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太陽的樣子

    地底之下射出的白光，李靖並不陌生，在崑崙山底下的那個銀色巨蛋之前，他曾經也被這樣一道乳白色的光柱，掃過了全身。

    而此時在洞底響起的聲音，他同樣不陌生，那種冰冷的，毫無情緒的，彷彿是木石金鐵之間發出的聲音，他同樣已經聽到過很多次了。

    比如在那個銀色巨蛋中，又比如在他腦中已經響起過好多次的那個複製儀的聲音，都是那般地刻板而又冷漠。

    ……

    “掃描完成，確認爲編號10259型改造生命，屬自行繁衍個體，個體能量強度達到H級。”

    ……

    “在該生命體身上，發現兩件來自一號基地的物品。”

    ……

    “按照物品等級，判定該生命體在一號基地擁有第三等級權限。該生命體自動獲得第九廢棄生命體容置基地操作權限。”

    ……

    “是否要選擇關閉防護塵帶。”

    ……

    “警告，關閉防護塵帶，將會造成第九容置基地中的生物外流，破壞主體世界生物鏈穩定性，風險等級E級，是否確認關閉。”

    ……

    “是否確認關閉。”

    ……

    “是否確認關閉。”

    ……

    冰冷的聲音不斷在四周響起。

    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對於這些聲音中怪異的詞句，李靖已經不再陌生，而對於聲音中所傳達的意思，也已經能猜出大部分的意思。

    然後李靖想了想，將自己的手先從那個黑色漏斗上拿開，下一刻，白光消失了，聲音也靜止了下來。

    李靖站在原地，腦中迅速地思考着。

    按照剛纔那聲音中的意思，自己能夠安然通過那黑霧或許，原因就在於自己身上有兩件來自什麼一號基地的物品。

    而李靖此時推測那所謂的一號基地，應該就是崑崙山底下的那個銀色巨蛋。

    那兩件物品，自然就是和自己綁定的那個全名叫做便攜式超緯全息複製儀的東西，還有前些日子姜子牙送來的那個古怪的蛋。

    或許正因爲這兩件東西，讓這個第九廢棄生命體容置基地誤判了自己的身份，甚至還給了自己關閉什麼防護塵帶的權限。

    而那防護塵帶，指的應該就是這籠罩全島的黑霧了。

    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有能力讓這黑霧消散。

    李靖迅速地做出了這些推斷。

    那麼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自己要不要讓這黑霧消散。

    至於剛纔那聲音所說?關閉防護塵帶?會導致什麼破壞主體世界生物鏈穩定性，李靖不明白“生物鏈穩定性“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當然，這個後果也不在他考慮範圍之內。

    他考慮的是?如果讓這島上的黑霧消散?對自己會有什麼影響。

    符元還好說，李靖現在最大的顧慮，是來自通天教主。

    因爲那位截教聖人是來過這裏的，這種連聖人都束手無策的黑霧?最後卻被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解決了?那通天教主知道這件事之後，絕對會將目光投向自己，那自己又該如何解釋？

    可是不讓黑霧消散的話，那麼符朵朵就進不來，解不了身上的符印。

    這些利弊權衡在李靖腦中迅速閃過?不過沒多久他就做出了決定，然後李靖直直沖天而起。

    他剛在就已經試過了?在這個山洞之中，用不了五行遁法?洞壁上有一層無形的東西阻止了他遁入山石之中。

    李靖不知道那是什麼，像靈氣一般波動着?卻比靈氣更虛無縹緲。

    一日一夜之後?李靖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了山洞洞口。

    一直等候在這裏的符元連忙迎了上來?緊張而又期待地問道：

    “如何？這山洞中到底有何隱祕？”

    李靖看着他，沉吟了一下道：

    “我能夠幫你們清除掉這島上的黑霧，此後島上生靈就可以自由出入了。但是符老丈您必須先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李靖的話，讓符元先是猛然一怔，接着這灰膚老者情難自禁的身軀微微發抖起來。

    島上的生靈，在這座監牢般的島嶼上，已經不知被關禁了多少年了，而今日似乎終於可以打破那個樊籠，這種突如其來的巨大驚喜，讓一位準聖在激動之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不過還好，這次他沒有讓自己的氣息外泄，否則不知又是怎樣驚天動地的場面。

    “李道友……你說得……你說得可是真的？”

    灰膚老者顫聲又問了一句，此時的符元，猶似身在夢中。

    “千真萬確！”

    李靖點了點頭道。

    符元驀然擡首，仰天大笑，在這老者的眼角處，有兩行老淚緩緩流下。

    笑聲響徹整座黑霧島，天空上的黑霧，此時都劇烈翻涌起來。

    良久之後，符元才終於止住笑聲，狂喜地對着李靖道：

    “李道友，如果你真的能驅散滿天黑霧，自然就是我黑霧島諸族的大恩人，你不論有什麼要求，只要我符元能辦到的，必然會爲李道友辦到！”

    “不知李道友想要我做什麼事？”

    “在下希望符老丈能發下天道之誓，絕不可將我驅除了島上黑霧之事，告訴任何人，就算符老丈您的師尊通天教主也不可以告訴。”

    “若是以後通天教主問起，符老丈盡可說這黑霧乃是自行消散，至於爲何會如此，你也不甚瞭然就行。”

    李靖的要求，讓那符元微微一怔，不過這個時候，不管李靖提出什麼古怪困難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何況李靖現在提的要求不算什麼難以辦到的事情。

    符元幾乎想都沒想，立馬點頭答應。

    接着李靖想了想，又說了一句話。

    “此外，等我驅除了這島上黑霧之後，符老丈是否可以讓我帶着島上的一批人，爲我效力二十年！”

    這個要求，是李靖剛纔靈機一動想起來的。

    在來黑霧島之前，李靖一直在煩惱自己親衛軍的組建問題，普通凡人他看不上，但又能去哪裏找那麼多修行者爲自己效力？

    然後他剛纔突然想起，這個島上的生靈，一個個肉身力量遠遠高於普通人族，更難得的是心性淳樸，只要稍加訓練，就能成爲一支無比強大的軍隊。

    而且有符元所命的話，在忠誠度上絕無問題。

    只是李靖的這個要求，反倒讓符元略微猶豫了一下。

    “不知李道友，要我們黑霧島諸族，效力何事？”

    語氣之間，似有些顧慮之意。

    李靖倒是能明白符元在顧慮什麼，這黑霧島上的生靈，恐怕在他心中都像是自己的子孫一般。

    雖然自己是他們的大恩人，但畢竟不知根底，誰知道自己將那些人帶走後會幹什麼？

    “我在外面的世界，是大殷皇朝所屬的一名將軍，鎮守一關之地，希望符老丈能讓這島上的一部分子民，成爲我的親衛軍。”

    “符老丈，等黑霧消除之後，我猜島上的人，很多都會想去外面看看，只是你們從來沒去過外面，外面世界的複雜叵測之處，絕不是光看書本就能瞭解的。”

    “而且說句實話，貴島上的人，形貌太過特異，若是單獨出去，恐有不測之禍。”

    “而在我所鎮守之地，卻可以保證貴島之人的安全，如果島上人想出去，不妨先去我的陳塘關呆上一段時日，熟悉一下島外的世界。”

    李靖繼續誠懇地說道。

    而他的這一番話，也終於讓符雲答應了他的要求。

    然後，符雲當着李靖的面發下了天道誓言，絕不會把這件事情泄露給任何人。

    接着李靖再度回到了山洞之底，站在那個黑色漏斗之前，將手放在了漏身之上。

    下一刻，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否要選擇關閉防護塵帶。”

    ……

    “警告，關閉防護塵帶，將會造成第九容置基地中的生物外流，破壞主體世界生物鏈穩定性，風險等級E級，是否確認關閉。”

    ……

    “是否確認關閉。”

    ……

    “關閉！”

    李靖沉聲說了兩個字。

    接着，李靖就看見那黑色漏斗低下的地面，悄無聲息地旋開了一個裂口，黑色漏斗緩緩地沉入地底之下，然後那個裂口瞬間合上，再看不出半絲痕跡，就跟普通的地面毫無分別。

    只是在剛纔的那個裂口中，李靖又看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東西，還有一個龐大的空間。

    這座島嶼的底下，原來還是別有洞天。

    洞中的黑霧開始變得稀薄起來，就像一根倒置的點燃的線香，自下而上逐漸消失。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李靖眼前一花，只見符元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島外的黑霧，開始漸漸散去了！”

    符元一臉狂喜地先如此說了一句，接着轉目四顧，口中輕咦了一聲。

    “就是這裏？怎麼什麼都沒有？”

    “原先是有一個奇異之物，島上黑霧就是從那裏面冒出來的，只是就在我準備將其打碎之時，那異物就自行鑽入了地下。”

    李靖眨了眨眼睛道。

    這話其實應該說九真一假，但李靖還是忍不住眨了下眼。

    “異物？鑽入地下？”

    符元聞言，當即朝腳下之地伸指一點。

    李靖的身子晃了晃，不只是他晃了晃，整座島都晃了晃。

    準聖的一指之威，恐怖如斯。

    只是就整座海島都爲之一晃的這一指，在這山洞的地面上，卻連一個小洞都沒有戳出來！

    符元雙眉一揚，接着又是一掌按下，這一次整座島嶼晃動地更厲害了，不過結果卻還是一樣，地面沒有絲毫變化。

    “好硬。”

    李靖失聲驚呼了一句，暗中卻是稍稍放下心來。

    說實話剛纔他還真有些擔心，這符元能夠打破地面，發現地底下的玄機。

    “不是硬！”

    符元卻是搖了搖頭道：

    “此地之下，似有一股混沌之氣充盈着，就算師尊在此，恐怕也難以破開，我更是無能爲力，想來李道友口中的那樣異物，必然是誕生於鴻蒙未分之際的靈寶，否則怎麼會可能會放出那樣可怕的黑霧。”

    只是符元很快就將這件事情暫時放下了，因爲相較於籠罩了此島不知已經多少萬年的黑霧，今日終於消散，此地到底有何玄機，符元此時根本沒有心情理會。

    不久之後，兩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山峯之頂，有一位準聖在，自然很快從地底出來了。

    站在山峯之巔，擡首朝天空上望去，原先遮天蔽日的黑霧，已經快要完全看不見了，空中只剩下了幾縷淡淡的黑煙。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烈日當空，符元擡着頭，直視着那團刺眼的光芒，臉上現出似哭似笑的神情。

    “原來，太陽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

    接着他望向了遠方。

    烈日之下，是一望無垠的海面，波光粼粼。

    “大海，真大啊……”

    灰膚老者再度發出了一聲感嘆。

    活了近萬載，修道九千年，已然是位準聖的老人，平生第一次，終於看到了天地！

    山峯之下，無數的異人從村落中涌出，怔怔看着出現在他們頭頂的青空，還有突然廣闊了無數倍的海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異人們，有些茫然無措。

    一頭三足鳥，自山峯中飛出，飛過村落，飛過異人們的頭頂，飛過海灘，飛過無垠的海面，朝着遠方天際飛去，最終它的身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只留下一生嘹亮的鳴叫聲，在天空中迴盪。

    遠處的海水中，突然翻涌起巨大的浪花，一頭長頸如蛇，似鯨似龍的異獸從海面下鑽出，踏波而行，而在那鯨龍異獸的背上，有一名灰膚少年，正興奮地又蹦又跳，口中不斷發出激動的怪叫聲。

    然後，異人們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巨大的歡呼聲，嚎哭聲，怒吼聲，在整座島嶼上，此起彼伏地響起……

    看來，冒點險還是值得的！

    看着這一幕的李靖，微微一笑。

    接着只見遠處的海面之上，出現了一艘熟悉的巨大樓船得身影，正朝這個海島飛速駛來。

    然後他的笑容變成了苦笑。

    果然，符朵朵沒有按照自己留紙上的吩咐先行離開，這幾天肯定都是守在原先的黑霧之外，今日看到黑霧消散，自然是立即趕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