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人如廠衛,士紳皆自危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楓渡清江字數:2644更新時間:24/06/27 10:02:37
    章延卓不由得精神一振,旋即拱手稱是。

    “另外,本堂還得囑咐你,待任命你新的巡檢命令一到,你帶領的巡檢兵在捕盜方面,得比錦衣衛還要狠!”

    “別讓陛下將來覺得只有錦衣衛會認真辦事,也就在將來只看重廠衛內臣!”

    曾省吾囑咐起來。

    章延卓點首:“晚生明白!”

    接着,章延卓就來到了範光裕面前,對押他的標營官兵吩咐說:“部堂對他已有處置,帶着他跟我來!”

    沒多久,章延卓就帶着範光裕到了他不久前宣講的市鎮上,且帶着範光裕在市鎮上沿街轉悠着。

    但這處市鎮剛剛休市,所以,整個鎮上的街道都顯得素白而沉寂,只有章延卓和範光裕等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在雪地上響起。

    沒多久,範光裕就累得氣喘。

    因爲他出門很多時候都是由人擡着走的。很少走路。

    範光裕現在這樣被押着滿街走,也讓他頗覺恥辱,尤其是在看見鄉里人都注意到他時,他就越發覺得自己明顯是在被遊街示衆。

    沒多久。

    的確有許多百姓因爲聽見動靜而開窗瞅了過來,然後,就見這些百姓一個接着一個的籠着袖子站了出來,如看稀奇一樣,呼朋喚友的,盯着範光裕。

    範光裕惱羞成怒,忙對章延卓喊道:“你們這是幹什麼?他曾確庵到底要幹什麼?!老夫好歹是翰林儒臣,他怎能辱沒斯文!”

    章延卓沒理會。

    只在帶着範光裕在鎮子裏轉悠的差不多,聚集過來的百姓也越來越多後,他才吩咐人把範光裕綁到了鎮子裏的一棵大槐樹下,並呼着白氣對百姓們大聲道:

    “士紳範光裕糾和家奴擅自打死庶民三人,打傷庶民七人,造成惡劣影響,擅行司法之事,猶如謀逆,奉部堂王命旗牌令,着即處死!”

    章延卓說着就給甘強遞了眼色。

    甘強會意就拔出刀,朝範光裕走來。

    範光裕一臉震恐,剛熱起來的身子瞬間彷彿冷得哆嗦個不停:“曾確庵,你,你這酷吏,你怎麼能這樣做!”

    噗呲!

    只見一刀朝他飛來。

    然後,範光裕沒多久就被梟首。

    百姓們一開始還有些懵逼,但在回過神來後就都拍手叫好起來。

    很快,就有幾個民夫將一準備悄悄遁離的生員揪了過來,對章延卓和跟他來的官兵說:“他也打殺過鄉民,就因爲鄉民沒伺候他!”

    “現在還不能處置他,得設巡檢司在這裏的命令下達後,才能處置他!”

    “可有要參加巡檢司的,先在我這裏報名!一起護衛新政!有餉銀領。”

    章延卓趁此招募起巡檢兵來。

    曾省吾總督北直後,直接彷效海瑞在南直的事,而直接招募一幫因爲時文水平有限且屢試不中的落魄諸生爲幕僚,同時將自己昔日在薊遼總督任上招募的一羣官兵徵調過來,且用將增設巡檢司爲名,利用他們想當官的心理,策動他們發動百姓,且不分男女的發動,以至於北直一帶到處都是他北直總督衙門的眼線。

    所以,一時間,很多非議新政的士子都被抓捕歸桉。

    如在這不久後的一天,武清縣。

    吳中行一黨的士子周國楣,剛在一租住的民房內,對士子李荃大罵將來若中第必清算權奸張居正、必廢苛政的話後不久,就有總督衙門的巡檢官兵在一老婦的帶領下找上了門。

    這老婦指着這兩士子,對巡檢張青黎指着這倆士子:“就是他們!他們在罵你們說的太師,在詆譭新政!我在他們隔壁都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周國楣聽後大怒:“你這老婦,無官身功名,你有什麼資格請動官府!”

    這老婦萬氏指了指自己肩章:“我是積極納稅的良戶!”

    “沒錯,部堂根據太祖所留《大誥》和天子給予的便宜行事之權,而定出了鼓勵百姓護衛新政之鈞令,凡積極納稅的百姓皆定爲良戶,良戶當家男女皆發臂章和賞該戶半匹布,良戶可直接見巡檢等官,官吏不得阻攔,否則必被嚴辦!”

    這時,巡檢官黃致覺替這萬氏左證起來。

    萬氏也跟着一挺胸膛。

    周國楣和李荃一時面面相覷。

    蜀人李荃更是沉聲對周國楣道:“好個曾確庵!他在西南就剿滅都掌蠻,就不惜用漢人和熟夷佃農爲自己眼線,將勾結都掌蠻的大戶盡數通賊爲名剿殺,而爲當地權要深恨之,如今他總督京畿,竟然還這樣做!”

    周國楣則直接跪了下來:“饒命!這些都是蜀人李荃挑唆的,他素來就對曾部堂不滿!”

    李荃頓時就瞪大了雙眼。

    “都帶走,去部堂面前解釋吧。”

    於是,這倆士子都被帶走。

    ……

    很快。

    滿朝也都知道了許多士子被錦衣衛逮捕的事,以及北直總督曾省吾竟直接聯合寒門士子與軍漢們,鼓動百姓護衛新政,還殺了許多士紳,最爲令人震驚的無疑是殺了原翰林儒臣範光裕。

    “緹騎四出,大量士子因勾結盜賊被抓!”

    “自兵諫失敗後,這些奸黨是越來越變本加厲!”

    “尤其是那曾確庵,還把太祖《大誥》拿出來,使禮儀崩壞,人人自危,猶如末世!”

    李植因而切齒對顧憲成和李三才痛訴着心中憤滿。

    李三才也跟着道:“我僕人就因爲打了一匹夫被總督麾下的巡檢兵砍頭了,就因爲那匹夫是什麼總督認定的良戶!可還老老實實待在京畿受權貴官僚壓迫而不走的庶民,哪個不敢積極納稅?結果就因爲此被他曾確庵以此作爲是忠君愛國的表現,而給予良戶表彰,準其見官報桉,與士紳一樣!”

    顧憲成沉着臉道:“還是讓王太倉去找申吳縣他們說說吧,就問他們,是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亂?”

    ……

    “諸位閣老!”

    “我就說這曾確庵是個狠辣之人,他巡撫四川、剿都掌蠻時,這樣做也就罷了!”

    “但現在這裏是京畿啊!”

    “他這樣鼓動各處運河市鎮百姓與縴夫,還有鄉野農民,打着護衛新政的旗號,以庶民告官差,用庶民監督官差,還把《大誥》搬了出來,這不是和整個權貴官紳爲敵嗎?”

    王錫爵這一天,特地來了申時行這裏,對同在這裏的申時行、潘成、餘有丁激動地說了起來。

    說着,王錫爵就又道:“顧叔時、李修吾他們都在問,諸公就不怕暴亂,引起更大的民變嗎?!”

    “曾確庵的奏疏裏說明了,他只准積極納稅的庶民踊躍舉報詆譭新政的人,對於敢暴亂的遊民則直接鎮壓,而且執法的權還是在他自己手裏,沒有下放,還表示所處死的皆是因爲已涉嫌屠戮百姓與劫殺百姓的,有確鑿證據,所以公也不必太擔心。”

    申時行言道。

    王錫爵道:“這不是我擔心不擔心的事,而是這種以百姓爲眼線,使人人如廠衛的方式,豈不令人人自危?”

    “那不然怎麼辦?!”

    “他們既然怕,那就別詆譭新政,順應大勢!”

    潘成突然站起身來,叱聲問了一句,還甩袖丟下一句,且又問着王錫爵:

    “難不成只准他吳、趙等士紳非議新政,就不能讓百姓護衛新政?”

    “在新禮真正建立之前,把舊禮打個粉碎是在所難免的。”

    “如果人人皆成了廠衛,則說明廠衛就是在順人心。”

    餘有丁跟着說道。

    王錫爵則也起身呵呵一笑:“難道他張太師連批評都不能批評嗎,你們張太師留下的舊人連說都不能說嗎?!”

    王錫爵這話倒把潘成和餘有丁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