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章節名：劉環的魂魄呢？

    忘打章節名了……

    李靖回到了總兵府，撫慰了柳白眉等人一番，表示暫時不會有事了之後，他就朝後院走去。

    此時的李靖看去有些狼狽，也有些悽慘，因爲他整條左臂的肌膚，都已經被羅宣燒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白骨，晃盪着垂掛在身側，白骨之上還殘留着許多煙熏火燎的痕跡。

    踏進後院，來到所居樓閣之前，然後李靖就看到，哪吒正跪在地上。

    殷素知站在哪吒的身前，俏臉上掛着薄怒之色。

    成婚這麼多年，李靖從來沒有看見過殷素知如此生氣的模樣，就算當初自己給她喝那碗藥時，媳婦也沒有這麼生氣過。

    “你知道你自己錯在哪裏了嗎？”

    遠遠地，李靖就聽到了媳婦厲聲訓斥哪吒的聲音。

    哪吒跪在地上，神情木然，半晌之後，不甘不願地低聲說了一句道：

    “孩兒知錯，孩兒不該失手誤殺了那個人，不過孩兒當時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聽了哪吒認錯的話之後，殷素知的臉上依然沒有出現笑容，反倒更加失望了幾分，她有些傷心地看着哪吒道：

    “不，雖然這件事情你也做錯了，但並不是你最錯的地方，爲娘也相信你不是有意殺人。”

    “你錯就錯在，事情發生了之後，卻不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爹孃，如果你爹能早點知道你射失了一根震天箭，以你爹謹慎的性子，肯定會有所防備，這一次城中可能就不會死這麼多人。”

    “你是我們的孩子，就算在外面做了錯事，只要告訴了爹孃，爹孃總會給你想辦法，如果你連父母都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這是其一，而另外你做的最錯的，就是你的父親爲你去拼命了，而你卻躲在這裏什麼都沒有做！”

    “是，在你們離開之前，我是交待你父親不能讓你出意外，那是我們爲人父母者該做的，但你作爲子女，真的就忍心看着你父親爲你赴難，而你卻什麼都不做？”

    “如果你的兩個哥哥在這裏，肯定早就一句話都不說地跟着爹爹去戰鬥了，因爲我們是一家人！“

    “就像你大哥金吒，當初爲了保護弟弟，跟比他強得多的人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地回來，剛剛給他做的新衣裳也被撕破了，但爲娘一句也沒罵過他，反而很開心。”

    “雖然那時候，我們家裏過得頗爲窘迫，但一件衣服麼，破了就破了，衣服破了可以在補，可是家人的心涼了，可就很難縫補了！”

    “哪吒兒，爲娘剛纔真的寧願你跟着你爹爹去拼命，就算受再重的傷，爲娘會心疼，但也會爲你驕傲！”

    “而不是像個懦夫一般躲在這裏！”

    哪吒霍然擡起了頭，憤怒地說了一句。

    “我不是懦夫，我只是怕孃親你出事！我也是爲了家人！”

    殷素知痛惜地看着哪吒，搖了搖頭道：

    “不，你還是錯了！有爹，有娘，有你，這才是家！剛纔那個時候，你爹在獨自戰鬥，他更需要你在他的旁邊！”

    李靖站在遠處，靜靜地看着殷素知教訓哪吒，微微笑了起來。

    自己的這個媳婦啊，平時看去一副懵懵懂懂，貪吃愛睡，沒心沒肺的模樣，但真的遇到大事，向來明理而賢惠，立得穩也提得住氣。

    她是老相商容最欣賞最得意的弟子，不分男女，曾經老相多次感嘆，若是素知爲男兒身，這大殷皇朝，或許就不是如今這局面了！

    對於這個評價，李靖深以爲然。

    自己看去是這一家之主，但李靖一直覺得，殷素知才是這個家裏的主心骨！

    然後，他邁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這時候殷素知也發現李靖回來了，只是當她看到李靖的左手臂時，眼淚瞬間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不過她馬上擦去了眼角的淚水，神情轉爲堅毅，一把拉過李靖只剩下白骨的左臂，將它湊到哪吒的面前，疾言厲色地說道：

    “看見了嗎？這就是你爹爲你做的！你給我永遠記住它！”

    李靖呲了呲嘴角，媳婦，你這樣弄，我很痛的……

    哪吒看着眼前的那只白骨手掌，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卻是沉默無語。

    殷素知輕輕將李靖的手放了下來，然後蹲在身子，溫柔地撫摸着哪吒的腦袋，黯然笑了一下道：

    “吒兒，爲娘其實一直都知道，你來歷不凡，天生就開了靈智，不過是託生在我們家而已，也一直知道你們父子倆之間一直有很多隔閡。”

    “但不管你是什麼來歷，也不管你爲什麼託生在我們家，總歸是我懷胎三年將你生了下來，在爲娘的心中，這些都不重要，你就是我的兒子。”

    “爲娘希望你能將這裏當你真正的家，將這個爲你拼命的男人，當成是你真正的父親。”

    “你今天就跪在這裏，把這個問題明白了！如果你願意真正地成爲這個家中的一員，那就留下來，否則，你就回你來的地方去。”

    說完之後，殷素知站了起來，拉着李靖的手，走進了樓閣中。

    一進樓閣，殷素知再也控制不住，撲進李靖的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夫君，我以前是不是對小哪吒太寵溺了。”

    過了一會又問道：

    “夫君，剛纔我是不是對哪吒太嚴厲了。”

    李靖伸出只剩下白骨的手掌，輕輕地撫摸着殷素知的秀髮。

    殷素知抓住他的臂骨，心疼地問道：

    “疼嗎？”

    李靖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道：

    “娘子如果能放開你的手，爲夫應該會好受一點。”

    殷素知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連忙收回了手。

    “沒事的，待會爲父只要配幾顆生肌丹服下，用不了幾天就會長回來的。”

    李靖笑着安慰殷素知道：

    “不過過幾天，我又要離家一段時間。”

    “會有危險嗎？”

    殷素知擔心地道。

    “放心。你的夫君現在很厲害的，特別是逃命的本事。“

    小半個時辰之後，李靖從樓閣中走了出來。

    哪吒依然跪在樓閣外。

    李靖走到了他的身前，淡淡地說了一句。

    “起來吧，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哪吒跪在地上沒有動，眉眼間依然有桀驁之意，本來似乎想說什麼，但看了一眼李靖那只左臂，終究沒有說什麼。

    家嗎……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也從來沒有過家。

    “站起來，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李靖的聲音陡然轉厲。

    “現在城中死了上千人，受傷的人更多，焚燬房屋無數，這些人之所以家破人亡，歸根結底都是因你而起，現在你就出去幫助那些人，幫他們治傷，幫他們重建家園，什麼時候善後好了，什麼時候你再回家！”

    哪吒沉默了一下，接着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轉離開。

    ……

    三天之後，李靖離開了陳塘關，來到了東海火龍島。

    羅宣給過他大致方位，倒是並不難找，遠遠地就已經看見萬頃碧波之上，那座不斷升騰起烈焰的島嶼。

    李靖駕雲落在了島上那處最高的火山口旁，羅宣已經站在那裏等着他了。

    而在羅宣的腳下，躺着一具屍體。

    李靖朝羅宣點了點頭，接着先走到了那具屍體之旁。

    那是一位黃膚虯鬚的黑袍道人，緊緊閉着眼睛，氣息全無，額頭處有一個深深的箭孔。

    李靖站在這具屍體之前，沉默了一會。

    這自然就是死在哪吒箭下的那位九龍島煉氣士劉環，在此之前，李靖不認識這個人，哪吒也不認識這個人，劉環也不認識他們父子倆，三人之間完全沒有交集。

    然而劉環卻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哪吒的箭下，這只能說這是命中之劫了。

    “他是被射穿紫府而死的！”

    羅宣看着自己死去的摯友，漠然對李靖說了一句道。

    “但震天箭並不會滅殺魂魄。”

    李靖皺了皺眉道。

    這個劉環，據羅宣所說，生前乃是一位地仙境的練氣士，而練氣士一旦達到了仙境，除非是被當場滅殺了魂魄元神，否則就不能算是徹底死亡，只要當時能保住三魂七魄不消散，不管是奪舍重生，還是重塑肉身，總有辦法可以繼續活下去。

    而羅宣是一位堂堂真仙，當時又在劉環的身邊，有的是方法護住劉環的三魂七魄，也有的是神通能將劉環復生。

    可是他爲什麼沒有這麼做？

    李靖不解地看了羅宣一眼。

    羅宣知道他再迷惑什麼，冷笑了一聲道：

    “你以爲我當時不想救我的朋友？可是喔救不了，因爲我找不到他的魂魄。”

    李靖的目光頓時一凝，卻只聽羅宣繼續說道：

    “本來以吾友劉環的境界修爲，就算死了，魂魄也能在天地間存在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很奇怪的是，當時劉環死在震天箭之下的時候，他的三魂七魄馬上就消失了……”

    說到這裏，羅宣突然頓了一下，眼中露出了思索之色，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又是在考慮措辭。

    接着，他很確定地再次強調了一遍。

    “是消失，而不是消散！”

    李靖微微一怔，聽羅宣話中的意思，那劉環的魂魄元神……好像是突然不見了？

    怎麼會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然後，只聽羅宣又說道：

    “自陳塘關回來之後，這幾日吾以大衍之術，窮搜這方圓萬里的天地，依然察探不到吾友劉環魂魄的半絲蹤跡。”

    “然後本仙又去了一探地府，讓地府中的閻羅判官爲本仙仔細查找，最後可以肯定的是，劉環的魂魄絕沒去過地府！”

    “他的魂魄，就這麼消失在天地間了。”

    羅宣終於說完了，然後他略帶譏誚地看着李靖道：

    “上次你答應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回吾友劉環之命，那麼現在，請救！”

    羅宣指了指地上的劉環的屍體。

    李靖苦笑了一下。

    當時他做出承諾以救回劉環之命，換取羅宣罷手的提議，根本沒想到過劉環的情況會這麼古怪。

    連羅宣這位截教第一真仙都做不到，自己又怎麼可能做得到。

    當然，就算劉環的情況不是這麼特殊，李靖也沒本事救回劉環，他只是大道士，勉強能給自己肉白骨，但卻做不到生死人。

    而按照李靖原先的打算，這件事情他本來是準備求師尊度厄真人幫忙的。

    只是如今這劉環的魂魄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連羅宣也束手無策。

    羅宣是真仙，師尊也是真仙，現在李靖也不知道度厄真人有沒有辦法救回劉環了。

    不過不論怎麼說，他也沒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總是要先去請教一下師尊度厄真人的。

    “能不能讓我將貴友的屍體帶走。”

    李靖問羅宣道。

    羅宣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下頭，現在的他也不願放過任何一絲希望。

    李靖抱起了劉環的身體，踏進了火山口熊熊烈焰之中。

    須臾之間，他已經來到了九頂鐵剎山，八寶雲光洞之前。

    洞府之前，一名老道人正在逗弄着一隻雪白的丹頂鶴，似是悠然自得，只是看去卻又有那麼一絲寂寞之意。

    當李靖現身的剎那，老道人幾乎是同時擡起了頭，那雙湛然溫潤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訝色。

    “靖兒，你的五行遁術，似乎又大有精進了。”

    然後老道人笑着如此說了一句。

    李靖放下劉環的屍體，先跟興奮地迎上來的白鶴擁抱了一下，接着來到度厄真人身前，恭聲行禮道：

    “徒兒見過師傅。”

    “自上次分別之後，爲師以爲要再見到你，應該是很多年之後了。”

    度厄真人看了一眼地上劉環的屍體打趣道。

    李靖一陣羞愧，確實，自己上次來是因爲金吒的事情，這次來是爲了讓師尊幫自己救人，除了有事所求之外，好像真的沒有特意回來看望過師尊。

    “何人？何事？”

    然後度厄真人指了指那劉環屍體問道。

    李靖連忙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只是度厄真人在聽完之後，對於劉環之事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反倒對哪吒更感興趣。

    “你說你家老三剛一出生，玉虛宮的太乙就找上門來了？”

    李靖點了點頭。

    “呵呵，那就是說，如今你的三個兒子，全部被玉虛宮收爲了弟子，而且還都是金仙真傳弟子。”

    李靖又點了點頭。

    然後只見度厄真人突然笑了一下，接着又笑了一下，然後是一陣爆笑。

    笑得李靖心頭一陣驚跳，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道：

    “師尊爲何發笑？莫非連這件事情都有些玄機？”

    “呵呵呵呵，玄機自然是有一些的，只是爲師發笑，卻是因爲爲師覺得自己收徒的眼光真不錯，嗯，還是那句話，足可排進崑崙前三！”

    李靖啞然，師傅，你這好像不是在誇我吧！

    哦不，應該是誇自己會生吧……

    然後，只見度厄真人一邊笑着，一邊走到了劉環屍體的身邊，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輕輕按在了劉環的額頭上。

    下一刻，度厄真人臉上的笑容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