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父子鬥智,晚風下廚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別佛話字數:4256更新時間:24/06/27 10:17:01
    八月底,燕京城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雨水持續澆了一夜,高溫是給澆沒了,水位卻一下子幹上去了,推開院門就是燕京版的威尼斯水城。

    這年月城市基礎建設差,排水系統更差,只要下暴雨,衚衕裏的下水道幾乎成爲擺設。

    好在他們家地勢稍高,水沒有漫進屋裏,不然這大週末,他們一家三口就舀水玩吧!

    “這天兒真夠怪的,前幾天熱死人,現在又水漫金山,沒一個好天兒。”杜嵐邊收拾着屋子邊吐槽。

    老張同志彎腰侍弄着他的寶貝,接話道:“晴也好,雨也好,反正今兒週末哪兒也不去,咱就在家待着。”

    “你是沒事兒,我還要去少年宮給孩子們講戲呢。”

    老張同志笑道,“那我們爺倆兒在家就等着杜老師義務講學回來。”

    彎着腰手沾着水輕輕擦拭着君子蘭的翠綠肥厚的葉片。

    “那今兒的中午飯就交給你們爺倆兒了?”

    老張同志一聽要做飯,直起腰,雙手擡着像只袋鼠。

    讓他幹別的行,做飯就有點難爲他了,腦子突然一轉,老子是不會做飯,不是還有兒子來嘛!

    “這個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杜嵐對老張同志的乾脆有點小吃驚,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但也說不上來,便只好叮囑他,“做粥四碗水抓一大把米就行,炒菜不要提前放鹽,拿不準鹹淡就一點點加。……”

    事無巨細的交代着。

    “我都記住了,你教課回來就等着吃飯吧。”

    收拾好屋子,杜嵐換上黑色高幫膠鞋,換下的布鞋放進包裏帶走,推車出門前往少年宮。

    九點多,張晚風從外面騎車回家。

    見老張同志在檢查維護他的花房,便跟他報道一下外面的情況:“整個東城地勢低窪的衚衕全淹了,咱們衚衕算好的,有幾條衚衕都是金湯汁。”

    “嚯!這下大雨衚衕裏流金湯汁都快成燕京一景了,這衛生環境是時候歸置歸置了。”

    老張同志難得對時局發表了一下他自己的一些看法,說完就轉移了話題,詢問張晚風錢寄了嗎?

    “寄了,你就在單位等安道叔給您打電話吧。”

    每月底,老張同志都會往冀省興隆老家寄十到三十塊錢不等,手頭寬裕就多寄點,手頭緊就少寄點,反正每月他都會往老家寄點錢。

    張安民七八歲就沒了爹媽,跟着叔父過活,長到十六七歲趕上興隆鬧災荒,還有狗日的小……王八蛋殺人,於是他就跑出來參加了革命,從縣大隊的遊擊隊員成長爲一名合格的正規軍人,由於有點水平被一位首長看上當了他的警衛員。

    跟着首長從北打到南,五零年還跟十七個堂口的王八蛋刺刀見紅,老張同志也在這時候認識了杜嵐女士。

    由於戰亂等原因興隆老家那邊,叔父那一支就剩三堂弟張安道還在世,大堂弟張安業,二堂弟張安樂都已經過世。

    開始每月給老家寄的錢,主要是幫襯已經過世的張安業、張安樂兩家。

    張安道早年也參加了游擊隊,解放後由於他上過高小,又積極參加扳倒三座大山的工作,被組織任命爲茅山鄉鄉幹部,現在爲茅山公社的公社主任。

    他們一家的生活水平在基層屬於天花板的存在,不需要接濟,但他一家也沒有太大的能力接濟別人。

    不管是報當年的恩情,還是別的,張家都需要張安民來幫扶。

    由於張安民十多年不間斷的幫扶,張安業兄弟倆的子女已經長大成人,通過知識改變命運他們在興隆當地都有着一份不錯的工作,有三位都已經結婚生子。

    張家第三代,張晚風不是老大,他排行二。

    在張安業兩家日子有所改善之後,張安民每月寄回老家的錢,基本上用來供村裏有困難的孩子上學。

    “寄回去就好。”老張同志應付了一句,轉身繼續擺弄着他的花花草草。

    張晚風對此也習慣了,脫了膠鞋進屋歇着。

    剛躺下,老張同志就很招人煩敲了他的窗戶。

    不情願的爬起來,問:“您老還有什麼事?”

    “不是我有事,是你媽臨出門囑咐我,等你回來一定告訴你,中午飯交給你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

    “什麼?讓我做飯,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太長。”

    不對,越想越覺得這事有鬼。

    張晚風的利索的下了牀,腳拖着涼鞋,打開門,伸出半個身子,踅摸着老張同志的身影。

    未見其人,就聽見隔離客廳有人在哼唱着冀北梆子,比郭老師的味還正。

    就當他唱着,“……國難當頭焉能隱身,利國利民萬死不辭。”張晚風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媽應該是讓您老下廚吧!”

    “不,你媽點名道姓讓你來做。”

    “我的廚藝水平我媽一清二楚,肯定不會讓我來做飯。”

    老張同志眼神一閃,道:“就因爲知道你小子的廚藝水平不好,這才讓你多鍛鍊,你不要擔心做不好,關鍵時刻你爸我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中午飯你媽說了,燒點米粥,炒個菜就成。”

    越說越來勁兒,老張同志坐直了身子道:“對了,做粥啊四碗水抓一大把米就行,炒菜不要提前放鹽,拿不準鹹淡就一點點加。……”

    想想好像沒了,於是結束話題,“配方都告訴你了,你回屋好好想想,所裏還有點事我得過去一趟。”

    說完一點不拖泥帶水,推車出門。

    “嘿!這叫什麼事?週末,還不如上班呢。”

    張晚風明知老張同志說話摻了水,但他還必須接着,誰叫他這人有擔當。

    更爲重要的是,他也想給杜嵐女士做一頓飯,孝敬一下。

    要是按原身的廚藝水平,屬於是藥死人不償命,但現在他可換了芯,來自後世的他,除了喜歡跟學妹探討藝術之外,對廚藝還是有所涉獵,廚藝水平不敢說是第一,那也是第十。

    回屋非常正式的掏出筆記本列了一個菜單,紅燒肉,需要買一斤五花肉,白糖若千克……

    十分鐘後,張晚風穿戴整齊推車出門,門鏈子一扣,大鎖一上,啪嗒一聲,拽掉鑰匙走人。

    還沒騎幾步遠,衚衕的大爺大媽大哥大嫂就熱情的跟他打着招呼。

    “晚風,這又幹嘛去?”

    “你們電臺能不能每天多播兩集,一天一集聽的我百爪撓心。”

    “《鐵道游擊隊》播完,什麼時候播《彭公案》?”

    現在張晚風在鼓樓這邊的名聲,比他媽杜嵐還要響亮。

    看看這人氣,一出門就有人堵着他打探消息。

    “不是,你們現在都知道我們下部書說什麼了?”

    一旁的王大媽一瞧張晚風的眼神瞟向她,心虛的把頭扭了過去。

    她不扭過去還好,一扭不光張晚風看她,其他人都瞅她。

    “晚風,大媽嘴快,昨兒一不留神禿嚕了嘴。”王大媽心虛的向張晚風解釋着,“我沒想陳老二,這貨狗肚裏存不了二兩香油,把這事兒嚷嚷的全衚衕都知道。”

    然後她槍口猛一轉,對準了剛纔問這個問題的小夥子,“陳老二嘴不嚴實,你小子倒跟他學的貼。”

    小夥子也不甘示弱,嬉皮笑臉道:“王大媽,我這嘴不嚴實還真不是跟二哥學的,都是跟您老學的。”

    “我看你小子找打。”

    見他們逗悶子,張晚風還覺得是一樂,也不追究到底誰的嘴不嚴實。

    “《彭公案》還沒錄好,至於什麼時候播還需要等一等,播的時候我提前通知大家。”

    回答完街坊們的問題後,張晚風還是沒放過王大媽,“您老啥時候能把您這聽窗戶跟兒的毛病改一改,還好我爸就是個片警,要是換成高級別的人員,就您這行爲,夠吃七個菜了。”

    燕京地區喪事通常會有七道菜,老理兒講喪飯品七,婚宴吃八,壽宴食九,還因爲數字“七”在中國文化中與喪事和哀思緊密相聯。

    數字“七”與“悽”諧音,寓意淒涼,又與“去”諧音,寓意離去,象徵着對逝者的哀悼和懷念。

    此外,還有迷信的說法認爲人有三魂七魄,每七天消失一魄,正好是七七四十九天,因此在喪事中有頭七、三七、五七等說法。

    “小子胡說什麼呢,你大媽就是再沒有文化,也知道什麼事該聽,什麼事不該聽,再說了,你們一家三口聊天就在我家窗戶底下,我不想聽也不成啊!我還沒嫌你們一家三口擾了我的清靜,你倒好給我安排上了七個菜。”

    王大媽不愧是幹媒婆的,嘴皮子就是溜索,三言兩語就化被動化爲主動,她成了苦主。

    “早知道你小子這樣對我,我就不該給你介紹對象。”

    這話題怎麼說着說着改找對象了。

    “王大媽您老真是三句不離老本行,感謝您老的看重,那什麼我還有點事,就不陪幾位聊了,得空了咱們好好聊。”

    張晚風說完直接閃人。

    都走遠了,王大媽的眼睛還盯着看,“這位就是心氣兒高,二十五了都沒談對象,你們幾個小子可不要學他。找媳婦要趁早,晚了可沒有好姑娘等你們。”

    王大媽嘴裏的小子都才十幾歲,還在青春期,他們這個年齡頂多有個少年慕艾,至於談婚論嫁就離他們有點遠。

    他們現在就想聽王大媽說些關於《彭公案》的祕聞。

    之所以喜歡聽王大媽說,是因爲王大媽愛聽窗戶跟,她說的事可信度高。

    “昨兒他跟張所他們老公母倆說的是《鐵道游擊隊》一結束,《彭公案》就接上,今兒跟咱們說又換了一套詞,他這就是怕我們把這消息散播出去,……”王大媽說起故事來,一點不比專業的評書演員差。

    她羅織的這種類似八卦的故事有矛盾、有高潮,還夾帶着一些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祕聞,這比可聽評書還過癮。

    張晚風騎車一路向南,到達東單菜市場。

    東單菜市場二十世紀初就有了,但不叫東單菜市場,而是叫東菜市。

    先是法商在此修了一個大棚,並不以賣菜爲主,主要是是爲洋人服務的,售賣麪包、果醬、香腸、罐頭之類的,還有一些其他“洋貨”。

    到了三四十年代泥轟人霸佔了一段時間,因爲泥轟人愛吃魚,菜市就主要經營魚類。

    當時的同仁醫院、協和醫院、燕京飯店等均在此地採購。

    到了五十年代進行公私合營,隸屬東城副食品公司,由於泥轟人對其建築進行了改造,現在還保留着日式風格。

    從外頭看像個大棚子,中間有個半圓形拱起的頂棚,遠看很像一個火車頭。南門是正門,門上鑄雕着郭老題寫的店名“東單菜市場”。

    佔地1300平米,裏頭魚肉蛋菜、菸酒茶糖、水果、罐頭、醬菜、糕點等應有盡有。

    鎖好車子,進了菜市場的主貨場是“回”字形,菜市場中央大廳最具特色,屋頂又高又大,是弧狀的拱形,裏面支撐着巨大的鐵架子,有一扇一扇的大玻璃窗,陽光照進貨場,十分豁亮。

    然後直奔肉鋪,這年月肉特別招人稀罕,雖有點小貴,但買肉的人還是排起了長龍。

    半個鐘頭終於輪到他了,一看好肉沒幾塊了,趕緊下手,叫師傅給割了一斤五花肉,不多不少剛剛好,一斤五花肉七毛三。

    見還有不少大骨頭,一斤才一毛二,就想着買點回去熬湯喝,張晚風就問師傅沒骨科醫生證明能不能買,割肉的師傅特乾脆,“不行。”

    張晚風也乾脆扭頭就走,這事兒沒必要磨,越磨越喝不着骨頭湯。

    大骨頭和豬肝屬於營養品,根本不愁賣,除了賣給傷筋動骨的病人外,有些不富裕的家庭,爲了給孩子解饞也會想辦法弄到證明,買大骨頭熬湯喝。

    熬過湯的大骨頭不要扔,這玩意兒還能賣錢,農村有專門收骨頭的,這個職業在城裏很少見。

    拎着肉跑到家禽區一瞅連毛都沒有。

    只好去鮮魚區,挑了半天選了一條一斤多點二斤不到的鯉魚。

    又買了點當季蔬菜、熟食、點心、菸酒等,現在的東單菜市場就像後世的商場一樣,生活所需幾乎都能在這裏買到。

    一圈逛下來,口袋裏的票子和大團結還剩幾張。

    回到家,張晚風便擼起袖子加油幹,做了紅燒肉、糖醋鯉魚······就等老媽杜嵐回家品嚐。

    (沒了……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