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7章 曹氏立後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甲青字數:4515更新時間:24/06/27 10:05:21
    司馬昭回到自己的住處,早就在等候的王元姬迎接上來,悄聲問道:“如何?”

    司馬昭原本有些茫然的神情,在看到自己的細君後,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惑: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暫時不要回洛陽了。”

    王元姬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此就好。”

    司馬昭的臉上,露出了苦笑:

    “大人交給了我另一件事,讓我去辦。”

    王元姬看到司馬昭這個神情,才剛剛放鬆的心情頓時又提了起來:“什麼?”

    司馬昭咽了一口口水:“大人讓我去長安,去見馮明文。”

    “什麼!”

    王元姬俏臉充滿震驚與不可置信之色。

    好不容易才離開洛陽那個危險之地,沒想到又要去虎穴狼窩。

    早知如此……

    還不如不要讓自家阿郎來鄴城呢!

    司馬昭臉上的苦笑更濃,搖頭:

    “我也不知道大人是個什麼意思。”

    他自然沒有說出要去長安做什麼。

    這點保密意識,他還是有的。

    王元姬也沒有問,不過就算她不問,心裏也能猜出一兩分。

    所以她只是低聲關心問道:

    “那阿郎去長安,有無危險?”

    “應該……沒有吧?”

    司馬昭嘴裏說着沒有,但臉上卻是有些猶豫不定:

    “前幾年我不也是去見過馮明文嗎?那時不也沒什麼事?畢竟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王元姬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此一時彼一時。

    彼時漢國初得關中幷州等地,而此時,漢魏之間,已是天地翻覆,如何能相提並論?

    真要遇到個不講理的,就算不斬來使,扣下也夠讓人糟心的。

    只不過想想惡名累累的馮某人,王元姬反倒是覺得,自家阿郎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光是聽傳聞,彷彿世間所有的惡事,都已被馮某人幹盡。

    但王元姬又不是一般的女子,豈會輕易就相信了那些傳聞?

    但越是傳得邪乎,王元姬越是不相信,能寫出那等絕世文章的馮某人,會是惡事做盡之人。

    正所謂言爲心聲,書爲心畫,文章之間,自見心性。

    最終,她只能是提醒一聲:“話雖如此,但阿郎此去,還是要萬分小心爲上。”

    司馬昭自己倒是看得開:

    “細君不必過於擔心我此行的安危。”

    頓了一下,他終還是忍不住地嘆息:

    “相比於我此行去長安,我更擔心的是,大魏將來會何去何從,我們司馬氏一族,又將會如何……”

    王元姬看着司馬昭有些茫然的模樣,安慰道:

    “阿舅能讓阿郎此去長安,想必是早已有安排,阿郎何須多想?而且就算阿郎現在想得再多,又有何用?”

    “還不如先好好想一想,如何把阿舅吩咐的事情辦好了,才是正經。”

    司馬昭聽到王元姬的話,微微一驚:

    “細君你猜到了?”

    王元姬垂下眼眸,輕聲道:“猜到什麼?阿郎在說什麼,妾不明白。”

    司馬昭知道自己的細君素來聰慧,頗有遠見。

    此時見她不肯承認,知道這是因爲事關重大,故而裝作不知罷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最終還是司馬昭打破了沉默:

    “時局如此,細君也毋用顧慮什麼,前些日子外舅來信,說是夏侯氏外逃一事,影響不小。山東大族,恐怕已經有人開始動搖。”

    夏侯氏外逃漢國,給山東大族指明了一條路。

    他們除了可以在司馬太傅和曹大將軍之間做出選擇,其實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只是這條路,代價太高了,趨利避害之下,他們絕大部分人沒到最後一步,自然不想去選擇它。

    所以司馬昭只是說有人動搖。

    而他口中的外舅,自然就是王元姬的父親,王肅。

    王肅乃王朗之子,王朗死後,世襲其蘭陵侯爵。

    曹叡還在時,王肅就對曹叡多有勸諫,如“輕徭役”、“安百姓”、“慎刑罰”、“重信用”、“倡節儉”、“簡宮室”等等。

    在朝中也算得上是頗有聲望。

    如今在許昌那邊,剛剛由侍中轉爲太常。

    司馬昭突然提起這個話,也不知是在爲自己的長安之行作辯解,還是在想找個話題。

    “大人在許昌那邊,其實過得也不算舒心。”

    王元姬眉頭輕皺,臉上有些許愁色,“以大人的性子,必然是要對何晏之流看不慣。”

    “遲早會有一日得罪了小人,到時候只盼莫要被小人所傷才是。”

    “放心吧,臺中三狗之輩,皆是貪利之輩,他們排擠朝中正直之士,多是爲了方便他們斂財。”

    “除非迫不得已,當不會置人於死地。特別是像外舅那樣名望之士,最多不過是在朝中呆不下罷了。”

    說到這裏,司馬昭嘆了一口氣:

    “說真的,許昌那等地方,不呆也罷。真到那一步,我們把外舅接到鄴城來,倒也算是有個照應。”

    王元姬再次垂下眼眸:“到時候再說吧。”

    曹大將軍專權,臺中三狗亂政,固然難以保家保國。

    但外舅在先帝活着的時候,有大魏舉國之助,猶不能守住長安。

    如今又難守洛陽。

    日後能否守得住鄴城,那也難說得很。

    想到這裏,王元姬禁不住地生出一絲茫然:

    大魏,將何去何從?

    ——

    延熙六年,同時也是僞魏正始四年,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僞魏皇帝曹芳年十二歲,在正月的時候,正式加元服,也就是行加冠禮。

    剛剛上任太常的王肅,在曹芳加元服之後,立刻上書天子,建議立後。

    曹叡在世時,大概是出於補償親生母親甄氏的心理,不但把諸舅氏按親疏排出順序,分別予以任用,賞賜累計達到萬兩之巨。

    而且還追封了甄氏的父親甄逸,諡號安城鄉敬侯,並讓其孫甄像承襲爵。

    甚至在甄氏之母,也就是曹叡的外祖母病逝時,曹叡不顧衆臣勸阻,以天子之尊,違背禮制,親自披麻戴孝親自參加葬禮,朝中文武百官全部陪同致祭送葬。

    對在世的人猶然如此,曹叡對甄夫人更是推崇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除了不斷派人前去祭祀,增高墳墓,曹叡甚至下詔,宣佈文昭廟和宗廟享受同等祭祀禮儀,地位與宗廟並列。

    並將此規定銘刻於金鼎,藏之於金櫃,以傳示子孫後代。

    而曹叡所立的太子曹芳的正妃,同樣也被曹叡安排了甄氏家族的人——正是甄氏之兄甄儼的孫女,同時也就是曹芳的表妹。

    如今曹芳行了冠禮,按禮制來說,正妃甄氏也應該跟着升爲皇后。

    王肅的提議,也正是意在於此。

    這本就是個順水推舟的事,但到了曹大將軍這裏,卻出了個岔子。

    朝上的曹大將軍本來也是覺得王太常的建議挺正常,沒什麼不妥,裝模作樣地議論幾句。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決定讓有司選個好日子,正式冊封皇后。

    誰料到下了朝之後,何晏就急匆匆地找上了曹爽:

    “大將軍何故輕易同意王子雍(即王肅)之議?此多半是司馬仲達之謀是也!”

    曹爽聞言,頓時就是吃了一驚:

    “平叔何出此言?我道天子行冠禮,立後乃是應有之舉,怎麼就成了司馬仲達之謀?”

    何晏一跺腳,面有焦急之色,急聲解釋道:

    “大將軍,晏非是說不應當立後,而是不應當立甄氏爲後啊!”

    大概是趕過來有些匆忙,何晏緩了一口氣,這才繼續說道:

    “大將軍難不成忘了,甄氏一族本宗在何處?”

    經何晏提醒,曹大將軍這才一拍腦門,叫了一聲:

    “糟糕!吾竟是忘了這一節!”

    甄氏一族,本就是河北大族,又經過曹叡的大力提拔,諸舅氏甥氏全部封侯,如今已然是魏國最頂尖的名門望族之一。

    關中一戰,曹叡倉皇東巡,作爲皇戚的甄氏族人,自然也有不少跟着跑到了許昌。

    但別忘了,甄氏的本宗可是在河北中山郡。

    甄夫人更是葬在鄴城,甄氏有不少人可是在那裏爲她守墓。

    如此也就罷了。

    偏偏曹爽這些年來,所作所爲多有僭越之處。

    別的不說,光一個遷皇太后別居他宮,不讓她跟年幼的天子相見,就足以讓大將軍站到皇家的對立面。

    更別說,現在的河北,可是掌握在司馬太傅手裏。

    真要立甄氏爲後,不但是加強支持天子的力量,同時說不得,還會被司馬太傅所利用。

    曹大將軍越想越是後悔,不由恨恨地一跺腳,咬牙道:

    “王老匹夫,心思竟是如此歹毒!安敢如此欺我?”

    何晏點頭,肯定道:

    “大將軍所言甚是!想那王子雍與司馬仲達乃是姻親,今日之議,想必與那司馬仲達脫不了干係。”

    “此二人,一內一外,互爲連結,欲置大將軍於不利之地是也。”

    曹大將軍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王子雍乃是公卿,在朝中頗有聲望,若無過錯,吾怕是也動不了他。”

    “且當今之急,是立後一事……”

    想了又想,自己卻又是不知如何解決此事。

    畢竟立後之事,可是自己在朝堂上親口答應了的。

    總不能當衆反悔說不立了吧?

    再說了,不讓天子立後,像什麼樣子?

    早春的氣候還有些冷意,但曹爽身體肥胖,容易出汗,此時一着急,額頭就立馬冒汗。

    他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何晏:

    “平叔,依你看,如今當如何是好?”

    何晏斷然道:

    “大將軍,依晏看,首先這甄氏,是絕對不能立之爲後的。”

    曹大將軍一聽,立刻就面有爲難之色,略有猶豫地說道:

    “可是,平叔,這甄氏可是先帝所定的太子正妃,若是不立彼爲後,恐怕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到時候,恐怕朝中大臣,也會說我不遵禮法……”

    何晏目光閃爍,以目示意左右。

    曹爽會意,屏退了所有人,這才看向何晏:

    “平叔何以教我?”

    何晏這才湊近了曹大將軍,輕聲道:

    “大將軍何慮也?昔文皇帝賜死文昭皇後,以立郭妃;先帝廢正妃,以立毛氏,後又賜死毛氏,再立虞氏。”

    其實還有武皇帝,不過那好歹是何晏的養父,他不敢說出來。

    “此等反覆,可謂按禮制耶?可見曹氏對後宮嬪妃,多是不按禮法。”

    何晏作爲曹操養子,深受曹操的喜愛,待之同諸公子。

    可惜的是,曹丕很討厭他,甚至不願意呼他的名或者字。

    所以在曹丕時代,他連個官職都沒有。

    幸好曹丕是個短命鬼,熬一熬也就過去了。

    誰料到待其兒子曹叡登基,同樣也不喜歡他,認爲他乃是浮華之士,特意抑而不用,只讓他擔任一些冗官之職。

    作爲與夏侯玄並列的大魏玄學名士,何晏本就是急於富貴,趨時附勢之人,受到如此待遇,如何能不對曹丕曹叡父子充滿怨氣?

    此時他拿二人前事來勸說曹大將軍,除了不欲立甄氏爲後,未必沒有存了揚二人之惡,以出自己一口惡氣的心思:

    想武皇帝仍在時,吾之服飾,擬於太子,都未曾被說什麼。

    汝等父子,以私怨打壓我,想不到我還會有今日吧?

    何晏自小就與曹丕一起長大,兩人關係又不好,比起他人,天然就少了一分對曹丕曹叡的敬畏。

    “唔唔……”

    曹大將軍沒有說話,看起來仍是在猶豫,但看得出來,他的臉上,已經有心動之色。

    何晏見此,連忙趁熱打鐵:

    “大將軍若是覺得不方便直接出面反悔此事,其實有一人,可爲大將軍立名義。”

    曹爽一聽,連忙問道:“何人?”

    何晏指了指某個方向,輕聲說道:“自是皇太后是也。”

    曹爽一驚:

    “太后對我成見甚深,如何肯爲我下詔?”

    他頓了一頓,又有些試探地問向何晏:

    “平叔之意,莫不是讓我以太后之名行事?”

    這樣的話,倒也無不可。

    只是朝中衆臣也不都是傻子,自會看得出來,自己這是矯太后之詔。

    到時候,恐怕朝中的公卿,又要罵自己專權亂政。

    唉……

    雖說現在權勢已固,總萬機,典禁兵,許昌皆爲己所控。

    但那朝中總有些頑固不化的傢伙,自己沒有藉口,也不好對他們如何,倒真是讓人頭疼。

    沒想到何晏卻是從容一笑:

    “大將軍何慮也,吾有一計,可讓太后不計前嫌,親自給大將軍下這個詔令。”

    曹爽頓時又驚又喜:

    “計將安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