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兵分兩路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甲青字數:5003更新時間:24/06/27 10:05:21
    大漢時期的安定郡不比後世。

    後世因爲亂砍濫伐,隴右、關中這一帶,因爲缺少植被的覆蓋,水土流失嚴重,造成了千溝萬壑的黃土高原奇景。

    而大漢時期的安定郡,雖然歷經大漢數百年,但環境破壞並不嚴重。

    因爲這裏以前是大漢劃分給胡人的放牧區。

    而且以大漢以前的耕種水平,真要在這種地方種地,光是開荒的成本估計都收不回來。

    沿着長城腳下行軍,看着殘破而又頑強矗立的城牆,讓人有一種歷史的厚重感。

    長城外,是胡人放牧的地方。

    長城內,是歸化胡人生活的地方。

    僅僅是隔了一道長城,便是文明與野蠻兩個世界。

    雖然是放牧之地,但地勢並不是一馬平川。

    起起伏伏的小山包,上面長滿了齊腰高的荒草和灌木叢林。

    在這種地勢下,匈奴馬有着很好的適應能力,在稍微平坦一些的地方,甚至可以放開了全速奔跑。

    再加上匈奴馬極耐粗料,在這種地方下行軍,根本不用擔心戰馬的草料問題。

    騎營的備用戰馬,也就是從湟水流域的西平郡和金城郡換回來的河曲馬,表現也不算太差。

    相比之下,馮君侯的座騎,那就難伺候得多。

    特別是其中一匹,是有人爲了討好馮永,專門從河西高價換回來的西域馬。

    這匹馬遠比匈奴馬要高大,奔跑起來速度一流。

    更重要的是,耐力也很高,甚至在高氣溫的天氣下奔跑,全天只需要喝一次水,就能保持速度。

    缺陷就是不但對精飼料的要求很高,而且還需要專人伺候,不然就極易掉膘變瘦,失去活力。

    最大的缺陷就是,這匹據說有西域天馬血統的馬,居然是一匹騸馬!

    於是送馬的傢伙,當場就被馮君侯怒氣衝衝地抽了一頓:

    老子堂堂一個君侯,鎮守一方,你居然送我一匹騸馬?瞧不起誰呢?

    騎馬就要騎最烈的馬,就如喝最美的酒,睡最……嗯嗯!

    最後馮君侯以斷供特色商品爲威脅,要對方給自己再去找沒騸過的馬,還必須是一對,一公一母!

    當然啦,馮君侯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匹馬雖然被騸了,性情太過溫順,但還是能騎的。

    所以馮君侯本着不能浪費的原則,勉爲其難地收下,然後再象徵性地給對方一點東西,以示還禮。

    然後挨了一頓打的傢伙就歡天喜地地走了,臨走前還說,只要能讓君侯滿意,就是再打他十頓八頓也是可以的。

    倒是趙廣,不止一次地表示他不介意這是一匹騸馬,如果兄長不喜歡,可以讓給他。

    當然,當作補份賀禮送給他也行,畢竟當時自己成親時,兄長不在場。

    “賀禮?什麼賀禮!”馮永惱怒地瞪着他,“當年我成親的時候,你還搶過別人送我的賀禮,我說什麼了嗎?”

    “那時你可是說了,只要我願意,你成親的時候把賀禮全部給我都行,現在還有臉問我要賀禮?想屁吃呢!”

    這種荒野正是野生動物的天堂,大軍經過,驚擾了不少的動物。

    最引起馮永注意的,是那些時不時竄過的黃羊羣。

    黃羊是以種羣聚集在一起的,多的有幾十只,小的有十數只。

    在這個時代,中原內地還分佈有不少的野鹿,甚至有時候還會跑出來糟蹋田裏的莊稼。

    更別說在中原與大漠的分界線,人煙稀少之處,野生動物更是隨處可見。

    安營紮寨後,馮永領着親兵出來打獵,美其名曰練習箭法。

    只是把箭射出去很容易,有力氣就行,但如果想要射得準,那就要有技巧。

    至於想要射中運動中的物體,更是需要長時間的專精練習。

    以馮君侯的土鱉箭法,想要拿射中黃羊,這輩子沒指望了。

    射得中是不可能射得中的,也只有拿改進過的弩來瞄準射擊,才能射得中的樣子。

    射出去好幾只箭,要麼是沒到地方就落下,要麼是歪得沒邊,還有一兩只不知飄哪去了。

    馮君侯臉上無光,偏偏趙廣又是個沒眼色的,光顧着眼饞自家兄長的身……嗯,不是,是兄長的那匹西域馬。

    馮永聽得煩了,直接把火撒到趙廣頭上,拿着弓箭敲過去:

    “光一天到晚地從我這裏拿好處,看到我在打獵物也不知道搭把手!晚上又想吃乾糧呢!”

    趙廣還沒反應過來,守在馮永身邊的韓大俠就一磕馬肚湊過來,“君侯,這是打算做晚食了?”

    馮永點頭:“這黃羊肉鮮味美,拿來當今晚的晚食不錯。”

    韓龍一聽,當場兩眼放光道:“這等事情,且由老夫來做便是,何須君侯親自動手?”

    說完,越過馮永,看樣子是準備要露兩手,然後又想起了什麼,重新退了回來:

    “君侯,晚食打算吃幾隻?”

    “啊?”馮永一愣,不明其意,“幾隻?我就吃兩根後腿……”

    韓龍點頭,“那行,老夫心裏就有數了。”

    說着,“駕”地一聲,直接就衝了出去。

    幽州是大漢的產馬之地,韓龍又是出身幽州,馬術不知比馮永強了多少倍。

    馮永還沒反應過來呢,他就已經圍着黃羊羣開始繞圈。

    圍獵這事情吧,有專業的和不專業的。

    專業的就像馮君侯這種,先讓人把獵物往一處地方驅趕,然後再讓主人出手打獵。

    不專業的就像韓大俠這種,單槍匹馬就莽上去。

    偏偏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怪,專業的居然比不上業餘的。

    “挑了三隻最肥的,晚上咱們三人有口福了。”

    韓大俠樂呵呵地回來了,馬背上一前一後各有一隻,手裏還拎着一隻。

    “韓老,我吃不了那麼多……”

    馮君侯這回反應過來了,吃吃地說道。

    “知道,後腿都給你,剩下的我倆吃!”

    趙廣立刻表態與自家兄長站一塊:“韓老,我也吃不了這般多……”

    “你不吃我吃!”韓龍鄙夷地看着他,“年紀輕輕的,吃個肉都吃不了兩口!”

    “那個,韓老,讓我再多吃兩口唄?”

    細嫩的羊肉烤好,撒點馮府特製的調料粉末,那就算是上等美味。

    更別提馮君侯自帶的廚子,做菜更是天下獨一份——皇宮裏的食材可能是頂級的,但味道絕對比不過馮府菜。

    肉端上來以後,馮永忍不住地多吃了一條後腿——這肉,比想像中的還要嫩,還要香。

    更別說趙廣,有點後悔把話說得太早,他覺得自己能再多吃一整只。

    “不給!”韓大俠沒有一點前輩模樣,如同小孩子一樣護食。

    “我這裏吃不完,給你。”

    馮永把剩下的一條後腿推過去。

    “這越發地靠近月支城了,明日把所有斥候都派出去,儘量遮蔽我們的行蹤,曹賊越晚發現我們,對我們就越有利。”

    馮永打了個嗝,對着正在啃羊腿的趙廣吩咐道。

    趙廣就着羊腿“唔唔”點頭。

    倒是韓龍意外地多嘴了一句:“君侯,這關中老夫也是呆過一段時間,這安定郡那就是更熟了。”

    “從蕭關到月支城,能行大軍的道路,這長城內外,也就是這麼兩三條。”

    “如今雖是特意繞了遠路,但就算是能瞞得過對方一時,過不了多久只怕也要被人家發現。”

    前些年,韓龍幽州刺史王雄所託,給前安定郡故人送信。

    也正是因爲這個關係,所以韓龍平日裏從不對漢魏之間的事情發表意見,以作避嫌。

    此時難得地說上這麼一句,讓馮永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韓龍感覺到了馮永的目光。

    “君侯你也不用這般看着老夫。老夫啊,活了大半輩子了,從幽州走遍河北,再從河北到關東,過潼關到關中,最後從關中入蜀。”

    說着,他呲了呲牙,把牙縫裏的肉絲摳出來,繼續說道:

    “這世道,這世間,老夫敢說,沒幾個人能比我看得事情更多。”

    “幽州幷州有胡人爲禍,冀州不是旱災就是蝗災,曹丕那時不顧民情,居然還想着遷民以實河南,關中本是富庶之地,如今一片荒涼。”

    “也就是關東中原那一片,百姓能安穩一些,但這賦稅……嘿!”

    說到這裏,韓龍狠狠地咬了一口肉。

    “待老夫到了蜀地,這幾年下來,發現啊,還是大漢好!”

    說着,韓龍對着馮永翹起油膩的大拇指,然後又放嘴裏嘬了一口。

    “特別是南鄉,家家富足,就連蒼頭黔首家的娃子都能上學堂唸書,即便是遊俠兒到了那裏,都能遵俠義之道。”

    “待這兩年跟着到隴右,老夫發現以君侯的手段,居然能輕易解決後漢百餘年來的涼州胡禍,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老夫本以爲,魏國田豫也好,王雄也罷,都算是一時人傑,想要還幽州一份安寧。如今看來,他們皆是不如君侯多矣!”

    “隴右有君侯,百姓幸甚啊!那紫電青霜記裏,高祖皇帝得天下豪俠幫忙,方得漢家天下。”

    “俠之大者,爲國爲民,老夫感覺自己這輩子終於算是活明白了。”

    馮永看到這韓龍一口氣說出這些話來,當下連忙謙虛道:

    “韓老過獎了。”

    “老夫所言,句句實話,君侯何須自謙?”

    說着,他把手裏的剩肉扔給趙廣,對着馮永拱手行禮以示敬意:“老夫吃飽了,這就出去給君侯守着去。”

    同時一邊走一邊詠唱:“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馮永哈哈一笑,拍了拍身邊的趙廣:“聽到韓老說的話沒?好好領兵,還天下百姓一份安定。”

    “明日離開時,注意把營地收拾好,咱們能拖到什麼時候被曹賊發現,那就拖到什麼時候!”

    趙廣“唔唔”兩聲,待韓龍消失後,這才悄聲地問馮永:

    “兄長,你那本鬥氣化龍,什麼時候能完本?”

    馮永:……

    馮永親自領軍出蕭關,大軍中至少有騎卒萬騎。

    這個消息讓安定郡大是震動。

    安定太守胡遵每日都要親自查看月支城與烏氏城的公文,想要儘快知道馮永的主力究竟往哪個方向去了。

    不但是他,夏侯霸更是快要把哨探散佈到三百裏之外。

    月支城乃是安定必救之地,所以夏侯霸相信,馮永不管作出什麼樣的動作,他的最後目的肯定是這裏。

    消息很快傳過來,有打着關字帥旗的蜀虜,正沿着涇水向下源起,目的正是烏氏城。

    “姓關的蜀虜?莫不成是關興?”

    夏侯霸對沒有及時掌握馮永的消息感到一絲不安,“那支蜀虜,數量如何?”

    “聲勢極是浩大,看起來有萬餘人。據斥候所探,那支蜀虜行軍有道,布營有法,看起來皆是精兵。”

    “不可能!定是蜀虜的疑兵之計!”夏侯霸斷然道,“即便是關興親臨,那蜀虜也不可能平空變出這麼多的精兵!”

    這兩年來,漢魏雙方的前線,誰還不知道誰?

    隴右能稱得上精兵的,馮永手裏不過有萬餘人,趙雲手裏可以達到兩萬。

    剩下的,不過是屯兵之類,亦或者是臨時抽調的地方役兵。

    趙雲既要守隴山大小數條山道,又要防着西邊,同時還要策應漢中,這兩萬精兵絕不敢輕動。

    而且汧縣和陳倉那邊的關口,也沒消息過來說隴山南段有動靜。

    至於漢中的蜀虜精銳,不說有沒有餘力增援隴右,就算是能過來,這麼短的時間內也不可能從漢中飛到蕭關。

    所以夏侯霸從一開始就知道,現在從蕭關過來的,肯定只有馮永所部。

    “那支蜀虜,有多少步卒,多少騎軍,查探清楚了嗎?”

    “稟將軍,聽說蜀虜的斥候極是厲害,我方斥候無法與之相爭,故只能探出個大概,具體情況如何,尚不明了。”

    “那就對了!蜀虜越是想要遮蔽消息,那麼就越是顯得他們有所圖謀!”夏侯霸轉身大聲道:“來人!”

    “將軍有何吩咐?”

    “傳我軍令,哨探再往西邊延長三十裏,還有,把範圍擴大,北邊也要注意,防止蜀虜繞遠路,從北邊過來!”

    “諾!”

    下令完畢,夏侯霸又寫了一封急信,傳給臨涇的胡遵,建議他在沒有得到馮永的確切消息前,繼續呆着不動。

    胡遵本就是搖擺不定,他既不知道出現的那支蜀虜是什麼來路,又不敢肯定他們究竟是不是真要攻要烏氏城。

    如今得到夏侯霸的急信,這才下定決心,僅僅是讓人傳信給前方的烏氏城與涇陽城。

    讓兩城注意做好守城的準備,卻是不派一兵一卒。

    烏氏城的守將看完這公文,手腳哆嗦地爬上城頭,看着城下那黑壓壓的一片,眼前只覺得一黑!

    三天前才得到蜀虜出兵蕭關的消息,昨日就已經到達城下,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非但如此,城下那營地,佈陣極是嚴整,士卒衣甲鮮明。

    攻城器械不到一日就已經組裝完成,正緩緩地推到城前,做攻城前的準備。

    看來蜀虜在一路急行之後,根本就沒打算休息。

    這等士卒還不叫精兵,那什麼叫精兵?!

    “將軍,石砲已經準備完畢,隨時可以攻城。”

    關姬得到工程營的消息,親自來到陣前,看着前方那緊閉的城門,嘴角微微一翹:

    “攻城!”

    “諾!”

    嘎吱嘎吱的摩擦聲起,工程營對於烏氏城這等規模的城池,早就做過測試,手頭有做好的參考數據。

    所以連個巢車都不用上,直接就開始按參數試射。

    第一發石頭拋過去,“轟隆”一聲,正中城牆。

    烏氏城的守將突覺得腳下一陣震動,同時被這晴空霹靂嚇了一大跳。

    他原本還以爲,這兩年來自己不斷加高加固城牆,就算是城中守軍不多,怎麼說也可以擋個十來天乃至半個月以待援軍。

    等工程營的石砲接二連三地開始拋射,對方根本就是不講道理:

    尼瑪的你這是拿拿大捶捶雞子呢?

    按這樣的打法,別說十天,這種黃泥築成,又是在舊牆上修補的城牆,能堅持兩天就算老天開眼!

    “快,派快馬去臨涇,就說蜀虜攻城甚急,請太守立刻派兵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