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帝要圖治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楓渡清江字數:2355更新時間:24/06/27 10:02:37
    “我勸過他,改換門庭是大忌!”

    李三才無論怎樣控制自己不去想李植被腰斬這事,但還是控制不了,且在這一天,還對光祿寺卿陳與郊提起此事來。

    陳與郊聽後則抿嘴欲怒道:“但也不該處以腰斬之刑啊,沒想到,申吳縣比太嶽還狠!”

    “這皆是張太嶽未遭清算導致的後果。”

    李三才沉聲說道。

    陳與郊頷首,且感慨道:“權臣層出不窮,地方上的督撫也開始與民爭利,如此下去,官進民退只會愈演愈烈!”

    “公說的沒錯,但無奈今上受太嶽影響太深,所以才有如今之情勢。”

    李三才道。

    ……

    “陛下受太師講讀十年之教,愛民如子,志向遠大,所以,爾等做的只要真的利國利民,陛下自不會因此怪罪爾等!放心去見陛下吧,有什麼就說什麼。”

    沉鯉等三巡撫沒幾日後借到了京師。

    而在沉鯉、呂坤、金學曾三人到京而覲見朱翊鈞的這一天,申時行和方逢時等執政公卿特地先見了這三人,申時行還先笑着對他們囑咐了一番。

    方逢時也沉着臉說道:“元輔說的沒錯,如果你們真能說出一番道理,自不會拿你們怎麼樣。”

    三人皆拱手稱是,然後就跟着申時行、方逢時等進了宮,來到了侍御司。

    啪!

    待幾聲鞭響過後,朱翊鈞也來了這裏。

    申時行等皆在這時躬身肅立。

    朱翊鈞先瞅向了沉鯉、呂坤、金學曾三人一眼,然後就笑着說:“因爲你們三人,朝堂可是起了不小的風浪!”

    “現在你們既然到了京,就再說說你們自己的緣由,爲何要以官府的名義辦實務,難道不知道這裏面的忌諱?”

    朱翊鈞說着又道:“不過在說之前,你們先聽聽公卿們是怎麼看的。”

    這時,方逢時便先起身道:“陛下,臣還是堅持認爲,地方官衙不能擅自闢財源,如此下去,恐生大患,人一富必生奸計,而推之於朝廷也是一樣,地方若富可敵國,則必起二心。”

    海瑞則在這時道:“陛下,臣認爲地方上的官府需要造福百姓,而不能真的垂拱而治,至於地方官府若因此富可敵國而起二心,根本就是不值得考慮的事!蓋因皇明幅員遼闊,各布政司相制衡之下,再富可敵國,也只能從於朝廷!”

    持不同意見的執政公卿再次各自發表了一通意見,也駁斥了對方一番。

    而在這之後,朱翊鈞才開始讓沉鯉、呂坤、金學曾三人說話。

    沉鯉則先說道:“自陛下即位以來,惠民之善政常降,故臣主政應天時,見應天諸府市民果比臣舊年所見更爲富庶,富民可謂日益多!”

    “而從其他地方來的僑居貧民也日益多,都等着有活幹;”

    “但是民富足後所求的不是擴大經營以養更多貧民,而是買田買地乃至求取官爵!”

    “故使得更多土地集中於富民之手,靠務工而活的百姓更加多;”

    “可偏偏商賈們往往做大後就不再認真興實務,所以,如今江南富足後反而工坊減少,乃至連技藝也不做提升,故臣爲應天撫時,爲使商賈富貴後不只知兼併土地,也讓本朝技藝一直在進步,而不被番夷趕超,且讓更多小民可以因器械之便有閒暇讀書而開民智,知道一味只求土地與烏紗帽並不能求得永世安寧,而知道天下太平在於實業不衰,就乾脆讓官府也辦實務!”

    “這樣一來,就由官府來主持技藝研發,與一富足就滿足現狀的商賈工匠競爭,以免他們在與地方豪右勾結後就只琢磨兼併土地的事,不琢磨實業興邦的事!同時也增加藩庫收入,以大興水利和學校。”

    朱翊鈞聽後點首。

    “陛下,臣與沉公原因類似,不過臣更多的是爲解決鳳陽諸府流民多的問題。”

    “鳳陽諸府靠近運河,故從南來北往的流民大多聚於此地,以至於盜賊叢生。”

    “偏偏鳳陽諸府,尤其是靠近運河的淮揚一帶,富賈鉅商只願經營鹽利與糧食等貿易,不辦實務,所以雖富甲天下,卻沒養多少百姓。”

    “他們是寧肯花高價用江西運來的瓷器、紙張,四川、浙江運來的錦緞綢布,也不在本地紡織造紙,乃至船、鐵器都是從福建、廣東花高價買來。”

    “故淮揚一帶,常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景象。”

    “這個時候,如果朝廷不組織流民辦實務以求生存,就沒人能組織他們了!”

    “而他們就只能靠漕運謀生,而在每年漕運衰敗的冬季往往就會餓死凍死一批,或者新增一批盜寇。”

    呂坤這時跟着言道。

    朱翊鈞看向了金學曾:“沉卿是因爲促使商賈富後不只知買田買地而苟安;呂卿是對不注重實業的富賈鉅商感到失望,認爲實業興邦只能官府來引導,那愛卿呢?”

    金學曾想了想後就拱手道:“回陛下,臣也有他們的原因,不過臣辦官船招商行,更多的是因爲福建雖然出海經商的士民多,但大多勢力單薄也沒有多大的航海能力,所以大多只能近海做些買賣,不能出海,即便大着膽子出海,也常因船小而遇還是妖風出事或者被西夷劫掠;”

    “而臣想到陛下已有惠民之旨,故臣便開辦了此行,由官府組織戰船運輸這些商民出海買賣,若遇西夷來掠,則以水師擊之,若在海外經商時有西夷刁難,也能以水師威懾之,同時也增加藩庫收入。”

    “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讓更多商民更願意出去了。”

    朱翊鈞笑着說了一句。

    “是的,陛下!”

    金學曾回道。

    朱翊鈞接着就看向了在場的公卿:“朕不知道你們聽了是什麼想法,但朕聽了這三撫臣的,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這惠民興實務的事還是得國家得朝廷來組織啊!”

    “無論是朕還是天下官僚,想垂拱而治、袖手談心性是不行的。”

    “一來,因爲士民富足之後囿於求安的思想,使得他們發達後只熱衷於兼併土地求取功名;”

    “二來實務辛苦,雖利國利民卻不及投機倒賣輕鬆而見效快;”

    “三來本朝權貴官紳因廣有良田所以不必親自出海,而只與外夷合作就是;小民出海則因爲本身勢單力薄,以至於出海常遇危險,也使得外夷海寇稱霸海上,所以需要官府予以更大的支持。”

    “陛下說的是,本朝地大物博,故權貴官紳易耽於享樂,安於尊榮,所以才有大興之朝往往到數代之後積重難返、無運籌帷幄者,進而國滅世亂!”

    “欲要惠民而興長治久安事,不能指望地方豪強,關鍵首先是天子要圖治,其次羣臣既然代君親民,則也要有躬身立行,惠民於實際,而非嘴上空談。”

    申時行這時附和了一句。

    朱翊鈞點首,然後看向方逢時:“方卿認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