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五章 頓悟

    上蒼之手也算是個狠人了，別人被業火焚燒之時，都會被強行送去體驗多重死法。

    但上蒼之手在慘叫了幾聲之後，竟硬生生地從幻境之中掙扎了出來。

    雖然業火還在焚燒，痛苦還在繼續，但他卻能保持自身的意識清醒。

    “你們也就只有這點手段了吧！還有別的招嗎？放馬過來吧！”

    上蒼之手主打一個嘴硬，人可能會死，但嘴一定還在。

    張池並沒有繼續叫人出手，在這種情況下，越是和上蒼之手對抗，他的逆反心理也就會越重。

    而對他使用手段，也無非是肉身上的傷害，上蒼之手完全可以抵抗。

    一旦他們沒能成功讓上蒼之手屈伏，他的反抗意志就會越發堅定，這反而不利於張池的招降。

    “對你上手段並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想和前輩好好談談。

    至於前輩說我是鼠輩，在下也無所謂，爲了守護心中所愛，我不介意做一個卑鄙的人。”

    張池的這番話，讓現場的人都非常感動，雖然她們對於張池花心到處留情的行爲非常不滿，卻也知道張池是一個值得她們付出的人。

    因爲張池真的會很用心地去守護她們，儘管她們都比張池要強大，卻都能感受到張池對她們的愛護之心。

    上蒼之手沒想到自己還能被人塞一嘴狗糧，這也讓他感覺格外不爽。

    “你們都是修行有成的修士，卻還說什麼情情愛愛，實在是笑話！

    要不你們就是虛情假意，只是嘴上說說罷了，無非也是利益交換，各取所需。拿着愛情當幌子罷了！

    你們騙騙對方就好了，別來這裏騙我！”

    聞人離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她和張池的開始，就說是利益交換，但隨着交換的次數多了，她對張池也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顯然，張池對她也是一樣。

    只是，曾經利益交換的事情，也成了她最不願意提及的事情。

    現在被上蒼之手提及，她自然很是生氣。

    張池卻不以爲然，道：“人之所以爲人，便是因爲人不只是有理性，也會有感性。

    人與人之間的愛情，禽畜之流難以理解是很正常的，有道是夏蟲不可語冰，咱們就別討論這個話題了。”

    上蒼之手：“……”

    你是不是以爲以爲沒聽出來你在罵我？

    不等上蒼之手發怒，張池便快速轉移了話題，詢問道：“前輩也算是個體面人物，如今勝負已分，塵埃落定，何必做無謂的掙扎，你自己要吃很多苦頭，我們也要浪費很多時間。

    不如你配合一點，讓我們省省力氣，以後我們也會在史書上記上一筆，也免得前輩您遺臭萬年啊!”

    上蒼之手的臉都黑了。

    他其實還挺在乎身後名的，想到自己日後會被萬民唾棄，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變成鬼的時候他是一時衝動，沒有考慮到這點。

    後來壞事做得越來越多，他也索性一做到底，反正成王敗寇，歷史是勝利者書寫的。

    誰能想到，最後是他打輸了？

    而現在，張池的提醒可以說是恰恰命中了上蒼之手的要害。

    可以預見，這一戰過後，他會被釘在恥辱柱上，天地盟和天柱聯盟可能都難逃一劫。

    “不！不可以！”

    上蒼之手的反應讓張池覺得可笑至極，其他人則是很震驚。

    在她們想來，上蒼之手這麼兇殘，殺了那麼多人，做了那麼多壞事，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無所畏懼才對。

    結果，張池小嘴那麼一叭叭，竟讓上蒼之手流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就……挺奇怪的。

    張池倒是不震驚於他的態度，他倒是覺得正應如此。

    上蒼之手算是典型的紙老虎，看起來十分強大，內在卻十分軟弱。

    這種人張池也見得多了，以前做刑案律師的時候，經常能看到罪犯變臉。

    宣判死刑前：慌什麼慌，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宣判死刑後：我錯了，求求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種人太多了，在作惡之後，他們非但不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覺得自己做得理所當然。

    哪怕被人譴責，也堅持自己的道理，堅決不動搖。

    直到被鐵拳錘中，才開始後悔。

    上蒼之手也差不多，只是，他在乎的不是一時生死，而是在乎死後的事情。

    不過，上蒼之手畢竟也是有逼格在身上的，他只是流露出了異樣的神色，卻也沒有對張池求饒認錯和懺悔。

    隨後，他又開始擺爛了。

    “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不過你也別太得意，今日之事，的確是你贏了，但來日的你，未必不會是輸家。

    或許是你，或許是你的後人，總會有人流芳百世，也總會有人遺臭萬年。

    都不過是棋子罷了！”

    上蒼之手嘆息一聲，看向張池的眼神也帶着幾分憐憫和嘲諷。

    其他人只當着是上蒼之手在詛咒張池，心中自是不忿，妙音都打算用黑蓮花再給上蒼之手來一下，讓他陷入劫數之中倒大黴。

    不過，她剛要動手，就被張池阻攔了。

    這個時候，沒必要讓妙音再動手了。

    “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你也說成王敗寇，便知道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若是我們作爲勝利者，願意替你和七天柱保留最後的顏面，讓這段故事消失於歷史之中，世人只知你們的消亡，卻不知你們爲何會消亡，也不會知道這個過程中你們做了什麼，經歷了什麼，如何？”

    張池針對上蒼之手的需求，給出了最完美，但也是最不值錢的條件。

    不過是在史書上修飾一番而已，這算不得什麼。

    上蒼之手願意慷慨赴死，張池也沒必要非讓他遺臭萬年。

    人死了，一切都沒了，歷史是給後人看的，他只在乎當下。

    何況，修仙界不清不楚的歷史太多了，也不差這一件。

    張池並不在乎的東西上蒼之手卻狠狠的心動了。

    “此話當真，你不會誆騙我吧？”

    上蒼之手也是被張池騙怕了，哪怕最後大決戰，他也是上盡了當。

    第一，南洲有雪山神鎮守，來的還是本尊，以他目前的能力，的確不是雪山神的對手。

    第二，雪山神和聞人離也會玩套路了，明明能夠直接殺死他，偏要將他困住。

    現在張池又來和他談條件，他能不怕麼？

    張池當即舉起手道：“我對天發誓，只要上蒼之手前輩慷慨赴死，不做無謂的掙扎避免我們損耗太多的力氣，我必定在史書上爲上蒼之手及七天柱的名聲進行美化.

    若違背此誓言，便讓我被五雷轟頂，魂魄墮入九幽，永世不得超生。”

    張池這個誓言很重，也很有誠意，不過，張池依然留了餘地。

    美化，到什麼程度才算美化？

    只要不是寫實，空子太多了。

    不過，如果上蒼之手真的願意配合，張池這個誓言也可以是認真的。

    見張池發如此重誓，上蒼之手也總算是放下了戒備，選擇了相信張池。

    他之前已經衝擊過這個囚籠很多次了，他也知道，自己強硬地衝撞，的確會給聞人離帶來麻煩，甚至拖着聞人離一起死都有可能。

    但是，他逃不掉卻是肯定的。

    張池不也說了嗎？

    聞人離心善，想要拯救所有人，但張池不會。

    雪山神和他們都是一夥的，若是張池請求雪山神幫助，也未必不能在他拖垮聞人離之前將他殺死。

    所以對抗下去的確沒有什麼意義，不如保全七天柱的名聲。

    至於他自己的……

    無所謂了。

    “你的條件，本座答應了。”

    上蒼之手果真放棄了抵抗，任由聞人離的黃蓮花將他的血霧轉化爲靈魂。

    至於上蒼之手自己，他已經閉上眼睛等死了。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他還在品嚐業火焚燒的痛苦

    他最後的體面，就是忍耐。

    張池卻追問道：“上蒼之手前輩，還可以再和晚輩聊幾句麼？”

    上蒼之手微微睜開眼，道：“你若是想要嘲諷，就自己說自己的便是。”

    “前輩多慮了，晚輩並沒有想要嘲諷前輩的意思，只是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

    “問吧！”

    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上蒼之手要去世了，也沒有那麼癲狂暴躁，任由張池詢問。

    張池便直言道：“前輩剛纔說我們現在是贏家，將來遲早會成爲輸家，這裏面是有什麼玄機？請前輩解惑。”

    張池有求於人的時候，還是挺客氣的。

    上蒼之手也不禁對張池另眼相看，別人只當他是在詛咒，張池卻從這幾句話裏聽出了深意。

    不愧是能搞得他焦頭爛額的男人，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只是，知天易，逆天難。

    “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沒用，還不如不知道。”

    上蒼之手這句話是真心的，這也讓他很意外，他對張池恨之入骨，沒有蓄意挖坑針對張池也就罷了，居然還給了他人生忠告？

    這還是他麼？

    上蒼之手疑惑，但上蒼之手又恍惚間想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當年的他，也算是一個熱情的人吧！

    雖然身份尊貴，但他對人十分友愛，從不擺少爺架子，遇到有需要幫助的人，他也會傾力相助。

    曾經年少，他也曾仗劍江湖，行俠仗義，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然後一步步走到了現在？

    想起來了，是在成爲了蘇家繼承人，新一代上蒼之手繼承人之後，他的心就一點一點變了。

    張池看上蒼之手臉上寫滿了追憶，張池也沒有出聲催促，他知道，上蒼之手的心防已經一步步放開了。

    現在，就是探索祕密的最佳機會。

    過了許久，上蒼之手終於從回憶殺裏清醒過來了。

    他發現，自己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他已經做出了努力，只是結果不那麼好罷了。

    天命難違啊!

    他已經拼搏過了，拿所有天柱的名聲和性命，乃至整個中洲的生靈，可惜，他終究是失敗了。

    上蒼之手忽然睜開眼睛看向了張池，眼裏有不加掩飾的惡意。

    “如果你知道了你的未來的命運註定是消亡，你會怎麼做？”

    上蒼之手打算告訴張池一點祕密，反正是張池自己追問的，那就別怪他亂張池的道心了。

    但面對這個問題，張池並沒有多糾結，反而很隨意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註定要消亡的，我當然是接受這樣的結果，然後珍惜現在的生活。”

    上蒼之手：“……”

    這答案不對啊！

    “你原來是這種軟蛋？死到臨頭了都學不會反抗嗎？”

    上蒼之手最氣的就是這種人，張池卻淡然地搖了搖頭，道：“你都說了是註定，既然已經註定，人又何必爲自己改變不了的事情去悲傷難過？

    俗話說得好，盡人事，聽天命。

    做自己能做的，珍惜現在擁有的，這就足夠了。”

    上蒼之手：“……”

    原本他想動搖一下張池的道心，沒想到，道心被動搖的竟然是自己。

    “錯的竟然是我？”

    上蒼之手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一時間心態也有點炸裂。

    他忽然覺得張池的說法很有道理。

    未來既然已經註定了，爲什麼他沒有盡人事聽天命？

    天地盟世世代代以來，都在尋求改變命運的道路，最終，到了他這一代。

    上蒼之手以爲自己能贏，結果屢屢敗在了張池的手裏，天地盟多年的籌備，就這樣變成了一個笑話。

    而他一氣之下走上了不歸路，好不容易遇上了血蓮花，竟也還是被張池算計，最終走到了現在。

    爲了對抗命運，他付出了太多，卻也錯過了太多，也讓自己改變了太多。

    即便今日成功了，他還是他麼？

    費盡全力保護的天柱，還是當初的天柱麼？

    也許，當一代代的天柱爲了保護天柱而做出了違背天柱初衷的事情時，天柱已經算是在慢慢消亡了吧！

    此時此刻，上蒼之手竟大徹大悟。

    他周身的氣血恢復成靈魂的速度越來越快樂，他眼中的戾氣也在漸漸減少。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其實早就輸了，只是現在才知道……好一個天命難違！”(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