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利維坦、電鋸

    咕嘰，咕嘰！

    血肉重塑，斷裂的軀幹不斷再生。

    那只巨大邪惡的眼忽然冒出許多密集的黑色絲線，連接在女屍的身上。

    譁啦啦！

    下一刻，女屍轟然崩碎成一灘屍水，將雲帆徹底席捲。

    裹挾着異鄉人的屍液逆流而上，沿着落下的黑色雨滴攀升至空中，而後飛快地朝着河流的方向奔行。

    很快，

    女屍悄然滑過青石拱橋，遁入碧綠色的河水當中。

    強烈的瀕死感與窒息感如同一道散不去的黑影，瞬間籠罩住了雲帆。

    他不斷地下落，下落，

    一直落向河流的最底部。

    漸漸地，

    一切的光亮與聲音都消失了。

    雲帆甚至無法感受到時間的流失，他彷彿進入到了一場永遠也達不到盡頭的墜落之旅中，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逃生的希望。

    意識一點一點地消散，雲帆的眼皮漸漸合攏。

    但正當他即將沉睡之際，一道巨大的響聲將其猛然喚醒。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無盡的黑暗之中，一點微弱但不容侵蝕的棗紅色光芒幽幽亮起。

    “嘻嘻！”

    電鋸出現在異鄉人的背後，它伸出一條結實的手臂攬住雲帆的身體，另一只手高高揚起割木鋸，

    “利維坦，真的是久違了！想要見到你一面，還真是不容易啊...”

    “嘻嘻嘻嘻！”

    譁！

    鋸片揮出，阻礙在前方的一切瞬時被分做兩半，有如人間煉獄般的場景重現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副駭人的景象？

    腥鹹的水流自發地拱衛在它的身側。

    有成千上萬條銀光閃閃的人魚飄蕩在它的身前，手握長戟，排開密集的方陣。

    人類的屍骸沉落在人魚們的腳底。

    慘白的骨骼間或纏繞着些許不願消散的亡靈，它們發出淒厲的哭嚎聲，此時此刻，恰是最完美的點綴。

    這些人魚，

    和達夫它們完全沒有半點相似的模樣。

    雲帆頓時回想起了安遠文的說法。

    它們的眼眸泛着嗜血與瘋癲的光芒，猩紅的血絲佈滿眼白，滿溢着兇悍的煞氣。

    見到入侵者，

    利維坦的騎士們沒有半步後退，它們動作整齊地摘下腰間的螺號，放在嘴邊，彷彿下一秒就要吹響！

    但這時...

    被拱衛在最中央的巨眼發出莊嚴的宣告：“退下！”

    轟！

    人魚方陣頓時讓開一條道路。

    “那麼，接下來...”

    巨眼將矛頭指向這裏，

    “你是...小丑嗎？這股氣息有些熟悉，只是，爲什麼？現在的你是殘破的，你只有一半屬於自己。”

    “是它所製造出的仿造品嗎？”

    利維坦淡淡地發問。

    雲帆相信，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它會毫不猶豫地撕碎二人。

    “屬於征戰一面的它難得有這樣清醒的機會，嘻嘻！”

    電鋸先是朝着雲帆咧嘴一笑。

    隨後，

    它擰過頭望向利維坦，語氣夾雜着濃濃的懷念之意：“利維坦，很遺憾地告訴你...”

    “你，已經死去千年了。”

    “哦？”巨眼輕輕地笑着，但那笑聲中包含着極位處刑者無盡的怒火，“這真是...很有趣的笑話。”

    “好了，你的遺言到此爲止。”

    “我的騎士們，殺！”

    顯然，

    這番聽來頗爲荒唐的說辭打消了利維坦爲數不多的耐性。

    它拒絕了接下來的交談。

    前線的人魚再度擺出了廝殺的態勢。

    “等等！”電鋸發出一聲咆哮，“看看這個，我相信你會認識它的。”

    它扯下身上的盔甲，露出了被藍寶石鏡面覆蓋着的心口。

    緊接着，

    電鋸揚起爪尖輕輕叩響鏡面，一塊閃耀着藍紫色光芒的碎石片飄飛而出。

    那是利維坦的心臟碎片。

    “這是...”

    那塊碎片被莫名的力量牽引着，來到利維坦的前方，它仔細地端詳着，終於露出了震驚的模樣，

    “我的...”

    “沒錯！”電鋸嬉笑着點點頭，“那是你心臟的一部分，你應該可以發現，上面殘留的歲月痕跡無法作僞！”

    “嗯...”

    利維坦合上巨眼，它沉吟着陷入沉默。

    直到良久以後，它才又一次開口。

    “我...姑且可以相信你。只是，我究竟爲何會隕落？”

    “它的手段。”電鋸擡手指向利維坦，而後又指向自己，“當然，我之所以會變成這副模樣，也同樣是拜它所賜。”

    “原來如此！”

    利維坦眨了幾下眼睛，似乎是認可了這一說法。

    “那麼，這個人類？”

    “他就是我一直在等候的那個人。嘻嘻！”

    電鋸拍打着異鄉人的肩膀，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嗯。這羣人類是否可以相信姑且不論...”

    利維坦沉吟着眨眨眼，

    “你此次前來的目的是？”

    “至少，他是可以相信的。”

    電鋸並未直接回答利維坦的話，它瞥了瞥嘴，搖搖頭，似乎對利維坦的質疑表示很不滿意。

    唰！

    下一刻，巨大的眼投來一股凌厲的視線。

    “置身事外的人怎麼可能理解和認同我們？”利維坦笑了，“與我們尚且處在一個世界的苦難源頭都無法做到這一點，你怎麼...”

    “噓！”

    在異鄉人無法看到的角度，電鋸豎起手指貼在脣邊，狡詐地眯起倒吊的三角眼。

    於是，

    利維坦理解了它的意圖。

    “而我的目的嘛...”電鋸放開懷中的異鄉人，邁開沉重的腳步來到利維坦的身前，“那就是...”

    嗡！

    嗡！

    嗡！

    無形的水浪激盪起層層圓環，將雲帆的身體彈飛。

    譁啦啦！

    巨大的力道裹挾着他的身軀迅猛地衝出河水，一直來到了天空之上。

    白光亮起，

    屬於青石鎮的那位笑口常開天尊的信徒在這股巨大的衝擊力下化作肉沫，而雲帆則脫離了肉體的限制，以俯視整座青石鎮的視角觀望着一切。

    翠綠的河水翻騰不休。

    隨後，

    他見到了永世也無法忘懷的一幕。

    轟隆隆隆！

    紫的、黑的、紅的、白的，顏色各異的雷霆劈下，掀起一陣陣狂放的聲浪。

    一條條搖曳着魚尾的人魚自河底竄出，手中的戈戟與魚鱗一起反射出致命的冷芒。

    “殺，殺！”

    “利維坦大人有令，殺光一切！”

    人魚騎士面容冷峻地重複着口號，它們彷彿化身成了最爲冰冷無情的機器，堅定地執行着主人的命令。

    一隊隊的人魚邁入一條條小巷。

    一場殺戮，

    就此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