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枝嫩柳字數:3455更新時間:24/06/27 09:52:01
    此話一出,衆人皆想起了,前幾日喻凜沒用晚膳,去了祝家天黑還沒回來的事。

    似乎那天他最後還是回來了,不過天色已經很晚了。

    方幼眠察覺到有人在往她這邊看,她默不作聲照舊斂着睫毛,蓋住眸,不發一語。

    喻凜自然也發覺了,此話一出,旁邊的人都在有意無意看方氏。

    各種眼神千奇百怪,憐憫,笑話,輕視,不屑,好奇....

    他本就蹙着的眉頭越發深了起來,旁人不解其意,還以爲他這樣看着方幼眠是不喜。

    崔氏第一個開口,她覺得方幼眠丟臉,有她的地方總是叫她丟面子,沒一點好處,忍着不耐沒好氣呵她,“方纔母親叫你過去說話,你別在這裏杵着了。”

    她福身,做全了禮數,沒有因爲崔氏的冷待,以及衆人的輕視而面露尷色,坦然自若,不卑不亢帶着小丫鬟離開。

    溫柔翩翩的姿態,猶如一縷清風,叫人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只察覺到清風和熙,

    她總是這樣安靜,似乎任何煩燥紛擾都與她無關,別人怎樣看,說些什麼,她亦不會放在心上。

    “......”

    包括他這位夫君。

    方幼眠的身影消失在放置薔薇花束的廳堂轉角處,喻凜收回目光。

    方氏走後,衆人又恢復了熱鬧的氣氛,崔氏和喻初邀約着祝家的人到暖閣坐下,吃着糕點瓜果,精緻的花茶水酒,歡歡喜喜說着話,氣氛一派和諧歡樂。

    喻凜話少,即便衆人話裏話外的話茬總是有意無意圍繞着他,他也就是偶爾淡淡幾句以作應答,並不主動開口問些什麼,說些什麼。

    只因心頭莫名縈繞的那股怪異滋味,久久不散。

    這些席面都是方氏準備的,她卻沒有在這裏,到了用膳的時候也不曾過來,想來或許是在祖母那邊,亦或者到了別處,總是後面都沒見到她了。

    老太太找方幼眠也沒有什麼事,方幼眠過去時,她在後廳堂與各世家的老太太閒聊,多說起昔年閨中的往事,小屏風隔絕後面有伶人抱着琵琶在唱小曲,混合着堂內假山流水潺潺聲,清越好聽。

    幾位老太太跟前都有幾位年輕的媳婦和小姑娘們陪襯着,或許是老太太覺得膝下寂寞,幾房的姑娘們都約了各自的玩伴,尋不到人,故而將方幼眠給叫來,好歹不在別的老太太面前落了空。

    後半日,方幼眠都在老太太跟前,外面有寧媽媽帶着碧波齋的人看着,不用看人臉色,她得了少見的悠閒。

    這場席面平穩順暢結束了,要說有什麼突發的情況,便是方幼眠從後廳堂之時,寧媽媽過來老太太耳邊稟告,說是宮內來人送了賀禮,崔氏正在接待,此外,東宮太子也叫人送了,寧王那邊也有。

    三方來的人都未曾停留太久,送了禮之後,說了一些吉利話便離開。

    老太太囑咐好生恭敬送出去,勿要忘了回禮。

    入夜裏,玉棠閣內。

    收拾好自身,方幼眠照舊又在跟小丫鬟們整理賀禮,登記造冊入庫。

    雯歌邊看邊驚歎,說這些賀禮着實貴重少見了一些,只一眼就知道是費了心思的,有些東西,她連見都沒有見過。

    尤其是宮裏送過來的,比旁的都要好,太子送的還是貢品,便是找遍整個瀛京都尋不到呢。

    方幼眠只是笑,爲了討好喻家,各世家的確是費了不少的心思,可再名貴又有什麼好,禮尚往來,將來都是要還回去的,你要是還不上,遲早要遭人詬病。

    至於宮內的禮可就不叫禮了,那叫天家賞賜。

    收禮還禮也是一門累人的活,其中門道頗深。

    “左邊已經整理好了,小心存放到庫房,掌燈的人必要挑明亮些的照應,走路都要仔細些。”方幼眠清點了一遍,囑咐道。

    拿走了一半,案桌上空曠了不少,她也不用拘束着手肘寫字,舒服了許多。

    說着說着,雯歌就忍不住,又開始抱怨。

    “要說今日什麼最出挑,還不得是祝家的小姐,明明祝家的禮已經送了,她還非要大張旗鼓送她自個的那一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給有了家室的公子送衣衫,她也不想想妥不妥當?別的幾房姑娘是大人正經小妹,都沒有她這樣過分...”

    雯歌後面知道了門口發生的事情,真是氣不過。

    “還有底下的那件衣衫,早不拿出來,晚不拿出來,當着衆人的面顯擺,這哪裏是送衣服,分明是打您的臉!”

    她替方幼眠不平,越說越來勁,聲音一時拔高沒有收住。

    誰知竟撞到了喻凜長腿一邁跨入室內。

    “......”

    聽得旁邊行禮問安的動靜,方幼眠看過去,雯歌嚇得不輕,梗着脖子瑟縮了起來。

    男人還是白日裏的那一身絳紫色衣袍,面冷如玉,也不知是不是因爲聽到雯歌所言的緣故。

    方幼眠起身去迎,“夫君回來了。”

    “淨房早備辦了熱水和衣衫,夫君可以先去沐浴。”

    面對她貼心備至的話,喻凜看了她許久,才淡嗯一聲。

    他收回視線,掃了一眼堆滿賀禮的案桌,沒有說些什麼。

    方幼眠派了兩個小丫鬟跟上去,在淨室外等着聽吩咐,而後鬆了一口氣,凝神快些將賀禮清點登冊。

    有了方纔那一樁插曲,雯歌也不敢再多話了,小心翼翼抿着脣做事,主僕兩人帶着丫鬟們,抓緊時辰,終於在喻凜沐浴出來之前整理好了。

    男人披着外衫,清雋的眉眼如同上好的琢玉。

    他似乎徑直要往偏寢走的模樣,方幼眠叫住了他,“夫君。”

    喻凜看過去,以爲她有什麼事,猜測亦或是要爲方纔她的貼身丫鬟所言而辯解。

    還沒張口,便見到方氏走到她的妝奩臺前,拉開黃楊木多寶格,從裏面拿出一個什麼物件。

    她傾身的時候,方便握筆蘸墨挽起來的袖裾落了下來,蓋住她清瘦不着一飾物的嫩白手腕。

    方幼眠很快折返,拿着小錦盒到他的面前。

    她手裏的東西,十分小,能裝在這個裏面的,必然是小物件,所以這是什麼?

    很快,喻凜便知道答案了。

    方氏到他差着兩步距離的面前站定,跟今日那會基本一樣。

    “夫君凱旋歸來,我也沒有什麼好贈夫君以表恭賀之物。”

    她邊說邊打開小錦盒子,“便做了一個香囊,裏面放了一些香料...”

    她的話不曾說盡,可也沒有再說了,把她的禮給遞過來。

    靜靜躺在小錦盒子裏的香囊,是湛藍色料子所制,表面繡了祥雲紋路,簡素卻不失精美。

    這是方氏親手做的。

    “......”

    她原來也有給他籌備賀禮,並沒有忘記。

    今日席宴散了之後,送母親回去,母親吃了一些酒水很高興與他說着話,便講她這些年辛酸無比,膝下就有他一個能撐起長房的男丁,他父親自打戰場上受傷之後,足不出戶,家中便寂寥起來。

    喻凜被派走邊關以後,她整日裏提心吊膽,家裏的叔叔嬸嬸也不親厚,她日日提心吊膽,很是擔心他在外出什麼事,因爲他不在,父親又不怎麼出門,瀛京的人都低看她。

    眼下他凱旋歸來,給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又給她掙得了誥命,光耀了長房,她心裏說不出的高興和欣慰。

    說着說着,又講到了方氏,說她一點都不好,辦個席面辦得好小家子氣,宮內的人來見了,只怕回去不知怎麼說喻家呢。

    家裏不是沒錢,官家也賞賜了許多,就應該風光操辦,話越說也不好聽了,喻凜聽得不大歡喜,又不好和吃醉酒的崔氏講其中盤根錯節的利害關係,她未必聽得進去也聽得懂。

    只道,“母親不要這樣講,她辦得很妥當,便是祖母也尋不到話來說,再者,宮內不會管家宴的事。”

    崔氏冷呵,全然沒有聽進去,“如今你是很會爲她說話了,她什麼都好,她討好了你祖母,又來討好你。”便是喻將軍,也道她當家做主做得不錯。

    崔氏心裏不痛快,又訴說自個的委屈,“除卻你小妹,沒人知道你母親的難過。”

    她講喻初倒是貼心窩子,偶爾陪着她,後又繞到了祝家祝綰妤的身上,提到了今日的賀禮。

    “我們兩家是世交,知根知底,她跟你小妹交好,你又與那祝家大郎往來,不如...”

    話沒有說完,喻凜知道崔氏要說什麼了,徑直打斷,“母親吃醉了,好生歇息罷。”

    “她用心給你做衣衫,況且上次你去祝家...”

    “母親想必誤會,兒子上次並非是去祝家。”喻凜解釋清楚一切,崔氏聽完只道緩聲迷道原來是這樣,後酒勁上來,暈暈沉沉又說起方幼眠,家中的人都給他準備了賀禮,她是他的妻子,卻什麼都沒預備。

    喻凜打斷,告知崔氏,方幼眠操勞家中已經很是辛苦,他日日看在眼裏,什麼賀禮之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後讓靜谷庭的丫鬟將崔氏扶進了院內。

    他回了玉棠閣。

    方幼眠說完之後便靜靜等着,喻凜不接話,她也不曾再張口。

    總之賀禮是送了,喻凜接不接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個香囊雖然不貴重,到底是耗了時辰做的,除卻恭賀喻凜得勝歸來,也有一層答謝的意味在,感謝喻凜幫她去跟崔氏遊說,叫她管家的事輕鬆了許多,沒有那般勞累了。

    這一層,自然是不能跟他講。

    看着眼前柔順貞靜的妻子,她的身姿嬌小,身量堪到他胸膛,垂着俏白柔和的臉蛋,斂着睫毛。

    給他送禮,也跟往常一樣,從不擡眼看他。

    男人喉骨上下一滑,往前跨了一步。

    高大如山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方幼眠,只見她的睫毛顫了兩下。

    而後,喻凜接了她遞過來的香囊。

    因爲錦盒小了些,他的手掌又大。

    修長白皙的手就這般伸過去,指腹意料之外又不可避免,觸碰到了她柔若無骨又嬌小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