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發生在四海八荒的戰鬥

    這是一場在這方天地間從未出現過的戰鬥。

    因爲天地間只有一張太極圖。

    天地間也只有一個元始天尊。

    而元始天尊和老子之間從未發生過戰鬥。

    最主要的是，也從來沒有一個聖人如此追殺過一個大道士。

    ……

    李靖的身影出現在極北冰原的座冰山之巔。

    山頂風雪呼嘯，李靖從風雪中跌了下來，他在冰面上趴了一會，然後用手肘支起了身子，幾縷鮮血從他嘴角滴下，瞬間凝結爲紅色的冰晶。

    然後他猛然擡頭。

    一襲紫袍緊隨他來到了這座極北之地的冰山，當紫袍道人出現時，千里之內，風雪驟停。

    元始天尊對着李靖一指，一柄潔白的玉如意自他手指間飛出，朝李靖電射而來。

    這一次，他準備直接用法寶鎮壓李靖了。

    然後他就看見李靖翻了個身，擡起左腳，一腳踢在了他的三寶玉如意上。

    三寶玉如意遠遠地飛了出去，擊在百里外的另一座冰山之上，轟地一下，將那座更加雄偉的冰山擊爲了齏粉。

    然後李靖的身影再度消失。

    元始天尊皺了皺眉，接着身影也跟着消失。

    ……

    碧波滔天的大海之上，一頭巨鯨正追逐着一條蛟龍，那是它今天的晚餐。

    龐大如山嶽的身軀在水中飛速前行，在廣闊的海面上掀起無數的驚濤駭浪，速度甚至比水族中的王者蛟龍更快一些。

    前方的那條人仙境的五爪天龍，龍睛中露出了絕望之色，眼看就要葬身在巨鯨的口中之時，空中一條身影落了下來，掉落在了它的龍背之上。

    那是一個身披紅氅的人族中年男子，很俊美很英武，只是看去臉色有些蒼白，眼中和他一樣有些絕望。

    身後巨鯨高高躍出水面，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蛟龍撲來。

    龍背上的中年男子看了身下的五爪天龍一眼，接着擡了擡右掌，空中的巨鯨爆爲了滿天的血肉碎泥。

    在五爪天龍感激而疑惑的眼神中，中年男子的身影消失了。

    這是一個大道士，怎麼擡掌就滅殺了一頭天仙境的鯨妖？

    只是緊接着，五爪天龍龍睛中的感激和迷惑就全部化爲了恐懼。

    因爲它的龍背上又多了一個人。

    一個身穿華美紫袍的中年道人。

    中年道人在它的身上站立了一下，接着也消失不見。

    五爪天龍迅速地潛進了海底，躲在一處珊瑚礁叢中，瑟瑟發抖。

    它不知道後來的那個中年道人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是什麼境界的仙人，它只是莫名地覺得害怕。

    ……

    這是一處炎熱無比的沙漠，朔風漫卷，狂沙飛揚，李靖的身影來到了這裏。

    元始天尊也緊隨而至。

    這一次，兩人在火熱的飛沙之間又對了一掌。

    然後李靖消失不見。

    元始天尊也隨之消失不見。

    ……

    劉大有看着對面那個容顏刻薄狠辣的老者，沒想到自己剛剛回到江湖，仇家就找上門來了。

    這是一座小城之外。

    小城的城牆下，劉大有和他那些一起回到江湖的兄弟，遇上了當初逼的他們不得不離開江湖的仇人。

    那是一個真正的修行宗門。

    而現在那個宗門的宗主就帶着江湖上幾乎所有的宗師級高手在等着他了。

    所以劉大有知道，這不是一次巧遇，而是幾年前那場追殺的延續，這個老者要在整座江湖的面前，將他處死！

    因爲當年就是他斬斷了這個宗門伸進江湖的手。

    此時城門外倒滿了屍體，都是劉大有兄弟的屍體。

    劉大有手持木劍，渾身浴血地站在兄弟們的屍首中間。

    “姓劉的，老夫知道你前幾年躲到黃花寨去了，是，老夫是惹不起黃花寨的那幾位寨主，但現在黃花寨好像沒了，聽說黃花寨那幾位寨主也都死在了戰場上，呵呵，所以你像只夾着尾巴的狗一樣又跑回來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算一算當年的帳吧！”

    “三年前你殺了我的小孫子，現在殺你這些兄弟，不過是收點利息罷了，至於你，想死可沒這麼容易，我會把你抓回去，慢慢折磨你滿三年，才會殺了你。”

    那面相刻薄的老者，嗤笑着對劉大有說道。

    劉大有的身軀有些顫抖，但不是因爲恐懼。

    此刻劉大有的心中只有悲傷，痛苦，以及憤怒。

    然後他慘然一笑，再次舉起了自己的木劍。

    在黃花寨的三年，他得到了那四位寨主的很多指點，劍技比起離開江湖時已經高出了太多，而且在聞仲軍營中，和老李在一起的那幾天裏，老李也教了他不少東西，所以現在的劉大有，雖然只是道童境，但面對大道士也有一戰之力。

    可惜對面的那個老者是真正的仙境，劉大有打不過，這時候舉起了劍，只是負隅頑抗罷了。

    既然還沒死，那就要拼命，爲了死去的兄弟。

    然而，就在劉大有準備拼死以及求死的時候，他的眼前一花，在他和那面相刻薄的老者中間，多了一個人。

    一個身披紅氅的中年男子。

    這一刻，就算劉大有身處此等境況，依然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

    老李怎麼會來這裏的？

    劉大有有些茫然。

    接着他馬上發現李靖的情況似乎很不對，面色煞白，嘴角不停涌出鮮血。

    而李靖也是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逃命的途中，會遇見劉大有。

    只是這個時候，沒有時間交談，看了一眼此地的景象，李靖大致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李靖朝劉大有笑了笑，拍了拍正要說話劉大有的肩膀，另一只手曲起無名指，對着那面相刻薄的老者彈了彈。

    那根無名指，是莫邪寶劍。

    然後李靖離開了此地。

    當李靖出現在場中的時候，那名老者本來是面色一變，只是當他看清李靖的模樣，確認對方不過是個大道士，而且還是個受傷極重的大道士時，他頓時放下心來。

    只是緊接着，老者身首分離，一顆頭顱遠遠地飛了出去，頸間鮮血飛濺而出。

    臨死之前，他只看到那個大道士好像對她他彈了彈手指。

    又有一名紫衣道人出現在他身前，似乎擔心飛濺的鮮血弄髒了他那身華貴的道袍，紫衣道人揮了揮衣袖，老者的屍身連同飛濺的血花瞬間湮滅爲虛無。

    然後紫衣道人也離開了。

    場間的一衆江湖大豪，茫然而又恐懼地看着這一幕。

    劉大有則是一臉擔憂地望着遠方。

    老李這是出什麼事了？

    ……

    蜀中羣山的深處，一條洶涌澎湃的江流，自山中蜿蜒而過，江水之中，符朵朵站在一塊三丈來高的江心石上，江水沖刷在江心石上，浪花飛濺，打溼了她的裙襬。

    符朵朵微蹙着秀氣的雙眉，纖美的十指翻轉如飛，遠處，她的蝶雙飛隨指而動，劍氣四溢，在江邊一座山崖上縱橫切割。

    一塊塊丈許見方的山石，雨落般掉在江水中。

    符朵朵現在是一位正經的道士境的煉氣士，而她的御劍之術，是跟蜀山劍修中的第一人柳白眉學得，殺力凌厲之處，不弱於人仙，照道理來說，她一劍削平一座山崖是很容易的事情。

    只是這一座山崖，乃是昆吾石山崖。

    昆吾石是一種極爲堅硬的石頭，就算巔峯武夫全力用拳頭砸在這片山崖上，最多也只能砸出一個小坑罷了。

    平常這種昆吾石，都是被練氣士用來製作法器之用的。

    當然，符朵朵現在一塊塊地將那些昆吾石削下來卻不是爲了這個原因。

    她只是想劈開這片山崖而已。

    在此山下游十里處，有一古蜀國，居住着十來萬古蜀之民，每年春秋兩汛，江水氾濫，每年死於洪水的古蜀之民不下千數。

    一年前，符朵朵遊歷至此，因喜這裏民風淳樸，特意停留了月餘時間，恰逢春汛之期，見蜀民因水災痛失家園，流離失所，心有不忍，於是決定劈開這座山崖，讓江流改道。

    她學的是蜀山劍，而行事也越來越像蜀山劍修。

    於是這一劈，就是一年，而這片山崖，不過也才被她劈去了十分之一。

    符朵朵每日清晨而來，入暮而息，日復一日，沉默地劈着山。

    雖然可能還要許多年，但只要這麼劈下去，終有一日這片山崖會被自己劈開，而下游的那些蜀民，此後再無水患之擾。

    “朵朵姑娘，你這麼劈，你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嗎？”

    “五年？還是十年？”

    “雖說我們是練氣士，但十年時光就這麼虛擲於此，卻也未免太過可惜。”

    此時在江心石的旁邊，有一中年男子臨虛站在江面上方三尺處，含笑對符朵朵如此說道。

    這中年男子長得相貌堂堂，頗有威勢，渾身靈力涌動，修爲看去比符朵朵高出極多，但此刻負手而立，悠然看着一劍一劍劈着山崖的符朵朵，卻沒有絲毫伸手幫忙的意思。

    “不過，如果你能答應成爲我的續絃，我可以出手，兩個月內就能幫你劈開這座山崖。”

    “而且你如果成爲我的雙修道侶，我飛雲子自可助你在百年之內，踏足人仙之境。”

    那中年男子笑望着符朵朵說道，語氣極爲柔和，但言語間卻有一點隱藏極好的傲意。

    那種意思是我願意娶你爲妻，是看得起你，你必須感恩戴德的居高臨下。

    符朵朵沒有理他，只是一劍接一劍地劈着江水邊的山崖。

    這個飛雲子，是兩個月前纏上她的，這是一名天仙境的練氣士，不過符朵朵並不知道此人的具體來歷，主要是她也並不在乎。

    兩個月來，符朵朵也就是剛開始的時候和這人說了幾句話，在知曉了此人的企圖之後，符朵朵就再沒理會過他。

    飛雲子卻是每日都會來此處等着她，表現對符朵朵頗爲迷戀，以種種言語撩撥符朵朵，自言自己道法有多玄妙高深，師承來歷如何不凡，只需符朵朵答應成爲他的道侶，此後在仙界如何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何受萬人尊崇。

    不過這個飛雲子或許真的是出身名門的弟子，這兩個月來，符朵朵對其不理不睬，他似有羞惱之意，但也沒做什麼特別過分的事情，或許也是頗有自信，覺得這等山野散修出身的女子，必然逃不出他的掌心。

    這一日清晨，當符朵朵的倩影出現在江心石上時，這飛雲子和往日一樣，準時出現在她的身邊。

    “朵朵姑娘，觀你這用劍之道，該是師承蜀山劍修一脈，可是跟着那些蠻夫是沒有前途的，蜀山劍修，至今一個仙境都沒有出現過，不如跟我回山，我讓我們宗派的我太上供奉收你爲徒，你可知道我們那位太上供奉，可是百年前就進階真仙之境了……”

    飛雲子繼續循循善誘着。

    就在此時，江心石上，符朵朵的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個血跡斑斑的男子身影。

    那男子看去明明已經負了很重的傷，但看去依然那麼瀟灑不羈，腰挺得很直，有一種頂天立地的英武氣魄。

    符朵朵啊地一聲，眼中射出了又驚又喜的光芒，只是在看到那男子身上的血跡之後，她的眼神又變得無比的心痛悲傷。

    飛雲子從來沒在符朵朵流露出過這種神情。

    這一刻，他確定了兩件事情。

    第一，符朵朵認識這個明明很狼狽卻還是很好看的中年男子。

    第二，符朵朵喜歡這個男人。

    然後一股醋意以及怒意在飛雲子的心中涌起。

    放着自己這樣出身名門的天仙不喜歡，卻去喜歡一個落水狗般的大道士，這個女人真是不知所謂！

    “我只有一句話的時間，你要我做什麼？”

    李靖抹了抹嘴角的血漬，飛速地對符朵朵說了一句話。

    李靖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什麼他不知道的玄妙因由，當太極圖帶着他在天地間到處亂竄時，卻老是會遇到一些熟人。

    這個時候，他本來毫不停留地離開地。

    但他也看出此時的符朵朵好像需要幫助，那麼李靖又怎麼可能轉身就走。

    “我想劈開那座山！”

    符朵朵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這是她對這個男人的信任和依賴，雖然已經離開陳塘關有些年了，但今天再遇這個男人時，她發現自己的這個習慣並沒有改變。

    只是符朵朵馬上就後悔了，因爲她看得出李靖此時的處境應該很不好。

    “好。”

    只是還沒等她再次開口，李靖已經點了點頭說了聲好，然後身影一晃，出現在那片山崖之前，右肘一肘擊在山崖之上。

    那是番天印。

    下一刻，一聲聲震百里的轟然巨響響起。

    這片全部都是昆吾石的山崖，分崩離析，變成了滿天的碎石塊，掉進了滔滔江水之中。

    而在江心石旁的飛雲子，這一刻嚇得目瞪口呆。

    那可是昆吾石啊！

    這片山崖就算他們山門中那位真仙境的太上供奉過來，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休想能劈開一條水道。

    然而這個看去只是大道士的男子，居然擡了擡手就擊碎了整片山崖。

    這還是大道士嗎？

    莫不是金仙假扮的？

    飛雲子的頭皮頓時驚懼地有些發麻。

    “李靖……”

    符朵朵顫聲喚了一句。

    李靖笑着朝她揮了揮手，立馬準備離了。

    只是因爲出手幫符朵朵這一下的耽擱，讓在整個天地間苦追着他不放的那個人，再一次有機會堵在了他的身前。

    兩人又是對了一掌。

    李靖哇地吐了一大口血。

    接着兩人一先一後隨風消逝。

    接着是撲通一聲響起，卻是飛雲子雙眼一翻，口吐白沫，昏迷着掉進了江水之中。

    因爲他認出了後來的那個紫袍道人是誰了。

    雖然飛雲子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紫袍道人的真身，但是紫袍道人的畫像，他從小到大不知已經看過多少遍了。

    因爲那位紫袍道人的畫像，就掛在他們宗門祖師堂的正中央。

    太上供奉說過，那是他們宗派的祖師爺的祖師爺的祖師爺。

    那是闡教教主，天地聖人，元始天尊！

    而自己這些日子，就在和一個能和聖人戰鬥的男子搶女人？

    當飛雲子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他直接嚇暈了過去。

    符朵朵沒有理會被湍急的江水，順着新開闢的河道沖走的飛雲子。

    她怔怔地站在江心石上，滿眼擔憂地看着天際。

    她不知道李靖此刻有多危險，也不知道此時李靖去了哪裏。

    這一刻，符朵朵不想再流浪了，她只想回到李靖的身邊。

    ……

    這一天，李靖和元始天尊兩人，出現在了天地間的很多地方，出現在山川河流間，出現在冰原大漠間，出現在城鎮村落間。

    一先一後，瞬息萬里，踏遍四海八荒。

    他們之間發生了許多次戰鬥。

    每一次出現，李靖的傷勢就更加重了幾分。

    但是他從來沒有停下過腳步。

    只要不死，就戰鬥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