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4路公交車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再見神樂字數:4438更新時間:24/06/27 09:45:30
    有道是,“在深山修身養性、出古洞名揚四海。”

    這句話出自唐代詩人常建的《題破山寺後禪院》,現在卻普遍成了一副對聯,弟馬供奉咱仙家,堂單上掛着的對聯。

    沒錯,我就是人們口中的仙家,一隻狐仙,自打上堂口開始算,跟我家小弟馬已經相處二十來年了。

    本來,仙家抓弟馬看事是爲了積累功德,以求功德圓滿時能被封正,成爲天庭認可的上方仙。奈何我這小弟馬人愣嘴笨還不會來事,圈活的黃家仙天天東跑西顛,累的腳掌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圈那麼多活,到頭來小弟馬也沒幾個辦漂亮的,這功德也沒累多少。

    沒辦法,都是命,自己選的弟馬,含着淚也得護他。

    好在小弟馬是個識文斷字的人,按掌堂教主的要求,琢磨着咱們一起當回‘賽博老仙’,把這些年發生的事借小弟馬之手寫出來,也算給咱們揚揚名、累累功。

    當然,我指定不會寫百分百真實的事。我在網上真實了,線下可能真的就被真實了,教主指定得罵我,對我家小弟馬也不好。

    我說這話可能各位看客就要問了,寫小說,還不保真實,能揚什麼名聲?累什麼功德?

    這就是你們鑽牛角尖了,自古以來,傳道授業解惑都算大大的功德。

    咱就說,孔聖人編纂《詩經》算不算功德?玄奘大師西天取經豐富了大乘佛教算不算功德?

    當然啦,咱就是舉個例子,能趕上那些賢者大能百分之一就算行了大運了。倘若借用咱家小弟馬之手,能給大家一點啓發,一點思考,導人向善,甚至在修行路上提供幫助、穩固心性,我就謝天謝地嘍。

    最次呢,各位看客就當故事看,借事修身、修心、修己,大道三千、殊途同歸,文中故事對你們今後有幫助、有反思,那就算是功德一件。

    如若沒有,您純當看個樂,一笑了之。

    最後,還要附帶一句,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巧不巧和您自己斷。

    故事發生在東北的一個小城,準確點說......算了,說的太真也不好,反正在古代,這裏距離大清的發祥地不遠。

    早在建國初期,這裏還是一個經濟非常發達的地方,輕工業全國著名,像什麼化纖廠、絲綢廠、手錶廠、電視機廠應有盡有。

    甚至連重工業都發展的繪聲繪色,例如拖拉機製造廠,還有現在都很出名的凰海大客車。

    不過出於某些原因,比如大方向的政策方針,經濟轉型等重大因素,這裏的經濟發展沒趕上全國浪潮。

    隨着經濟一日一日的放緩,曾經鼎鼎大名的地方變成一個四線逼近五線的城市。

    而這一切的轉折,都是從那一年開始的——1998年全國大下崗。

    依稀記得好多走投無路的家庭沒有熬過那個冬天,更有甚者,好多下崗婦女爲了活命,打扮的花枝招展,用女性最原始的魅力在燈火搖曳的地方,上‘夜班’。

    有那麼一句話,‘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這一年,同樣也是李軍的轉折。

    李軍的媽媽是個要強的女人,雖然在那時候,白天顧家,晚上‘夜班’成了多數女人心照不宣的共識,可李軍媽媽覺得那麼做不僅對不起李軍的爸爸,更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老天不會讓他們就這麼餓死。

    於是,李軍的爸媽帶着所剩不多的積蓄和行李,像兩隻可有可無的螞蟻,跟着零星幾個亡命徒,去南方拼出一條生路。臨走的時候,將自己的寶貝兒子託付給了姥姥。

    可惜,迎接他們的並不是什麼美好前程,而是死神的降臨。

    在距離家裏不到十五分鍾的車站、在那個霧氣朦朧的清晨、在那個滿是大雪馬路上,兩條鮮紅的生命就這麼終結在了那輛老式大客的車輪下。

    類似於這種意外死亡,在那段特殊的日子裏,幾乎每日都在上演,熬不過去的家庭,只剩下了最後一種選擇,最爲無可奈何的選擇。

    不過,出於職責和對生命的敬畏,每一次非正常死亡,警察都會盡全力的偵查,以免魚龍混珠,忽略掉真正的兇殺案。

    畢竟在大家都在過苦日子的時候,有別於正常的社會秩序正在悄然形成,在今後幾年席捲東北這片廣袤的黑土地!

    “警察同志,喃們也知道,俺擱這兒開車二十來年了,連個低級錯誤都沒有,誰能想攤上這麼大個事。”司機一邊搖頭,一邊委屈地嘆息。

    “老實說,你倆有仇沒有?!”

    “沒有!我跟他就是個臉熟,咋能有仇?!”司機回答的斬釘截鐵,相當篤定。

    “你沒看上人家媳婦?!!”警察陰着臉,目光直視,像已經掌握了全部的證據。

    司機見這神情,嚇得立馬癱軟,但他的眼神卻沒有迴避,更多委屈的神色流露出來,連忙擺手解釋。

    “警察同志,你說俺這膽兒,哪敢有這樣的心思。喃們也知道,現在特殊時期,但凡有一丁點錯誤,俺這飯碗可就砸了!多少人沒飯吃吶,我也不能嫌自己的好日子過夠了哇。當時大霧,我眼睛一花,眨眨眼的功夫,車底下就多了兩個人,你說這倒黴的......”

    當天開車的公交司機,可是廠裏有名的勞動模範,省勞模,去首都接受過表彰,那大紅花帶的,連廠長都得高看一眼。他開了二十年的車,兢兢業業,連點小剮蹭都沒有,更別說這種重大事故了。要不是如此厲害的駕駛技術,廠長也不能讓他接手004路公交車。

    警察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綜合考慮,基本排除了他殺的可能。

    在那時候,偵查手段雖然不怎麼發達,卻幾乎沒有冤假錯案。一方面依賴於警察特殊的訊問手法,另一方面那時候的人也樸實,沒有那麼多花花腸子。

    司機看警察態度變了,懸着的心慢慢放了下來,開始絮絮叨叨的自說自話,訴說委屈。

    “哎,早知能出這檔子事,俺就不接這004路公交車了,都說這車邪性,我幹了二十年都沒出事,這接手才不到一年......”

    聽到這兒,警察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起身翻起身後的檔案。

    在一通劇烈翻找過後,手慢慢緩了下來,認真盯着幾頁卷宗看了良久......

    他的臉被嚇得煞白,嘴脣沒有半點血色,像看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眼珠子瞪的溜圓。

    “004路公交車......”

    檔案裏,全是非正常死亡的卷宗,在此之前004路公交車,已經斃了三條人命。

    李軍的爺爺、奶奶、舅舅,加上這次的事故,共屠了李軍家五口人,幾近滅門!

    “邪性!真他娘的邪性!!”

    根據卷宗,每次004路出事,廠裏都換一個司機,一個比一個經驗老道,一個比一個穩重。

    這幾個司機,幾乎跟李軍家沒什麼往來,壓根不存在糾葛,更不可能存在謀殺的可能。

    “莫非......真有什麼超越常識的東西......”

    想到這裏,警察打了個激靈,幾十年來,堅定的無神論者在內心裏開始了動搖。而司機,則被當場嚇尿了褲子,回家就病了,據說躺了半個月還沒起來。

    這消息不脛而走,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整的前屋後梢的鄰居都把李軍和他姥姥當了邪祟,生怕被他們剋死,見了就躲,唯恐避之不及!

    少了鄰居的幫襯,幼小孤寡的日子變得更艱難了。

    廠裏爲了平息事態,將004路公交車強制下線,又特批了一筆錢,加上姥姥的退休金和低保,好歹保障李軍能夠正常上學。

    轉眼過去了三年,李軍也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子,話不多,人也瘦,說不上傻卻也不精細,平時呆頭呆腦的,骨子裏還帶着一股子虎勁,逮誰瞪誰,整個人顯得十分陰鷙。

    三年的時光孤獨又漫長,只有姥姥是他最親近的人,李軍自己也在心裏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當兵、考軍校,好好報答姥姥。

    “日子終歸是要過的。”

    姥姥看在眼裏急在心上,他何嘗不希望李軍能夠平安幸福,只盼着他趕緊上初中,換個新環境,多少認識幾個朋友。

    然而,姥姥千盼萬盼,就在開學這天早晨,突然開始心神不寧起來。

    一貫硬朗的身體,不知怎麼的,心臟開始劇烈的抽動,疼的幾乎直不起腰,就像有人用手指捏着心臟縮放。

    這感覺,姥姥一生就遇到過兩次,第一次是跟李軍父母出事的時候,第二次就是現在!

    他連忙回頭召喚,“軍的~軍的~~”

    也就轉頭的功夫,哪裏看得見李軍半點影子?

    姥姥追了出去,濃霧中,朦朦朧朧的好像看到了一輛公交車,一款下線三年的老式公交車。

    側面的紅色油漆斑斑駁駁,透出三個數字——004!

    姥姥加快了腳步,70歲的人了,竟小跑了起來。

    “可千萬別有事啊!”

    說來也怪,九月份的天氣跟人臉似的,說變就變,從家裏到公交車站總共不到十五分鍾的路程,居然下起了濃霧,濃的伸手不見五指。

    地面也結了霜,細細密密的鋪了一層,大致看去,有幾分冬日大雪滿地的感覺。

    或許是李軍起的太早,連個賣早點的都沒有,更別提公交車了。

    也難怪,困苦的少年渴望着新的生活,滿心都是迫不及待。

    他低着頭,看了看四周,突然耳朵發燙,像被突然潑了開水。緊接着,雙手捂着耳朵,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

    連一丁點動靜都沒有,不知道什麼時候,公交車憑空從濃霧裏出現,徑直向李軍衝了過來,不偏不倚,前輪就壓在他剛剛站的地方,前後相差不到半秒!

    李軍睜着眼睛,習慣性向司機瞪了一眼,也就這一眼,讓他覺得有些害怕。

    司機的衣服黑黑的,有點舊,款式也老。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知是霧的原因還是別的,總之看起來很模糊。

    雖然看不清臉,卻不知爲什麼,能明顯感受到,那張臉上帶着陰森的寒意。

    司機好像生硬的笑了笑,笑的李軍心裏發毛。

    他本想張嘴罵一句眼瞎,但窮苦人家的孩子逆來順受慣了,只動了動喉頭,連一個音節都沒敢發出來。

    他低着頭,氣呼呼的上車,走到最後一排的座位上,頭靠着窗,等着出發。

    不知是怎麼回事,一進到公交車,耳朵燙的更厲害了。

    與之相反,周遭的溫度突然冰冷的嚇人,就好像直接被扔進了冰窖裏。

    尤其後脊樑骨,一股寒意從尾巴根迅速向上攀升,連帶着整個後背又冷又麻。

    脖子後面好像有人在吹氣,一陣一陣,陰嗖嗖的。

    他緊了緊衣服,用手搓着手臂,誰想越搓越冷,上下牙不禁打起了架。

    半大的孩子,正是火力壯的時候,卻在九月的清晨,被凍的渾身發顫。

    沒等一會兒,大客車開始發動了,一點動靜都沒有,發動機就像從來沒啓動過。除了自己之外,再沒上來任何人,車上空蕩蕩的。

    “你就不能等等別人嗎......”

    李軍想問,卻還是沒敢開口。

    那時候的公交車,絕大部分是被私人承包的,乘客拉的少是要多交五毛錢的,尤其空車,漲價那是板上釘釘的事。

    能承包公交車的,多少都有點勢力,敢不給,指定會挨兩下,最次也是一頓臭罵。

    李軍不想捱打,也不想被罵,卻更不想多花五毛冤枉錢,鼓足了勇氣,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個字,“你......”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他整個人就像根木頭立在了那,使勁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場景,寒意更深。

    印象中,那種老款的、連體式的大型公交車早就被淘汰了。兩節車廂連接處有一個大大的圓形鐵板,依稀記得,小時候爸爸還抱着自己,站在上面跟着汽車旋轉。

    眼前的場景,令人頓目眩,視線雖然變得越來越模糊,可視線裏的動西卻越來越清晰。

    不知道什麼時候,公交車上坐滿了人,熙熙攘攘的,都低着頭、沉默着一言不發。

    他們似乎很冷,穿着厚厚的棉襖,笨重的棉鞋......

    再一眨眼,李軍啞然失聲,“鞋呢?!”

    朝地上瞧去,他們哪有鞋,連腳都沒有,一雙腿空懸在座位上。

    略微偏頭,眼角餘光瞥見,自己旁邊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個人,一個穿着大花棉襖的女人......再看其他人,也都穿着同樣的衣服。

    那些衣服看起來像普通的大花襖,可款式卻像是......壽衣!整個公交車,如同一個載滿了人的棺材,大客車的連接處赫然寫着三個血紅的大字——004!

    突然間,李軍的眼睛也變得熱了起來,逐漸看清旁邊女人的容貌,一張異常蒼白的臉上,連嘴脣都蒼白的可以。

    脖子跟折斷了一樣,腦袋九十度的耷拉在肩上,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笑的很詭異。

    李軍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只因這個女人他很熟悉,一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