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027 假裝出殯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芒鞋女字數:2312更新時間:24/06/27 10:19:37
    安排突如其來,院裏衆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還是受不了臭味的趙廣安動作最迅速,雞一扔,拍着手上的雞毛就擡車板去了。

    劉二跟着幫忙,見其餘人傻站着,他催促,“快裝糧啊。”

    趙二壯怔怔的,擡頭瞅眼紅燦燦的天,“我大兄他們怎麼辦?”

    “讓我大伯在鋪子等他們就行。”

    前頭陸陸續續有客人來,關門會引起注意,因此鋪子必須留人,梨花說,“二壯叔,你們動作快點,先把糧運出城再說。”

    這批糧是所有人的希望,出不得半點岔子,趙二壯心頭還有諸多疑問也不問了,喊上幾人,迫不及待的進了庫房。

    編竹蓆的老漢們亦停了活兒,黑黝黝的臉滿是驚疑,“我們呢?”

    年輕漢子趕車,婦人孩子僞裝成死者家人,沒交代他們做什麼啊?

    “等二壯叔他們把棺材裝滿,你們往腰間綁糧食,儘量趕在宵禁前出城。”

    一起走的話太惹眼,必須分批出去。

    語畢,她衝進堂屋,替老太太收拾衣物,白天買的針線還沒用過,她將其裹入白色衣服裏,捆成圓形,“待會把這個掛在棺材上,官差若問,就說是紙錢。”

    老太太不是拎不清輕重之人,自己挑了幾件衣衫,其餘的讓老秦氏她們拿去裹吃食。

    老秦氏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好端端的怎麼又要走?”

    老太太抱着衣服裝菽乳去了,挑撿剩下衣服的老吳氏回她道,“左右老頭子不會害咱們,他怎麼說,咱就怎麼做。”

    在老吳氏眼裏,出城是老頭子的意思,作爲老伴兒,她不能給老頭子丟臉。

    挑了兩件布料厚實的衣服,迅速的溜出屋去,“老大媳婦,趕緊進屋選兩件衣服。”

    老秦氏一聽,頓時啥也不想了,手往麻袋上一撈,風風火火的跑到院裏挑菽渣餅撿。

    老太太急了眼,直接抱起簸箕躲開。

    菽渣餅用油煎過,嚼起來香噴噴的,老太太雖然嚼不動,但可以將其戳碎了泡水喝啊,因此只裝菽渣餅。

    其他人一瞧,什麼也不顧了,隨意撈起兩件衣服就往筲箕跑,你推我攘,似乎暗中較着勁。

    梨花提醒,“這是公中的,誰要私藏,逐出族去。”

    爭奪吃食的身影稍稍僵了一瞬,一瞬後,再次哄搶起來。

    老吳氏道,“我們不私藏,就是想爲族裏做點事。”

    其他人連連點頭。

    老太太衣服裏的菽渣餅最多,綁在腰上看着沉甸甸的,梨花找了件趙廣安的衣服給她披上,老太太不自在的扯了扯領口,“不會悶死吧?”

    “不會。”梨花給她整理好衣服,順手抽走了她髮髻上的銀簪,“阿奶,咱們逃難,顯眼的首飾都得摘了。”

    這簪子是老太太昨晚從箱子裏翻出來的,爲的是顯擺她不像老吳氏形容的那麼窮,此刻聽了孫女的話,她解釋,“你不說我也會摘掉的。”

    她扶着粗了一圈的腰,“還明顯嗎?”

    “不明顯,等我給你掛兩個竹筒。”

    竹筒必不可少,全族上下,無論大人小孩都有自己裝水的竹筒,梨花給老太太的腰間掛了兩個,“阿奶,出門後莫與人多說...”

    “阿奶知道,畢竟家裏死了人不是?”

    梨花又去叮囑其他人,讓她們管住嘴,什麼事等出城後再說。

    婦人們自是應下。

    唯獨元氏。

    她進城是想留在城裏過好日子,不是背井離鄉逃荒的,昨天當着大家夥的面她不好質疑梨花的決定,可眼下不同。

    趁族裏人收拾東西,她悄悄去了前邊鋪子。

    趙廣昌負責給客人舀糧,見元氏在後頭喚她,以爲她又在老太太那兒受了委屈,正想哄哄她,不成想她開口就說趙廣安套好車要出城,族裏人今夜離開,留他在鋪子等趙大壯他們。

    他看了眼笑容滿面的趙鐵牛,有些時日沒見,趙鐵牛油嘴滑舌不說,還特別聽梨花的話,儼然一副狗腿樣。

    他問,“三娘搞的鬼?”

    “不是她還有誰?”

    老村長下不來牀,外頭的消息都是梨花說與他聽的,片刻前,梨花跑進臥房看老村長,沒多久老村長就讓大家夥連夜出城,元氏納悶,“你說她想幹什麼?”

    城裏治安再差,起碼有院牆攔着,一旦出去,就只能任由那些人搶。

    元氏想不明白,“大郎,咱們走嗎?”

    “縣裏不是久留之地,但也不能由着三娘拿主意...”他懷疑梨花留下他是爲趙廣安謀劃族長之位。

    趙大壯爲人太過秉直,不適合接替組長之位,且他們這房最富庶,做族長後,給族裏帶來的好處最大。

    前幾年就有人討論是他還是二弟做族長合適,眼下二弟買糧未歸,他再出什麼事,族長之位就只能是三弟了。

    想清楚這點,他吩咐元氏,“待會你趁人不注意,偷偷把三弟喊到前面來。”

    梨花想讓他守鋪子,他就把趙廣安留下。

    元氏心下明了,“我和文茵她們走嗎?”

    趙廣昌點頭,隨即回到麻袋前,見趙鐵牛望過來,他笑了笑,“四郎鬧着要吃永安巷的糖葫蘆,我過去看看...”

    “大堂兄還有銀錢?”

    “......”趙廣昌斜他一眼,撣着衣服上的灰走了。

    晚霞半牆時,趙廣安他們牽着牛出發了,一輛車一輛棺材,最後一輛車堆着成摞的衣服,衣服又髒又舊,老遠就能聞到臭味,像極了死人的衣衫。

    老太太她們哭哭啼啼的揉着眼睛跟在後頭,別說,真像出殯的隊伍。

    目送她們離去的二堂爺情不自禁落下淚來,“也不知我死後是哪般光景。”

    他這個歲數,過世稱得上喜喪了,在村裏,他的喪事肯定會風光大辦,香蠟紙錢應有盡有,可今年鬧災,有口棺材已是萬幸,哪兒敢奢望其他?

    “哎...”

    後巷還住着好幾戶人家,昨個兒他們就奇怪趙記糧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一下熱鬧了不說,一股股的香味往外冒,竟是死人了?

    扒開門縫看熱鬧的婦人聽得嘆氣聲,不由問二堂爺,“老丈,你家死了這麼多人嗎?”

    二堂爺沉浸在身後事的悲涼裏,訥訥反問,“多嗎?”

    “......”

    不多嗎?

    好幾口棺材都封着蓋子呢。

    見他面露悲痛,婦人心有不忍,寬慰他兩句便掩上了房門。

    關門聲響起,神情悲傷的二堂爺握緊梨花的手,“三娘,堂爺前半輩子悽苦,眼看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又趕上逃荒,哪天堂爺要是死了,讓你大伯務必給堂爺弄口棺材...”

    “堂爺的棺材不是在嗎?”

    “日後的事,誰說的準呢?”

    梨花輕輕拍他手背,“堂爺莫憂心,我阿耶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