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劍走偏鋒

    看到峨眉山羅浮洞的趙公明和聞仲相攜進入聞仲軍營中之後，李靖很着急。

    因爲他知道此時的西岐城仲的實力，絕對扛不住兩位大羅金仙的聯手攻伐。

    只是自己現在卻跟一個廢人無異，連把聞仲是域外天魔，而且還是個大羅金仙級的域外天魔這個消息傳回去都辦不到。

    所以李靖不但着急，還很擔憂。

    擔憂此時身處西岐城中的媳婦兒子，朋友還有他麾下的那支軍隊，其中有不少人，同樣是他親如手足的兄弟。

    一旦西岐城破，這些他無比在意的人，都有戰死的危險。

    回到劉大有的營帳中之後，李靖拖着重傷之軀，在營帳中一遍遍地繞着圈子，苦思着如何應對這次危局的辦法，至少要能先給城中送個信啊！

    劉大有看着心事重重的李靖，幾次提出有沒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李靖只是嘆着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雖然劉大有和當年相比，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但現在的這件事情，超出他所處的層次太多太多，完全不是他能夠插手的。

    劉大有或許已經算是山上人了，但他現在還只是站在山腳，而除非是無限接近山巔的人物，否則對此時的西岐戰局沒有任何影響的能力。

    李靖在劉大有的營帳中，焦躁地走了一夜，也沒有想出一點辦法。

    事實上，就算他現在沒有受任何傷，也只不過是能將消息帶回西岐城而已，但是對於戰局，他能施加的影響微乎其微，畢竟他還不是大羅金仙的對手。

    在這方天地間，很多時候最終還是要靠實力說話。

    李靖想來想去，除非是西岐城中再多一位準聖，否則沒有任何改變戰局的可能，而這裏還必須是那些域外天魔中沒有其他大羅金仙級的人物了。

    到了大羅金仙這種境界的人，多一個少一個，都是截然不同的局面。

    到了天明時分，李靖也依然沒能想出什麼辦法。

    而不久之後，聞中大軍全軍出動的軍令就下來了，李靖讓劉大有給他準備了一套普通兵卒的鎧甲，跟着大軍出了營，想看看有沒有辦法混進西岐城中，或者說在戰場上能不能給城中送個消息。

    只是這一天的戰鬥，發生在兩位大羅金仙之間，雙方的凡人軍隊沒有接觸。

    李靖混跡在黃花寨歸附的軍隊中，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將自己的容貌隱藏在覆面之下，現在他經脈盡碎，靈力全無，和普通人無異，只要不被認識他的人看到，躲在大軍之中，倒是相當安全。

    然後李靖看着那位曾有一面之緣的青衫男子，負手立在黑虎龐大的身軀之上，瀟灑地獨自朝西岐城行去。

    來到西岐城下，面容微黑，眉淡目細的青衫男子，眯眼看了看懸浮在天空中緩緩旋轉，渾身寶光幢幢的黃金塔，接着悠然對着空無一人的西岐城牆說道：

    “燃燈，十絕陣已歷其五，你我兩教各有損傷，算是打了個平手，再打下去，不過是徒增兩教弟子傷亡罷了。”

    “不如就由你我二人戰上一場，看看是你闡教道法玄妙，還是我截教神通精奇，我輸了此路征討大軍立即撤走，你輸了將西岐城拱收相讓，以免戰火連綿，生靈塗炭，如此可好？”

    趙公明清朗的聲音在西岐城的上空迴盪。

    只是迴應他的，是西岐城中的一片沉寂。

    趙公明嘆了口氣，又說了一句道：

    “燃燈，你是曾得鴻鈞道祖親自傳道，數萬年之前就已經得證大羅，而我趙公明進階大羅之境不過才千年而已，就算如此，也也不敢跟我賭戰麼？”

    他此話一出，西岐城上空的那做三丈許高的黃金寶塔，旋轉的速度陡然變急了一些，霞光大盛，將整座西岐城都籠罩在淡淡的金輝之中。

    只是西岐城中，依然一片沉默。

    趙公明啞然失笑，搖了搖頭，沒想到這樣都不能激那燃燈道人出來跟他一戰。

    “闡教門下，怯懦之人，何其多爾！”

    “只是你以爲靠着這件先天靈寶，就能守住西岐城麼？”

    然後趙公明擡了擡手。

    然後一顆接一顆鵝卵般大小，光芒仿若明月般的圓珠，自他的袖口中冉冉升起，朝着空中的那座黃金寶塔飛去。

    這一刻，天上的驕陽也黯然失色，天地之間，彷彿只剩下了那些清亮澄澈的明珠在綻放光芒。

    西岐城內，西岐城外。

    無數人都仰頭看着這一幕奇景。

    這是李靖第二次見到這幕景象了，第一次是在冀州城內。

    但他依然覺得這幕景象美得讓人窒息。

    二十四顆定海珠，恐怕是這世間最美麗的法寶了。

    然後，天上的那些明月，開始一顆接一顆地撞擊在西岐城上空的那座黃金寶塔之上。

    雷鳴半的異響，響徹方圓百里，天上雲海翻涌，大地微微震顫。

    一團團刺眼的光芒在西岐城上空爆開。

    當前面六顆定海珠撞擊在黃金寶塔塔身之上時，黃金寶塔猶自巋然不動。

    但是從第七顆定海珠開始，三十三天黃金玲瓏塔的塔身，卻陡然搖了一下。

    然後隨着一顆顆定海珠繼續撞擊在它身上，三十三天黃金玲瓏塔塔身搖晃地越來越劇烈。

    等到第十二顆定海珠撞擊時，原先籠罩着西岐城的寶塔霞光，也開始迅速變得黯淡。

    當第十八顆定海珠撞擊在三十三天黃金玲瓏塔之上時，三十三天黃金玲瓏塔已經在空中搖搖欲墜，就算是一個普通人都能看出，那座空中的寶塔，應該隨時都會被撞落了。

    最後，當第二十顆定海珠投往三十三天黃金玲瓏塔的時候，西岐城中有一根黝黑的小尺沖天而起，砸在那顆定海珠上，咚地一聲巨響，各各向後飄飛。

    “乾坤尺！“

    “燃燈，你終於忍不住了麼！”

    趙公明口中發出一聲長笑。

    同時有一名挺拔如鬆，相貌清奇的道人現身在黃金寶塔之前，擡手一招，黑色小尺飛回到了他的手中。

    燃燈道人冷冷地看了城外的趙公明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道：

    “既然如此想戰，那就來吧！”

    言罷，燃燈道人沖天而起，直往雲霄之上而去。

    趙公明哈哈一笑，青衫大袖一揮，悠悠朝雲海間走去，二十四顆定海珠團團圍在他的身周，隨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雲海深處。

    不久之後，雲海之中，異象紛呈，電閃雷鳴，霞光滿天。

    這兩位大羅金仙，似乎都不想被人看見他們交手的過程，所以隱入雲海深處戰鬥，而且隨手佈下了禁制，恐怕就連金仙都難以窺視其中之妙。

    大約個把時辰之後，雲海深處的異動終於靜止了下來。

    然後先是一道黑色的身影自雲海間飛出，有如長虹般落進了西岐城中。

    接着是一襲青衫的趙公明也從雲海中走了出來，二十四顆定海珠依然圍繞在他的身邊，光華看去似乎比原先稍微黯淡了一些，不過趙公明臉上卻掛着頗爲輕鬆的笑意，大袖一展，將二十四顆定海珠盡數納入袖袍中，接着面對西岐城朗聲說道：

    “燃燈，剛剛有點意思，你怎麼就先自收受了，今日未曾盡興，明日可否再敢一戰！”

    這一次，西岐城中並沒有沉默，燃燈道人那頗爲枯澀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趙公明，休做大言，你我二人若要分勝負，即是定生死！你真做好了數千年修爲，一朝化爲烏有的準備了麼？”

    ……

    這一日戰鬥，只是由趙公明和燃燈道人稍稍交手就草草收場，西岐城安然無恙。

    但李靖很清楚，今天的戰鬥只是聞仲這邊的試探而已，真正的激戰必然會在下一次來臨。

    而今天的戰鬥中，燃燈道人這位從洪荒時代走出來的準聖，居然趙公明這位新晉的大羅金仙說出了他們兩人之間分勝負即是定生死的話，讓李靖也不免更加憂慮了一些。

    一個趙公明就已經能和燃燈道人平分秋色，再加一個隱藏極深的聞仲呢？

    自那日燃燈道人和趙公明大戰之後，回到劉大有的營帳中，李靖再沒出過營帳一步，不過他沒有再繞着營帳一圈圈地遛彎，這一次，他選擇了打坐。

    李靖在劉大有的營帳中整整靜坐了三日三夜，其間他不斷默誦着道藏。

    他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像當年在那個神祕的銀色巨蛋中，他靠着如此靜坐，默誦道藏壓制了心中的恐懼，挺過了那絕望的九日九夜。

    而這一次，他又來到了這樣一個需要他冷靜面對的關口。

    這些日子，李靖一直很憂慮，很彷徨。

    但是李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一直深陷在這仲憂慮彷徨的情緒中，對於面臨的困境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李靖要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而在靜坐了三日三夜之後，李靖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依然黯淡無光，三日的靜坐，對他的傷勢恢復沒有任何幫助，以他那點微末道行，根本治不好一位大羅金仙級人物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勢，而且聞仲的那一掌中蘊含的力量極爲怪異，雖然進入他體內的只有一縷，可時至今日依然沒有消除，不斷破壞着他經脈的重新生長，只能靠那幾種天材地寶靈藥慢慢消解恢復。

    但是這些日子，一直充塞在他眼中的那些憂慮緊張的神情，終於全部消散了。

    而他，也有了一個決定。

    一個有些瘋狂，極度冒險的決定。

    李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但謹慎不代表苟，不代表他是一個安全至上的人，不是說只要有可能威脅到他的安全，就什麼事情都不做。

    他以往所有的謹慎，都只是爲了更完美地達到他想要的結果。

    但如果到了必須要冒險的時候，李靖也不憚於冒險。

    像如今這種處境，既然沒有其他辦法可想，那只能用一些劍走偏鋒的手段了。

    “我要見見趙公明。”

    這是睜開眼睛之後，李靖對劉大有說的第一句話。

    劉大有怔了一下。

    “你有沒有辦法，將我送進他的營帳中，同時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劉大有沒有問李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只是皺眉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道：

    “會有些難，但也不是沒有辦法，給我兩天的時間，我去安排。”

    “謝謝。”

    李靖鄭重地拍了拍劉大有的肩膀。

    他有些歉意。

    這件事情對劉大有來說也有一定的風險，但如果事事都瞻前顧後的話，就什麼事情都做不成了。

    劉大有去準備了兩天。

    兩天之後，他拿來了一套盔甲讓李靖換上。

    比起幾天前李靖穿的那件粗重簡陋的鎧甲，這具鎧甲就要精緻漂亮多了。

    “這是聞太師親衛軍的鎧甲，只有親衛軍，才能接近那位仙人所住軍帳的營區。”

    “要拿到這套鎧甲，花了你很大力氣吧？”

    “還行，江湖人，總有些江湖手段，拿到鎧甲不算男，難得是讓我們兩個成爲夜巡小隊中的一員，不過總算也解決了，今天晚上就可以帶老李你去見那位仙人。”

    劉大有笑了笑道。

    不過他並沒有太多講述辦這件事的經過。

    然後，這一天的深夜，穿着聞仲親衛軍鎧甲的李靖和劉大有兩人，出現在了聞仲中軍大帳所在營區的某支巡邏小隊之中。

    本來李靖不想讓劉大有跟來。

    “有些事情，必須我出面去安排的。”

    劉大有堅持說道。

    李靖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劉大有這是在把他當朋友。

    那有些話就沒必要多說了。

    當年是我李靖看走了眼，以爲只是一場不必深交的萍水相逢，卻不知道其實是一個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兄弟。

    劉大有，能和你交朋友，是我李靖的榮幸！

    李靖和劉大有兩人走在隊伍的最末尾，一隊十餘名兵卒，慢慢走在戒備森嚴的中軍大帳所在的營區，走在前面的那些聞仲親衛軍，看去都毫無異色，而在經過帳外空蕩蕩地，無人守衛的營帳時，走在最前方的那名巡邏小隊的隊正，突然停下了腳步。

    然後劉大有朝李靖使了一個眼色。

    於是李靖就知道地方到了。

    他一閃身，鑽進了那座營帳之中，至於劉大有順勢站在了營門之外。

    而那支巡邏小隊，則繼續往前方走去，似乎沒人知道自己小隊中已經少了兩個人一般。

    夜色漸深，聞仲大營中一片靜謐。

    但有些事情，正在悄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