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收割

    面對突如其來的攪局者，藍庭也是一頭霧水，唐軍主力那邊怎麼可能還能分出人手，大將軍慕容霸的封鎖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突破的？

    但是很快他便是發現了問題，那只體型極爲龐大的飛鳥並不是活物，而是機關造物，那麼可能性便只有一個，來人與墨門有着很大的關係。

    剛纔那對他手下的輕騎兵造成殺傷的應該便是墨門飛鳥的機關，而這飛鳥雖然體型龐大，但也不可能運送太多的人馬，即便突然之下受到了不小的損失，卻也不至於一個照面就被打垮！

    得益於剛纔的支援，“鐵浮屠”的騎兵抓住機會打了一個反擊，然後迅速匯合，將薛霓裳圍繞在中心，猶如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一般，在這一刻鋒芒畢露。手中的兵刃泛着凜冽的寒光，只待將所有膽敢靠近的敵人盡數送歸黃泉！

    藍庭也沒有繼續強攻，而是將剩餘的輕騎兵隊伍整合，依舊將“鐵浮屠”圍在其中，雙方在緊張的對峙着。

    同時，藍庭也沒有放鬆對於頭頂上機關巨鳥的警惕，隨着那位年輕的新任矩子帶領着墨門再度強勢復出，這些年來墨門的威勢可謂是越來越盛，並不輸於一流的江湖勢力。

    甚至若不是多年前的滅頂之災導致墨門底蘊幾乎消耗殆盡的話，便是比肩那些超然勢力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過雖說藍庭不敢輕視墨門，但也不至於被對方嚇破了膽子！更何況墨門如今與唐國關係頗爲緊密，南蠻在戰場之上與墨門弟子交手廝殺不在少數，所以雙方的對峙也算不得多麼稀奇。

    在藍庭看來，江湖畢竟是江湖，與真正的戰場還是有着差距的！那些修煉有成的宗師武者，即便是百人敵、千人敵，但隨着大軍呼嘯而至，也終究難逃一死！

    人力有時窮，戰陣之上靠得最多的還是戰術配合，僅僅憑藉個人勇武的話，除非達到那種舉手投足間毀天滅地的實力，不然終究會淹沒於人海戰術之中。

    墨門弟子的整體作戰素質確實很高，但是這機關巨鳥之上又能承載多少人？想要憑藉這些人便將他擊潰，真當他手下的這些南朝輕騎兵是泥捏的嗎！

    嗖嗖嗖！

    從機關巨鳥之上又接連落下幾十道身影，他們身形矯健，行動有序，落地之後便是迅速以小隊分散開來，伺機而動。

    藍庭見狀不禁嗤之以鼻，這些人若是繼續待在那機關巨鳥之上，短時間之內他還真奈何不了對方。但是這些人主動落地，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他們是輕騎兵不假，但好歹也是南朝的精銳，區區步兵還不被他們放在眼裏，更何況是如此可憐的人數！

    處於重重包圍之中的“鐵浮屠”神情肅穆，冷冷的注視着包圍他們的南蠻輕騎兵，卻是沒有絲毫畏懼，眼中只有濃烈的戰意！

    在剛纔的戰鬥之中，他們折損了不少戰友，生死有命，自從上了戰場的那一刻開始，這便是他們的歸宿，只是早晚而已！

    他們能做的不多，只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殺敵，如果死去的戰友泉下有知的話，便謹以敵人的鮮血來告慰他們的靈魂。

    薛霓裳看着身前的男子，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男子皮膚黝黑，身子骨卻是顯得頗爲健壯，小麥色的肌膚有着不少裸露在外，手臂之上肌肉鼓動，顯示着強烈的力量之感。

    來人正是李宗盛，比起當年那個在長安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來說，如今的變化可謂是脫胎換骨，宛如換了個人一般，即便是熟識之人恐怕都難以認出。

    李宗盛咧嘴一笑，道：“嗯，心中感知到你遇到了危險，所以就跨越千山萬水而來，雖然沒有腳踏七彩祥雲，但是我有飛鳥啊！怎麼樣，帥不帥？”

    薛霓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便反應過來場合不對，趕忙收斂笑意，白了李宗盛一眼，道：“不是上邊關歷練去了嗎，怎麼學得如此油嘴滑舌的？怕是沒有少勾搭當地的小姑娘吧？”

    “而且，現在跟個黑炭似的，一點兒都不帥！”

    聞言，李宗盛伸手撓了撓頭，似乎有着尷尬，囁囁嚅嚅的道：“我還以爲這樣子有男人味兒呢，早知道就不曬那麼多太陽了！”

    薛霓裳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複雜，雖然李宗盛說得輕鬆，但是這般成長絕不是多曬了些許時日的太陽便能造就的，他必然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經歷了諸多生死之間的磨練。

    想到這裏，薛霓裳的心裏便是有些心疼，接着又有着濃濃的歉意，她低頭開口道：“你不該來的！”

    雖然剛纔機關巨鳥對於南蠻的輕騎兵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殺傷，但是藍庭率領的畢竟是精銳，而他之後還有着源源不斷的援兵而來，自己手中即便有着“鐵浮屠”都很難逃脫，更何況李宗盛他們呢？

    她也能看出來李宗盛帶來的這些人必然是久經戰陣的士兵，但步兵就是步兵，在正面戰場上遭遇騎兵，那便是猶如“老鼠見了貓”，天生的剋制令得他們只有死路一條！

    李宗盛笑了笑，道：“眼見你身陷險境，我怎麼能不來呢？而且……”

    他的眼中射出寒芒，聲音漸冷：“我手底下的這些兄弟可並不是來送死的，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殺敵！”

    薛霓裳張了張嘴，最終卻是沒有開口。如今機關巨鳥還在，若是李宗盛帶人就此退走的話還有機會，但是她知道，以這個傢伙的固執，他決定了的事旁人很難改變！

    最終，薛霓裳眼神再次變得堅定起來，道：“好，那便讓我們一起將這些南蠻子殺穿！”

    李宗盛轉頭調笑道：“氣勢十足，不愧是女將軍嘛！”

    薛霓裳臉一紅，然後道：“既然知道我是將軍，那麼身爲軍人，便要聽長官的命令，你可知曉？”

    李宗盛鄭重道：“屬下聽命！”

    薛霓裳長槍猛地指向天空，大聲喝道：“此刻便是反攻之時，將士們，隨我衝鋒！”

    明明處於圍困之中的是“鐵浮屠”，處於劣勢的也是他們，但是在薛霓裳的一聲令下，這些重甲騎兵們卻是沒有絲毫猶豫，整隊向着四周包圍的南蠻騎兵衝殺而去，如同一柄劃破黑暗的重劍，閃爍着刺目的光芒！

    藍庭見狀臉色一寒，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些已經身處絕境的“鐵浮屠”竟然還敢主動衝鋒，到底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不過，這些終究只是困獸之鬥罷了，便是有着墨門的支援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架子唬人罷了，難不成真能憑藉着區區幾十人逆風翻盤，那他們這些南朝精銳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其實藍庭的判斷屬於常理，而那看起來聲勢駭人的機關巨鳥主要的用途也是運輸，並不是戰鬥所用，之前的一波攻擊已經把僅有的一些手段都消耗殆盡了！

    接下來能夠依靠的也就只有李宗盛帶來的這區區幾十人的戰力以及遭到重創的“鐵浮屠”而已，這種陣容想要逆轉戰局怎麼看都有些像是異想天開！

    藍庭手一揮，南蠻騎兵們便是分隊開始對“鐵浮屠”展開突襲，他們的攻擊方向主要是側面，畢竟重甲騎兵的正面衝鋒可不是鬧着玩的，憑藉輕騎兵根本難以抵擋，即便是處於強弩之末的“鐵浮屠”也不可等閒視之！

    南蠻騎兵的包圍圈始終跟隨着“鐵浮屠”的移動而移動，確保不會被這羣猛獸真正的逃出牢籠。甚至他們都不需要冒險繼續廝殺，只要將時間拖延片刻，援兵頃刻便至！

    雖然藍庭想要獨吞剿滅“鐵浮屠”的功勞，但也分得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如果真的事不可爲的話，他也並不會一意孤行。

    只是如今己方還是佔據着相當程度的優勢，不是不可以再拼一把，爭取在援兵到來之前將“鐵浮屠”擊潰！

    這份天大功勞的誘惑促使着藍庭放棄了穩妥的作戰方案，選擇與“鐵浮屠”展開廝殺。

    其實若是按照常理來看，憑藉着己方人數上的優勢，便是磨也能將這些重甲騎兵活活磨死，只是需要付出一些士兵的性命罷了！

    不過這對於藍庭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戰場之上哪有不死人的？爲了自己而死，這些士兵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是，事情的成敗卻是偏偏出現在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環，那些被藍庭輕視的幾十人此刻卻是彷彿化作了死神的鐮刀一般，在瘋狂的收割者己方騎兵們的生命！

    那些人原本在戰馬衝鋒之下應該如同螻蟻一般毫無反抗之力的死去，此刻卻是化作了幽靈一般，以小隊爲單位在戰場之上輾轉騰挪，利用地形等一切可以利用的優勢，對南蠻騎兵進行着瘋狂的打擊。

    有的騎兵胸口被弩箭射穿，身體倒下；有的戰馬被不知不覺間削去了前腿，連帶着騎兵一起摔落在地；還有的騎兵被灰黑色的霧氣籠罩，很快便是臉色發黑栽落下馬，顯然是中了劇毒……

    這些原本不起眼的區區幾十人此刻在戰場之上穿梭，而本應以無敵之姿碾壓對方的南蠻騎兵卻是以驚人的速度在死亡着，如同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大片的生命就這般消散。

    藍庭臉色變得無比陰沉，緊握着的拳頭在微微發抖，他額頭上青筋暴跳，心中的怒火彷彿在下一刻便要將他徹底吞噬。

    他不理解，明明一個衝鋒就能輕易斬殺的敵人，爲何會如此難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會比全副武裝的“鐵浮屠”更加可怕！

    藍庭有些失態的大吼：“快！將這羣可惡的跳蚤給我碾死！碾死他們！”

    可是在死亡的陰霾籠罩之下，原本處於優勢的南蠻騎兵竟然出現了懼意，而這恐懼的情緒也在以極快的速度在隊伍之中蔓延着。

    所謂的“士氣”便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久攻不下已經是令得這些南蠻騎兵們心中的戰意消退，而那些收割者的入場更是如同一盆涼水猛地澆在了衆人頭頂，令得他們從心底升起強烈的寒意。

    建功立業，榮華富貴當然是好的，但是也要有性命享受這些才是真的！若是連命都沒有了，身外之物便是再多又有什麼意義呢？

    此刻李宗盛就坐在薛霓裳的身後，兩人同乘一匹戰馬，原本以爲李宗盛手下的這些人只是血勇而已，沒想到會如此可怕！

    他們的單兵作戰能力雖然也不俗，但是在薛霓裳的眼光看來，這些人真正厲害的還是小隊配合，幾人便是如同一個整體，在近乎完美的配合之下能夠發揮出倍數於己的力量！

    而且這種小規模編隊行動極爲靈活，便是以輕騎兵的衝鋒有時也難以及時把握，給了他們輾轉騰挪的時間。

    薛霓裳轉頭看了身後的李宗盛一眼，心中若有所思，這個傢伙真的是帶出了一支可怕的隊伍啊！

    隨着李宗盛帶來的收割者在南蠻騎兵中大肆收割着生命，恐懼的情緒蔓延之下，便是給了“鐵浮屠”突破重圍的機會。

    “衝過去！”

    隨着薛霓裳一聲令下，“鐵浮屠”宛如一股鋼鐵洪流一般向着包圍圈衝鋒而去，南蠻騎兵們雖然奮力抵擋，但是卻依舊難以阻擋“鐵浮屠”的步伐，被他們衝破了防線！

    “廢物！一羣廢物！”藍庭在不停的怒罵着，同時額頭之上也滲出冷汗，若是“鐵浮屠”從自己的手中逃脫，那麼自己還不知道將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就在他心中思索對策之時，卻是見到“鐵浮屠”並沒有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逃走，而是直直的向着自己的方位衝殺而來。

    他錯愕了一下，然後便是狂喜，心想：“真是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雖然如今包圍圈被衝破，但是南蠻騎兵的力量還在，想要在重重保護之中殺他，這些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不過這倒是正中他下懷，他怕的就是薛霓裳等人逃了，既然想要與他硬拼，那麼他就奉陪到底，讓這些人爲自己的狂妄和愚蠢付出代價！

    薛霓裳一馬當先，長槍所指，率領着“鐵浮屠”一路衝鋒向前，在臨近敵方陣營之時，李宗盛在薛霓裳耳邊輕聲說道：“接下來便該我表演了！”

    他身形一動，便是在“鐵浮屠”與南蠻騎兵對撞的瞬間消失而去，與此同時，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卻是穿過了重重封鎖，向着那處於騎兵隊伍中央的藍庭接近……

    古語有云：“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