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無水月與風間琉璃的不幸

    源稚女話音落下。

    伴隨着血霧升騰，他舉起刀鞘的身影彷彿黃泉歸來的惡鬼，強烈的精神壓力海潮般向四周席捲。

    一隻略帶弧度、約一指長的紅色尖角在他的左額浮現，源稚女的形象變得更加近似他在法奧斯內的模樣。

    對此首當其衝的風間琉璃，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恍惚間，他看見了一個恐怖的魔影在源稚女身後森然佇立，對他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握刀的五指悄然收緊，風間琉璃此刻就能感知到，四周的精神元素在瘋狂逃竄……

    人類不可認知、不可褻玩的元素，竟像是置於擀麪杖下的麪糰般被一雙無形大手粗暴地來回碾動。

    正因爲是白王血裔，才更能感受到這種強烈的倒錯感。

    不管願意與否，精神領域的窘境反饋至現實，上杉越與風間琉璃不禁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涌上心頭。

    「他怎會變得這樣了？！」

    嗤笑否定曾經自己的軟弱，一向都以人類之上的惡鬼自居的風間琉璃，此刻心中滿是難以置信。

    在現在的源稚女面前，他彷彿才是那個弱者……是那個被捕食的對象。

    這世上，怎麼會有比鬼更強的……

    『人』？

    “世界已經變了，另一個我。”

    源稚女緩緩地從刀鞘中抽出九字之定，眼神淡然，“只是短短的幾個月，其中的變化，就超過了我們過去人生所有的總和。”

    “如果不能接受這種變化，那就會被淘汰。”

    “成爲可悲的……犧牲者。”

    來自眼前白衣青年的目光如此刺眼，風間琉璃視線移開，一時間，竟是不敢與另一個自己對視。

    此刻他與上杉越體會到的，並非攻擊。

    僅僅……只是源稚女的『存在本身』，所自然帶來的一種『影響』。

    曾經膽小柔弱的少年，現在已是今非昔比。

    神名之力在末日要素的影響下，反轉誕生爲不同種類的惡魔，其力量展現出來的，就絕不是什麼溫柔美好的東西。

    現在法奧斯男團的三人，都以不同的方式掌握了神名文字的力量。

    路明非的心臟化作了惡魔，神名之力的根本由他自己掌控……所以無論是成長、還是開發都與他本人息息相關。

    那是一個從無到有，如同種子生長，成爲樹木的過程。

    楚子航則是融合了步舜的帕彌什·神名文字造物，他需要與「妙爾」建立起更加堅實的關係，從而以一心同體、共同前進的方向，令兩人向着“完全的姿態”進化。

    這是一種共生、成長，然後獲得蛻變的方式。

    而與「血壞的惡魔」簽訂了契約的源稚女，其實更加異類。

    血壞是擁有自己完整意識、獨特世界觀的個體，其本身就可以說是“已完成”的狀態。

    若非披着熙曉馬甲的步舜把它打至跪地，這天生的惡魔，怎麼也不會卑微而恥辱地簽下賣身契。

    與惡魔籤訂契約，二者結合在一起，便是成爲了“魔人”。

    在之後的成長中，源稚女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血壞的影響，同時也以更加成熟的方式，獲得了惡魔對神名文字的掌控能力。

    這大概便是據爲己有。

    男生宿舍三人裏，如果路明非沒有七宗罪的體驗，楚子航沒有康斯坦丁的教導……

    甚至可以說，源稚女才是他們裏面最強的那個！

    “這場戰鬥，從我們見面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結束了。”

    “靜靜地感受吧……”

    低聲留下簡短的兩句話，源稚女的身影隨即消失在血霧當中。

    「類似隱身的攻擊？」

    已經緊繃到極致的風間琉璃立刻進入到龍骨狀態，以自己最極限的感官，去捕捉另一個自己的動作。

    皇級混血種的龍骨狀態，本質就是將自己的生命形態更進一步地拔高。

    在這個狀態下，無論是肉體能力還是感知能力都會大幅度提高，可以說這才是皇能作爲『第二位階』與普通一階混血種拉開差距的緣由之一。

    然而……此刻的風間琉璃，卻什麼也沒能感覺到。

    「消失了？！」

    下一秒。

    正嚴防死守的風間琉璃只感到額頭傳來輕微的刺痛，些許溫熱從眉心流下。

    伸手輕輕地觸摸額頭。

    風間琉璃望着手指上沾染的鮮紅，心中忽然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涌現……

    就像是恐懼。

    這並非結束，一道道細小的傷口不斷地在他身上浮現，割裂了考究的和服，更是徹底撕碎了他臉上的那一層冷靜的外殼。

    “到底在哪裏？！”

    金色的血絲在瞳中浮現，風間琉璃眼神瘋狂，卻仍然無法理解自己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難道……是自己在做夢嗎？

    “並非如此。”

    他的面前，源稚女輕聲解釋着另一個自己心底的疑惑。

    夢的世界中，血霧如同一層深紅的幕布遮蔽了天空，又如同溪流般從他的腳踝下流過。

    源稚女此刻就平靜地站在風間琉璃的面前……但已經警惕到了極致的風間琉璃，卻像是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

    “不是你在做夢，而是我成爲了你心底的一場夢。”

    源稚女緩緩地舉起九字之定，一下又一下地揮動這柄長刀。

    伴隨着他一記寫意的橫斬，一道微小的血痕頓時出現在風間琉璃的咽喉。

    只要他更用力一點，就能切開風間琉璃的脖子……面對這樣的攻擊，源稚生和上杉越這樣的皇，毫無疑問就會輕易地死去。

    “貴様，怎麼會如此了？！”

    感受到咽喉上的刺痛，心中生出一股生死完全被人所掌控的恐懼與憤怒，風間琉璃立刻發出一聲狂怒的吼叫。

    下一刻，他身上傷口血液陡然飈出，如雨水般向着四周迸射。

    若是發起攻擊的源稚女正以某種魔術遮蔽了自己的視線，風間琉璃就能以這一手將其找出來……但他此刻的急智，此刻也仍是無用。

    所有的血滴全部穿過了源稚女的身體，沒有任何一滴觸碰到他。

    就如源稚女所說……

    他已經成爲了一場夢，如鏡花水月一般。

    ——這就是屬於源稚女的絕技，『夢無水月』。

    “很難以置信吧？”

    “但事實就是這樣，也許只需要一個契機，遇上一個對的人……我們命運的軌跡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你不再是我的噩夢了。”

    看着另一個自己徒勞的反擊，夢無水月狀態下的源稚女眼中閃過些許的同情。

    倘若沒有與熙曉老師、步舜先生相遇，他的命運一定會截然不同吧。

    也正因如此，他才感到自己的幸運。

    以及風間琉璃的不幸。

    先更一章，諤諤，抱歉大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