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果你還有力量再繼續前進

    “你還在等什麼？等我在你面前搖尾乞憐，求你放過我一命嗎？”

    風間琉璃昂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源稚女一塵不染的白淨面龐：“爲什麼……不結束這一切？！”

    源稚女沒有畏懼眼前這雙血紅雙瞳的注視，低聲道：

    “因爲……我有很多話想對伱說。”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的懸念。

    一旦進入夢無水月狀態，源稚女無論如何都立於不敗之地。

    即使風間琉璃使用了言靈·八岐，他也有足夠的時間，來將他的生命一次次地終結……

    結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現在，風間琉璃也認識到了這一點。

    “從法奧斯歸來的源稚女”已經與過去完全不同了，他就像是“從XX歸來的路明非”一樣，站在了與過去自己截然不同的層次上。

    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比他們更瞭解彼此，所以當源稚女展現出風間琉璃完全無法處理的強大後，風間琉璃狂怒之下，卻已然承認了自己的敗北。

    “現在，我們是對等的存在了。”

    源稚女放下了右手的九字之定，說道：“不像從前。”

    從前的他總是在心底哭泣。

    風間琉璃睜着血紅的雙眼：“被哥哥拋棄的你，只會不停地流眼淚……所以我瞧不起你。”

    他口中再度嘔出一股鮮紅，嘴角上揚：“但現在，你不是做的很好嘛！”

    ——這才能叫做“對等”。

    不是說家室、財富之類的東西……心靈上的對等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在精神上就矮人一籌，那麼無論怎麼渴求交流、渴望認可，也只會變成可悲的搖尾乞憐。

    言靈·八岐仍在發動，修復着破損的心臟和血脈。

    死與新生就在風間琉璃的身上循環反覆，但貫穿了他心口的血劍如同定海神針，將他完全地鎮壓。

    “『夢』這種軟弱的力量，也能做到這種事情？”

    不死的惡鬼，才如今終於認可了源稚女展現於此的獠牙。

    破碎的街道上，如此奇詭的對峙中，曾經互爲表裏的兩人緊緊相依。血與血交融在一起，連夢般的迷離也嵌入到生死的循環，將源稚女與風間琉璃再度連接爲一體。

    “啊，我的明白的。”

    “如果不打倒你，一遍又一遍地殺死你，你是不會願意聽我說話的。”

    右手握拳，源稚女嘆息着自言自語：“另一個我，以前的我看起來很糟糕，不是嗎？”

    是風間琉璃搶走了他的身體，犯下諸多慘不忍睹的惡行……

    源稚女曾經認爲，他的存在就是自己的一場噩夢。

    自己不受控制地殺死了十幾個無辜的女孩，然後被哥哥發現、殺死的那一夜……是那時被丟在井底的他，無法忘卻的夢魘。

    但現在源稚女卻覺得，也許他自己……並沒有資格去怨恨風間琉璃。

    因爲風間琉璃正是爲了保護軟弱得不敢面對現實的他，從這夢魘中誕生的……

    ——他無名的兄弟。

    “所謂的‘風間琉璃’，只是從琉璃色人偶得來的一種自嘲。”

    舉起九字之定，源稚女輕聲道：“在比吞噬你我更深的黑暗裏，另一個我，你是不是也覺得，過去的我們就像是一具人偶？”

    風間琉璃給不出回答。

    餘光看着自己破破爛爛的和服，以及上面紛亂的血污，他心中不住地惋惜這身自己很喜歡的衣物。

    眼神看不也不看隨源稚女一同到來的上杉越，風間琉璃有些氣喘地垂下頭來。

    佈滿血絲的眼中，有的只有另一個自己。

    “是的，人偶。”

    猛鬼衆的龍之鬼王，露出不甘而嘲諷的笑容，“……還真是變得好厲害了啊，膽小鬼，現在的你是不是也成爲了誰的人偶呢。”

    就連還手的機會都不存在，徹頭徹底的完敗。

    引以爲傲的血統除了能讓他成爲一塊能被無限凌遲的肉豬，無法給他帶來更多的助力。

    從少年心內的漆黑絕望中誕生的惡鬼，肆意地狂笑了起來：

    “是你贏了！”

    “來吧！奪走屬於你的勝利吧！”

    “膽小鬼，你現在終於可以成爲「源稚女」了！你有資格代替我，去面對我們的哥哥了！”

    但他的表情忽然又變得無比哀傷，混合着鮮血的淚從眼角滑落，如同一個精神分裂的瘋子。

    “哥哥他啊……活在這個絕望的世界上，被人像是玩具一樣操控，是多麼可悲……”

    “我曾經覺得，只有殺死哥哥才能讓我和他獲得解脫……”

    “但現在的你讓我覺得，我已不能做到那樣的事情了。”

    要想打破自己兄弟二人身上的命運枷鎖，唯有力量、力量、更多的力量。

    風間琉璃曾經無比瘋狂地追求着，能夠壓倒一切的力量，爲此不惜墮落爲鬼、成爲如今的非人非龍之物。

    但即使是捨棄了人性獲得的力量，也不及另一個自己如今的片鱗。

    做着無法忘懷的噩夢的膽小鬼，想要逃到另一場夢裏，於是有了『夢貘』；

    品嚐過死亡的絕望，不想死去、無論如何都要與哥哥相見的瘋子，從龍的心中奪取了『八岐』的力量。

    表與裏，善與惡，理性與瘋狂。

    他們間的勝負已分，是時候讓勝利者去做那“未盡之事”了。

    感受着心臟上傳來的冰冷，風間琉璃凝望着着源稚女，輕聲問道：

    “如果你還有力量再繼續向前……”

    “我們的命運、哥哥的命運，所有的一切……都會得到拯救嗎？”

    源稚女深深地注視着另一個自己的黃金瞳，沒有回答，但答案卻清晰可見。

    他知道另一個自己能明白，因爲他和他都是「源稚女」啊。在那個至今仍然困着他的井底，是他們一同忍受着埋葬一切的黑暗……也許在墜落黃泉之底的瞬間，是他們擁抱了彼此，才得以從死亡中歸來。

    不管是“膽小鬼”還是“瘋子”，都是真正的「源稚女」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在與另一個自己決出勝負之後，源稚女覺得自己才有資格去見哥哥。

    視線交錯間，二人的心靈已在夢中交匯，比言語更直接的東西擊穿隔閡了彼此心靈中的黑暗。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風間琉璃釋然道：

    “那就把我的一切全部奪去吧。”

    接昨天的一章，更了。

    其實兩章應該是一章才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