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別再折磨自己，對不起

    長槍、利刃、劍影、刀光。

    皮膚刻滿代表着勇士的傷痕的巨大鯨魚浮出水面，發出狂躁的鳴叫。

    “嗚嗚嗚嗚嗚嗚！”

    它們，

    彷彿是與達夫那羣人魚截然不同的生物。

    在雲帆的視角看來，這些征戰在前線的利維坦的戰士無愧於“韋海妖邪”的名號。

    人魚士兵的眼眸盡皆蒙上一層深邃邪惡的黑光，而它們的兵器的刃口處，還殘留着大量乾涸的血漬。

    “利維坦！”

    “利維坦！”

    “維洛夫！”

    “維洛夫！”

    上岸的殺人機器們嬉笑着，眼神滿是駭人的冷漠。

    轟！

    高亢的螺號手響起，一位人魚騎士徑直衝入一戶院子，將其轟擊成一片廢墟。

    “哇哇哇哇哇！”

    被石塊掩埋的嬰兒迸發出撕心裂肺的啼哭。

    可...

    這哭聲彷彿激發了人魚們的兇性，它們舞動着寒光閃閃的長戟，面容扭曲地捅向周圍那些手無寸鐵的人類。

    “啊啊啊啊啊啊啊！”

    “娘，娘！我疼！救命！”

    “不！爹，我跟你們拼了！”

    在青石鎮內，這樣的慘劇到處都在發生。

    每一分，每一秒。

    而雲帆也是這才發現，作爲利維坦麾下最正統的人魚騎士，海洋的生靈們自有一套折磨人類的殘酷手段。

    那是絲毫不遜色於聖教廷聯軍的殘忍與暴力。

    “吼！吼！”

    身着大紅嫁裙的女屍同樣遊蕩在青石鎮當中，它盡情地撕咬着人類的血肉，而那羣人魚士兵似乎是將它當做了同類，並未表現出敵對的狀態。

    “吃，吃！啊啊啊啊啊！”

    隨着一口口的血食下肚，女屍的眼眸也變得更加清明。

    啪！

    一團肉塊落地，女屍怔怔地瞪視着前方，口中喃喃有詞。

    “雖然還是很餓，但是...”它擡起手撫上額頭，說道，“有一件比更重要的事情，那是...什麼？”

    “哦，我想起來了！”它突然狂放地笑，狀若瘋魔，“比起進食來說，更爲重要的...”

    “是復仇！”

    “爹！娘！咯咯咯咯咯咯咯！我來報恩了！你們，可要等着我！”

    砰！

    脊柱擰轉，女屍飛也似的竄出，飛快地撲回到自己的家中。

    ......

    剛一進門，

    雲帆眼前的景物隨之飛速變換。

    “啊，哈，哈，哈，哈，哈！”

    火炕上躺着的兩人同時驚醒。

    那正是女屍的父親和母親。

    “孩她娘！”漢子驚恐地環視着四周，半晌才緩過神來，“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當家的！”婦人立即呵止了他，面容同樣寫滿恐懼，“我...我也是這樣，我像是...夢見了妖魔鬼怪。它說，要報恩，還有...”

    “復仇！？”

    兩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脫口而出。

    “我們，難道做了同一個夢不成？”

    漢子愈發惶恐，他緊張地敲打着腦殼，狠狠地咬着牙，

    “這，這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曉得。”婦人搖頭，“怕不是，招惹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咱明天可得去廟裏燒一柱香，去去這股晦氣。”

    明明在夢裏，那詭異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

    可怎麼一到了醒來，全都忘了？

    二人苦思冥想，

    但就在這時...

    嘎吱！

    門開了！

    破爛的木門帶來的響動，可把這對夫婦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哇，哇，哇哇哇！”

    熟睡中的娃兒瞬間張開雙眼，發出近似於哀嚎般的哭聲。

    “娃兒莫哭，娃兒莫哭。”

    婦人緊忙抱起嬰兒，搖晃着哄其安靜。

    然而...

    嬰孩卻是一直哭鬧不停，幼小的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

    而漢子則是嚴陣以待地注視着門後的那方黑暗，那裏，似乎正有着一雙野獸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他的身上，猙獰而又殘忍。

    但...

    濃厚的肉香卻打破了他的疑慮。

    “爹！娘！”

    甜膩膩的呼喊聲直達心頭，身段窈窕的姑娘家小心翼翼地端着兩大碗肉粥款款走來，

    “吃飯了！”

    米粥的氣息衝得漢子發昏。

    他注視着一碗米粥被纖細的指尖緩緩地推到他的面前。

    一擡起頭，

    滿眼全是女兒的笑容。

    可這甜甜的笑，卻彷彿勾起了男人記憶深處的恐懼。

    他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娘，你也吃啊！”

    姑娘恬靜地笑着，她坐在炕稍，擦拭着自己的手掌。

    “哦，哦!”

    二人下意識地點點頭，接着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肉粥上。

    饑荒已經籠罩了大承王朝太多的時間，作爲平民百姓的他們，到底有多久沒有填飽過肚子了呢？

    答案怕是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吸溜，吸溜！

    肉粥下肚，夫妻二人甚至連米粥的滾燙也顧不得，囫圇地將其吞入腹中。

    ......

    幾分鐘後。

    將碗內的最後一粒米舔淨，漢子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嗝！”

    他安詳地打了一個飽嗝，表情閒適而又自在。

    但也正是在填飽飢腸後，他才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

    “丫頭。”男人的表情變得嚴肅，“這肉，哪來的？”

    “啊？是啊！”意識到這一問題的婦人也隨之一愣，“閨女，你不會是去偷...”

    轟隆隆隆！

    雷光劈下，閃電將屋內照了個透亮。

    噌！

    一寸寸白毛刺破血肉，尖利的獠牙自嘴脣裏翻出，點點血色的淚光浮現在女屍的眼角。

    “你們，難道忘了嗎？”它歪着頭，笑容滿面，“你們難道忘記了，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嗎！”

    譁啦啦啦！

    暴雨灑落，颶風如女鬼哭訴一般刮過，拍打着脆弱的紙窗。

    陰寒暴虐的氣息充斥滿整間房屋。

    夫婦二人在一瞬間想起了一切。

    “閨女，閨女！”漢子望着那個朝着自己緩步走來的白毛怪物，大聲哭喊，“爹也有苦衷啊，咱家實在是沒法子了，要不然，也不能讓你...”

    “咯咯咯！閉嘴！”

    覆蓋着白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舌頭。

    女屍像是要吃人似的放聲咆哮：“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嗎？爹！爹！”

    緊接着，

    它又陰惻惻地怪笑：“爹，女兒不孝！可我也已經報了你們的恩情，那麼...”

    “該我復仇了！”

    報恩之後，

    便是報仇。

    滋啦！

    口條被巨力扯斷，他再也無法爲自己狡辯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女屍用手中長長的肉條勒住了漢子的脖頸，“怎麼？這不是當初...你殺我的時候了？”

    咚！咚！咚！

    它像是提起小雞仔一般抓住男人的頭顱，瘋狂地砸向炕沿。

    一下，兩下，三下...

    女屍笑着，眼角溢出兩行血色的淚珠。

    放下手中的死屍，它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存活着的人類。

    “娘！”女屍笑意盈盈地走去，“爹殺我的時候？你在幹嘛？”

    嘎巴！

    緊緊攥住婦人的脖頸，女屍將那張滿是白毛的臉逼近，大聲質問。

    “我的命真的就不算是命！咯咯咯咯咯咯咯！你們看待我與雞鴨豬狗無異！”

    “你想說什麼？你能說什麼？你還要說些什麼？”

    黑漆漆的爪尖刺入皮肉。

    它目不轉睛地望着婦人紫黑色的面龐，彷彿在等待一個回答。

    但...

    “閨女，閨女...”婦人的聲音氣若游絲，到了最後一刻，她反倒是勾起脣角，露出了一個微笑，“是...是娘...是娘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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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爹和娘都對不起你...咳咳...”

    “娘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她竭盡最後一絲氣力伸出手，搭在女屍的臉頰處，“娘這條命應該還給你，可是...可是...”

    “別再折磨你自己了，丫頭...娘看着心疼...娘...咳咳咳...不希望你一直這樣活下去...”

    “還有...求求你，放過你的弟弟，他是無辜的，求你...對不起...”

    帶着淡淡的笑容，

    婦人死在了女屍的手中。

    砰！

    屍體砸落，撞擊沉悶的響聲。

    “嗚嗚嗚嗚嗚...”淚水不受控制地鑽出眼眶，女屍望向兩具屍首，聲音嗚咽，“我...爲什麼？你們爲什麼？我爲什麼要放過他？爲什麼不在乎我的命！”

    “嗚嗚嗚嗚...”

    白色的毛髮隨着女屍的哭啼顫抖着。

    此時此刻，殺人如麻的它卻好像是一隻弱小可憐的動物。

    “哇哇哇...”

    它將目光投向哭鬧不止的嬰兒，臉上的表情糾結不定。

    “殺！不可！吃了他！那是我的弟弟！這樣做是錯的。”

    “可是...”

    惡魔的低吟再度響起。

    黑色的絲線跨越了重重障礙，連接在女屍的身體之上。

    一顆眼球在它的脊背上緩緩張開。

    “可是，在你被淹死的那一刻，他們和你講對錯了嗎？”

    利維坦笑了。

    轟！

    女屍的心防被瞬間擊垮。

    它的眼神不再清明，轉而被濃濃的殺意取代。

    它那望向嬰兒的目光不再充斥着憐愛與糾結。

    現在，

    對它而言，這只是一團會哭嚷的血肉而已。

    “吼！”

    它尖叫，繼而毫不留情地咬向自己的胞弟。

    但就在這一刻...

    嗖！

    大片的水墨色佔據了雲帆的視野。

    短笛延展爲青玉色的長棍，掀起一陣濃重的水墨光影，劈向女屍背後的細線。

    來源於極位處刑者的能量一觸即潰，女屍癱倒在地，利維坦的眼球如失去水分的鮮花般枯萎。

    它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你...又是...誰？”

    蓬頭垢面的老者橫在女屍身前，絲絲縷縷的金色龍氣縈繞在他的周邊。

    “你是韋海妖邪的主人？”

    他先是饒有興趣地發問，可下一句話卻又是極度的冷淡，

    “狗娘養的東西！滾出我的地界！”

    “原來是你...殺了大承王朝皇帝的那個傢伙...”利維坦說道，“可惜，卻成了...”

    “它的走狗...”

    利維坦的最後一絲能量也煙消雲散。

    呲！

    盤旋在青石鎮上空的烏雲退去，陽光重新普照大地。

    “啊啊啊！”

    女屍仍在與自己的嗜血本能鬥爭。

    它夢囈般地嘟囔着，但很快，慾望再度壓倒了理智。

    “把他給我！”

    但一道凌厲的呵斥聲卻突然將其驚醒。

    女屍擡起頭，入眼所見的，是一個平平無奇的老乞丐。

    但來自於那人身上的壓迫感，卻是令它根本升不起絲毫反抗之意。

    那乞丐的力量，甚至足以媲美那個唆使它復仇的惡魔以及那個該死的人類所供奉的怪異的神明！

    “吼，吼！”

    它將嬰兒藏進懷中，戒備性地朝着殺人丐吼了幾聲。

    “你認爲...”可殺人丐只是冷冷地一挑眉，“自己能夠對抗得了那殘暴的殺戮之力嗎？”

    “你...是誰？”

    女屍的神情似乎有些軟化，它問道。

    “你可以稱呼我爲接引者、引路人、主上。”殺人丐眨眨眼，“當然，在另一片大陸之上，還會有導師之類的名諱。”

    “嗯...”女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仍未放下警惕，“可是...可...他身爲一個人類，跟隨着我們這樣的怪物，能做些什麼？”

    “哦？”殺人丐一笑，“在這樣的世界裏，作爲人類，真的有活路可言嗎？”

    “還是說，你其實並不在乎他的性命？”

    唰！

    水墨光影彈出，雲帆眼前一花，就只見嬰兒已來到殺人丐的懷抱當中。

    “這...”它抓起嬰兒的手臂，順着手腕一寸寸地摸上去，嘖嘖稱奇，“根骨絕佳！”

    “把他還給我！”

    女屍大怒，可依然無法與殺人丐的氣勢抗衡。

    “從今以後，他將拜入我的門下。”

    無視掉女屍的戒備與不滿，殺人丐宣佈道，

    “隨我...”

    “習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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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小年快樂！

    第二百一十四章 別再折磨自己，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