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遲來許久的日出

    鋸刃轟鳴中，足有半人大小的頭顱轟然落地。

    全身都沾滿了黑色的不明物質的路明非，握着整個沒入黑暗野獸頭顱村雨的劍柄隨着頭顱一起滾落，在他身後，巨大的野獸身軀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無力地倒下。

    這個時候，衆人才發現，從影中出現的黑暗野獸卻是沒有影子的。

    不像正常的生物死亡後會留下遺骸，倒下後，它的身軀逐漸地化作飛灰……

    最後，只有一種奇妙的力量殘留了下來。

    路明非和源稚女體內的惡魔都清楚那是什麼——那就是惡魔所擁有的，神名文字之力！

    “黑暗野獸，也擁有神名文字的力量嗎？”

    路明非腦中閃過這個疑問，但他對野獸留下來的力量並沒有貪慾。

    因爲經受過熙曉的教導的他，知曉神名文字具備可怕的『劇毒』。

    貿然容納惡魔的神名文字，只會讓人變成怪物，甚至是成爲這只惡魔復生的容器。

    而且他也不是沒有收穫，不僅僅是自身的神名·『自我』因他人的恐懼而獲得了成長，在獵殺黑暗野獸的過程中，他還從對方那裏吸收到了一部分的力量……

    他意識到熙曉老師給他的這個神名文字，並不僅僅只是讓他能夠認知自我、堅守本心不爲他人所惑。

    還有更深層次的力量潛藏其中，等待着他的發現。

    一想到這裏，他立刻擡頭看向天空，發現天空中的戰鬥此刻也快接近了尾聲。

    黑色的碎片不斷地飛濺，然後被爆射的光束和炮火蒸發，巨龍的吼聲與惡魔的聲音對比起來仍舊中氣十足……顯然影霧之惡魔就和他想的那樣，根本不是步舜的對手。

    他昂着頭，遙望着陰雲下那對撞的不同色彩，心中充滿嚮往。

    “惡魔死掉之後，過一段時間就會重新從『神名』狀態復活，對我們來說，別的惡魔的力量都是有害的，只有純粹的神名文字碎片……”

    “要是讓我和你契約的那個傢伙在的話，倒是能剝奪其他惡魔的力量變爲碎片，但你們這裏絕對沒有其他人有這個能力。”

    “不過也不用擔心，和本大爺契約之後，你遲早也會變得比它更強的！”

    “嘖，倒是那家夥，竟然能把那種強大的惡魔輕易地玩弄於鼓掌之中，這樣的人類……不對，那個眼鏡絕對不是什麼人類！你記得要離他遠一點啊！”

    意識中的血壞教導着源稚女和惡魔的神名相關的知識，同時也罵罵咧咧地說着步舜的壞話，但就連源稚女也能感覺到它的畏懼和不安。

    他心底偷笑了一聲，然後又被哇哇大叫的血壞叮囑了大半天，不得不轉移注意力，看向楚子航的方向。

    “……結束了嗎？”

    剛剛協助路明非完成了最後一擊的楚子航，此刻正毫無風度地坐在地上，面無表情的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疲色。

    解除了暴血狀態，身體積累的疲憊和精神負荷一口氣涌上來，令他感覺無比的睏倦。

    但戰鬥還未真正結束，他也不允許自己在這裏倒下，看着握着村雨的路明非，他站起身來向着那邊走去。

    路過源稚女，楚子航難得地對他點了點頭，算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謝和認可……當然一般人不太能看出來，反而有可能會被他這副“哦，打得不錯”的冷澹模樣激怒。

    “……”

    源稚女眨了眨眼，看向身邊的中年男人，“塵埃落定……了吧？”

    鄧普斯死死地盯着天空的戰鬥，即使生理性的眼淚不斷地流出，他也不願意移開視線。

    再一次短暫的激烈光炮對轟後，張開雙翼的機械巨龍悍然突破了惡魔的火力網，無比狂暴的撕扯下了影霧之惡魔的一條手臂。

    被撕下的紫黑色手臂從半空中摔落，不知道掉落到了什麼地方，而惡魔的本體更是被那個長着貓耳的白髮少女丟出的一發魚雷模樣的東西砸中了身體，半個身子都在恐怖的爆炸聲中變得支離破碎！

    蜂羣般的迷你戰鬥機、轟炸機環繞在巨龍的身邊，不斷地使用艦載機炮和航彈轟炸着猙獰的龍人。

    哪怕是隔着數千米的距離，接連爆炸的巨大火光也仍然讓下方的衆人感到目眩，聲響餘波震天，好似一聲聲白日驚雷。

    影幕被轟碎！

    雙翼被碾碎！

    身體被砸碎！

    令人完全無法想象那些像玩具一樣的艦載機，竟擁有如此恐怖的火力，象徵着末日的惡魔在無雙的偉力下節節敗退，最終無力地從天空墜落！

    從深淵中爬出的惡魔，隨着滿天墜落的火雨，在最後的時刻又墜入了那個深淵巨口般的空洞中。

    “師兄。”

    看着那強大得讓人覺得無法戰勝的惡魔的敗亡，路明非將手中村雨還給了楚子航，輕聲道：“看來這一次，是真的要結束了。”

    楚子航從他那裏接過愛刀，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有很多疑問，想要得到解答，但又擔心這些一切都會像從前的無數次追尋一樣沒有答桉。

    惡魔是什麼？末日又是什麼？

    自己是被奧丁選中的人，這其中又有什麼意義……

    在場奇妙的末日世界冒險中，他不僅沒有得到任何的解答，反而增添了更多的疑惑。

    “法奧斯學院……”他用只有自己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道，“你們到底是什麼？”

    也並未過去多久，一聲彗星墜地般的巨響陡然在不遠處炸響，捲起數千斤的土石碎塊。被瞬間的高溫灼燒得幾乎化作熔岩的坑洞中，機械巨龍揮動雙爪，立起了那雄壯的身軀。

    下一秒，它強健的後足噴出高能的火光，瞬間起跳飛躍，接近了路明非幾人。

    這時駕馭着龍裝的步舜才抱着雪風從帕塞瓦爾的背部跳下，身上衣着沒有半分凌亂，風輕雲澹地走到了衆人面前。

    看着在場傷痕累累的幾人，他伸手放開懷中的貓耳少女，面帶微笑地說道：“獵人們合力擊殺了實力強大的野獸，這種事情很棒，不是嗎？”

    “恭喜你們，戰勝了這座島嶼上的末日。”

    充滿生機的金色光線穿過濃厚的陰雲，照耀在他的身後，爲他的形象增添了一番難以言喻的神聖。

    隨着他的話語落下，一直都被迷霧與陰雲包裹的天空逐漸恢復了清明，在他的宣告中，象徵着末日的迷霧緩緩的散去。

    數百個日月都不再灑落的陽光，再一次降臨了這個被末日蹂躪過的島嶼之上。

    鄧普斯這個被生生抽走身體小半的龍血都一聲不吭的硬漢此刻竟是眼含淚水，難以抑制心中無限的欣喜……

    在被迷霧覆蓋的世界中沒有如此明媚的陽光，這片蔚藍而清淨的天空的再現，無疑是宣告了【迷霧末日】的就此終結。

    “是時候說再見了。”步舜適時地開口道：“鄧普斯，能夠認識在末日中也不曾放棄希望的你們，我很高興。”

    “我由衷地希望，你們在末日結束後的世界，也能活下來。”

    本來也在爲這位戰友一場的大叔感到高興的路明非表情頓時一滯，勐然扭頭看向步舜的方向，驚呼道：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