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

    在很多年以前，有一個域外天魔悄然來到了這方天地間。

    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域外天魔。

    他在域外天地中的身份，是億萬天魔都爲之臣服的第一天魔皇。

    在域外天地，和裏面的天地一樣，也有皇朝，也有臣屬，也有子民。

    不過域外天地中推舉首領的方式要比裏面的天地簡單乾脆很多。

    那就是誰的實力最強，誰就是魔皇！

    因爲域外天地，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實力爲尊的世界。

    雖然裏面的天地其實也是如此。

    但域外天地卻更徹底一些，也沒有任何虛僞的掩飾，更沒有任何規矩律法，每天都有無數的血腥掠奪殺戮在那個天地中上演。

    強者得到一切，弱者只有臣服。

    而在域外天地中，本來有八位天魔皇，不過經過多年的廝殺爭奪之後，其中有一名魔皇脫穎而出，擊敗了其他七位天魔皇。

    因爲那位天魔皇，不但實力最強，也最聰明最有頭腦。

    他甚至可以說是無數世代以來，最聰明的一個域外天魔。

    別的天魔皇打仗，無非是帶着自己最強大的手下，一窩蜂的衝上去砍人完事。

    但這位天魔皇不同，他不但會排兵佈陣，居然還會使用計謀！

    所以最後其他的天魔皇都被他打敗了，就算其他七位天魔皇聯起手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最終這位天魔皇征服了所有對手，統一了整個域外天地，這在域外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域外天地中已經沒有他的對手了，也已經沒有征服的對象。

    於是這位天魔皇將目光投向了另一方天地。

    征服裏面的那個天地，時每一個域外天魔的終極夢想。

    因爲裏面的天地，山川靈秀，物產豐饒，據說河流裏流淌的是牛奶，天空中飄落是大米和白麪。

    這位天魔皇開始考慮如何征服裏面的天地的事情。

    以前已經有不少最強大的天魔，通過那些玄風雷池中的裂縫進入過裏面的那方天地，可惜進去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那麼裏面應該也有很強大的生靈存在。

    這位天魔皇不會像他的前輩那樣，不管不顧地就一頭衝進去，因爲他很清楚，光靠他一個人肯定征服不了裏面的天地，必須要帶着自己的大軍進去才有可能。

    可是兩方天地之間，隔着那道玄風雷池屏障，偶爾產生的裂縫，也只能讓少數的域外天魔通過，大軍絕不可能進得去。

    這位天魔皇想了很久，最後他想到了他們天魔族中的一個傳說。

    那是一個很古遠的傳說。

    據說他們域外天地最初的天魔皇，曾經擁有一件很特別的東西，那件東西能夠讓他們域外天魔自由往來於兩座天地之間。

    只是有一次，那位天魔皇應域內天地最強大的幾個生靈之邀，前去商議雙方天地生靈和平共處的事情。

    然後他們的最初的那位天魔皇，去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會來，想來自然是中了域內生靈的圈套，被他們殺害了。

    這也是域外天魔如此仇恨域內生靈的原因之一。

    而那件能夠讓域外天魔自由往來的異寶，自然也就失落在了域內天地之中。

    在想到了這個傳說之後，這位新統一了域外天地的天魔皇，就決定親自潛入域內天地，去找到他們域外天魔的那件異寶，然後再率領大軍殺進來。

    只是要潛入域內天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因爲誰也不知道那些裂縫會在那裏出現，又在何時出現，以前的域外天魔進去，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的偶然而已。

    不過這位天魔皇，是一個一旦決定做一件事情，就誓不罷休的人，而且他還已經統一了整個域外天地。

    他的號令，在域外天地中沒有人敢違抗。

    所以他命令麾下的百萬大軍，又召集了數千萬的域外天魔，分散巡守在周天各處，就爲了等待裂縫出現的那一刻，如此足足等待了近百年，終於被他等到一條新出現的裂縫。

    然後這位天魔皇，通過那條裂縫，來到了域內天地！

    他沒有和那些以前進來的域外天魔一樣，一進來就展開毫無意義的殺戮，而是化身爲一個普通人，在這方天地中潛伏了下來。

    他確實是最聰明最有頭腦的域外天魔，他踏遍了這方天地的山川河流，大海荒漠，幾乎去了天地間的每一個地方。

    其間他又化身千萬，當過農夫，當過商賈，當過乞丐，當過書生，他甚至還去人間王朝當過幾年官，他幹過最低賤的生計，也成爲過最高貴的王侯。

    他做這些事情，並不僅僅是爲了找尋那件他們域外天魔失落在這裏的異寶的蹤跡，更是爲了徹底瞭解這個世界。

    最後，他開始修習這方天地的煉氣之道，因爲要征服這方天地，就要瞭解敵人的實力究竟自何而來，瞭解他們力量的優勢和弱點。

    不過或許是因爲他的域外天魔之身，並不適合修煉這方天地的道法。

    在域外之地，他的天賦堪稱震古爍今，短短幾千年就成爲了最強大的域外天魔，但修習煉氣術的進展卻極爲緩慢。

    不過他本來就是心志極爲堅毅之輩，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只是慢慢修行着，在這方天地間度過了很多年的歲月。

    道士，大道士，人仙，地仙，天仙，再到真仙，一步一步，雖然緩慢但走的無比堅定。

    在這個過程中，或許是爲了更好地掩藏自己的身份，又或許是興之所至，想體驗一下這方天地間某些特殊的情感，總之他收兩個弟子，一個名叫鄭倫，一個叫李靖，還養了一隻大白鶴。

    而且他也終於找了當初那位初代天魔皇遺落在這方天地間的異寶：定風珠。

    這個時候，他其實可以回去域外了，然後帶着他麾下的大軍來征服這方天地。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卻遲遲沒有走。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他一直用度厄真人這個身份，生活在這方天地間。

    “爲什麼？”

    李靖聽完師傅的故事之後，凝視着這位來自域外的天魔皇，輕聲問道：

    “您爲什麼沒有走？”

    度厄真人沉默了一會，低頭望着那條已經空無一物的小溪。

    此時他的身上，沒有那種詭異冷厲的煞氣，也沒有原先的沖淡平和，氣息和身前的小溪一般死氣沉沉。

    “我曾經無數次站在三十三重天之外，站在那道屏障之前，只要往前跨出一步，就能回到自己的天地中。”

    良久之後，這位來自域外的天魔皇擡起頭來，平靜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可是我始終跨不出去。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原因。”

    “直到那一天，我把定風珠給了你。”

    “那一刻，我聞着風的味道，心情無比的放鬆。”

    “然後我終於知道了原因，我背叛了我的種族。”

    “我不想回去了，也不想他們來到這方天地，因爲我太清楚當他們來到這方天地之後，會造成什麼得結果。”

    “他們會毀了這裏的一切！”

    “既然您是天魔皇，而且還是征服了整個域外的天魔皇，難道不能號令他們嗎？”

    李靖疑惑地問了一句。

    度厄真人笑了笑道：

    “如果是帶着他們征服，殺戮，毀滅，我是他們最崇拜景仰的首領，無數的天魔族人都願意爲我效死。”

    “但如果說我要讓他們像這方天地中的人族一樣生活，呵呵，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衆叛親離，成爲了所有天魔的敵人。”

    “因爲我們域外天魔一族，本性中只知道毀滅，就算是我，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所以我選擇背叛了我的種族，因爲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之後，我發現我更喜歡這方天地中的一切。”

    度厄真人說完了。

    八寶雲光洞內，一片安靜。

    大白鶴張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度厄真人。

    李靖則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師傅。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度厄真人和石磯的關係。

    “師傅你和石磯師叔關係那麼好，是因爲你們都是來自天外嗎？”

    石磯的本體，是一塊來自天外的五彩石，性子清淡自持，當初在崑崙山的時候，對誰都疏遠淡漠，唯獨和西昆侖的這名老道士走得極近，堪稱忘年之交。

    當時很多人都極爲不理解，李靖同樣如此，現在想來卻是有些恍然。

    “不錯。”

    度厄真人點了點頭道：

    “其實她是和我一起進來的，當我通過那條裂縫進入此方天地時，恰好有一塊五彩石也掉進了那條裂縫中，然後我們就一起來到了這方天地。”

    “一路同行，也算有緣，所以在路上的時候，我順手點化了她，是以她才能在後來覺醒了靈智，否則以頑石之身，哪有這麼容易成精。”

    “不過她並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或許當初的點化之緣，是以重逢之後，對我莫名有些親近之意。”

    然後度厄真人戲謔地看着李靖道：

    “就這？”

    “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就問這麼點事？”

    “剛纔突然想到的，所以就隨口問了一下。”

    李靖笑了笑道。

    “那麼現在呢？知道你師傅是一個域外天魔了，你準備怎麼辦？可還要認我這個師傅嗎？”

    度厄真人淡然說道。

    李靖想了想道：

    “前些年回山的時候，師傅曾經就跟我說過，以後若是有機會，不妨可以投入他人門下，或許當時師傅您已經顧及自己的身份了吧！”

    “而徒兒也曾經碰到過這樣的機會，當時要收徒兒入門的，還是一位準聖，只是徒兒沒有答應。”

    李靖深深凝望着度厄真人說道：

    “徒兒現在的答案，還是一樣的！”

    然後他起身，朝着度厄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這三個頭，是爲了今日度厄真人爲他做的所有事情而磕。

    一個能夠扔下了域外所有的權勢地位，只爲好好生活在這方天地中的天魔皇，可以想見度厄真人這個身份對他有多麼重要。

    然後今天爲了救自己，這個域外天魔卻輕易地就拋棄了身份。

    師未負徒，徒又豈會負師？

    管你是不是域外天魔！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

    李靖鄭重地對度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