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5章 販賣市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甲青字數:4719更新時間:24/06/27 10:05:21
    建興三年二月,關內侯馮永任越雋長史,自錦城出發,經水道到僰道,率兩千士卒向着卑水進發。

    二月的的卑水,天氣已經比錦城要暖和了。

    卑水城外,用竹子蓋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棚子。

    所有棚子的周圍,在留出足夠的空間後,又豎起了一圈大大的柵欄,有出口有進口。

    棚子的上空,還豎着高大的旗幟。

    旗幟的一面寫着“東風快遞”四個字,一面畫着一個有點類似圓柱的東西,頭是尖的,尾部有尾翼,底下還在噴火。

    這旗幟上面畫的是什麼東西不要說外人,就是興漢會的人也不明白。

    聽說這是會首親手畫的,雖然看起來不倫不類,但卻是東風快遞的標誌。

    這個旗幟,還有這個符號,在南中的蠻夷那裏當真是惡名昭著。

    因爲這旗幟代表的,是鬼王的爪牙,聽說就是專門給鬼王運人血人肉的。

    今日一大早,卑水城就開始喧譁起來。

    只見一隊隊士卒趕着一羣羣的戰俘走進那些棚子當中,外圍的人羣一陣騷動:等了這麼久,越雋太守孟琰手裏的戰俘終於是要開賣了。

    “多少人多少人?”

    有個五十來歲的老頭紅着臉跳腳喊了一聲。

    “說是有三百人,還是第一批,後頭應該還有。”

    “諸位諸位,老夫乃是李家二房的,前日緊趕慢趕才到,說實在話,這鞋都磨破了兩雙,沒法子,主家催得急。待會還請諸位給個面子,這勞力,老夫八十緡一個……”

    “呸!八十緡就想要?”

    有人不屑說了一聲。

    “沒完沒完,若是給老夫勻夠二百個,到時老夫手頭有誠意給諸位奉上!”

    “滾!不要臉的老匹夫!三百人你就搶兩百人?李家二房面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竟然敢說出這等話來?”

    聽到老頭的話,周圍的人當場就是怒目以視。

    他們當中,最早是十天前就趕到的,等了這麼久,就爲了今天,這老匹夫,前日才來,就敢口出狂言,當真是不要臉至極。

    那老頭一聽,當即大怒,指着說話的人,“我們蜀中李家,誰人不知?那李都督……”

    “李你的阿母!”

    一拳打過去,只聽得那老頭一聲慘叫,直直就倒地。

    “老不死的,敢在這裏擺身份?真以爲老子怕了李家二房?李都督可是南中李家呢,莫說是你們二房的人,就是蜀中李家大房,看李都督會不會給面子?”

    那人嘴裏喋喋不休地罵道,還不罷休想要上前踩兩腳。

    “算了算了,這老匹夫不懂規矩,別跟他一般見識。”

    同夥連忙拉住他,“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

    “那頭在鬧什麼呢?”

    這邊的騷動自然引起了維持秩序的士卒的注意,當下手按刀柄,大喝了一聲,同時還有別的士卒向這邊移動過來。

    那打人的漢子一看不對勁,連忙鑽到人羣裏躲起來——等會就要開賣勞力了,可不能被士卒捉了。

    只留下一個老頭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個不停……

    待勞力被全部分到棚子裏頭,柵欄的進口終於被打開了。

    “開始了開始了,快走快走!”

    有人喊了一聲,人羣開始向前擠去。

    那老頭一聽這話,連忙一骨碌爬起來,連身上被人踩出的幾個腳印也不管了。

    “不要擠不要擠,後頭還有!”

    “鞋!老子的鞋,幹!哪個王八蛋踩着老子的鞋了?”

    “你個阿母哦!誰在摸我的屁股?信不信老子捅死你?”

    喧喧嚷嚷,所有人都開始進入柵欄圍成的通道裏。

    每個棚子都關着十個勞力,全部打包賣,不單賣。

    每個勞力都被剃光了頭,上半身也裸露着,只在腰間圍着粗糙的麻布,方便客人觀察勞力的身體情況。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一百緡,我全要了!”

    最先進來的人一眼掃過去,立馬就挑中了三個棚子。

    一百緡,意思就是一個勞力一百緡。

    那人挑釁地掃了一下後頭,意思很明顯,我看哪個要跟老子搶?

    沒人理他。

    發賣的勞力七十緡是基本價,價高者得,一百緡一個,已經算是不低了。

    反正後頭還有,不跟這個傻子飆價。

    守在棚子前的東風快遞員工連忙跟着喊了一聲,“這位郎君出價一百緡!”

    等了幾息,一看沒人再出價,便笑容滿面把棚子前掛着的牌子翻過來,只見上頭寫着“已售”二字,代表着這個棚子裏的勞力已經賣出去了。

    “這位郎君,請到這邊登記。”

    在柵欄圍成的空地,有一排桌子,桌子上有紙有筆,紙是南鄉出產的上好桑皮紙,上頭畫着一些框框,裏頭寫着諸如單價、總計之類的字。

    每個桌子前都坐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郎君,甚至十四歲的都有,但早已沒了稚氣,已經練就出了老練。

    看到有人過來,連忙拿起筆準備登記。

    “三十個,一百緡,敢問這位郎君是自己提,還是託運?”

    “自然是託運。”

    “運往何處?”

    “平夷縣。”

    “哪家的?”

    ……

    林林總總,把信息登記完畢,給主顧一份以當憑證,東風快遞自己留一份,各自按了手印。

    買下勞力的漢子從懷裏掏出一沓票子,數了數,抽出一部分放到桌上,算是定金。

    剩下的一半到了地頭再付。

    這就算是交易完畢。

    如今所有通過東風快遞買賣勞力,基本都是用票子。

    爲了方便顧客,東風快遞還在不遠處設立了票子兌換處。

    可以說,勞力買賣爲南鄉大漢儲備局發行的票子起了極大的推廣作用。

    三百勞力很快就一掃而空,最後兩個棚子被李家二房的老管事搶到了,一個勞力九十緡。

    這還是因爲別人看到這兩個棚子裏頭的勞力有幾個身體有些瘦弱,所以才沒跟他搶。

    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君熟練地寫出憑據,老管事多嘴地問了一句,“娃兒的算學不錯,從哪學的?”

    少年擡頭看了一眼鼻子有點歪的老管事一眼,笑道,“回長者,小子是南鄉學堂出來的,算學那是必須要學的。”

    如今想要在南鄉工坊牧場落戶的人家,那是數也數不清,所以要求也越發地嚴格起來。

    一般的人家,能落戶到南鄉那就算是幸事。

    能落戶工坊牧場的,要麼是家裏有手藝,要麼是娃兒能被學堂看上。

    這個少年,就是因爲被學堂看上了,所以全家這才得以把戶籍遷進工坊牧場,過上了好日子。

    他在學堂裏學了兩年,又被挑出來送到東風快遞做事。

    平日裏活不累,甚至還很輕鬆,都是一些登記,計算的活,但每月拿的錢糧不少。

    老管事掃了一眼坐成一排的少年郎們,看到他們每人皆在低頭寫寫算算,心裏微微吃了一驚,心道這東風快遞的底蘊倒是不能小瞧了,也不知南鄉學堂裏,還有多少這樣的人?

    孟琰站在卑水城頭,看着底下的喧鬧,眼中閃過複雜的眼神,什麼世家儒雅風流,什麼君子恥於言利,到了這裏,統統不見了蹤影。

    和平日裏他們看不起的那些趨利之徒擁擠在一起,嘶喊着,揮舞着票子,就爲了搶下最好的勞力。

    馮郎君此舉,根本就是要把世家大族的那些遮羞布全部給撕下來,擺放到世人面前啊。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擋得住世家大族的反撲?

    “太守,前頭派出去的人回來了,說是馮郎君離卑水最多還有一日的路程。”

    孟琰正在深思,只見有一人走近身來,低聲稟報道。

    “哦,終於到了麼?”

    孟琰回過神,轉頭看去,“王將軍,馮郎君率軍前來,我本意想親自前去迎接,只是如今卑水新定。”

    說着又指了指城下,“這勞力之事,也正處於緊要關頭,一時走不開,不知王將軍能否替我前去?”

    “太守有令,末將豈敢不從命?”

    “那就有勞王將軍了。”

    孟琰頷首道。

    等馮永看到孟琰派過來的人,當下就是笑着說了一聲,“王將軍,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被稱作王將軍的人滿臉的歡喜,連忙躬身行禮,“有勞馮郎君掛念,含不勝榮幸。”

    王含本是王平的親族,去年馮永去朱提巡視農耕時,王平曾派他率親衛保護馮永的安全。

    馮永在娜姑遇刺時,王含因爲生性警覺,看破了夷人偷襲的想法,守住了營寨,所以得到馮永的賞識,後來向王平推薦了一下,升了軍職。

    王含在此之前,聽他人說起說馮郎君有識人之能,但凡得到他欣賞的人,皆有官運。

    後來這種事情降臨自己身上,方覺得此言當真是不虛。

    如今有幸能親自前來迎接馮郎君,豈有不歡喜之理?

    馮永看到是老熟人,心裏也高興,開口問道,“王將軍不是跟在蕩寇將軍身邊麼?如何會在此處?”

    “回馮郎君,王將軍自平定南中後,得丞相的許可,令含回到三巴之地,召集巴地的族人。後孟太守抽調五部都尉人馬,這其中就有不少巴地子弟,故王將軍這才令含率軍隨孟太守前來。”

    王含嘴裏的王將軍,自然就是王平。

    王平到南中已經三年,先是被李恢所重,在南征時又被諸葛亮賞識。

    在準備開發朱提銅礦的時候,先是掌握着由蠻夷組成的五部都尉,後再被調去朱提當了郡守,已經算得上是漸掌重權,多找些老鄉當部曲,那也是應有之意。

    再加上三巴之地的板楯蠻,驍勇善戰,悍不畏死,諸葛老妖利用王平的關係,多召集巴地的板楯蠻,一來可以增強大漢的軍力,二來可以削弱巴地夷人,一舉兩得。

    看來後世赫赫有名的無當飛軍,已經開始有了雛形,就是不知道諸葛老妖打算什麼時候正式組建。

    “原來如此,王將軍隨孟太守平定卑水,可曾探知邛都那邊的消息?”

    “回馮郎君,邛都的夷人,聽說高定之子和昔日第一猛將親自前來,竟是不戰自降,有不少高定舊部紛紛歸於其麾下,如今黃都尉和張都尉已經率軍進入邛都。”

    “這麼說來,邛都豈不是不戰自定?”

    “正是。”

    “那太好了!”

    馮永大笑,高遠和鄂順,本就是一步閒棋,當初讓他們去邛都召集高定舊部,甚至已經做好了他們反叛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竟是給了自己一個大驚喜。

    就在馮永率軍進入越雋的時候,漢中南鄉縣的工坊學堂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裏,張星憶正倚在榻上看書看得入迷。

    她說是來南鄉巡視自家產業,但自到了南鄉後,就一天到晚抱着野史不放手,連院子都很少出去。

    若是換了在錦城,張夏侯氏看到她整天這副坐沒坐相的模樣,甚至還看這些雜七雜八的書,只怕就要把她罵個狗血噴頭。

    不過在這裏,卻是沒人能管得了她。

    就連南鄉縣的縣令李球聽到她想要學堂旁邊的一個小院子,不但一口答應下來,還親自帶着她去挑選地方。

    甚至還跟她說了,若是有什麼要求,就儘管派人過來說一聲。

    委實讓她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什麼叫衆星捧月,就連在錦城當皇后的妹妹時都沒這麼暢快過。

    “娘子,李家郎君求見。”

    只聽得侍女進來,向張星憶稟報了一聲。

    “李家的郎君?誰?”

    張星憶慵懶伸了一個懶腰,有些不耐地問道。

    這些時日有不少人家聽聞與馮郎君有糾葛的張小娘子到了南鄉,紛紛上門求見。

    張星憶一開始還以爲他們是張家的關係,後來見的來客多了,聽他們話裏話外都提到馮郎君,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竟是想通過自己搭上那個負心人的關係。

    想明白他們的目的後,張星憶氣得差點就把人直接趕出門去。

    此時聽到又有人來訪,心下就覺得有些厭煩。

    “來人自稱是慕娘子的阿弟,說是有東西要呈送給娘子。”

    “慕娘子?”張星憶一聽這個名字,心裏就是一動。

    南鄉慕娘子的名聲,在漢中誰人不曉?

    其姊如此,她的阿弟,想來定然也不是一般人吧?

    “讓他到客廳等着。”

    張星憶起身,整了整衣服,這才走出門去。

    李同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客廳裏,他此次是私下裏瞞着阿姊偷偷地過來求見張家小娘子,心裏委實有些忐忑。

    聽說這位張小娘子長得花容月貌,就是不知性子如何?

    正在胡亂猜想着,只見門口忽然一暗,有人緩步走了進來,他也不敢細看,連忙起身,深深地行了一禮:“李同見過張小娘子。”

    “李郎君不必多禮。”

    只聽得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道,“請坐吧。”

    “謝過張小娘子。”

    李同只覺得一陣香氣飄過,然後又有一襲曳地長裙在自己眼前經過,感覺到對方已經在主位上坐下後,這才起身垂首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知李郎君前來,是爲了何事?”

    聽到張星憶開口問話,李同這才敢稍稍擡頭,看了上面一眼,哪知就是這一眼,他只覺得眼前就突然如春光般明媚起來。

    只見上頭坐着的小娘子,明眸善睞,清雅靈秀,雖然看起來猶有些稚嫩,但已經隱隱有了一股動人的風情。

    果真是雲想衣裳花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