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釜底抽薪

    就在唐國這邊的注意力始終被慕容霸率領的南蠻軍隊吸引的同時，林焱的心中卻是隱隱存在着不安，因爲這看似合理卻又很不合理！

    南蠻若想攻佔唐國，那麼確實需要切切實實的擊敗唐國的有生力量，逐步蠶食唐國的疆域，對於兩國之戰而言，這是必須要經歷得過程，不然的話南蠻方面直接派人暗殺唐皇李君臨即可，也犯不上費這麼大勁兒！

    歸根結底是因爲這樣的手段動搖不了一個國家的根本，即便是沒有了李君臨，唐國也不會因爲失去了現任的唐皇便直接崩潰，反正很快便會有新君繼位，對南蠻方面的意義不大！

    但是不要忽略一點，如今的南蠻並不是可以自主決策的，每一個看似隨意的行動背後都有着那聖院熙塵的影子，王朝爭霸對於這些上界之人來說根本沒有意義，他也不會好心的幫助煬廣實現野心，眼前發生的只是流於表面的一些東西。

    如今的唐國雖然不至於大廈傾覆，但也遠不似方面那般強盛，大量精銳被抽調前線之後，長安便是顯得愈發空虛。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若是讓得慕容霸率軍一路突進，長安被破之日，恐怕東唐便離亡國不遠了！

    前線的戰鬥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膠着的戰況化作散不去的陰霾縈繞在所有人的心頭，戰爭的巨輪傾軋之下，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林焱等待許久，卻是沒有見到對方繼續出招，只是近段時間長安的氣氛變得有些不太對勁了起來。

    雖說這次南蠻大軍來勢洶洶，但是長安遭遇比這嚴重的危機也不少，百姓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哪裏會如此的不抗事。而且，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試圖將水攪得更渾。

    朝堂之中的勢力按說已經被唐皇李君臨清洗過幾次，看來也並不是那麼的乾淨，終歸是有着隱患留存。

    而最近有着說法流傳，認爲書院既然身處唐國之內，享受着唐國的供奉，就應該在戰時出一份力，而不是龜縮在這長安城之內。

    這些言論甚至一度將矛頭對準了書院院長，認爲“上樑不正下樑歪”，既然修習儒學，便應該將所學經世致用，而不是獨善其身。

    一些不明就裏的百姓在這種偏激言論的引導之下，逐漸開始升起與書院的對立情緒，這其中又以青壯爲甚，對於那些在書院之中養尊處優的儒生們，他們早就瞧着不順眼了！

    輿論愈演愈烈，即便是有着唐國官方背書，也依舊難以消除民衆的不滿情緒，反而只會認爲他們在互相袒護。

    書院副院長孟一凡下令書院學子未經允許不得離開書院，更不得與百姓發生衝突，緊閉大門之後，矛盾卻是依舊在加劇着。

    對於這種做法，不僅百姓們不理解，便是書院的學子們也無法明了其中含義，不少人心生怨念。

    在他們看來，這種時候便是應該主動出擊，最好以事實來狠狠的打那些人的臉，而不是閉門當起了縮頭烏龜，這不正好應了那些人的言論嗎，以後書院學子還怎麼能擡得起頭來？

    副院長孟一凡卻是不甚在意，依舊如同往常一般，只是書院學子們卻並不是都像他一般能夠靜得下心來，不滿的情緒在醞釀着。

    這一日，林焱來到了書院之中，單獨與副院長孟一凡見面，後者熱情的請他進入屋內，沏好了香茗，沁人心脾！

    孟一凡笑着道：“快嚐嚐，這可是老夫珍藏的好茶，一般人來我可捨不得拿出來！”

    林焱往嘴裏灌了一口，他對這方面可沒什麼研究，也實在辨不出個好壞高低，只覺得應該是比以往喝過的茶水要好些。

    孟一凡一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這小子完全不能理解這茶的妙處，不禁有些後悔拿出來，早知道給他搞點兒茶葉沫子，這小子也是一樣的喝。

    林焱自小也不是在什麼高門大戶長大，雖然做過書院的學子，可實際上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修行武道，對於這些文人雅士的東西沒什麼太深的研究。

    似乎是察覺到了孟一凡的怨念，林焱尷尬一笑，然後道：“副院長，如今書院的情況可不太好，您可有什麼對策嗎？”

    這些事情其實林焱很早便是知道了，只是如今他是墨門的矩子，而不僅僅是曾經在書院求學過的學子，如果貿然發表看法的話，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當然了，林焱知道孟一凡並不是如此小肚雞腸的人，所以才有此一問。

    孟一凡嘆了一口氣，道：“唉，真是愁死個人咯！”

    他指了指天上，吐槽道：“院長常年當個甩手掌櫃，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就都得我來處理，什麼破副院長，老子早就不想幹了，真應該讓那老頭子回來受受這份苦！”

    孟一凡後面的話說得很小聲，還時不時左右張望一下，似乎生怕院長突然間就站在了他的身旁。

    接着，孟一凡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神情嚴肅的道：“這次的事情恐怕便是衝着院長來的！”

    林焱聞言一震，然後坐直了身軀，有着膽子針對院長佈局的，恐怕也只有聖院那些人了！

    孟一凡道：“初看只是引動一些不明就裏的百姓對書院產生不滿，甚至激發他們的對立情緒，然而，這些只是表象而已。”

    “三教之中，書院是有別於玄天宗與佛宗的，道門講的是出世，佛門則是濟世，而儒家卻是經世！”

    “換句話來說，書院的根基不在於書院本身，而在於這方天地，在於這世間百態，芸芸衆生，如果沒有這一切，那麼便沒有儒學存在的土壤！”

    林焱點點頭，對於這些道理他還是懂一些的，但依舊不知道如今的事情爲何會影響到院長。

    孟一凡繼續說道：“儒生若想經世，那麼便要有着他所能施展才華抱負的地方，一介布衣泛泛而談，也只能是空談誤國罷了！想要將事情落到實處，便是需要有着依託，那便是國！”

    “這些人的目的其實主要是要挑起書院與唐國的對立，或許都不用做到這一步，只要互相不信任就可以了！”

    林焱疑惑道：“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對於聖院那等存在來說，世俗王朝不過是螻蟻爾，犯得着如此辛苦佈局嗎？”

    自從踏入天人境以來，林焱便愈發理解了力量強大到一定的層次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對於此時的他來說，便是大搖大擺的進入皇宮取了皇帝的項上人頭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所以也能明白爲什麼擁有衆多天人境強者的玄天宗對於其餘勢力一直是一種俯視的態度了！

    而佛宗實則更爲霸道，北漠佛國的存在便是代表着佛宗的勢力已經凌駕於國家之上，所謂的佛國不過是他們對外妝點的門面而已。

    孟一凡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其他勢力可以不用在乎這些，但是書院不能！”

    林焱沒有插話，靜待這位副院長解惑。

    孟一凡繼續道：“前面已經提到過了，儒學以‘經世’爲本，那麼與國家之間的關係便是極爲緊密的，而院長與唐國之間有着莫大的淵源，甚至不用唐國覆滅，只要書院與唐國離心離德，那麼院長的力量便會受到影響！”

    直到此時，林焱方纔真正意識到事情有多麼嚴重，如今院長正處在與上界大佬對峙的關鍵時刻，一旦受到影響，那麼便可以迎來最壞的結局，這招釜底抽薪不可謂不狠毒！

    不過這也不能怪林焱後知後覺，他走的是刀客的路子，對於儒家的修行細節並不是十分瞭解，尤其是這種高深之處的隱祕，更加不是他可以窺知的！

    孟一凡道：“這些事情即便是玄天宗與佛宗都不是很清楚，所以能夠針對性佈局的恐怕也只有你提到過的聖院之人了！”

    林焱表情凝重，他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熙塵。原以爲對方只是武力出衆而已，如今看來手段也非凡俗之輩，一出手便是抓住了書院的要害之處。

    如今他也稍稍理解了一些孟一凡，不讓學子出去無非是怕他們與被煽動的百姓起衝突，更可能被隱藏在百姓中的黑手加害，使得情況進一步惡化！

    江湖武夫的路子大都是直來直去的，而像這等佈局手段卻是着實有着讀書人的風格！

    原以爲將冥神教狠狠的打擊一番，唐國內部便會少了許多問題，如今看來，卻是也不盡然。

    林焱突然道：“副院長，書院之中是否也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

    孟一凡苦笑點頭，道：“有些人的心不靜，也不淨啊！”

    如今不僅是外界，便是書院內部也是暗流涌動，爲了避免學子們被人利用，孟一凡也是只能暫時壓制，有多少效果卻是不得而知了！

    畢竟他骨子裏是一名讀書人，而不是強盜，不可能僅僅因爲旁人發出與自己不一樣的聲音便要置人於死地，書院的讀書人並不是如此霸道蠻橫之輩！

    林焱道：“副院長，不如讓我去談談？”

    孟一凡反問道：“你去？”

    他不是不信任林焱，只是如今的情況之下來蹚這趟渾水並非明智之舉，而林焱的身份也會使得他在書院之中舉步維艱。

    對於墨門當年之事，書院雖然並非與玄天宗、佛宗那般刻意針對，但書院之中確實也有一些人並不乾淨，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而林焱如今是墨門的矩子，以立場來論和這些人是處於對立的，所以必然會遭到抵制！事實上，墨門在林焱的帶領之下重出江湖本身便是令得一些人坐立不安，孟一凡都幾次收到要書院對付墨門的諫言，只是都被他壓了下去。

    林焱笑了笑，道：“副院長不必太過擔心，些許風浪而已，我還應付得來！”

    “再者說了，這次我可不是以墨門矩子的身份，而是以一名曾經的書院學子身份，不知副院長還願不願意接納？”

    孟一凡聞言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有你這樣出色的學子，是我書院這麼多年來的榮光，老頭子我可是開心得很吶！”

    對於當初迫於壓力未能庇護林焱一事，孟一凡始終耿耿於懷，雖然知道如今林焱只是爲了方便接下來的事情而已，但孟一凡卻是覺得一直壓在自己心中的某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

    孟一凡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林焱的肩膀，笑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小子如今可是已經踏出了那一步，比老頭子我強多了啊！”

    “也罷，這事情便由你來試試吧，機會總要留給年輕人嘛！”

    林焱神色古怪，道：“副院長，我怎麼感覺好像上了你的當呢？”

    他在心中腹誹：“這老頭子該不會是一開始便打着讓自己來做這驅虎吞狼的事情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便說明姜還是老的辣啊！”

    孟一凡道：“這可是你自己主動要求的，老夫可什麼都沒有提！”

    林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道：“得，我認栽！”

    孟一凡哈哈大笑，心情很是不錯！

    ……

    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林焱是被孟一凡給誆過來了，而他本人一開始並沒有察覺，但知道之後林焱也並不生氣，因爲這事情確實迫在眉睫，所有可能影響到院長的因素對於這場戰局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以孟一凡的立場，確實不太適合採取太過激烈的手段，可林焱不同，他的到來便是可以直接強勢破局，畢竟他本身並不受儒家規矩的束縛。

    正如蕭妙芷之前所言，林焱又不是聖人，所以沒必要用聖人的標準苛求自己，只要做對的事情就好，達成目的的手段略微粗暴一些也並無不可！

    孟一凡召集了書院高層議事，雖說他是副院長，但也無法一個人說了算，還是要由書院的高層共同討論決定，所以才會形成如今的局面。

    放在平日裏，這樣確實比較民主，可以防止出現一家之言，但像這種關鍵時刻，反而會成爲掣肘。

    風老在上次的大戰中瀕臨隕落，如今的狀態依舊不明，光靠孟一凡確實鎮不住這些人，一些有着大學問的院士們其實並不太將他這個副院長放在眼裏。

    書院高層依次落座之後，一名乾瘦院士開口道：“副院長，可是改變了主意？依老夫看，就應該給那些愚民們一點教訓，也好讓他們知道我書院不可輕辱！”

    他身後的一部分院士沉默不語，但卻齊刷刷的將目光轉向了孟一凡，顯然也是在等他的回答。

    孟一凡擺了擺手，道：“關於這件事情，今日倒是有一位小友來講講看法，不如先聽聽再說。”

    話音落下，林焱緩緩踏步而來，乾瘦院士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