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8章 左右爲難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甲青字數:4281更新時間:24/06/27 10:05:21
    “唯有退守祁山城與木門一帶。”

    趙廣毫不猶豫地說道,“此三地未下,隴右難安,大軍不得北行,故只有退守。”

    馮永一怔,心道那不就是原歷史上諸葛老妖第四次北伐在木門埋伏,令人射中張郃膝蓋那一次?

    “那若是下了西縣與冀城呢?”

    “那就可以嘗試着堵街亭和隴坻。”

    趙廣點了點上邽,“若是上邽未下,向東就是廣魏郡的治所臨渭縣,二者可以互相呼應。”

    “再加上臨渭到陳倉,有依靠渭河形成的隴山小道,大軍行不得,但派兩三千精兵過來還是可以的。”

    “如此一來,大軍東邊側冀就有威脅,那就須得小心。如想殲來援之敵,街亭迎戰就是最好的選擇。”

    “爲何?”

    馮永問道。

    “因爲那裏不但有地利,同時大軍也容易從略陽那裏集結。”

    我靠!

    你知道這個?可以啊!

    馮永斜眼看了一眼趙廣。

    趙廣卻是沒注意到馮永的眼神,只見他在上邽、還有廣魏郡的平襄等地插上代表曹魏的小木棍。

    曹魏東西兩邊對西縣、冀縣、略陽、街亭這一條線所形成的夾擊之勢一下子就突顯出來了。

    從沙盤上看來,在北伐大軍東西兩邊皆有威脅的情況下,街亭確實算是最適合決戰的地方,同時也是北伐大軍能支撐起決戰的極限之地。

    馮永看了看沙盤,心想這麼說來,如果真按原歷史的第一次北伐,街亭難不成是諸葛老妖早就設計好的決戰地點?

    “欲要與曹賊戰於街亭,就須得知道街亭地形。”

    趙廣在別的方面不靠譜,但論起行軍打仗,那卻是相當的不錯。

    自得了馮永的暗示,這兩年來,他爲了能把隴右之地做成沙盤,甚至還親自扮成商旅來過祁山。

    這一次祁山城之所以能這麼快的打下來,就是靠着他提供了極爲詳細的地形圖。

    要不然,就憑大漢遠道而來,攻城器械都沒能及時運上來,要想攻下祁山城,困難度不小。

    “欲扼關隴大道,一是守隴山東面的隴坻,二是守隴山西面的街亭。”

    “街亭城中有泉,可供大軍使用,旁邊還有河川,周圍皆是平地,南北寬近十里,東西長約三十裏,城池當關隴大道而立,乃是兵家必爭的咽喉之地。”

    “曹賊當年爲防有人利用此地斷關中與隴右聯繫,曾摧毀此城,故如今此城殘敗不堪。”

    “不過那小城雖是殘敗,但若加以修葺,還是可以當作做大軍營寨,與曹賊相持。而且此地開闊,乃是兩軍相接的絕佳之地。”

    “且街亭後方有略陽作爲依託,而曹賊卻要越過隴山而來,只要相持下去,那定然是他們吃虧。唯一可慮的,就是要防住東西兩邊的曹賊。”

    後世不少人都說街亭地勢險要,其實那根本就是在胡說。

    街亭南北兩邊確實有山,但山谷其實是一個面積爲幾十平方公裏的開闊地帶,適合雙方大軍擺開陣勢廝殺。

    街亭小城,就在這個開闊地帶的正中間,想要繞開,絕無可能。

    很明顯,按這個地形,諸葛老妖在原歷史上是要和張郃來一次真男人的較量,硬碰硬。

    可惜的是馬大嘴竟然私做主張,跑到山上去,讓開了道路。

    漢軍沒能在關隴大道上扎下營寨,前軍又被打敗,再加上兩翼被威脅,根本無法與魏軍爭鋒。

    所以諸葛老妖明明已經率軍到了街亭附近,但一聽到前方戰況,就極爲乾脆地直接扭頭就走,不做一絲滯留——因爲他也無能爲力了。

    唯一讓馮永覺得疑惑的是,憑什麼諸葛老妖覺得自己在街亭能打敗張郃?

    若是兩軍在街亭糾纏不休,時間長達數月,漢軍的後路兩邊的側翼萬一生變了怎麼辦?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看看當年的漢中之戰,就長達兩年之久。

    “你們說,若是大軍與曹賊在街亭相接,當如何打敗曹賊?”

    馮永終於忍不住地問道。

    幾人面面相覷,王平資格最老,終是他開口勸誡道,“將軍,這戰陣之事,瞬變萬千,某曾聽聞有天時地利人和之說,不一而足。依某親身所見,勝負之說,非親臨陣前不能決。”

    “如今我等在這裏假設,亦只能是做到儘量不爲曹賊所趁,至於如何打敗曹賊,還是得依靠陣前機變才行。”

    馮永聽了,有些歉然道,“是我太過於執着了。”

    說着又對着王平有些恍然大悟地感激一笑,“昔日丞相曾對我說過,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今日得王將軍之言,這才有所醒悟。”

    王平有些尷尬一笑,心道我又不識字,方纔所說的,只不過是自己親身的經驗,這丞相教馮郎君的東西,我如何能知是何意?

    “那隴坻呢?”

    馮永又問道。

    “隴坻的話……”

    趙廣臉上現出猶豫之色,“這個難說。畢竟隴坻乃是關口,若我們要守隴坻,不但要急行越過隴山,而且還要在曹賊來援之前奪下關口。”

    “能擔此大任,最適合的,莫過於南鄉士卒。”趙廣看向馮永,“只是如今南鄉士卒,如今最多不過一千五百人……”

    馮永從南鄉抽了六百人去越巂,回到漢中,又把南鄉這兩年練出來的士卒全部抽走,才湊了一千五百人。

    拿這一千五百人去打隴山關口,不說能不能打下,就是能打下,估計也沒幾個了。

    幾年心血,一朝全白費。

    不過趙廣這小子沒說實話,馮永沉沉地問了一句,“你這兩年啥都沒幹?”

    “幹……幹了,只是總覺得比南鄉士卒少了點什麼。”趙廣結結巴巴地說道,“不管怎麼練,也比不過南鄉出來的士卒。”

    廢話,沒有精神信仰的士卒,能和南鄉士卒相比?這幾年南鄉的精神灌輸又不是假的。

    馮永懶得跟他解釋。

    他的目光,在隴坻和街亭之間不斷來回掃着,不知在想什麼。

    “兄長,不管是去街亭,還是去隴坻,都必須得過冀縣。如今天水諸縣各有人前去,唯有冀縣尚無人前往,正是我等施展之時。”

    趙廣等了好久,也沒見到馮永說話,終於忍不住地湊過來,“丞相手頭所能用的人,如今亦只有我等,卻不知兄長與丞相說得如何了?”

    “不如何,我還沒說呢,丞相就叫我回來了,讓我好好讀書,看好大軍的糧道。”

    馮永搖頭。

    “啊?”

    趙廣本以爲此事十拿九穩,沒曾想卻是得到這個答案,當下就傻了眼。

    就在祁山城破,北伐大軍破關而入,大漢丞相親自率軍攻打西縣,同時派出吳懿領軍前往上邽時,天水郡參軍姜維帶着人一路跟在天水太守馬遵後面,緊追着不放。

    “快快快!”

    馬遵抱着馬脖子,一邊回頭看着後頭,生怕突然就出現姜維等人的蹤跡,一邊死命地催促道。

    同時心裏在大罵:這個姜伯約,莫不成當真欲置吾於死地耶?不然從洛門至上邽這三百餘裏,他何至於日夜咬着不放?

    “明府,上邽城到了!”

    只聽得突然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

    馬遵聞言,連忙轉頭向前看去,果見上邽城那高大的城牆出現在眼前。

    當下大喜過望,用馬鞭連抽身上的馬匹幾下,不顧馬已經口吐白沫,硬逼着馬再次加速向前衝去。

    郭淮緊趕慢趕,才回到上邽城不久,就聽得手底下就有人來報,城下有人自稱天水太守想要入城。

    郭淮奇怪,他走之前,明明吩咐了天水太守去守冀城,怎麼會跟在自己後頭來到上邽?

    這般想着,走到城頭,果見城下有一行人,領頭的正是天水太守馬遵。

    郭淮大驚,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連忙令人打開城門。

    馬遵看到城門終於開了,如同看到了生還的希望,當下連滾帶爬地跑過去,看到郭淮在城洞裏迎接他,他一個踉蹌上去,就抱住了郭淮的腿,哭述道,“刺史,不好啦!”

    “出了何事?”

    郭淮看到馬遵身上、臉上全是塵土,很明顯是拼命趕路而來,連忙扶起他問道。

    “那冀城的大族,早與蜀虜暗中有往來,參軍姜維等人,已經投了蜀虜,他們不但準備要獻城,而且還一路追下官而來,欲殺下官。”

    馬遵眼淚都流下來了,臉上花花綠綠的,讓人看得可憐之極。

    郭淮聽了,第一個感覺就是一腳把這個沒用的廢物踢開!

    你是天水太守!

    蜀虜還沒過西縣,後頭的冀城就失了?要你這個天水太守有什麼用?

    “來人!先把城門關上!”

    郭淮看着城外空蕩蕩的,只覺得隨時會有蜀虜冒出來,當下先下令道。

    護城橋漸漸地拉起,城門也開始吱呀吱呀地合攏。

    就在這時,只見遠處又有煙塵飛起。

    “等一會,別關城門!”

    姜維看到這一幕,心頭一急,大聲喊道。

    可惜的是,距離太遠,城裏的人不可能聽得到他說的話。

    待他衝到城下,上邽城門已經緊閉。

    不但如此,城頭還射下來一支箭,直接釘在前面,同時城上有人呼喊道,“城下何人?”

    姜維只得止步,大聲回答道,“某乃天水參軍姜維是也,一路追隨天水太守而來。”

    這時,只見城頭上伸出一個人頭,正是馬遵,臉上又髒又亂,卻是得意萬分。

    “姜伯約,你莫要再欺人!如今蜀虜大軍就快要臨上邽城下,你當我等不知?你這般,不過是充蜀虜前軍,欲騙開城門罷了!”

    姜維聽了這話,大驚道,“明府何故出此言?某一路追隨明府而來,從未見過有什麼蜀虜大軍。”

    馬遵哈哈大笑,說道,“你休想騙人,上邽昨日才得了消息,知道如今蜀國僞相已經派了大軍前來,你這般着急趕來,不過是想騙進城裏做內應罷了。可惜的是,你等以爲自己行事隱祕,卻不曾想早已被識破了。”

    城下的姜維一聽,心頭焦躁無比,“太守一路而來,某亦一路跟隨,何曾有過降蜀虜之事?明府若是不信,我等可解下兵器後再進城。”

    可惜的是,城上的人似乎已經認定了他們通敵,無論他如何解釋,上邽城皆是不爲所動。

    最後連郭淮都出面了,高聲說道,“姜伯約,如今蜀虜隨時到來,你身爲參軍,當務之急是儘快回冀城,守好城池,而不是來上邽。”

    姜維一聽,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城,長嘆一聲,只得帶着人原路退回。

    幾日後,待他們到達冀城下,遇到了分開的衆人。

    “怎麼不進城?”

    姜維吃驚地問向樑緒的族弟樑虔。

    樑虔苦笑,指了指冀城,“不讓我們進去。”

    “爲何?”

    姜維大驚,自己這一行人裏,主簿、主記皆是郡裏的官吏,爲何進不得冀城?

    “說如今外頭情況不明,不得隨意進出。”

    姜維一聽,頓時惱怒萬分。

    上邽懷疑自己投敵,叫自己回來守冀城以明心志。

    如今冀城又說外頭情況不明,不讓自己入城,這叫他如何是好?

    想到這裏,姜維走到城下,大聲喊道,“吾乃姜維,天水參軍,城上守將,速速與我開門。”

    只聽得上頭有人喊道,“敢問姜參軍,馬太守與郭刺史何在?”

    “馬太守與郭刺史去了上邽,令我等回來守冀城。”

    姜維解釋道。

    “姜參軍隨太守、刺史出城,如今太守與刺史皆不見,你卻私自率人回來守城?此舉有失妥當。況復城外情況不明,吾不敢擅開城門。既然馬太守與郭刺史皆去了上邽,馬參軍何不隨之去上邽?”

    姜維一聽,差點吐血!

    “吾正是從上邽那邊回來的。”

    “冀城無憂,姜參軍還是先回上邽,待蜀虜去後,再行歸來。”

    “我入你阿母!”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久讀經書的姜維終於忍不住心頭的火氣,當下破口大罵道。

    敢情老子是蹴鞠,讓你們來回踢?

    “吾之阿母在城內,不需姜參軍擔心。倒是汝之阿母,與姜參軍內外兩隔,還請姜參軍自重!”

    姜維聽了這話,又是驚又是懼,他自幼喪父,是老母親把他撫養長大,對方拿了老母親來威脅他,他再不敢出言不遜。

    當下在城下急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