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說《三國演義》的人選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別佛話字數:4153更新時間:24/06/27 10:17:01
    轉過天,徐飛就把人給馱來了。

    他就納悶了,這小子怎麼老喜歡馱人。這可不是個好習慣,找時間得給他說道說道。

    李鑫荃先生個頭中等,身材勻稱,相貌平平,今兒穿一身灰色中山裝。

    一笑下嘴脣有點往下斜。

    “李先生您好,今兒終於把您給盼來了。”張晚風上前熱情的招呼道。

    “您好,您好,之前因爲身體原因,拒絕了貴臺的邀請,實在不好意思。”

    “我聽徐飛同志說了,這事兒怪我們考慮的不周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李先生還是要多注意一下自身健康。”

    當時徐飛負責這事兒,他經驗不多,性子也有點急,只要打聽到有水平的評書演員,他就直接奔人家家裏請,這事兒多少有點欠考慮。

    寒暄過後便奔主題,“李先生這次請您來就是想錄汪冊子裏的《舌戰羣儒》一節,說這節應該沒問題吧!”

    汪冊子屬於評書門裏的行話,指《三國演義》,像他們播的《彭公案》按行話叫“彭冊子”。

    讓徐飛請人時,張晚風就囑咐他跟李鑫荃先生說清楚了,請他講的是《舌戰羣儒》一節,而不是講全本的《三國演義》。

    “昨兒小徐同志都跟我說了,我雖多年不說書了,底子還是有點,絕不給貴臺和張組長您添麻煩。”

    李先生在某某某時期被分配到煤廠上班,一待就是十年,人生有多少個十年,這十年正是他藝術黃金時刻。

    今年初才被准許回來,回到團裏也已物是人非,早已不是十年前的自己熟悉的那個說唱團。

    “那好,《舌戰羣儒》只有六回,每一集的稿費就按兩元,您覺得呢?”

    一集兩元的價位可比齊先生還要高一塊錢,齊先生現在說《彭公案》一集也才一塊錢的稿酬。

    這是他自己要求的,不能怪張晚風摳門。

    他已經從徐飛那兒聽說了齊信英一集才一塊錢,自己剛來還沒亮本事兒就比人家高,他覺得不合適,還一層原因就是他不覺得自己比齊信英的水平高。

    “這太高了,我水平有限,不值這個價。”

    聽齊先生說他爲人正直,作藝認真,看來不作假。

    對於這樣的老藝術家,張晚風內心還是非常尊重的。

    “您太謙虛了,您說的《平原槍聲》可是聞名遐邇,如今快二十年過去了,仍然是經典。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您水平真的有限,那我們絕對是不會請您來的。”

    張晚風這套磕嘮的實在清新脫俗,快趕上實話實說了,看似沒拍實則拍了,哪個老先生能經受住這個考驗。

    然後徐飛再來一波小助攻,李先生這兒不到一米七的高地頃刻間輕輕鬆鬆拿下。

    一切談妥後,也差不多到了上班的點,按慣例他們小組都要開個小組會。

    今兒的小組會在張晚風的住持下,開的別出一格,因爲《彭公案》播出後就得到雲層領導的關注,這事兒肯定要大書特書。

    感謝完,又指示,今兒這會足足開了二十幾分鍾。

    李先生坐在水部員外郎魯曉爲一旁的凳子上,認真聽完,時不時還點頭。

    特別是聽到要錄製《三國演義》、《水滸傳》等書時,內心特別激動,心想這回兒自己終於能一展身手。

    下了決心一定要把《舌戰羣儒》給講好了,然後拿下說全本《三國演義》的資格。

    齊先生來了就跟李先生一陣寒暄,他們都是宣武說唱團的,關係還不錯。

    等他們聊完,今兒由李先生開場,張晚風也想聽聽這位的現在水平。

    一切就位,就見李先生站在話筒前,雙目炯炯有神目視前方,開口道:“咱們說的是曹丞相南征江漢,所有的江東文武羣臣,是文臣都願投降,是武將都願作戰,叫衆論紛紜……”

    聽了一大段,不得不說老先生水平很高,風格沉穩、表述細膩,精於典故,刻畫人物生動傳神,這段故事在他的表述下作爲聽衆的他腦海裏已經浮現出央視版《三國演義》諸葛丞相舌戰羣儒的畫面。

    又接着聽了一段,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待這第一集說完,張晚風才感覺這不對勁兒的點是什麼,就是說的太穩了。

    而且他的風格太像連闊如(連麗如她爸爸),他說這段書完全沒自己的特點,一些地方上又不如老師。

    從聽衆的角度看,聽你的我還不如直接聽連闊如的多好。

    張晚風作爲錄製者,他也有此想法,不如直接放連闊如版的《三國演義》,不僅省力還省錢。

    上午錄了兩集《舌戰羣儒》。

    出了錄音室李鑫荃問張晚風的意見。

    “李先生您的水平那是毋容置疑,說的非常好。”張晚風說了兩句場面話,便不再多說。

    李鑫荃見他這麼說心裏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可能無緣說全本《三國演義》,他也不好多問,笑着說:“您滿意就好。”

    眼看就要吃午飯,張晚風出言挽留他吃過午飯再回去。

    “感謝,不過家裏還等着我呢,有機會,我一定嚐嚐貴臺大師傅的手藝。”

    “那好,我讓徐飛送您回去。”

    “太麻煩了,那就辛苦小徐同志了。”

    徐飛忙道:“您太客氣了,車接車送可是我們臺的優良作風,這些都屬於我的工作,您招呼一聲我隨叫隨到。”

    一旁的齊先生心裏氣哼哼,喜新厭舊的兔崽子,才當幾天學生就準備叛離師門了。

    我怎麼眼瞎了看上這玩意兒。

    “老李你甭客氣,小徐是我學生,這就是自家孩子,隨便招呼,他要是敢跟你犯三青子,大耳巴子抽他。”

    李鑫荃聽的直犯迷糊,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笑着奉承了一句,“老齊你可找了個孝順孩子。”

    兩位圍着徐飛聊了一會兒,才揮手告別。

    徐飛載着李先生輕盈的在長安街上疾行,帶李先生可比老齊輕快多了。

    二十分鍾後,徐飛把李先生送到家。

    “小徐,今兒說什麼也不能走,你大老遠騎車又是接又是送的,眼瞅着這就到了飯點,你要是走不是打我臉嗎?”李先生極力要留他吃頓飯。

    徐飛這人實在,他也確實拗不過李先生的語言攻擊,只好留下。

    中午吃的很平常,也是涼麪條,不過碗裏窩了兩個雞蛋,這待遇他在電臺可享受不了。

    再一瞅李先生碗裏就是面,沒有蛋的蹤影。

    這整的徐飛很不好意思,趕緊把雞蛋夾給李先生,李先生又給他夾了回去。

    說:“我現在吃不了雞蛋,你趕緊吃,別耽誤了上班。”

    李先生這麼說,但徐飛可不會也這麼認爲,他就是再蠢也知道這兩顆雞蛋是專門招待他的,自己都沒舍得放一個,他也是要臉的人,再次把雞蛋夾到了李先生碗裏。

    強勢道:“您老要是不吃,我也不吃。”

    “你小子這是幹什麼?我不是都說了我吃不了。”

    “您老這是拿我當三歲小孩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聽過不能吃雞蛋的主兒,更沒有聽過客人吃葷主家吃糠的。”

    在徐飛連珠炮轟下,李先生敗下了陣,笑着咬了一口雞蛋,徐飛見狀這才閉上嘴。

    飯後,李鑫荃還是沒忍住跟徐飛說:“小徐,你們臺裏不是準備說全本的《三國演義》嗎?不瞞你說我想說,就是不知道你們領導什麼意見。”

    徐飛一聽是這事,他也犯難,畢竟《三國演義》可是領導下的任務,臺裏組裏對此格外重視,這事馬虎不得,不是他能染指的,可看了看李先生這條件,他還是不忍心拒絕。

    “嗯,回臺裏我就給您問問。”

    “誒!這事你可得給我上上心。”

    徐飛從李先生家離開,想了一路子,還是決定直接了當的問組長他的意見。

    到了臺裏,回了辦公室見張晚風揹着門,面朝着窗戶在看書,進屋後,輕手輕腳走到水部員外郎辦公區拿起水瓶,朝張晚風走去。

    張晚風頭也沒回,繼續看書,聽有動靜,語氣特別淡定道:“回來了。”

    徐飛腳下一滯,自己都如此小心了,還是打擾了組長看書的興致。

    “組長您這又是看的什麼書?”徐飛一邊問一邊給張晚風杯子續水。

    “《三國演義》評書的本子,老孫剛整理出來的。”

    他們電臺在某某某時期前也錄了不少書,不過由於後期興起批《水滸傳》的風,舊書都跟着遭了殃。

    慶幸他們電臺的曲藝前輩竭盡全力保護了不少好作品,其中就有連闊如五十年代錄的《三國演義》的母帶。

    前輩們又根據連闊如說書的內容,整理出了一本《三國演義》的評書樑子,(評書樑子是舊時評書藝人說書的提綱,通常通過口傳心授的方式傳承,跟小說大綱差不多意思。)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出現了殘缺。

    有人說殘缺部分的評書樑子被誰給藏起來了,這事已經無從考證。

    “哦,這老孫幹工作可比以前麻利多了。”

    張晚風笑笑,“你小子跟我陰陽怪氣什麼?小心被老孫聽着了,他又要揪你的小辮子,開你的批評會。”

    被張晚風這麼一說,徐飛心虛的回頭看了一眼,見老孫真不在,笑着說:“組長,我可是說的實話,老孫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

    “哦,他怎麼不一樣了?”

    “嘖,我說不準確,但有一點我肯定,他好像變得不太愛挑我的刺了。”

    嗐!瞧把孩子給嚇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感知到。

    “有沒有可能是你變的更沉穩了,他找不到你的缺點進行批評。”張晚風把本子往桌上一放,煞有其事的分析道。

    “不對,我昨兒還提前下班了呢,他……組長,昨兒我是去找李先生才提前下的班。”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

    這小子提前下班居然沒跟自己報備,真是翅膀硬了,不過看在這一月來他盡職盡責看守錄音室的份上,下不爲例。

    徐飛見自己的事掀篇了,組長心情還不錯,便問了評書《三國演義》主講人選。

    “是不是李先生讓你問的?”

    “什麼是都瞞不過您的眼睛,李先生確實對此有想法。”

    張晚風露出思索之相端起茶杯,吹了吹,淺飲一口,又放下茶杯,道:“這次《三國演義》的錄製非同小可,不僅僅要說的好那麼簡單,需要大火大爆,不然接不住《彭公案》的場子。”

    《彭公案》才播了幾天,社會反響異常強烈,臺裏每天都能接到幾十個詢問《彭公案》的聽衆來電,信也收到了不少,大多是京津冀的。

    “李先生的風格太穩,又像連闊如,沒他自己的特點,說的好對他來說很簡單,但做不到大火大爆。”

    “相比於他,袁闊成更適合接《三國演義》,他在東北的評書窩子裏成長和磨鍊,已經有了他自己的風格。”

    接着說:“其風格特點就四個字,漂、俏、帥、脆,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博採衆長,兼容幷蓄,把話劇、電影等藝術形式之長融入到他評書表演裏。”

    “我認爲這種表演風格更能被當下廣大聽衆所接受。”

    徐飛一絲不苟的聽着,也極其用心的記着。

    第二天早上接了李先生,徐飛便昨兒張晚風跟他說的話,挑着說給老先生聽。

    李鑫荃一聽是因爲自己說的太穩,沒自己的特點,人家擔心自己不一定接得住《彭公案》的場子,這才決定讓別人說全本《三國演義》。

    他對此只能長嘆一聲,沒說什麼,到了電臺也如昨兒一樣,該怎麼錄還怎麼錄。

    到點準時坐上徐飛的自行車回家。

    經過這兩天的接觸,張晚風不用李先生說全本《三國演義》的原因又多了一條。

    那就是錄製太慢,第一天一上午就錄了兩集,到了第二天更是只錄了一集。

    這工作效率實在跟不上他們組高效的工作強度,再加上其身體大不如從前,要是用李先生說全本,張晚風十分擔心出問題。

    第三天,在加班加點下六集《舌戰羣儒》終於錄製結束。

    送走了李鑫荃先生,又迎來了一個老朋友……

    (沒了……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