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臥月眠雲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吳四柳字數:4775更新時間:24/06/27 09:59:10
    白眉真人迷茫地嘟囔着。

    然後他搖了搖頭,似乎要搖掉眼中的那些迷惘,接着他喝掉了李靖給他倒的那碗酒,苦笑了一下道:

    “以前我說過,我是天地間最厲害的劍仙,這還真不是我吹牛,現在依然還是。”

    “但是以後是不是,我卻已經沒有把握了。”

    “因爲如今天地間邪氣叢生,道消魔長,最近一段時間,當我在山中入定之時,冥冥中能感應到,天地間有一個可怕的邪魔之力正在迅速壯大,甚至正在暗中窺探着我,那那股力量是一種純粹的邪惡生命,我能感覺到在它的心靈中,只有殺戮和毀滅,而再沒有任何其他情感。”

    “可惜,我能感覺到它每天都在壯大,卻一直找不到它到底躲藏在那裏,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生靈,否則我現在就會馭劍去殺了它,因爲我知道,要不了太久,那個邪惡生靈的力量恐怕就要超過我了。”

    “而到了那時候,這方天地,或許會被那個可怕到邪惡生命徹底吞噬。”

    白眉真人此時的神情,甚至有些憂懼。

    那東西躲在地下的幽泉之中,名字叫做血魔。

    李靖在心中如此說了一句。

    當然,他不會現在就把這件事情告訴白眉真人,因爲一旦白眉真人此時去殺了那幽泉血魔的話,那等於是這一輪遊戲就不得不結束了。

    而李靖還想在遊戲世界中多停留一段時間。

    這一夜,白眉真人直喝到快要天明時分方纔告辭離去。

    他帶來的那一大葫蘆酒,幾乎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喝掉的。

    李靖酒沒喝到幾口,反倒還搭進去幫白眉真人做了兩頓夜宵,月上中天時做了一頓,三更時分又給他做了一頓。

    白眉真人離去的時候已經喝醉了,李靖看着空中那道歪歪扭扭離去的劍光,明顯看得出跟他的靈翠峯凝碧崖偏了不少距離,也不知明日那老家夥會在峨眉山下的那個山溝中醒來。

    白眉真人離去之後,李靖在塾學外的石凳上又獨自坐了一會,沉默地想着一些事情。

    白眉真人不知道這方天地何以在短短幾年間就亂象頻生,爲此很是迷惑。

    但李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因爲進入這個遊戲已經三四你阿姐地時間過去了,那些玩家們已經開始成長起來,然後要開始真正把這方天地,變成一個遊戲,在遊戲中滿足他們各自的慾望。

    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以後這個世界,將會變得更加地混亂。

    不過,自己也該出去看看了。

    李靖如此想着。

    而他本來幾天之後,就是準備要去一趟益州城的。

    ……

    就算這一次白眉真人沒有來找李靖喝酒,沒有告訴李靖此時蜀山外的世界,發生了多少天翻地覆地變化,李靖本來就是已經計劃好,三天後要去一趟益州城的。

    而他準備去益州城的原因,則是爲了要送幾名塾學中的學生,去州城趕考。

    這是他來到蜀山世界的第四年,也是他在這個小山村中教書的第四年。

    而最初的一批學生,現在都已經是少年了,其中幾個讀書最刻苦,天賦也不錯的少年,甚至已經通過了府試,而過幾天就要去參加益州的鄉試。

    考慮到這幾個少年都是農家子弟出身,此前根本沒有去過益州這樣的大城市,所以李靖覺得自己帶他們去,順便看看如今外面到底變成什麼樣子了。

    ……

    三天之後,李靖帶着這次去參加鄉試的三名少年,離開居住了四年的柳家村,去往近百里外的益州城。

    四個人,一輛騾車,再加一個幫他們趕車的村裏的農夫,一行五個人,自清晨出發,在黃昏時分進了益州城。

    進城的時候,李靖微微皺了一下眉。

    因爲整座益州城,此時都籠罩着一股濃濃的陰煞之氣。

    修道之士,才能看見的煞氣!

    進城之後,天色已晚,李靖帶着學生們,先找個一家客棧安頓了下來。

    休息一夜之後,第二日李靖領着四名先去州衙報備,而開考之日是在明天,然後李靖又帶着四名少年回到了客棧,吩咐他們在房間專心溫課,不得走出客棧一步。

    而李靖自己,在吩咐完之後,就離開了客棧。

    他悠然在城中轉了一圈。

    這個世界的城市,和他原先封神世界中的城市,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或許這個世界的制物更加精巧華美,路上走着的行人看去更加溫和知禮,但總體來說,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李靖在城中轉了一圈。

    益州城很大,是大明王朝在西部疆域中最大的城市,甚至比封神世界中的西岐城還要大不少,所以李靖像個凡人班在城中逛了一圈,逛完的時候,又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最後,他在一棟佔地頗廣,華美精緻的宅院前面停了下來。

    這宅院的大門裝飾地極爲豔麗,門口上方挑着幾個大紅燈籠,天色未黑,這燈籠中的蠟燭卻已經被點亮了。

    大紅燈籠的下方,掛着兩塊匾額,一塊上寫着“臥月眠雲”,另一塊上面寫着“怡紅院”三個大字。

    而在門口之外,站着幾名赤裸着胳膊的彪行大漢,還有兩三名穿着粉色褂袍,獐頭鼠目的漢子。

    見到李靖在大門外停下了腳步,那幾名身穿粉色褂袍的漢子中,登時就有人迎了上來。

    “這位大爺,可要進去坐坐,不是小的自誇,我們怡紅院的姑娘,在整個益州城,部,就算在整個川蜀一帶,都是這個!”

    那漢子嘿嘿笑着朝李靖翹起了自己的大拇哥。

    李靖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然後邁步走進了這家怡紅院的大門。

    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

    雖然站在門外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出樂這棟宅院是什麼地方,因爲這蜀山世界,和他原先的封神世界,雖然有許多不同,但是這等青樓勾欄之地,卻幾乎是如出一轍。

    但認識歸認識,李靖是從來沒有走進此等場所過的。

    跟着那名應該是這青樓中的龜公的漢子走進了大門,門後是一個寬敞的大廳。

    此時剛剛入暮,時間還早,來這裏尋歡作樂的客人自然不多,人影寥寥。

    大廳中有一座樓梯,另外一頭還有一扇門,可以看見門後有一個幽靜的庭院。

    “大爺,您是要先喝酒還是直接點姑娘暖牀。”

    “先喝酒吧,開一個雅間,能看見那個庭院的。”

    李靖有些侷促地說道。

    李靖本來是一個在任何處境下都能淡定自若的人,就像少年時期,度厄真人第一次帶他踏進玉虛宮的時候,來到那等道家祖庭之地,他也沒有表現出過任何的緊張失措。

    但是現在他卻有點緊張了。

    看來以前自己以爲自己是一個很淡定的人,其實是有些高估自己了。

    主要是他沒有來過這種會讓他緊張的地方。

    “好的,那這位大爺有沒有相熟的姑娘,若是沒有,不妨讓小的給您介紹一下。”

    那龜公指着一面牆壁說道。

    那面牆壁上掛着數百枚小牌子,自下往上分爲黑黃藍紫四種顏色,而且越往上的牌子數量越少。

    “大爺,這裏就是我們院中姑娘的牌子,下面的便宜一些,上面的價格則要高一些。”

    李靖往那些牌子望去,只見那些小木牌上,寫着一個個諸如煙萍、玉兒、牡丹之類的名字。

    李靖不免有些古怪,是自己第一次來這青樓,不懂這裏的規矩嗎?

    光是看這些牌子,都見不到牌子見不到本人,若是挑的姑娘自己不喜歡怎麼辦,就比如那個名字牡丹的姑娘,若是那姑娘本人長得其實不像一朵牡丹,確像是以根豬籠草怎麼辦?

    難道還能換嗎?

    李靖不知道的事是……確實能換的。

    不過李靖馬上醒悟過來,自己走進這裏,並不是真的來找姑娘的,所以不管事點樂一朵牡丹還是豬籠草,自己都應該平常心才是。

    不過他的目光還是落在了最上面的拿幾塊紫色牌子上。

    旁邊的那個龜公頓時眼睛一亮,介紹得聲音也熱情了幾分。

    “大爺,最上面的這幾個,都是我們怡紅院的花魁,樣貌身段自然是沒得說的,而且知情識趣,更是琴棋書畫無所不精,不是這些姑娘可不是隨便就會陪客人的,她們的纏頭錢……”

    李靖的負在身後的手,在袖子中捏了一個道訣。

    下一刻,他的手掌中多了一個金元寶。

    五鬼搬運術,不啓人門戶,不破人箱籠而取人之財物。

    金元寶是從城中一戶大戶人家的庫房中搬運出來的,剛纔在城中閒逛的時候,李靖從那戶人家的門前經過過,也看過那戶人家的氣。

    有財,無德。

    而對於練氣士而言,這五鬼搬運術只是一種小術而已。

    只是以前在朝歌的時候,就算日子再窘迫,他也沒有用過這種道術。

    因爲他的心中有堅持,而他的這種堅持,那些心中從來沒有堅持的人眼中看來,自然覺得那般不可理解。

    只是封神世界被封閉,媳婦兒子變成木偶站在那個冰冷的大廳中之後,李靖心中的很多堅持就放下了。

    李靖將那個金元寶扔給了身邊的龜公。

    獐頭鼠目的漢子臉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大爺,您看中了哪位姑娘,小的這就給你取安排,無論您挑哪一個都行。”

    李靖隨手從最上方那排紫色小木牌中摘下來一枚。

    既然琴棋書畫都會一些的話,那等會聽會曲子吧。

    然後看了一下隨手摘下的木牌,只見木牌上寫着“春麗”兩字。

    李靖不禁微微一怔,想起了自己當初讓多寶道人都甘拜下風的某招絕技,自己跟“春麗”這兩個字,似乎頗有緣分。

    “大爺真是好眼光,這春麗姑娘,可是我們怡紅院花魁中的花魁,小的讓人帶您去雅間,稍後小人就把春麗姑娘叫來陪恁。”

    這龜公一邊說着,一邊招手喚來一名小婢。

    那小婢長得甚是清秀可人,如果這怡紅院中,連一個小婢女都有這種姿色的話,那麼那個所謂的花魁,還真的能讓人頗爲期待了。

    小婢帶着李靖上了樓,走在敞開的走廊上,李靖看了樓下那個小院一眼。

    小院之中,隱隱有男子粗重的低吼聲,已經女子的似是痛苦的呻吟聲傳出。

    有時候,女子聽似痛苦的呻吟,其實並不是真的痛苦,而是極致的歡悅。

    李靖作爲娃都生了四個了的中年男人,自然很清楚這一點。

    不過也正因爲他不是什麼青澀少年,所以也聽得出此時小院中傳出的那些女子呻吟聲,並沒有什麼歡愉之意,而是真的有些痛苦。

    李靖朝那小院瞟了一眼,接着似是狠隨意地問了領路的小婢一句道:

    “那院子中也有客人麼?若是如此,爲何不將我安排在那院子中,我我卻是喜歡幽靜些的地方。”

    “回這位大爺的話,那院子中的幾個雅房,本來是我們怡紅院最好的房間,只不過前幾天酒已經備一夥客人包了。”

    小婢恭敬地回答道,接着她神情有些古怪地又說了一句。

    “那幾位大爺,包了這小院之後,再未踏出小院一步,每天只是不停地換着叫姑娘,那幾位大爺倒真是個個天賦異稟,牀上應該也有些了不得的手段,我們這裏的姑娘走着進去,最後卻都是被擡着出來,現在那些姑娘都還下不了牀呢!“

    “若非那些大爺賞錢給得多,我們這裏的姑娘可真沒人敢做他們的生意了。”

    這小婢只有十四五歲的年紀,而且李靖也能看出此女尚是處子之身,但或許是因爲身處此等煙花之地,談起這些男女牀第之事,臉上盡是習以爲常之色。

    李靖哦了一聲。

    而小婢將他帶到了三樓的一間雅室之中,又奉來了酒水果餚,瓜子點心等吃食。

    “大爺,還請你在這裏稍坐,春麗姑娘很快就來,若是大爺嫌悶,不如先先讓小女子佩您先喝幾杯酒。”

    那小婢看着李靖那張成熟俊俏的臉龐,巧笑倩兮,似有心動地說道。

    小小年紀,風情依然初顯。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李靖淡淡地揮了揮手。

    那小婢臉上露出了遺憾委屈之色,扭動着盈盈一握的細腰,往門外走去,出門之前,似是心有不甘,又將將身子倚在門口上,回望着李靖,輕咬着嘴脣道:

    “這位大爺,小女子尚未被人梳攏,若是大爺有意,小女子寧願跟媽媽商量一下,讓她降些梳攏之資。”

    說話之時,這俏麗的小婢,還特意挺了挺胸前那尚未豐偉,卻也已經略顯其形的風景。

    對於許多中年男人來說,此種有如小荷方露尖尖角的乳鴿般的青澀少女,比起豔麗熟婦,要有着更爲強大的誘惑力。

    “出去,關門。”

    李靖眉眼不動,宛如老僧,聲音變得更加冷淡了一些。

    那小婢泫然欲泣地關門走了。

    關門之前,幽怨無比地再看了李靖一眼。

    李靖也不知這小婢是有幾分真意,幾分演戲,當然他也根本不在意。

    等那小婢關上了房門之後,李靖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然後端着酒杯來到了窗戶前,推開了窗門。

    窗外樓下,就是那個小院。

    李靖看着小院中那些頗爲雅緻的擺設,沉默地喝了一口酒。

    他來到蜀山世界,是來看看的。

    就是不知道今天,自己會看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