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白眉之死，蜀山之亂

    白眉真人是在半刻鐘之後，終於確定自己在半刻鐘之前看到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真實發生的事情。

    這個時候，地穴深處，已經沒有半個怨魂陰靈了，甚至整條黃泉河都已經消失。

    白眉真人是眼睜睜看着整條黃泉河，被那個跟在蜀山山腳下的山村中教書的李靖長得一模一樣的中年男人，擡手之間全部收進了他的手掌中。

    白眉真人從來沒有看見過這種不可思議的神通。

    他白眉自信自己可以一劍斷河，但是揮手就將一條比世間最大的長河還要寬闊的河流收進掌中，白眉真人修行近千年，也可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能做到。

    就算他們蜀山的開派祖師，最終據說得證了金丹大道的樗散子，恐怕也做不到吧！

    特別是此時眼前的中年男子，是和他一起喝了很多次酒，他一直認爲只是一個普通人的李靖。

    但正因爲如此，白眉確認了這應該不是自己的幻覺。

    因爲不管是什麼幻覺，其實都是來自自己內心深處的所思所想。

    白眉真人覺得自己不可能有着種想象力。

    而此時那個李靖，已經悠然在黃泉河邊的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

    他的手指中依然捏着那只赤屍，而赤屍則是滿臉恐懼地看着那個中年男人。

    剛纔的一幕，這只赤屍也親眼看見了。

    而相比起來，這頭赤屍要比白眉真人更加清楚這個中年男人的可怕。

    而那條黃泉河，其實是它的另外一個身軀。

    所以它不但魂身被李靖死死捏在手中，連另外的本軀也被李靖收了去。

    李靖凝視着手中的那個小東西，心中也頗爲驚訝。

    指間的赤屍，其實是這條黃泉河的魂魄，是河中那無數的怨魂和陰靈散發出的陰邪之氣，在經歷了不知多少年的歲月之後，終於誕生了神智，成爲了一個河妖。

    不是河中之妖，而是黃泉河，成了一個妖。

    這種妖物，就算是封神世界中都極爲少見，據李靖所知，好像只有當年那個在陳塘關和他交過手的截教門人，火龍島的焰中仙羅宣，根底和這頭黃泉河妖有些相似。

    而這河妖的魂魄能夠凝固成形，就等於是練氣士修出了金丹，用封神世界的保準來說，這頭河妖其實已經是一位金仙了。

    所以這頭河妖，才是這個蜀山世界的終極大BOSS，而不是蜀山的劍仙老祖拜眉真人。

    現在，這個蜀山世界的終極大BOSS，已經被他捏在了兩根手指之間，李靖在考慮的是怎麼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傢伙。

    “李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個時候，終於從巨大的恍神中清醒過來了的白眉真人，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

    其實他問得有些詞不達意。

    這個時候李靖爲什麼會在這裏並不是重點。

    李靖怎麼能夠在這裏，才是白眉真人該問的，想問的。

    李靖回過了頭，看了那手足無措的老道人一眼，然後回答了白眉真人的問題。

    “本來今天想找你去喝酒的，看到你們都離開蜀山了，自然就跟來看看。”

    這是白眉真人剛纔那個問題的最標準的答案，但卻並不是白眉真人真正想知道的答案。

    於是他沉默了一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又問了一個問題。

    “李將軍怎麼……今天會來找我喝酒？”

    他還是有些緊張，所以這個問題依然問的詞不達意。

    白眉真人本來想問得是李靖爲什麼要跟着他們來，是不是早料到了這個邪魔如此厲害，只是話出出口的時候，卻變成了李靖爲什麼要找他喝酒了。

    李靖笑了起來，回答了白眉真人的第二個問題。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所以想找你來喝一杯，順便商量一下我們之間拜師的事情。”

    “什麼？”

    白眉真人怔怔地看着李靖，很是慌亂，也很不好意思。

    在今天以前，白眉真人一直想收李靖當弟子，爲此問了李靖很多次願不願意當自己的徒弟。

    但是現在，打死他也不敢再問李靖這個問題了。

    “恩，我的意思是，你願不願意當我的徒弟。”

    李靖再次解釋了一下。

    “啥？”

    白眉真人長大了嘴巴，足可塞進四個雞蛋的那一種。

    ……

    地穴之外，石山之上。

    數千柄飛劍凌空飛舞，劍氣縱橫，偶有白雲從上空飄過，瞬間被撕扯地消散無蹤。

    因爲那些劍氣太過凌厲，就算是最細微的水滴，一旦靠近都會被劍氣蒸發。

    而這座石山，此刻已經被蜀山的鎮山大陣兩儀微塵劍陣團團圍住。

    這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殺力最強的一個劍陣，就算蜀山祖師白眉真人，在這劍陣中也難保自身。

    所以，此刻就算是一隻蚊子，也別想從這個劍陣中飛出去。

    白眉真人的四大弟子，凝立在半空之中，看着下方劍陣中的那座石山，臉上一片憂心忡忡之色。

    白眉真人已經進入那個地穴之中三天了，至今依然沒有出來。

    而進入那地穴之前，白眉真人交待過，如果他入洞超過三天，那基本上就沒有機會出來了。

    “不行，我要進去找師傅。”

    白眉真人的四弟子，酒道人司徒鍾，斷然不說了這麼一句。

    “不行，司徒師弟，裏面太危險了，就連師尊都陷在了裏面，你進去又有什麼用？”

    師兄弟間年紀最長，向來老成持重的玄真子，一臉憂懼地嘆了口氣道。

    “危險？你也知道裏面很危險！而師尊他老人家此時正爲了天下蒼生，陷身險境之中，難道我們這些弟子就在外面眼睜睜的看着。”

    司徒鍾憤怒地大吼了一句。

    玄真子再次嘆了口氣道：

    “司徒師弟，還請冷靜一些，這個入口如此詭異，又能不斷恢復，就算合我們四人之力，暫時能夠破開一個足可容納我們進去的洞口，但那是我們也已經靈力耗盡，我們進去又能做什麼呢？”

    “你以爲師兄不想進去幫師尊？可是我們幫不了！”

    “如果我們也都陷身在這地穴中，那師尊留下得蜀山道統又該怎麼辦？”

    三弟子滅塵子，目光閃動，沒有說話。

    二弟子妙一真人齊漱溟也沒有說話。

    “道統？你們現在就已經開始想道統的事情了麼！”

    司徒鍾略帶譏誚地冷笑了一聲道。

    “師弟，不可胡說。”

    這個時候，妙一真人齊漱溟低喝了一聲。

    “我們再等三天！”

    然後他看着司徒鍾，又如此說了一句。

    “三天之後，師尊再不出來，我們就入洞一探究竟。”

    此時妙一真人齊漱溟的神情無比認真而莊重。

    ……

    三天之後，又是等了三天。

    九天過去了，白眉真人依然沒有從那個洞穴中出來。

    “好了，我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天空之上，司徒鍾緩緩抽出了自己的長劍。

    妙一真人齊漱溟沉默了一下，接着伸了神手掌。

    “請師弟先出劍！”

    司徒鍾冷哼一聲，劍尖對準了石山，渾身靈力洶涌而起。

    身後，妙一真人齊漱溟突然閃電般伸指在他背上連點數十下。

    司徒鍾一身劍氣，山洪般流失無蹤。

    “師兄……”

    這名氣質落拓不羈的劍仙，駭然回首望向身後的二師兄。

    在幾位師兄弟中，司徒鍾向來最信任，最敬佩的就是自己的二師兄。

    “你騙我！”

    司徒鍾痛苦地看着齊漱溟。

    齊漱溟擡手一掌將其拍暈，接着攔腰將其抱了起來。

    “讓弟子們撤了兩儀微塵劍陣吧！”

    妙一真人齊漱溟神情淡淡地說道。

    “真的撤了嗎？”

    玄真子倒是有些猶豫地問了一句。

    “撤了吧！九天了，我們堅持地住，那些弟子們卻是堅持不住了。”

    兩儀微塵劍陣劍陣，就算沒有真的發動，但要維持劍陣，依然還是要耗費佈陣者不少靈力的。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按照師尊的吩咐，我們去請優曇神尼，元元大師等人來這裏，將這個洞穴徹底封閉了吧！”

    妙一真人齊漱溟嘆了口氣道。

    “可是那樣一來，師尊可就再沒有任何機會出來了。”

    玄真子的臉上，露出了痛苦掙扎之色。

    確實，白眉真人雖然九天過去了都還沒有出來，但並不意味着已經死在那地穴之中，可能師尊還在地穴中跟裏面的邪魔苦戰，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出來。

    但是如果他們封閉了這個洞穴出口的話，白眉真人就徹底失去出來的機會了。

    所以玄真子才會如此猶豫掙扎。

    “怎麼，大師兄，這可是師尊進去前留下的命令，這才過去幾天，你就不把師尊的命令放在眼裏了嗎？”

    三弟子滅塵子，突然冷笑了一聲道。

    “確實，這是師傅的命令。而且如果師傅此時在地穴中已經出事，那我們不儘快封閉這個洞穴，讓那個邪魔從地底出來的話，世間又有誰能是那邪魔的抗手？“

    “那樣一來，我們蜀山可就是天下衆生的罪人了，師傅留下那個命令，也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大師兄，我們去請優曇神尼等幾位前輩吧！”

    最終，妙一真人齊漱溟如此說道。

    這些年，白眉真人已經基本不大理會派中俗務，平常代師執掌峨眉派一應事務的，一直是二弟子妙一真人齊漱溟，所以在很多人的眼中，齊漱溟已經無異於是峨眉派的下一任掌門了。

    而此刻他做了決定之後，玄真子和滅塵子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了！

    一日之後，百花山潮音洞優曇神尼，浮山香雪洞元元大師，青城山靜虛老祖，武當派半邊大師等幾位跟白眉真人同輩的強者，聯袂來到了這座位於天地極北之地的石山。

    幾大強者在商議了一下之後，爲了謹慎起見，終究還是沒有選擇入洞一趟究竟，而是聯手封印了那洞穴入口。

    數千蜀山弟子，對着那座石山，齊齊跪下，莊重地磕了三個頭。

    弟子們在送別他們的白眉祖師。

    今日，白眉祖師是爲了天下蒼生，葬身於此極北之地的荒山之中。

    數千柄飛劍，在空中齊齊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長鳴，劍聲中有哀意，亦有鏗鏘之氣。

    飛劍們在緬懷它們最強大的夥伴。

    此後，世間再無紫郢青索。

    但是蜀山之劍，依然鋒銳，蜀山道統，將會世代綿延。

    然後，數千道劍光，掠過長空，朝着西南方向齊齊飛去。

    周圍的一切，再度恢復了以往很多年一直那樣的寂靜。

    石山的上空，白雲悠悠飄過。

    這裏已經有九天之間，沒有半絲雲彩了。

    白雲深處，響起了幾聲人語。

    原來，還是有人在這裏的。

    “最後那一下，其實還蠻讓人感動的。”

    “那是，老夫在蜀山，還是很有威信的。”

    “就是收徒弟的眼光不怎麼好。”

    “呃……”

    “一個平庸懦弱，一個城府太深，一個野心勃勃，一個空有熱血，我敢說，如果真的沒有了你，蜀山必然會有一場大亂。”

    “嗯……那麼，既李將軍知道蜀山沒了我要亂，那爲什麼還不讓我現身？”

    “因爲這是一個好機會啊！讓我們有藉口清洗一遍蜀山，將那些域外天魔清洗出去。”

    “不過，這樣一人，你的幾個弟子中，恐怕有人會死，你舍不捨得？”

    “唉，看他們自己吧！如果他們幾個沒有虧心之行，我是要必保住他們性命的，如果走了邪路，老夫自己都會出手清理門戶。”

    “明白。另外，你真的不想當我的徒弟？我可是能幫你真正求得金丹大道的。”

    “你願意教就教，不願意就算了，老夫自己修煉，不行修不出金丹。至於叫你師傅，老夫實在叫不出口，叫你師傅，以後老夫還怎麼灌你喝酒？”

    “呵呵，這個回答，很柳白眉。”

    “老夫的名字，叫柳壽，道號才是白眉真人。”

    “我知道，我說的是另外一個傢伙。”

    “好了，我們走吧，先喝喝酒，看看戲，順便再教你一些法門。想來你不肯叫我師傅，就是知道我心軟，教還是會教你的。”

    談話之聲漸漸低落，然後消失。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

    這一日，一個讓無數人震驚得消息傳遍了天地間。

    蜀山祖師白眉真人，爲剷除邪魔，隕落於極北之地的一座荒山之中。

    而山上世界的人，還沒有將這個消息消化的時候，蜀山卻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