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又十年

    司徒鍾並沒有殺死太和殿中的所有敵人。

    比如說太乙混元祖師的弟子萬妙仙姑。

    不過倒不是因爲萬妙仙姑是個女修，他不是李靖，沒有那麼多原則，而且蜀山劍下，不分男女，只有正邪。

    萬妙仙姑是在赤焰道人和毒龍尊者倒下之後，就見機不妙，口中發出一聲尖叫，直接逃出了太和殿，駕劍飛遁而去了。

    另外一個沒死的，是苦竹峽呂元子。

    苦竹峽呂元子其實說的沒錯，大明王朝早已失盡了天下民心，近幾十年來的施政更是倒行逆施。

    如果不是李靖大哥說這個所謂的馮闖王，其實是一個域外天魔，那麼他們蜀山，可能也會選擇支持這個馮希會。

    所以，呂元子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

    可能馮希會在真正奪取大明天下之後，會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而且幾乎必然會這麼做，因爲他是玩家，來遊戲中不是真正爲了解救蒼生而來的。

    但至少現在還處在收買人心的階段。

    所以呂元子只是不知情而已，罪不至死。

    而司徒鍾最後一個沒殺的，就是馮希會。

    因爲馮希會在下了那個圍攻司徒鍾的命令之後，他自己卻沒有加入圍攻的隊伍，而是直接撲向了坐在金鑾寶座上的大明天子。

    他的目標甚至都不是李靖。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很正確的選擇。

    因爲李靖是玩家，是不可能真正被殺死的，在這裏殺他一次也沒有意義。

    但大明天子不是。

    只要殺了大明天子，這李靖用兵就算再厲害，恐怕一時間也難以重振軍心士氣，就算接着另立新皇，但他的軍隊卻可以獲得喘息之機。

    那麼接下來無非是另一場較量的開始。

    不得不說馮希會是一個眼光很犀利，思維很敏捷也很果斷的人。

    他唯一失誤得地方在於，就是不知道李靖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

    當初在接駁船上的第一次相遇沒有看明白。

    這一次依然沒有看明白。

    所以他最終沒有能撲到大明天子的身前。

    人在空中的時候，只見那個李靖朝他擡了擡手，馮希會的身軀就朝李靖飛了過去。

    當然，不是他自己願意的。

    然後，馮希會就被李靖抓住了咽喉。

    原來，在超凡者的道路上，他也已經遠超自己了。

    在這一個瞬間，馮希會生出了如此一種惘然的情緒。

    剛纔進入太和殿的時候，馮希會專門問過太乙混元祖師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個李靖，是不是修行者，如果是修行者的話，又是何種境界。

    而太乙混元祖師給他的答案是，這個李靖只是一個普通人，應該修煉過一些武技，但卻還沒有真正成爲山上世界的人。

    或許這個人跟自己一樣，想要先掌握世俗力量吧！

    當時馮希會是如此猜測的。

    然而現在他卻發現，原來李靖並不是普通人。

    重要的是，連太乙混元祖師這樣的頂級強者，剛纔也沒有發現這一點。

    這意味着什麼？

    而且自己身上穿的這套鎧甲，是太乙混元祖師等人精心爲他煉製的法寶，一般的道術對他根本沒用。

    而李靖卻是擡手之間就將他擒了過來。

    馮希會沒有再去深思這意味着什麼了。

    他立馬就做出了決定。

    可惜，李靖很清楚他想幹什麼，所以微笑着用另外一隻手打了個響指。

    於是馮希會就昏迷了過去。

    李靖沒有殺馮希會，也沒有給他自殺的機會。

    鬆開手，馮希會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李靖示意旁邊的金吾衛將此人帶下去，然後站起了身。

    此時太和殿中最後一名敵人也倒下了，剛纔那些凌厲呼嘯的劍氣慢慢消散，司徒鍾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大殿之中。

    他的眼中發着光。

    因爲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強了。

    十年前的師尊白眉真人，也絕不是自己得對手。

    當然，現在的白眉真人，還是能一隻手就吊打他。

    “如果你能把那些劍氣，也練得讓敵人察覺不到，那麼你的無形劍，才算是真正大成。”

    李靖緩步從金鑾寶座的臺階上走下的時候，對司徒鍾如此說了一句。

    說實話，如果光論真實的御劍手段，現在不但比不上司徒鍾，更是連許多蜀山三弟弟子都比不上了。

    但是他自己做不到，不代表他不能教。

    教學生和自己會，從來都是兩回事。

    而李靖雖然自己練劍不行，但教學生卻是很有一套。

    這一點，從此時司徒鍾臉上認真而恭敬的神情中，就可窺一斑。

    司徒鍾本來是一個很不羈的人，以往就算面對師尊白眉真人的時候，也經常是沒大沒小地。

    但是面對李靖，任性不羈的司徒鍾，卻一直以恭謹待之。

    這是因爲十年相處下來，李靖身上的一切，都讓他深爲折服。

    但更重要的事情是，李靖不是他的師傅，也不是蜀山的人，但卻在蜀山傳劍十年，十年前的蜀山，和十年後的蜀山，已經完全不是同一回事了。

    這樣的大恩，必須恭謹以待。

    李靖從他地身邊走過，朝剛纔一直很機靈地躲在大大殿角落中的俞達猷招了招手。

    “好了，可以去整頓軍馬，一舉擊垮那些敵寇了。”

    ……

    馮希會悠悠醒了過來。

    讓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草叢中，有微風從臉頰上吹拂而過，帶着濃濃的血腥之氣。

    他的身前站着一道修長而挺拔的身影，負手而立，望着遠方。

    雖然此人是背對着他，但馮希會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正是那個李靖。

    馮希會連忙一骨碌從地上站了起來，發現自己行動如常，身上並沒有任何禁制。

    然後他先是朝四周看了一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座小山坡之上，山坡下是一片平原，平原的那一邊是一座宏偉的雄城，靜靜地矗立在暮色之中。

    然後馮希會終於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了。

    如果他昏迷沒有太久的話，前日他應該同樣站在這座小坡之上，遙望着遠處的大明京城，躊躇滿志，就等着攻進那座雄城，成爲這個世界的帝皇。

    然而兩天之後，他卻依還是站在這裏。

    而且馮希會很清楚，自己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再踏進那座城市了。

    因爲此時的山坡之下，平原之上，躺滿了屍體。

    他麾下軍隊的屍體。

    那支他花了十幾年的時間，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強軍，已經全軍覆沒。

    馮希會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滑落到了無盡的深淵中。

    他不怕李靖殺死他，就算殺十次百次，也不能摧毀他的意志。

    但是現在這個男人，卻是直接摧毀了他的軍隊，他的根基，他在遊戲中的一切。

    而且還是在他最巔峯的時候，把他推下了深淵。

    要他在花十幾年的時間重來一遍，馮希會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這種心氣做到。

    馮希會無比怨毒看向了他身前的那個中年男子。

    “我們以前有仇？”

    然後他咬牙切齒地問李靖道。

    是的，在遊戲中玩家之間的爭鬥很正常，互相殺戮的情況也不少見。

    但是想李靖這樣，特意把任打暈，讓他看着自己得基業東流，就有點特意針對之嫌了。

    “沒有，在接駁船上的那一次，應該是我們第一次相逢。”

    李靖淡然說道。

    “那麼爲什麼要特別針對我？”

    “不是針對你，只是你恰逢其會罷了！”

    “你在這個遊戲中，到底在追求什麼？”

    馮希會凝視着李靖。

    “我想，我沒必要跟你解釋吧！”

    李靖笑了起來。

    “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完全可以重來一次，當然，到時候我還是會像現在一樣，摧毀你辛苦建立的一切。”

    “如果不想一次次經歷中這種失敗的痛苦，你可以選擇離開這個遊戲。”

    李靖隨意地招了招手，山坡下的戰場之中，一柄斷劍飛到了他的手中。

    然後李靖將斷劍遞給了馮希會。

    馮希會神情一變，看着眼前那柄斷劍，沉默了一下。

    然後他擡起頭，此刻馮希會眼中的仇恨之色愈發濃厚。

    “能告訴我你在現實世界中的身份嗎？”

    馮希會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

    “不能。”

    李靖搖了搖頭。

    他當然不是怕馮希會在現實世界中找他報復，只是覺得很沒必要而已。

    馮希會的憤怒，不甘，仇恨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自己沒義務爲了滿足他這些情緒的發泄，就要讓自己以後的生活中多一隻蒼蠅。

    馮希會看着眼前的那柄斷劍，雙手有些顫抖，卻是遲遲沒有接過。

    李靖談了口氣，終究不是真正有勇氣的人。

    就算明知不會真正死亡，但也不敢對自己下手。

    有一些人就是這樣，面對其他人其他事的時候，他們都能殺伐果斷。

    但是在面對自己特別是自己的生命的時候，卻又變得猶豫畏縮。

    所以這些人表面上的強大，都只不過是虛假的強大而已。

    李靖隨手一擲，將斷劍插在了馮希會的身前，然後轉身走下小坡，飄然離去。

    不管馮希敢不敢拿起那柄劍，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他拿起了劍，可能以後反倒還會製造一點小麻煩。

    但是如果始終不敢握起劍，就算他一直活在這個遊戲中，這個人再也不會有所作爲。

    ……

    時間又匆匆過去了十年。

    和上一個十年不同，上一個十年，天地間幾乎沒有半個蜀山弟子的身影。

    但是在後面這個十年，天地間卻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蜀山弟子仗劍殺人的身影。

    一開始的時候，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並不明白蜀山弟子在幹什麼。

    只以爲封山十年之後的蜀山，爲了重新確立自己在修行界的強勢地位，是以才迫不及待的展露自己的力量。

    所以在前幾年的時間，蜀山劍派的這種行爲，讓修行界中很多人都感到有些不滿，甚至包括一些原來蜀山劍派的鐵桿盟友。

    這其間，蜀山弟子也和其他門派的修行者也發生了不少摩擦，再加上玩家們的推波助瀾，在後來的這十年蜀山劍派竟似跟天地間所有的修行勢力站在了對立面。

    一時間，似乎舉世都在與蜀山爲敵。

    而原先以前被蜀山劍派壓制在蠻荒之地的邪魔外道，也看到了機會。

    所以在那十年中的末期，邪魔外道門利用修行界對蜀山劍派的這種不滿，以魔教南派開山祖師，百蠻山陰風洞綠袍老祖爲首，組成了一個反蜀山門派聯盟。

    當然，明面上加入這個聯盟的，都是一些魔道門派，不過也有一些正道門派，暗中在支持這個魔道聯盟。

    最後，這個反蜀山聯盟，糾集了天地間所有的邪魔外道，大舉進攻蜀山。

    在以往的無數年中，這樣的情況也發生過不少次，就像二十年前的蜀山內亂，就有不少邪魔外道的身影。

    而在以往，當那些邪派進攻蜀山的時候，不管蜀山需不需要，天地間的正道門派，必然會第一時間馳援蜀山。

    然後這一次，沒有任何一個正道門派來援。

    所以只有蜀山，孤零零的面對天地間的所有邪魔外道。

    當然，蜀山也確實不需要其他任的援助。

    以前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

    自當年蜀山內亂之後，久未露面的白眉真人，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

    以一種更霸道更強勢的姿態。

    白眉真人和魔教南派開山祖師綠袍老祖，其實是一對老冤家了。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踏上的修行之路，在兩人年輕的時候，一個被譽爲正道的無雙天驕，一個是魔道不世出的奇才。

    兩人之間交手多次，只能說互有勝負。

    是的，綠袍老祖是所有白眉真人曾經得對手中，唯一一個能和白眉真人鬥得不落下風的人。

    雖然他贏白眉真人的次數，比白眉真人贏他的次數要少一些，但總體來說，兩人的實力應該是不相伯仲。

    至於白眉真人一向被譽爲天地間的第一人，不得不說和以前天地間正道力量佔了絕大優勢也不無關系。

    而在很多邪魔外道的眼中，可不是這麼認爲的，在他們看來，綠袍老祖才是天地間最前的那個人。

    這一次綠袍老祖攜無數邪魔外道進攻蜀山，也是爲了證明自己比白眉真人更強。

    這是綠袍老祖和白眉真人之間的最後一次交手。

    因爲白眉真人只用了一劍，就砍下了綠袍老祖的腦袋。

    接着，白眉真人又用了一劍，斬盡了當時魔道聯盟中剩下得十大強者。

    面對這場原先聲勢浩大的，讓絕大多輸修行者頗爲期待對蜀山的圍攻。

    蜀山只出了兩劍。

    然後這場圍攻就冰消瓦解了。

    在綠袍老祖，以及魔道十大強者被白眉真人兩劍斬殺之後，剩下的邪魔外道自然紛紛做鳥獸散。

    只不過，有些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蜀山並沒有對那些邪魔外道斬盡殺絕，甚至白眉真人都沒有下令蜀山弟子追擊。

    總之，在蜀山劍重現人間之後的這十年，似乎就是蜀山劍派和整個天下對抗的十年。

    而最後的結果，以發蜀山聯盟的瓦解爲標誌，蜀山取得了這場對抗的勝利。

    就像當初蜀山解禁的那個晚上，那頓從深夜吃到黎明的火鍋宴結束的時候，某位真正讓蜀山變成如今這般強到不可思議的人，對着所有蜀山弟子說過的那四個字：劍壓天下。

    蜀山確實做到了！

    不過在十年之後，事情又開始發生了一些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