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裂縫和陽光

    金光大盛的降魔杵，迎上了同樣籠罩着金黃色光圈的鋼鐵巨拳。

    這一刻，羣仙殿四周的空間，彷彿都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然後道行天尊的降魔杵，無聲地碎成了一團散沙。

    接着一聲轟然巨響才響了起來。

    那是巨型傀儡的那個鋼鐵拳頭以及整條手臂，都爆成了滿天的碎片。

    道行天尊和清虛道德真君兩位金仙，，像是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

    道行天尊在空中不斷咯着鮮血，而剛纔站在他身後，將全身靈力灌注入他體內的清虛道德真君，受的傷勢要更嚴重一些。

    沒有靈力的保護，在這樣強大力量對撞的衝擊下，清虛道德真君的道體內，幾乎所有的經脈臟腑都碎裂了，人在空中就已經昏迷了過去。

    而那個巨型傀儡，此時僵在原地一動不動，渾身電光纏繞。

    道行天尊和清虛道德真君的合力一擊，讓這具合體高達的機體同樣受損嚴重，直到三秒之後，合體高達才再度恢復了行動能力。

    從兩具高達合體開始，殺黃龍真人用了一秒，重傷道行天尊和清虛道德真君用了一秒，因爲機體受損喪失行動能力三秒。

    還剩下五秒的時間。

    而羣仙殿的廢墟中，能站着的人，還剩下靈寶大法師，還有那邊的玉鼎真人和楊戩。

    一秒一個。

    時間足夠了！

    合體高達的控制室內，白淨少年一把扯過那煙燻妝少女，把她按在了自己的雙腿之間，一隻手操縱着高達，另一只手從少女的領口間伸了進去。

    “別秒哦！”

    少女媚媚地一笑，接着低下了頭。

    第六秒，巨型傀儡來到了靈寶大法師的身前，僅餘的那只鋼鐵巨手中，握着合金戰刀，朝靈寶大法師劈了過去。

    高頻合金戰刀，在空氣中極速地震盪着，帶起一陣嗡嗡的輕微異響。

    靈寶大法師仰頭看着那柄朝他頭上落來地方鋼鐵巨刃。

    每一息，一千一百一十四次。

    作爲金仙，靈寶大法師還是能夠清楚地數出那柄鋼鐵巨刃在落下之時，一共顫動了多少次的。

    而在這些急速的顫動，讓這柄鋼鐵巨刃產生了一些奇異而強大的力量，讓這一刀就相當於是靈寶級法寶的一擊。

    只是靈寶大法師並不明白，爲什麼這樣極速的顫動，就能產生如此強大的力量。

    就如他一直不明白這具金鐵傀儡的戰鬥方式一般。

    像剛纔和赤精子們戰鬥的那個黑甲騎士，所用道法戰技雖然怪異，但靈寶大法師大致還能理解，但這兩個傀儡的戰鬥方式，那些爆炸的球體，鋒銳的光線，就完全不在靈寶大法師能理解的範圍之內了。

    當那把鋼鐵巨刃朝他頭頂劈來的時候，靈寶大法師卻在想着這些不相干的事情。

    他有些懊悔，剛纔爲什麼沒有同樣站到道行天尊的後面去。

    那一刻，他還是猶豫了一下。

    因爲十二金仙各有心結，而靈寶大法師和其他十一位金仙的隔閡尤其深一些。

    在仙界中，一直有一個傳聞，那就就是靈寶大法師，其實是某件靈寶得道，對於此事，玉虛宮從來沒有過迴應。

    但是那個傳聞，是事實。

    靈寶大法師的本體，是元始天尊曾經使用過的某件靈寶，他是一個精怪。

    在玉虛宮，做爲一個精怪，即是他是元始天尊曾經用過的靈寶，依然是一個很尷尬的存在。

    所以靈寶大法師和其他金仙的關係一向比較疏離。

    這種疏離不是基於什麼勾心鬥角或者競爭，而是一種身份上的天然的隔閡。

    所以剛纔靈寶大法師遲疑了一下，不是因爲膽怯，而是習慣使然，他不知道道行天尊需不需要他的幫助。

    鋼鐵巨刃終於落了下來。

    靈寶大法師朝上方伸出了雙手。

    局面到了如今的程度，十二金仙中能戰得只剩下了自己一個，還能怎麼辦？

    靈寶大法師雙掌一合，夾住了那把鋼鐵巨刃。

    逃嗎？

    扔下這些夥伴一個人逃？

    雖然自己在十二金仙中被有意無意地孤立，但自己卻一直以身爲十二金仙中的一員爲榮的。

    逃了，就算能活下來，自己就不再是他們中的一員了。

    那就這樣吧！

    從被他雙掌夾住的鋼鐵巨刃上，傳來一陣陣幅度極微小但速度極快極劇烈的顫抖。

    這種顫抖產生了一種巨大的力量，讓他的經脈也隨之急劇顫動，而經脈內的靈力，則像是被打散的蛋花一般變得一片混亂。

    而這個時候，靈寶大法師又走神了。

    他想起了蒼蠅。

    靈寶大法師在玉虛宮沒什麼朋友，所以除了修行之外，他基本都是一個人發呆。

    看花，看樹，看雲，看鳥。

    偶爾也會看一下從眼前蒼蠅，蜜蜂或者蚊子。

    他曾經很仔細地觀察過，每一息時間，蒼蠅的翅膀能扇動三百五十二次，蜜蜂能扇動四百四十四次，最快的是蚊子，每一息的時間能扇動五白到六百次。

    而此時這鋼鐵巨刃顫動的速度，比蒼蠅，蜜蜂，蚊子的翅膀扇動地要更快數倍。

    靈寶大法師終於明白自己剛纔爲什麼會老是注意這柄鋼鐵巨刃的顫動了。

    因爲自己看了太多蒼蠅蚊子翅膀的扇動了，以前他就有些好奇，那兩片薄薄的幾乎沒有任何重量的翅膀，何以能支撐着比它們重上那麼多的身體，以那般快速的速度飛行，急停，迴旋。

    看得多了之後，隱隱間，靈寶大法師已然若有所悟。

    直到今天，當他看着那柄急速顫動朝他斬賴的鋼鐵巨刃，靈寶大法師終於恍然大悟。

    祕密就隱藏在這種顫動中。

    當顫動的速度達到某種界限，就會產生強大的力量。

    蒼蠅蚊子能夠做出那麼多比飛鳥更靈活的動作，是因爲翅膀扇動的速度遠比飛鳥要快。

    但是還不夠快！

    如果能像這把鋼鐵巨刃這般快的話，甚至能產生足以斬殺的金仙的力量。

    靈寶大法師開心地笑了起來。

    真好。

    在臨死之前，自己又領悟了一門好像很厲害的道法。

    可惜，沒有時間在仔細揣摩推敲一番了。

    接着靈寶大法師夾着鋼鐵巨刃的那雙手掌，也開始快速地顫動起來。

    只是他很快發現，自己身體支撐不了那般快速的顫動，至少他顫動的速度還產生不了像鋼鐵巨刃這般強大的力量。

    這具肉身不行，那麼就用另外一具好了。

    於是，靈寶大法師就變爲了一根尺，一根通體瑩白的玉尺。

    無數年前，元始天尊曾經拿着這根玉尺丈量過天地。

    後來這玉尺成爲了他的第六位弟子，道號靈寶大法師。

    而現在，靈寶大法師再度化爲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長四尺，寬三分的白玉量天尺，緊緊挨在鋼鐵巨刃，以和那鋼鐵巨刃差不多的幅度和速度，開始急速震顫起來。

    空氣響起一陣嗡嗡嗡的輕鳴聲，就像有無數只蒼蠅在週週盤旋迴繞。

    然後隨着玉尺震顫的速度越來越快，那些嗡鳴聲反倒漸漸低沉了下去，終至再不可聞。

    不過，只是普通人不可聞，但在羣仙殿廢墟活着的幾位金仙，瞬間都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因爲他們現在的耳邊，彷彿有上千把利刃在琉璃表面劃過般的尖厲聲音響了起來。

    而那聲音越來越高亢。

    玉尺震顫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漸漸超過了鋼鐵巨刃的震顫速度。

    下一刻，讓倖存的幾位金仙迷惑不已的事情發生了。

    只聽咔嚓一聲，鋼鐵巨刃的刃身之上，驀然出現了一道裂縫。

    緊接着，咔嚓聲連續不斷響了起來，無數蛛網般的裂縫，自鋼鐵巨刃的刃身上蔓延開來，蔓延上那巨型傀儡的身軀。

    然後，在玉虛宮衆仙驚詫不已的目光中，剛纔那具實力恐怖，無論他們用什麼道法狂轟濫炸都難以真正損壞的巨型傀儡，瞬間垮塌崩潰了，變成了滿地的碎塊。

    潔白如玉的量天尺，停止了剛纔那種後來連金仙都再難以看清楚的顫動，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靈寶師弟！”

    玉鼎真人對着遠處的玉尺，顫聲喚了一句。

    或許這是因爲他這一聲呼喚，讓周圍的空氣流動起來，破壞了原先的平衡，只聽噗地一下，那潔白的玉尺化爲了無數顆細碎的塵沙，自空中緩緩灑落，塵沙之間，似乎有靈寶大法師的身影淡淡地閃過。

    他朝衆仙笑了一下。

    然後消散在天地之間。

    如果靈寶大法師有足夠的時間，或許能夠因爲今天的明悟，在仙界中獨創出一門極爲厲害的神通。

    可是終究時間不對，場合也不對，憑藉着剛剛領悟的那點真意，他摧垮了敵人，也震碎了自己。

    但或許靈寶大法師也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了吧，否則在神魂消散之前，他不會留下那樣一個欣慰的笑容。

    有一對少年男女，出現在了塵沙落下的地方。

    和其他的輪迴者不同，這對少年男女的能力，在於操控那兩具高達之上，當高達被靈寶大法師摧毀之後，他們雖然復活了，但卻再沒有什麼戰力可言。

    然後楊戩出現在了他們的身邊。

    在岐山山頂，楊戩曾經看見過這對少年男女跑進那兩具傀儡之中，所以他知道這兩人是域外天魔中的一員。

    楊戩揮了揮手中的夜星刀，砍下了少男少女的腦袋。

    他的眼眶有些泛紅。

    羣仙殿中的戰鬥，終於真正落下了帷幕。

    這一戰，死了五個域外天魔，隕落了兩位玉虛宮金仙，外加金鰲島十天君中最後剩下的五人。

    而在戰鬥開始之前，雙方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一方覺得自己實力足以橫掃，一方覺得自己的陷阱完美無瑕。

    誰也沒想到最後是這樣一個結局！

    “接下來怎麼辦？”

    玉鼎真人如此問了自己的徒兒一句，語氣有些悲涼。

    在原來的玉虛宮十二金仙中，玉鼎真人向來以足智多謀著稱，但這一刻，因爲黃龍真人和靈寶大法師之死，心神難免有些散亂。

    曾經的玉虛宮十二仙，如今只剩下他玉鼎真人，赤精子，清虛道德真君，道行天尊，太乙真人五個人了。

    “師傅你在這裏幫師伯師叔們護法吧。”

    楊戩如此說了一句。

    此時除了玉鼎真人之外，其餘四位玉虛宮金仙的傷勢都異常嚴重，可以說是都僅僅只剩下了一口氣而已，必須立即就地療傷。

    “那徒兒你呢？”

    “我現在就去姜師叔的相府中看看，我們這邊贏了還不算贏，今天西岐城這場局到底最終結果如何，最終還是要看那裏的勝負！”

    楊戩望着相府方向，凝聲說道。

    ……

    是的。

    在今夜的西岐城中，軍隊之間的勝負不是最重要的。

    就算是玉虛宮羣仙也決定不了今日的勝負。

    而此時在岐山的某座幽谷之中，有一場真正能夠決定今夜西岐城局勢的戰鬥，正在進行。

    “我很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

    陸壓微笑看着對面那個被他攔在此處的黑袍人。

    陸壓的笑容一向是邪氣的，漫不經心的，但他此時說話的神情卻很認真。

    他真的很喜歡跟這個域外天魔呆在一起的感覺，那種清涼的，舒爽的，能讓他體內的那些熱意最大限度地平息下來的感覺，比他呆在西昆侖極北冰原上還要舒服許多倍。

    “要不，我不殺你，允許你生活在我們這方天地間，不過，你要答應以後做我靈寵。”

    陸壓很誠懇對那黑袍人說道。

    他說的是真話，他是真的想以後能把這個域外天魔帶在身邊的，因爲這樣的話，他就不必困局在那偏僻荒漠的冰原之上，而能夠在三界自由地瞎逛了。

    現在出來是能出來，但每次出來受的苦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只是陸壓的話，終於激怒了那個黑衣人。

    到目前爲止，夜王一直在陸壓面前表現地很剋制，很忍讓。

    因爲在看到陸壓的第一眼，他就知道眼前這個一身邪氣的男子，是他的天敵，而且是能壓制死他的那種天敵。

    這種事情不必通過交手就能知道。

    因爲他體內的力量，對那男人有一種天然的畏懼。

    所以夜王不想跟這個男人戰鬥。

    他很清楚一旦打起來，自己很可能會死。

    但這一刻，當這男人用一種中特別真誠地語氣說要收他當寵物時，夜王終於忍不住了。

    作爲輪迴世界的B級強者，被人尊稱爲黑夜中的君王的他，終究是忍受不了這種屈辱。

    黑色的罩袍之下，響起一聲羞憤至極的嘶吼，然後一根透明的冰矛，從黑袍之下刺了出來，刺向了陸壓的胸口。

    當這根冰矛出現的時候，整座山谷中所有的花草枝葉上，驀然都掛生起了一層厚厚的白霜，整座山谷中變得比極北冰原還要寒冷。

    這根冰矛，是夜王最重要的武器，就算剛纔在和燃燈大戰之時，他也沒舍得動用。

    但這一刻，夜王卻是一出手，就是自己最強的底牌。

    而他的對手，卻展開了雙臂，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神情，任由夜王的長矛刺進了他的胸膛！

    “好涼快啊！”

    陸壓口中如此輕喃了一句。

    此時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東方天際開始隱現朝霞，然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了這座幽靜的山谷。

    陸壓睜開了眼睛，有些惋惜地看了一一眼夜王，然後輕輕拈起那縷清晨的陽光，像是一條鞭子般，朝夜王抽了過去。

    下一刻，整座山谷變成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