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 林墨的頭要裂開了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張菇涼字數:4663更新時間:24/06/27 09:46:19
    冀州,鄴城,袁府內,林墨揉着太陽穴,生無可戀的杵着下巴發呆。

    北國這裏簡直亂成了一團漿糊,用內憂外患四個字來形容絲毫不爲過。

    原以爲挾袁尚令北國可以讓自己在北國如魚得水,就目前的形式來看,更像是魚入湯鍋。

    北國世家的厲害程度,遠遠超出了林墨的想象,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駕馭不了這個局面要產生混亂了。

    這事還要從北國各郡府送來的年度稅賦、田畝、丁冊開始說起。

    當時林墨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就是郡府的稅收、在冊田畝和人口數量與自己認知的相差巨大。

    就這個數字,絕對不可能讓袁紹養活的起北國幾十萬大軍,如果單純的以上面的數字充裕府庫,那麼整個冀州加青州可以養活的軍隊,不會超過十五萬人。

    問題就來了,袁紹巔峯時期號稱七十萬大軍啊,他哪裏來的糧草和軍隊?

    找來辛家兄弟詢問後才發現,原來袁紹所謂的幾十萬大軍,其中一多半都是來自北國四州的世家圈養的農奴或者私兵。

    一同送給袁紹的,還有數不盡的軍械、戰馬和糧草。

    這就是世家的實力,所有人一起發力,可以推出一個氣吞山河的首領袁紹。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利是顯而易見的,作爲天下士族之首的袁家,可以效仿當年的位面之子劉秀,海納各方力量壯大自己。

    弊端呢,則是要受到世家的鉗制,被他們所左右而這一種鉗制不一定非要在明面上的碰撞,更多的是家族勢力的提升。

    最簡單的比方,一個郡縣裏頭,世家兼併土地,反過來吸納百姓,讓這些百姓變成世家的農奴,配上軍械那就是府兵了。

    而隨着世家兼併的土地和吸納的百姓越來越多,府衙裏能夠收到的稅賦就會越來越小,因爲世家吸納的百姓是不會被府衙登記在冊的,自然而然也就不需要納稅了。

    本質上來說,這就是黨錮之禍的核心原因。

    因爲大大小小的世家都在瓜分大漢的蛋糕,導致皇權君威受到了挑戰,不得已才把宦官推到前面去打壓士族。

    可袁紹能夠比較好的化解這種矛盾,究其原因是因爲袁家本身就是最大的世家,他也能輕鬆的讓這些吃肥的世家爲自己所用。

    問題是,呂布沒有這份底蘊,世家吃的越飽,他能吃的就越少。

    而且,北國的兼併之風和吸納流民,遠遠要比徐州和淮南地區嚴重,兩州府庫的稅賦甚至只能跟徐州堪堪持平而已。

    細查之後,林墨才發現,造成這種情況的,竟然是自己。

    當初在徐州發明的曲轅犁,使得百姓可以到城外的無主之地開荒,由於效率上來了,加上一些列的惠民政策,他們是可以養活一家人的。

    尤其是在化肥問世後,甚至都出現了農有餘糧的情況,這種情況帶來的直接效果就是徐州稅賦大大提升,府衙有充裕的錢財擴充呂布的軍事實力。

    可是這曲轅犁和龍骨水車進入北國的渠道竟然是通過的世家,他們搶先打造曲轅犁,到城外無主之地開荒,反正家裏農奴多的不行。

    實在不夠了,收納唄,不過是一口飯的問題,只要秋收一到,終歸是收穫超過支出的,這直接就讓世家的兼併之風盛行到了城外,也進一步加劇了世家吸納百姓的數量。

    相對應的,府庫能收取的稅賦就更低了。

    在徐州,曲轅犁的問世讓百姓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成功的讓呂布在與世家的碰撞中佔據上風。

    可是在北國,曲轅犁成爲了世家們兼併土地、吸納百姓的幫兇,同時進一步削弱了北國之主的掌控力。

    這就衍生出第一個讓林墨無比頭疼的問題,政策的制定該如何抉擇?

    徐州和淮南三郡在稅賦、丁冊等方面都有政策傾斜,與世家的相處,也是佔據上風的。

    那麼,北國呢?

    本來稅賦就少,還要走徐州的路子,只怕到頭來鬧個入不敷出啊。

    萬一哪天遇上個天災人禍,還得求着世家開倉。

    而且,就這種態勢下,可以預見,未來在北國,呂布與世家的相處中,一定是處於弱勢的。

    這種弱勢,袁尚的身份無法改變,因爲這一切都是在老袁家默許的態度下完成的。

    最糟糕的是,北國世家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開始有世家拿着昔日袁家簽收的農奴、糧草登記冊,要求退回借給袁家的兵馬,理由是馬上秋收了,府裏不夠人收糧食。

    這不是扯犢子嗎,林墨知道,這壓根是個託詞罷了,純粹在叫板,表達對呂布林墨這對翁婿的不滿。

    而這種不滿,辛家兄弟是一點忙也沒幫上,甚至還加劇了他們的對抗情緒。

    直到這時候,林墨才忽然發現,自己的算盤打錯了呀,原本是想着擢升郭圖、辛家兄弟來安撫北國世家,再配合有袁尚坐鎮,大體應該是能穩住的。

    一下給忘了,郭圖和辛家兄弟這仨貨特麼都是河南人,包括袁家自己都是河南人,河北人感覺受到了侮辱。

    問題是,北國世家們提出來的還農要求你不能不答應啊,因爲人家有文書作證的,除非你否認袁尚北國之主的地位。

    自己又不好把他們給逼急了,萬一他們團結起來跑去擁護袁熙,這事可就大了。

    現在的問題陷入到了一個悖論之中,想要安撫北國世家,你就只能讓權,擢升北國士子,把一些重要職位讓給他們。

    可北國世家已經很強大了,林墨想的是要怎麼削弱他們,最好是做到像徐州那樣的良性平衡,如果還用官職來穩定他們,到頭來肯定會自食惡果的。

    “有必要的話,打倒兩個,就當殺雞儆猴!”明明自己已經算是實際上的北國掌權人了,呂布想不明白爲什麼還要吃這種啞巴虧,很生氣。

    “打誰呢?打的過來嗎?”林墨苦笑道。

    “誰最兇我們就打誰,把最大的那個打服了,其他的就老實了!”軍營裏就是喜歡玩這一套,伱要有能耐把最兇的打趴下了,其他人都會怕你。

    但,這一套用在打世家的身上,其實玩不轉的。

    至少,眼下這個時代,這種局面,他玩不轉。

    要說哪個最大最兇,北國在田豐、沮授、逄紀等人死後,好像便是沒了有名的世家代表了。

    其實不是的,有兩個家族,雖然名人不算多,但實力底蘊可以排進整個大漢天下的世家前十名。

    分別是趙國的李家,和清河郡的崔家,也就是在唐代最有名的五姓七望中的趙軍李氏和清河崔氏。

    在這個時代,這兩大家族的影響力還沒有唐初那麼豪橫,但同樣不可小覷。

    尤其是在沮授這些世家代表死後,整個北國都開始以這兩大家族馬首是瞻了。

    真要是動了他們,世家一旦人人自危,完全有可能全部轉去支持袁熙。

    而這些世家,光是家裏圈養的農奴和府兵,少則幾千,多則像崔家、李家這種過萬數的,自己都可以成爲一股力量了。

    跟他們玩,不能來硬的,只能用政治手段。

    “其實,他們耿耿於懷的事情到底只是因爲我們過於傾向潁川派系了,這件事是我處理的不夠周全。

    等安豐戰事結束,就讓顏良文丑回北國吧,雖然他們只是武將,可到底是北國人,很多時候對他們的依仗也是給北國的態度。”

    對於這些世家,林墨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妥協,因爲自己與他們就如同當年黨錮之禍皇權與世家的衝突是一樣的,不可調解。

    所以,削弱他們是一定要走的路,林墨也確確實實想到了一些辦法,可是在此之前,還是需要先安撫住這羣人,爲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安豐快報!”一名斥候跑了進來,把蓋有安豐印鑑的竹簡遞給了呂布。

    林墨也忍不住探過頭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先前得知是用陳登做誘餌,賺了曹軍一萬多,還把高覽給斬了,翁婿二人還是挺高興的。

    希望這次也別讓自己失望才好。

    不過看完快報內容,翁婿二人都默契的選擇了沉默,臉上表情惆悵。

    曹軍退兵了,這是極好的消息,總歸在安豐那頭讓夏侯惇吃了大虧。

    問題是,張遼身受重傷,卻讓他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尤其是呂布,他走到窗臺邊,讓自己的半張臉都隱匿在陰影下,看不出在想什麼,可林墨心裏很清楚,他一定是很揪心的。

    張楊死了,魏續、侯成、郝萌戰死,曹性、宋憲、成廉叛走,留在老岳父身邊的昔日袍澤,就只剩下魏越和張遼了。

    如果感情是可以質化衡量,張遼無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能交心的兄弟,老岳父曾經說過,他跟張楊一樣,是值得自己拿命去拼的兄弟。

    現在,張遼生死不知,可以想象,他的心裏一定很難受,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去安豐吧。

    “叔父戎馬半生,些許小傷不會有事的。”林墨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話語了。

    呂布沒有說話,只是木訥的點頭。

    林墨也沒再說什麼,本來就不是善於安慰人的性子,更何況,他自己也是一堆的破事纏身。

    因爲戰報上寫的很明白,除了張遼外,顏良文丑也受了傷,文丑還好,顏良傷的不輕,沒三五個月估計很難騎馬,自然是指望不了他們現在來北國幫忙了。

    黎陽的蔣義渠,太行山的張燕,北國的世家,虎視眈眈的曹操,外加一個幽州的袁熙,北國可真是個爛攤子。

    現在,林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郭圖能把袁熙給帶回來,要對付北國世家,必須釜底抽薪先斷了他們扶持袁熙的念頭,這樣才可以毫無顧慮的做局下手。

    當然,就算郭圖拉不回袁熙,還是可以指望他這一趟找的那兩人在關鍵時刻幫上忙,前提嘛,還是要對幽州用兵,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真正有用武之地。

    照日子算計,郭圖早該到幽州了,也不見他回信,林墨心裏還是有些焦慮的。

    等不到郭圖,下一步的計劃就無法開展。

    所以,現在要做的除了安撫好這些世家外,就只剩下一個等字了。

    但願,別讓自己等太久才好。

    情況跟林墨預料的差不多,郭圖確確實實到幽州有一些日子了,唯獨不同的是,他此行沒有成功,也沒有失敗,因爲他壓根就沒有見到袁熙。

    事實上,在郭圖到幽州前,曹操的使者就已經先一步見過了袁熙,當時的袁熙不過是想安安分分戍邊的袁家乖兒子,無心爭權,也不想被捲入鬥爭之中。

    可曹操使者一番鞭辟入裏的遊說,言之昨日之袁譚,明日之袁熙,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

    再加上呂布挾袁尚令北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北國,袁熙開始惶恐不安。

    這種惶恐來源於他不知道呂布會不會對他下手,直到得知了郭圖入幽州的消息,他開始堅信呂布不會放過他。

    而且,他比袁尚要聰明很多,身邊沒有什麼像樣的謀士,僅憑自己的分析也猜測到了郭圖此來是先禮後兵。

    先說明是奉了北國之主袁尚的命令,請你回冀州,去吧,自掘墳墓;不去吧,呂布肯定會以此爲名開戰攻打幽州。

    怎麼辦,左右爲難之下,所幸就不見郭圖,把他丟在驛館內,自己則從涿郡跑到了範陽郡。

    袁熙知道,一旦呂布動了殺心,自己光躲終歸不是辦法,這道坎遲早要面對,只不過在面對最惡劣的局勢前,他需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第一嘛是需要一個強大到足以令呂布忌憚的盟友,這一點,當然是曹操了。

    第二點,是要壯大自身,在這方面,外戚的甄家能幫上不少忙,但僅憑甄家財力還不足夠,還需要一個能鎮得住場子的超級豪華世家,整個幽州只有範陽盧家有這個實力。

    范陽的盧家,跟清河崔家、趙郡李家一樣,到了隋唐時期成爲了赫赫有名的五姓七望之一,是整個北國底蘊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以排名的話,盧家一樣能位列大漢十大世家之一,典型代表就是盧植了。

    只要能得到了盧家的竭力支持,就等同於獲得了整個幽州世家的支持,同時,憑藉盧家與崔家、李家的關係,自己在接下來的對抗中,甚至有機會從內部瓦解他們。

    現在,對袁熙唯一有利的地方就在於,呂布挾袁尚令北國的事算是人盡皆知了,那麼,他就算表明自己要對袁尚取而代之的想法也算不得忤逆袁紹遺命。

    而且,盧家人在道義上也不會失了下成。

    這一趟袁熙收效甚微,盧家人態度曖昧,沒有明確表示會支持,也沒有明確的拒絕。

    世家的一貫作風了,也可能處於大局考慮,他們還需要跟其他的大世家私下進行商談,畢竟,世家利益從來就是一體,也只有抱團才能讓軍閥諸侯所忌憚。

    所以,袁熙現在能做的事情就跟林墨一樣,等。

    不過他可不願意回涿郡去等,他索性就在範陽住下了,再沒有明確答覆之前,他實在不曉得怎麼去面對郭圖。

    又或者,自己在範陽待久一些,郭圖最後會知趣的離開吧。

    總之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他是不想見郭圖,也不打算離開范陽的。

    第二章晚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