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枝嫩柳字數:3251更新時間:24/06/27 09:52:01
她適才要入眠應承周公的約,聽到這話人還迷糊着。
雯歌不得已搖晃她的肩膀,又俯在她的耳邊說了一遍,方幼眠嘆息睜眼,而後迅速起身,來不及梳妝便只能披着外衫出來接喻凜了,她囑咐人將燭火給點燃,再準備熱水。
“夫君萬安。”
方氏匆匆趕來,青綠色鳶尾花紋裙外面披了一件織錦的斗篷,她的整張小臉埋在一圈柔軟絨絨的兔毛領間,臉上粉黛未施,烏髮鬆鬆挽起,沒有別任何一支珠釵步搖,給他行禮請安。
青絲如瀑,更顯得她膚白貌美,不用任何脂粉着抹點綴,便這樣叫人驚豔,方氏的底子真的很好。
也是,她本就生得清麗柔美,跟家裏女眷相比,往日的脂粉算是上得素淡了。
即便她低眉順眼,已經竭力粉飾,依舊不難從含着水意的眼尾和鬆軟含糊的語氣當中察覺到她的睏倦,便是步履也有些虛浮,走過來迎接他的速度走得很快,耳鬢的碎髮都有些亂了,偏偏要鎮定自若,顯得從容。
“如何起來了?”喻凜問。
方幼眠聽男人這話有些懵懂,還能如何?自然是要過來迎接他。
因爲不解,她擡起泛着水霧的眸子瞧了他一眼。
喻凜也是後知後覺,她是要過來接他的。
微頓之後,攥拳抵在薄脣邊,清咳肅聲,“......”
是他疏忽了,往前在京城的時候他偶得閒暇也會跟在好友出去暢談吃酒,幾次夜色很深了才回家,家中的人俱都歇下了,除卻身邊跟着人隨從之外,沒有人會起來迎他,所以他才有那麼一問。
方幼眠明顯也反應過來了,喻凜之所以有此一問,還是因爲沒有將她這位“妻子”放在心上,故而覺得她該做的事情出格冒昧。
“你...下次時辰過後,兀自睡去,不必再起身來接我。”喻凜道。
他張口吐息之間,方幼眠聞到一些若有似無的酒味。
喻凜出去與人吃酒了,不過他看起來並沒有醉態,還是眼清目明。
許久不見她說話,喻凜想到昨日讓她不要忙碌她吞吞吐吐的緣由,而後再道,“你放心,若母親知道,我會去說。”
她一開始就不想,不過是怕落人口舌,屆時崔氏責罵,說她不好生伺候,說不定還要加以責罰,既然喻凜都這樣講了,那便恭敬不如從命。
方幼眠垂下眼睛,輕輕的一聲,“好。”
“多謝夫君。”末了,喻凜已經提步往裏面走,她才又小聲補了一句,在後面跟上。
聽到男人的耳朵裏,只覺得她禮貌得有些距離。
他輕聲嗯。
喻凜跟上次一樣,只要他的貼身侍衛處理身邊事,就連丫鬟也不要,熱水已經燒了擡進來,丫鬟都進不去淨室。
方幼眠總不能現在去歇息,就在外面等,她無事可做,又不好拿了香囊出來接着做,畢竟是要過些時日送出去,好歹別提前叫喻凜看見了。
想到他方纔吃了酒,便囑咐了小丫鬟去熬醒酒湯來。
她就坐在雙耳香薰爐子當中等待,內室過於安靜,睏意再次席捲而來,方幼眠手肘擱在圓桌上,手撐着腦袋,濃密的眼睫漸漸耷拉下來了,遮住了她漂亮的眼睛。
喻凜出來之時,見到她如前一般坐在燭火下,圓桌前,鬆開了斗篷,她的烏髮攏到一邊去,只穿着雪白的中衣,肩若削成,單薄瘦弱。
一條細細的絲帶將她的腰身束得緊緊的,看着十足細,幾乎一掌就能攥過來,她的小香囊還懸掛在腰間。
難怪書上說要在燈下看美人,“......”
他的酒量明明不差,不知是不是因爲帶兵打仗多年不沾酒的緣故,在祝家吃了些酒,此刻沐浴淨身之後,胸膛中竟然浮現出絲絲不可名狀的躁意。
喻凜捏了捏眉心,閉眼壓下。
放輕了腳步走過去,快要靠近提醒她去歇息之時。
三兩步的距離,她忽而察覺驚醒,便是喻凜也被嚇到,她側過頭來定定看着他,浮上霧氣的眸子顯得有些溼漉漉,人的反應鈍鈍的。
形容看起來有些惺忪,暈乎乎的模樣,旁邊的小丫鬟小小提醒了一聲,她才恍惚站起來,恢復往日的規矩,問。
“夫君已經梳洗好了麼?”
“嗯。”
方氏與白日裏的老實,第一眼叫他覺得的木訥沉悶有所不同,掩蓋不住的女兒家情態,笨拙當中不乏有趣...還有些可愛。
“我命人熬了醒酒湯,夫君要不用一些罷,免得明日起來頭疼。”她這樣道。
竟然察覺到他吃酒了,還命人備辦了湯水。
難不成身上的酒氣很重薰到她了?
喻凜頷首,身側的千嶺上前去找小丫鬟拿醒酒湯。
“多謝。”他也道。
兩人相顧無言,喻凜囑咐,“你好生休憩。”
而後又去了偏寢。
男人走後,方幼眠卸下渾身的力氣,忙不迭鑽入寬大的羅漢牀中。
雯歌欲言又止想跟她說事,見她困極了,想到明日要忙就沒有開口。
喻凜喝了醒酒湯後,又脫衣上了藥,這兩日不忌口食,即便藥用得上乘,身上的傷口好得沒有那般快,得益於他身子強健,沒出什麼岔子。
後幾日事多,主要管採買瓜果蔬菜糕點酒水的事情,家裏桌椅板凳不夠了,另外要再置辦,幫閒跑腿的人原本打算找常年用的那一起子人,不知怎麼的,原本在書房看兵論的喻凜竟然聽到了方幼眠跟丫鬟們低聲的吩咐,說是不用,只撥了他身邊的隨從侍衛來幫忙。
方幼眠當時捧着賬本,一手拿着對牌轉過來,一身嫩綠的曲裾深衣,整個烏髮完全盤了起來,露出雪白的後頸,顯出幹練利落。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她有些爲難,“動了夫君身邊的人,只怕夫君做事不方便。”
喻凜看着她精打細算,一心爲他着想的樣子,溫聲,“不會,千嶺在,他會安排妥當。”況且在家裏也用不到什麼人。
她還在糾結,又問,“當真可以麼?”如此一來,倒是節省了一筆不小的開支。
“可以。”男人低聲,聲音越發磁沉。
方幼眠縱然不跑動跑西,到底要覈對錢數,再給管事的撥銀子,等管事的將單子上的用物採買回來了,管事媳婦們又上玉棠閣來給她回話,登記入賬,一筆一筆都要無比明晰。
這兩日,喻凜也一直在家,暗裏派了私衛出去查訪內應的事,順着他上次在刑部所說,刑部侍郎來信果真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他不出面,只做背後的操.手。
夫妻兩人共處在一屋檐下,涇渭分明得很,除了必要的交涉,誰也不打攪誰,各自忙碌各自的事。
雯歌日常在方幼眠跟前抱怨,兩人看着不像是夫妻,更像是搭夥的同舍人,想讓她趁此機會,好好跟喻凜套近乎,好歹拉近拉近感情,趁早圓房有個孩子,她都置若罔聞。
忙到了邀客的那一日,方幼眠醒得依舊很早,並非不困,只是因爲這些年守着時辰睜眼,養成了習慣,她想再睡會也睡不着,總害怕歇息一會歇過了時辰,索性閉目養神。
起來之時,又聽到了後院傳來練劍的呼嘯聲,是喻凜在練劍,他的武藝已經出神入化,卻沒有一日懈怠,每日見到喻凜刻苦,總不可避免看着他的身影失神想到家中弟弟,他幼年學書也十分刻苦,家裏沒有炭火,到了冬日裏,破舊的屋舍無法禦寒,凍得雙手生了凍瘡通紅腐爛,他也能強忍着握筆寫字。
若是他將來握劍,想必也跟喻凜一樣的,不過後學劍藝,遜色喻凜微微。
她看喻凜之時,幾次被他發覺,撞見男人劍眉下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深邃不知意,只覺很是尷尬,後來,方幼眠也不再看了。
梳洗之時,小丫鬟們在旁邊給方幼眠稟告已經上門的客人都有哪些,分別迎去了什麼地方,循着貴客的口味,上的什麼茶水糕點。
家裏給喻凜接風洗塵,場面要辦得好,又不能太過於張揚奢靡,免得被人參奏彈劾。
她聽着小丫鬟說話,確認沒錯了,又叮囑了幾句,才叫人下去,讓雯歌快些梳妝。
身側沒有人了,雯歌湊到她耳邊說悄悄話,樣子神神祕祕,方幼眠還以爲是什麼大事,一聽說是喻凜幾日前回來時身上穿的衣衫與回來換的衣衫不一樣,心裏只覺得有些無趣。
這都過去許久,如何又要翻出來說?
“即便要多簪幾支珠釵,你也少戴一些,我覺得很沉。”
見客隆重,不能過於清雅,雯歌樂此不疲給她上珠釵,方幼眠覺得重,壓着頸子難受。
“姑娘到底有沒有聽奴婢說話啊?”雯歌都快氣死了,“大人那會子出去的衣衫是新換的,短短時辰爲何又要換新衣?”
“這有什麼奇怪?少留心這些。”她不想聽,左右不過男女之事。
“這還不奇怪,您就不會胡思亂想麼?”雯歌點撥,“奴婢幫您琢磨了幾日,必然是姑娘在家裏得大人看重維護,祝小姐着急了,這才想法子把大人從家裏叫去,又使出詭計。”
“別胡說了,今日事情多着呢,留神看顧。”放幼眠起身,“好了,走吧。”
雯歌放下梳篦,跟在她的後面過去。
喻凜練完劍沐浴淨身過來之時,家裏正廳堂已經人滿爲患了,見正主來了,衆人紛紛上前與他賀喜攀談。
喻凜脣角噙着淡笑,多半在聽,偶而兩句謙遜應承着。
期間,視線狀似無意看了一圈,沒在人羣中找到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