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大賭一把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甲青字數:4573更新時間:24/06/27 10:05:21
    在季漢收復關中前,或者說,阿斗沒有遷都長安之前,若要論漢魏吳三國裏,哪家的皇宮最奢華富麗。

    那必須是魏國爲最。

    魏國不但有設有五都,而且在某只土鱉改變歷史線之前,同樣也是屬魏國國力最爲強盛。

    再加上有一個喜歡土木工程的曹叡,皇宮宮殿自然是三國裏建得最多。

    至於蜀吳兩國,則是同病相鄰。

    蜀漢初立時,沒有皇宮,就以左將軍府爲皇宮。

    劉備夷陵一戰,耗光了蜀漢的家底,諸葛亮嘔心瀝血,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些元氣。

    阿斗登基的頭幾年,府庫裏一直都是緊巴巴的。

    哪來的錢糧建皇宮?

    直到宮裏做了一筆迄今爲止最成功的投資,日子這才開始好過起來。

    最後遷至長安未央宮,方知天子之樂。

    至於吳國的孫權,比阿斗還要慘一些。

    阿斗登基以後,好歹也只是在前幾年過了苦日子。

    孫權登基以後,直到現在,連投資的渠道都沒有。

    作爲一個開國皇帝,孫權在用人方面,一直不算太差。

    難道他不知道朝中上下,對校事府怨言沸騰?

    但校事府會辦事啊,因爲校事府能幫自己撈錢啊!

    就衝着這一點,孫權在校事府這個事情上,一直都是裝聾作啞。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不外如是。

    只是校事府就算是再怎麼生財有道,最多也只是能補貼府庫的一些虧空,治標不治本。

    真想要像某只土鱉那樣,既治標又治本,提高整個國家的生產力,提高社會創造財富的效率,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就算是遷都建業這麼多年來,孫權所住的皇宮,也不過是一個太初宮。

    而這個太初宮,其實也是孫權原來所住的將軍府舍擴建而成,甚至比劉備的左將軍府還要簡陋。

    畢竟錦城一直都是西南重鎮。

    而建業城,雖然歷史也算悠久,但卻遠不如錦城繁榮。

    孫權遷都建業後,還需要重新規劃建業城,最早的建業城,有城門都是用竹籬笆編成的。

    幸好建業城的西北方,有石頭山,石頭山上有金陵城邑舊城,扼守秦淮水進入大江的入口。

    注:唐以前,長江直接從石頭城下流過,唐以後,江水才向西北方收縮,逐漸變成現在的地勢

    這個石頭山,就是屏護建業城最重要的戰略要地。

    建業城沒有城牆都不要緊,但絕對不能失去石頭山。

    失去了石頭山,則建業城就可以直接宣告城破了。

    是故孫權連擴建自己皇宮的時間都沒有,就在金陵舊城上,築起石頭城,並把它作爲吳國最主要的水師基地。

    城內設置有石頭庫、石頭倉,用以儲軍糧和兵械。

    石頭城的駐軍,同時也是拱衛建業城最主要的軍事力量。

    孫權屢次親自領兵向北,調動的兵力,大部分也是石頭城的駐軍。

    這是他所能親手控制的最精銳部隊。

    石頭山位於建業城之西北方,它屬於鐘山餘脈。

    而鐘山,卻是處於建業城東北方。

    發源於鐘山的水流,在鐘山山腳下匯聚,形成大小不一的湖泊。

    其中最有名的兩大湖,一個在鍾山之西,被稱爲後湖即後世的玄武湖。

    一個在鍾山之南,被稱爲前湖即後世的燕雀湖。

    明代以前,燕雀湖非常大,應當與玄武湖不相上下,到了元末明初的時候,老朱爲了營建宮城,徵發幾十萬民夫填平了大部分湖面,僅留一泓

    這一次孫權一開春就提前徵發民夫開挖溝渠,名義上正是爲了泄前湖之水入秦淮。

    如此一來,既能讓吳郡等地的糧食能更快地運往建業。

    同時也是爲了能調節秦淮水的水量。

    不至於像去年那樣,建業周圍的田地出現了旱情,無水灌既。

    而鐘山山腳下的湖泊裏明明有水,卻又無法利用的情況。

    合情合理,非常合情合理。

    都督揚州軍事的王凌在接替滿寵之後,繼承了前幾代都督的方針,沒有對南邊放鬆一絲警惕。

    今年冬日裏,吳地有不少人餓得走投無路,偷偷地向北邊跑。

    所以他確實也瞭解吳地過去的幾個月裏是個什麼慘狀。

    此時的他,在得知吳國的舉動後,認爲這是吳國因爲去年的旱情而大傷元氣,孫權不得不極力補救。

    莫說是王凌,就算是在吳國呆了這麼久的馬田,若非他有興漢會的渠道消息,恐怕他也想不到:

    孫權在這個時候徵發民夫,並不是爲了所謂地興修水利,而是爲了北伐魏國。

    因爲大漢去年運到荊州的糧食,絕大部分壓根就沒有在荊州落地,而是直接轉了船,向着建業方向繼續前行。

    有的糧船從蜀地過來後,甚至是停都沒在荊州停一下,直接就是一路順着大江東下。

    但不管是轉了換了船隻還是沒有換船隻的,最後都順着秦淮河與大江的交匯處進入石頭城。

    也就是說,蜀地用來救濟東吳的糧食,大部分都是被孫權運到石頭城囤了起來。

    寧願治下的百姓有人被餓死,也不願意開倉放糧。

    “這一波,賭大了!”

    按計劃,今年一開春,已經在吳國學習近四年的學生們,就該啓程回國。

    只是也不知怎麼的,領隊的馬田,接到了國內的通知,第二次延遲回國日期。

    第一次是因爲吳國需要額外的物資求助,所以其中一部分債務被用來延長一年的學習時間。

    而這第二次延長,卻是沒有任何理由,只是讓他們隨時聽命行事。

    馬田雖然被先帝稱爲言過其實,但終究也是能與丞相談論軍事謀劃的人物。

    親自領兵上陣可能不行,但紙上談兵卻是有一套。

    此時看到孫權種種做法,再結合他所掌握的情報,他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

    孫權這是打算要明修水利,暗渡大江啊!

    “先生,什麼賭?誰要賭?”

    羅憲和傅僉都已經是二十有餘,正值人生最風華正茂的時刻。

    四年的水上生活,讓他們的皮膚表面變得油光滑熘,一看就知道是經常泡水裏。

    兩人無所事事地坐在船頭,擡頭看着滾滾大江水,源源不斷地衝擊着石頭山,激起無數浪花。

    浪聲轟隆入耳,甚至感覺到有水沫飛濺到臉上。

    只是不管大江如何巨浪滔天,巍峨的石頭城卻是聳立不動,如同大象看着螻蟻。

    雖然不知道看過多少次,但每一次看到石頭城阻攔大江的模樣,還是讓羅憲等人止不住地驚歎:

    如此險要之地,當真是易守難攻,再加上吳國精於操船,若要攻之,不知是何等艱難?

    孫權定都於此,果然是有原因的。

    正在滴咕的兩人,此時聽到馬先生的話語,不禁有些不明所以:

    “先生,軍中不是說不能作賭麼?”

    馬田聽到兩人的問話,笑了笑:

    “吳國怕是又要出兵向北了。”

    “哦……”

    兩人一聽,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他們來吳國的這幾年,除了因爲去年旱情,雙方相安無事之外。

    剩下的時間,吳人年年都會在江北與魏賊交兵,規模大小不一。

    說實在的,連羅憲傅僉他們自己都習慣了。

    相比於不動則已,一動就是大戰役的大漢,吳國更傾向於連續不斷地小規模襲擾。

    甚至就連前線的吳國將領們,也熱衷於時不時越過邊界掠奪。

    因爲這種做法,就算是失敗,損失也不大,而若是成功,卻是既能邀功,又能掠奪到戰利品。

    特別是戰利品中的男女人丁,那可都是屬於自己私人所有,不用上交國家。

    實屬是一魚兩吃。

    吳國軍中的這等風氣,導致了他們勇於私掠,怯於公戰。

    最典型的,就是每每吳軍北上攻城,只要魏軍緊閉城門堅守,吳國數攻不下之後。

    底下的將領就會習慣性地想要各自領兵掠奪四周百姓,待搶夠後,就想着帶戰利品退兵。

    孫權屢屢在合肥城下飲恨,與吳軍的這種風氣不無關系。

    有利則一哄而上,無利則萌生退意,這等軍隊,哪有什麼韌性?

    沒有韌性,哪來的攻城能力?

    攻城可是實打實拿人命去填的。

    羅憲滴咕道:

    “吳國明明是在大漢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這又是想要去北邊搶奪?”

    說實在的,雖然吳國的操船之術確實值得學習,但他卻是打心底有些看不起風紀敗壞的吳軍。

    傅僉卻是直截了當得多,只見他撇撇嘴:

    “吳狗本性如此,這不是很正常?”

    相比於羅憲,傅僉對吳人的厭惡和憎恨,是深植於骨子之中。

    用仇人最擅長的作戰方式,親手打敗仇人,是支撐他前來吳國學習的重要原因之一。

    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讓自己前來吳國,是師長的命令。

    “這一次,恐怕是不大一樣啊。”

    馬田卻是表達了不同的意見,只見他指了指正不斷進進出出石頭城的吳國船隻:

    “你們不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石頭城的吳國駐軍有些異常麼?”

    “可是先生你不是說吳軍又要北上麼?沒有異常才奇怪吧?”

    羅憲和傅僉兩人有些不解。

    馬田澹然一笑:

    “孫權在石頭城囤了這麼多糧食,現在又在建業徵發了這麼多的民夫,再加上現在的異常……”

    說着,他看了一下兩人,繼續說道:

    “還有,你們歸國的日期一拖再拖,聽說長安那邊,吳國派去學習騎戰的人也沒有回來。”

    “依老夫看來,這一次,怕是動靜不會太小。”

    現在已經在建業已經聚集了兩萬民夫,聽說最後至少要十萬人。

    多少兵力才能用到十萬民夫?

    羅憲和傅僉兩人,雖然在同齡人裏面,算是拔尖的。

    但一來沒有馬田這麼多的消息渠道,二來見識和經驗也沒有馬田這般豐富。

    若不然,大漢何以會讓馬田當領隊?

    此時聽到馬田這麼一說,這才覺得問題有些嚴重。

    但見兩人眼睛就是齊齊一亮:

    “先生,你是說,我們這一次,有可能跟着他們上陣?”

    “學以致用,這是學院的規矩,對你們一樣適用。”馬田沒有否認,同樣也沒有肯定,“只是這一次你們有可能跟着吳國北上。”

    “但我估計吳人不敢讓你們上陣接敵,若不然,有了傷亡,不好向大漢交代。”

    說白了,就是觀摩學習團。

    吳國的騎軍見習營,估計也是一樣的道理。

    羅憲和傅僉一聽,不禁有些失望。

    馬田看到兩人的神色,又豈會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

    “你等二人,不要小看跟隨吳軍的行動,若是這一次吳人當真有大動靜,那必然是要運用家底。”

    寧願百姓餓死也要囤積下糧食,現在又徵發了這麼多的民夫,孫權這一次,怕是近年來少有的大動靜。

    馬田提醒道:

    “吳人以舟師見長, 你們跟隨其中,到時候肯定能看到不少東西,這可是瞭解吳軍極爲難得的好機會。”

    兩人一聽,這才明白過來,眼中頓時就是齊齊一亮:

    “先生,你這個猜測,有幾分把握?”

    馬田看向那石頭城,悠然道:

    “七八分吧。”

    要不然,怎麼解釋眼前的種種異常?

    “若是當真如先生所料,那先生以爲,吳人這一次,會不會成功?”

    “世事難料,吾又豈會知曉?”

    馬田的目光,又轉向北面。

    茫茫的大江上,看不清對岸是個什麼情況。

    很明顯,孫權這一次,是下了大本,就是不知道魏國會不會有所準備?

    換作以前,吳國與漢國之間的往來通信,極有可能會被魏國在荊州地界截獲。

    所以漢吳兩國相約在四月出兵,是有可能會被魏國提前發覺的。

    但自從關中失守以後,魏國就開始在荊州北部收縮兵力。

    以前魏國在荊州的佈置,是以襄陽爲重心。

    但現在,則是以宛城爲中心,同時防備南邊和西邊。

    如此一來,荊州的魏軍,有一部分就要被抽調到宛城西邊的武關道口,以防漢軍兵出武關。

    若非襄陽的位置實在太過重要,荊州刺史毌丘儉,甚至想要建議曹爽,放棄襄陽,收縮兵力,沿漢水佈防算了。

    魏國在荊州北部的收縮,再加上魏國內部的分裂,同樣也消弱了魏國的實力。

    這種情況下,魏國的注意力,更多地是放在武關那邊。

    自然沒有更多的精力再像以前那樣,注意荊州南邊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