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法採字數:3768更新時間:24/06/27 09:48:36
    恩華縣,恩華王府。

    朱意嬌的侍衛左等右等不回來,她就覺得不妙了。

    果然今日就來了消息。

    “縣主,那滕越把白鳳山上的土匪全都剿了,除此以外,似乎把咱們的人也扣在了手上。”

    話音沒落,朱意嬌一把掃掉了桌上茶碗。

    瓷片崩碎的聲音瞬間尖利地響起。

    “他是不知道被抓了就死嗎?活着幹什麼,讓滕越抓住我的把柄?!”

    下面的侍衛聽得心下一寒。

    朱意嬌卻全然不在乎,“那滕越呢?他想怎麼樣?想敲打我?”

    侍衛搖搖頭,“回縣主,滕越沒有尋到王府來,反而與按察司的官員多有接觸。”

    按察司是專治一省司法刑獄、監察按劾之事的衙門,這儼然不是處置匪患的做派了。

    朱意嬌頓了一頓,“他真找了按察司的人?”

    侍衛點頭,朱意嬌愕然,“他不是衝我,是衝着父王去了?他竟然敢同我們恩華王府,明裏對着來?”

    侍衛心道滕家這些年交結了不少文武官員,滕越也確實戰功卓著,步步升遷,這次又的確生擒到了恩華王府的人。

    縣主要殺他妻子,雖沒得手,卻聽說滕越的夫人爲了逃出命來受了重傷,這與殺妻何異?

    能在邊關與韃子作戰殺出來三品的武將,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低頭。

    “王爺也知道了,正召集王府屬官和幕僚商議此事。”

    朱意嬌向後踉蹌了兩步,咣噹坐到了太師椅上。

    “那我豈不是把父王連累了?!不行,這不行,父王是要做大事的人,怎麼能被我連累... ...”

    她越想越覺煩躁惱怒,“滕越豎子,其心可誅!”

    *

    西安府,楊家。

    楊尤綾這位貴女,成了西安府人人都能議論嘲笑兩句的人。

    楊二夫人一夜之間鬢角添了白絲,比起她前些日讓人到處宣揚鄧如蘊逼死艾柳時的簡單,她如今爲了給女兒壓下亂糟糟的名聲,使勁渾身解數,也只是杯水車薪。

    到底,這些真相可都是出自楊尤綾自己的口中。

    楊二夫人管不住城中的輿論,只能先管住女兒的嘴,但楊尤綾這驚嚇受的不輕,一連用了三日猛藥,才堪堪閉了嘴。

    她神志恢復了一些,但恢復了神志,知道了自己眼下的處境,每日裏哭個不停。

    楊二夫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反而被婆母楊老夫人教訓了一番,又被丈夫寫信回家訓斥了一頓,讓她把女兒管好。

    她讓楊尤綾別哭了,“我讓道姑給你算了一命,此時正是你的劫數,興許度過去,過兩年就好了。”

    誰想楊尤綾一聽更急了,“過兩年?可是白家六哥馬上就到西安了?娘之前不是說,若是白六哥來了,便讓我同他多多往來嗎?如今可怎麼辦?”

    楊二夫人聽見這話也煩躁起來。

    她們是西安府的人家,想要聯姻京城的高門難於登天,好不容易有個白家六郎是曾經相識的,更緊要的是白家是高門,白六郎的母親更是與宮中交好的大長公主,若有機緣讓女兒嫁了他,往後便不可限量了。

    可眼下這狀況,楊二夫人只能道。

    “白六郎是快來了,可你如今出現在他面前,他難道不會打聽你的事?我看還不如避他幾月,他總不能在先只停留幾月就離開,等這些傳言散去,娘再給你找機會不遲。況且京中適齡的兒郎也不他一個,娘會給你多想辦法的。但不管怎樣,你這病萬萬不能再犯了,從今日起就在家中,沒我的話不要出門!”

    楊尤綾抹着眼淚應了下來。

    但白六郎要來了的事,緊緊牽着她的心,若是能見面該多好!

    *

    滕越讓人把柳明軒的西廂房收拾了,牀帳桌椅一律從庫房裏換了新的來,這些也就罷了,他還叫了青萱,給柳明軒另外添些手腳靈巧會做事的丫鬟娘子。

    青萱得了這差事,親自叫了人來篩選。

    “... ...是去柳明軒裏照看夫人的孃家侄女琅姐兒,那些手笨的、眼裏沒活的,我這兒可不要。”

    柳明軒原本沒人想進,但自從夫人受傷回府之後,二爺日日都在柳明軒照看夫人,這些僕從最會看人下菜,之前看不上夫人是鄉下來的女子,不想去伺候她的,這會都爭着搶着要進院裏照看玲琅。

    青萱還沒把人選出來,就聽見了一聲呵斥。

    “吵吵鬧鬧做什麼?柳明軒裏是有金子還是有銀子,爭搶着要去?”

    魏嬤嬤突然走了過來,她斥了一聲,只把這些丫鬟娘子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沒人敢再說話,青萱走過來迎她,卻被她一眼瞥了過去。

    “我當你是個會做事的,許多事都交代給你,不曾交代紫苑。”

    青萱、紫苑都是林老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鬟,但她們也都是魏嬤嬤提拔起來的人。

    魏嬤嬤這麼一說,青萱臉色難堪了幾分,她見嬤嬤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只能請她老人家走到一旁。

    “這事是二爺交代的,我也只是照着二爺的意思辦事。”

    魏嬤嬤哼了一聲,“二爺是在外面領兵打仗的將軍,又不管宅門裏面的事,今次不過是看在那位受傷的份兒上,給些體面罷了。你還當真選起人來了?咱們家中正經主子院裏還差着些人手,你這會把靈巧的,都派去照看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才是咱們府裏的小姐。”

    魏嬤嬤一口氣說了這些,把青萱都說得有些愣住了。

    她一時不知道要怎樣迴應,魏嬤嬤這才正經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起來。

    “你聽話懂事,可明事理上還嫩的很。原本咱們家不該娶這麼個鄉下來的女子,但既然娶了也沒辦法了。可你要知道,她再怎樣也是小門小戶的鄉下女,身後還拖着一家子女人,什麼外祖母、涓姨的,都是鄉下的粗野之人,再穿上錦衣華服,也沒辦法同世家高門相比。”

    她說完這話,臉上漸漸露出恭順。

    “你要知道,世家大族的姑娘天生便尊貴、知書達理,對下人也溫和體恤,常懷慈悲之心。莫說咱們西安府裏的貴女不是這般,而是因爲西安府裏真正的貴女數來數去也沒有幾個。更不要說一些外面的人了。”

    她往柳明軒看了一眼,又皺眉收回了目光,言歸了正傳。

    “我這樣說你該懂了吧?那不過就是個鄉野小丫頭,能有口飯吃就行了,哪裏還要人跟着伺候?你若是挑出堪用的,就送去簫姐兒院裏,剩下的隨便撥兩個到柳明軒就行了。”

    魏嬤嬤說完,甚至都不想在這事上多費口舌,擺手讓青萱去了。

    青萱無奈,只能道,“嬤嬤教訓的是。”

    夫人是出身低些,可論舉止做派,哪有一點不如魏嬤嬤口中的真正的貴女?至少,她挺喜歡夫人,也喜歡夫人那聰明伶俐的小侄女。

    至於青萱心裏不準備完全照着魏嬤嬤說的辦,魏嬤嬤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只是看着柳明軒越發熱鬧起來,二爺日日留在院中,心裏沉沉的。

    偏生老夫人並沒對此上心。

    “老夫人怎麼能不上心呢?這樣下去可怎麼成,得思量思量了... ...”

    *

    滕越白天出了一趟門,回家的時候,在路邊買了八隻兔兒小燈。

    他這兩日讓人把西廂房收拾出來了,這會叫了侍衛唐佐把兔燈都抱過來,他左右瞧着,一一擺在了西廂房桌上櫃上,在牀頭也掛了兩隻,最後一隻挑在了門口。

    鄧如蘊剛吃了一碗藥,在牀上躺得實在累了,就在房中慢步走動。

    玲琅本是乖巧地在旁邊逗魚缸裏的小魚,但卻從窗戶縫裏往院子裏忽的看到了什麼。

    小丫頭眼睛倏然亮了。

    她騰地跳下了窗邊的椅子,邁着小腿登登地就跑了出去。

    秀娘正在收拾藥碗要送出去,險些被她撞到。

    秀娘連叫着她慢些跑,跟她走了出去。

    只是兩人走出門去,皆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鄧如蘊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能也行到門邊,撩開門簾往外看去。

    只一眼她亦愣在了門邊。

    天還沒黑透,西廂房已全然亮了起來。

    隔着窗子她便看到了兔兒燈影晃動映在窗紗上,滿屋子好似天宮落下了凡間一般。

    門口掛了一隻大紅色的兔兒燈,玲琅仰頭向上看去,男人擡手幫她取了下來,遞到了她手裏。小家夥驚喜地跳了起來。

    鄧如蘊愣着看過去。

    滕越擡頭,正與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處。

    四目相接的瞬間,他擡腳走了過來。

    玲琅驚喜的笑聲叮叮鈴鈴地傳過來,她挑着比她的腿還高的大兔兒燈,在西廂房裏噠噠地跑來跑去。

    滕越他目光落在她眼睛上。

    “玲琅很喜歡,蘊娘覺得可以嗎?”

    這兩日,他總是看着她的眼睛說話。

    鄧如蘊想要錯開,可那樣的舉動太過刻意。況且,她已經決定了,多少要接納一些他的好意。

    只有讓他心裏不那麼愧疚了,他才能和她回到原來距離上,也能讓這契約順利地進行下去。

    他先是讓人收拾了西廂房,又讓青萱調來了僕從,今日他親自買回了一堆兔燈掛在房中來引玲琅。

    小家夥毫不猶豫地上了他的當。

    他現在又這般口氣問她可不可以,她難道還說不可以嗎?

    她一時沒會他的話,轉頭看向那間西廂房。

    天光下落,夜幕緩升,庭院裏昏暗着還沒來得及掌燈,可西廂房裏的八隻兔兒燈全都點亮了起來。

    或粉或白,如花如雪,在黃昏的庭院裏好似月宮降臨,鄧如蘊沒想到自己一下子竟然看住了,待她回過神來,再次撞進了男人的眼眸當中。

    他眸中有了希冀,但卻沒有替她決定,只就這麼看着她。

    鄧如蘊低頭再次錯開。

    但她就先應下吧,過些日,再尋由頭把玲琅送離滕家。除了她之外,她家中其他人都還是要同滕家隔開的好。

    她緩緩點了頭,“不知道今晚就讓玲琅到西廂房來住,將軍覺得如何?”

    這話讓滕越眼中瞬間亮了起來。

    今日,她終於沒再拒絕他了。

    入夜的風吹動她鬢角的碎髮,她之前蒼白的脣色漸漸恢復了些許紅。

    他只看她的臉龐,“那再好不過。”

    她雖然沒瞧他,臉上卻浮現些許柔和。

    滕越心下微微一鬆。

    她是不是也有一些想要接受他了?

    往後還長,而他們相處的時間還短,他不太瞭解她的性子,她多半也完全不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但沒關係,從今日起他與她夫妻之間,會慢慢瞭解、親近起來的。

    她只要願意給他機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