第86章 爲了活着

    “是啊，酒，聚寶樓的竹葉青，很不錯，嚐嚐看。”凌晨笑呵呵的舉杯示意。

    羅敬看了看茶杯，又看了看凌晨，遲疑一會後，還是一咬牙將滿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呼~這酒的確是不錯。”羅敬輕呼一口氣，咂了咂嘴後讚歎道。

    “是吧，貧僧也是這麼覺得的，溫和清冽，入口綿柔，很適合小酌。”凌晨笑道。

    “可是……您怎麼還喝酒呢？”羅敬有些不解，殺人他能理解，但是喝酒可是佛門大忌啊，這些三葬師父不可能不知道吧？

    “哈哈哈哈，貧僧喝酒吃肉殺人皆可，毫無顧忌，甚至願意的話，貧僧甚至還可以喝花酒娶媳婦，怎麼樣？沒想到吧？”凌晨大笑道。

    “這……呵呵呵……的確是沒想到，但是您這是爲何啊？”羅敬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羅敬現在是越來越覺得這位三葬和尚是個標準的妖僧了，甚至比他想象中還要妖，但是他對凌晨也越發的好奇了。

    “什麼爲何？”凌晨明知故問道。

    “您不信奉佛祖嗎？”羅敬好奇的問道。

    “不信。”凌晨沒有一絲猶豫，直截了當的搖了搖頭。

    “啊！？”羅敬懵了，和尚不信奉佛祖？這是什麼道理？這不合理啊。

    “不理解？”凌晨淡笑着問道。

    羅敬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他的確是不理解，饒是他熟讀成誦，但是依舊不理解凌晨的腦迴路是個什麼構造。

    “嗯……你看啊，天下佛門信徒不知凡幾，他們都信佛，對吧？”凌晨想了想，給羅敬舉了個例子。

    羅敬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萬佛寺在景國境內可是大教，毫不誇張的說，景國皇室中都有信奉佛法的，更別說百姓官員了。

    甚至羅敬的那位知府父親就是個標準的佛門信徒，但是外人是不知道的，若是被人知道，那他的官路也就到頭了。

    皇室雖然也有信佛的，但是卻對萬佛寺很戒備，不想讓佛門影響太大，不然這天下就不是景國的了。

    就比如知府，全景國就十八位知府，甚至可以說是十八位土皇帝，只不過是沒有兵權，但是也不容小覷。

    一府的底蘊若是被佛門侵吞，那就出了大事了。

    “但是佛幫他們了嗎？”凌晨又問道。

    羅敬想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就算有信徒成功了，那也是運氣問題，羅敬覺得跟佛應該關系不大。

    “你看這就是了，比如說你現在是個行將餓死渴死的人，你祈求佛祖，佛祖會幫你嗎？會給你食物跟水嗎？”凌晨問道。

    “不會。”羅敬搖了搖頭，若是求佛祖就有用，那誰還幹活了，都求佛祖好了，不過現在羅敬好像知道凌晨是什麼意思了。

    “但是你若是求我，我就會給你一頓飽飯，讓你不會餓死，會給你水，那麼對你來說，我跟佛有什麼區別？”凌晨笑着說道。

    聽到這話，羅敬懵了，大腦瘋狂運轉，甚至有了冒煙的趨勢。

    因爲按照凌晨的說法，他是有求必應的，你餓了我便給你食物，你渴了我便給你水，那他好像跟佛祖沒什麼區別，甚至比佛祖還要厲害。

    畢竟佛祖可不會有求必應。

    “好像……沒什麼區別？”羅敬試探性的說道。

    “這就是了，佛祖能給你“食物”，那你便信佛好了，道祖能給你“食物”，那你便信道好了，但是祂們不能，甚至眼裏都沒有你我的存在。”凌晨輕聲說道。

    “簡而言之，那就是誰能給你“食物”，你便信誰，你能給自己“食物”，那便信你自己。”

    羅敬聽着凌晨的話，雖然還沒完全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他只覺得好像自己的什麼東西被掀翻、碾碎，然後被凌晨毫不留情的丟進糞坑裏，甚至還被攪拌均勻，想挽回都挽回不了那種。

    如果羅敬是穿越過來的，那他就知道那是他的人生觀跟價值觀被顛覆了。

    “你覺得人生在世是爲了什麼？”凌晨不等羅敬反應，繼續追問道。

    “呃~高官厚祿，功成名就？”羅敬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

    “說到底，也不過是衣食住行四個字罷了，逍遙境厲害嗎？不吃飯照樣會死，不睡覺照樣會困，一樣得穿衣服，沒有哪個逍遙境會裸奔出來的吧？”凌晨無奈的一攤手。

    “……”羅敬聽着凌晨的話額頭見汗。

    說實話，羅敬現在有些害怕了，很想逃離這裏，當作今天他沒出過門，他怕這種言論如果被傳出去，他可能會被某些大勢力派人宰了滅口。

    “三葬師父，還請慎言吶。”羅敬欲哭無淚的阻止道。

    “無妨，逍遙境沒那麼小氣，也沒那個閒心管這種事，若是這都要管，那他們一天什麼都不用幹了，滿天下跑去吧。”凌晨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咱們還是先吃飯吧，周大人！”羅敬連忙告饒，開口呼喚了一聲。

    “公子。”周朔推門而入，對着羅敬行禮。

    “麻煩周大人讓小二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一桌上好的酒菜。”羅敬吩咐道。

    “喏。”周朔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你害怕了？”凌晨笑呵呵看着羅敬，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位的身份，但是凌晨並不在乎，哪怕他是皇帝，凌晨覺得自己也可以侃侃而談。

    “實話實說，有點。”羅敬無奈的回答道。

    “那你隨後準備幹什麼呢？”凌晨又問。

    “去邊疆參軍，然後……活着回來。”羅敬出神的看着窗外。

    因爲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次出去，還能不能活着回來，不過倒是沒什麼大不了的。

    孃親早就去世了，也沒有話本裏說的什麼青梅竹馬，父親也不是特別在乎他，生活上可以說是毫無牽掛。

    他現在唯一的執念僅僅是帶着母親入父親家的族譜，讓母親不至於成爲孤魂野鬼。

    “很不錯的理想。”凌晨鼓掌道。

    “這算不錯？”羅敬有些疑惑的看着凌晨，活着回來這種話他也就是只敢跟凌晨說說了，若是讓別人知道，沒準還會唾棄他呢。

    “活着不就已經很艱難了？有多少人活着還不如死了？你還願意活下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凌晨輕聲說道。

    “這樣啊……”羅敬輕嘆一聲。

    對凌晨的話，他也有一些感觸，他看到過很多人賣兒賣女，都是因爲活不下去，如果可以選擇，恐怕他們也不會願意的。

    都是爲了活着而已。

    願意活下去，的確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死很簡單，但是活下去更難，無論是誰，你說對不對？”凌晨將兩人茶杯倒滿酒，又問道。

    羅敬看着淡綠色的酒水，忽然笑起來，伸手拿起茶杯舉向凌晨。

    “爲了活着。”

    “爲了活着。”

    酒杯輕碰，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