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四章--棋局內外

    這最後一關的棋局顯然不會太過簡單，雖然林焱對比並沒有什麼把握，不過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他坐到了棋盤之前的石板上，縱橫十九條線便是構成了這方寸棋盤，黑白二色棋子分置兩旁，接下來他便是要以這棋局來和當年的機關術傳奇人物來一場隔空對弈。

    圍棋的第一步便是猜先，便是由一方任意抓取若干白棋，另一方猜單雙，而現在也不可能讓公輸本人來此，便只能是由林焱來猜單雙。

    棋盤邊上出現一隻機關手臂，然後從白色棋盒中抓取了一把白子，林焱思考片刻之後，便是在棋盤之上放下了一枚黑子。機關手臂攤開，內裏一共九枚白子，正好是單數。

    林焱執黑先行，算是佔了一個小小的優勢，但是真正的勝負才剛剛開始，即便他能夠將這般優勢持續擴大下去，在終局結算的時候，還需要補貼給白方三又四分之三子，也就是說黑棋必須遠超過半數以上才能獲勝。

    在規則的限定之下，無論誰先誰後，總而言之對於雙方來說都是大致公平的。

    棋盤之前，林焱便是與那公輸前輩開始了對弈，隨着時間的推移，棋盤上的黑子越來越少，而白子則是越來越多。

    圍棋有一條基本的規則，便是有氣則生，無氣則亡。

    此刻的黑子便是如同深陷敵陣的將士們一般，糧草全無，後路斷絕，似乎只剩下了覆滅一途。

    在這小小的棋盤之上，留給黑子輾轉騰挪的空間已經太少，而林焱的眉頭也越皺越深，從一開始他進攻失利之後便是採取了防守的策略，而這也是大多數人在這種情況下的選擇，可是效果卻並不盡如人意。

    初時的防守還能取得一定效果，甚至在某一時刻能達到與白子分庭抗禮的程度，但隨着時間的推移，情況卻越來越糟糕，到得後來，已經快要被逼到絕境。

    此時，公輸的聲音再次傳來：“可認輸？”

    林焱搖頭，道：“不認！”

    笑話！自從他出道以來，還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即便最終會輸，也要輸得堂堂正正，絕不可以像敗軍之將一般匆匆逃竄。

    公輸的聲音繼續道：“人生便如這棋局一般，既然已經到了絕境，何不嘗試着妥協，或許會柳暗花明也說不定呢？”

    林焱笑了笑，道：“前輩，說句實話，晚輩對這圍棋一道確實是一知半解。但是，可能我的性格比較執拗吧，認定了一件事那便是要貫徹到底！”

    “誠如您所言，妥協可能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是一種比較輕鬆的方法，或許還能就此獲得轉機也說不定。可是，這條路在我這裏，行不通！”

    “打個比方，一個剛正不阿卻沒什麼背景的縣官，抓了一個逼良爲娼，殺人放火的惡少，但是惡少的身後背景很大，若是縣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能就此平步青雲，對於一些人來說，這可能便是最理性也最容易的一個選擇了！”

    “但若是他堅持審判惡少，那麼最後事情不一定能做成，自己反而會丟了烏紗甚至失了性命！”

    “他選擇了妥協，那可能迎接他的就是一條通天大道；而一旦他選擇了自己內心的堅持，那麼等待着他的將會是一條無法回頭的荊棘之路！”

    “這些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懂，畢竟此刻也不是前輩本人在此。我只想說，妥協我會於心難安，那不是我的路！”

    此刻的棋盤放眼望去，白子已經佔據了幾乎全部的空間，在這絕對的死局之中，林焱一子落下，黑子堵死了白子的最後一個氣眼。

    霎時間，原本已經是死局的黑子被盤活，這是真正的“神之一手”！

    停頓片刻之後，公輸的聲音再次傳來：“你過關了！”

    林焱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想到自己誤打誤撞竟然破了公輸帶給自己的死局，他都準備一旦考驗失敗，那麼自己就要想辦法從這裏衝出去，畢竟不能真的折在這裏吧。

    棋盤之上光華一閃，然後現出了一道虛幻的光影，那是一名精瘦的老者，雙眼炯炯有神，內裏充滿着智慧的光芒，彷彿能夠看透人心一般。

    在此地出現，不用人說，林焱也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應該便是那位公輸前輩了！

    老者開口道：“世人稱老夫爲‘公輸’，後來人，沒想到歲月悠悠，終於有人能夠達到此處，看來老夫的傳承未到斷絕之時啊！”

    “棋之一道博大精深，但人終究是生活在這世間，不能僅僅侷限於棋盤，以這方寸之間的黑白二色來論勝負，你能做到這一步，很好！”

    林焱頷首，其實他剛纔的心中並沒有想太過複雜的事情，只是自己一路走來的經歷和對刀之一道的堅守告訴自己不能退，有的時候寸步不能相讓，一旦有了第一次的妥協，接下來便會流毒無窮！

    他想起了風老的那一句話：“雖千萬人，吾往矣！”

    縱使前路艱難，他也要堅持走下去，這樣才不會迷失了自我。更何況，林焱還有着秋老，風老，李宗盛等師長朋友，還有茗雅，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公輸的虛影開口道：“後來人，我在你身上感應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虛影伸出手指隔空輕輕一點，然後一股無形的力量散發出來，林焱的小布兜中飛出了一物，正是青銅小獸木木。

    公輸的虛影笑着道：“倒是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這或許便是緣分吧！”

    他繼續開口道：“後來人，你能得到它也是你的機緣所在，老夫所留下看護扶桑神樹的九隻神鳥皆可借由它來操控。這卷軸上記載了老夫對於機關術的一些見解，便一併送給你吧！”

    話音落下，棋盤之上突然凹陷下去，然後一道暗格升起，上面放着一本古舊的卷軸，不知道是什麼野獸的皮製成。

    林焱翻來一看，瞳孔便是驟然一縮，這卷軸就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公輸傳承——《器經》！

    他躬身施禮，鄭重道：“多謝前輩！”

    有了這本《器經》和神鳥的助力，在面對大劫之時他便是有了更多的底牌，能夠平安度過的把握便是多了幾分。

    公輸的身影漸漸消散，最終化做光點飄然而逝，只留下了淡淡的聲音傳來：“後來人，守住自我，不忘初心，去吧！”

    周遭的景象一陣變幻，恍惚之後再次變得穩定，而此時的林焱再度回到了那棵大樹之下，他的手掌還保持着印在樹身之上的姿勢。

    “這是南柯一夢嗎？剛纔發生的事情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這些問題並沒有人能夠回答林焱。

    他將手掌收回，卻發現一顆通體晶瑩的碧綠種子正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之中。

    “這是……‘乙木之精’？”雖然並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林焱能從手中這棵碧綠種子裏感受到極其濃郁的生機，很容易便是能夠猜到它的來歷。

    這時一旁的女子開口道：“看來你成功通過了考驗，得到了‘乙木之精’。”

    得到了女子的確認，林焱的心中也是有着一絲欣喜，畢竟自己此行的目的終於達成。若是能夠藉助這“乙木之精”成功晉升，那麼才能真正的在大劫之中有着守護自己在意之人的力量。

    即便他的戰力非同尋常，在面對天人境的強者之時也是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人說“天人之下皆螻蟻”，也是有着一定道理的！

    林焱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道：“我若是取走了這‘乙木之精’，會不會對神樹扶桑造成損害？”

    之前聽女子所言，當初公輸將“乙木之精”放在此處，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借其恢復神樹扶桑的生機，自己若是貿然取走，會不會影響到公輸的某些佈局。

    女子道：“無妨！如今的扶桑神樹已經基本上恢復正常，並不需要‘乙木之精’的持續性滋養。此地空間自成一域，你可以放心在此吸收煉化。”

    林焱點頭，他沒有那麼矯情，既然對方已經說了無妨，那麼當務之急還是先將其煉化，然後藉此突破才是！

    盤腿於大樹之下，林焱將碧綠種子吞嚥入腹，開始了運功煉化。

    ……

    修煉之中無歲月，時間匆匆而逝，轉眼之間便是已經三月有餘。

    這一日，盤坐的林焱雙眼猛地睜開，一股磅礴的氣息驟然爆發出來，直衝雲霄而起。

    “終究是無法跨越那一道門檻嗎！”林焱站起身來，緩緩握了握拳頭，感受着身體中已經強大了無數倍的力量，略微有些遺憾。

    但是他很快便是釋然，自己依靠着“乙木之精”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達到如此地步已經算是駭人聽聞了，做人要懂得知足！

    此時的林焱已經直接跨越了先天境後期，到達了先天境大圓滿的境界。其實這麼說還是不太準確，如果要論單純的力量，他其實已經可以超過一些半步天人境的強者，結合自身擁有的手段，實際的戰鬥力可能還要更加強大！

    只是相比於天人境的武者來說，林焱終究是缺了一些感悟，所以使得他無法藉此跨越那一道門檻，真正邁入天人之境！

    不過林焱卻也並不糾結，武道一途除了經年累月的積累之外，便是那靈光一閃的感悟。佛宗也有“菩提樹下一朝頓悟”的說法，說不定什麼時候便能念頭通透，一舉突破！

    林焱朝着樹旁的女子施禮道：“前輩，既然此間事情已了，那晚輩便要離開了！”

    那女子微微點頭，然後開口道：“還有一事需要你幫忙。”

    林焱道：“前輩但說無妨，只要能夠做到的，晚輩定不推辭！”

    女子道：“海族人尊神樹扶桑，其實從根源上來看，是因爲他們本就是神樹一脈的傳人，與我也有着不小的淵源。”

    “神樹孕育草木生靈，這一脈的功法尤其適合女子修煉，這是血脈中傳承的印記。只是這些年來海族日漸沒落，族中甚至都找不出一個血脈精純的後人。”

    “這次倒是有一個不錯的族人，我想請你將我族功法代爲傳授給她，也算是不讓這一脈的傳承斷絕。”

    林焱拱手道：“晚輩明白了！”

    此時他也終於想清楚了爲什麼村鎮之中與神樹進行溝通的族人都是女子，原來這是因爲一族的始祖自血脈之中便留下的印記，而巫醫只不過是一個引子，真正決定能夠溝通神樹的還是海族人體內血脈的精純度。

    女子伸出手指一點，一段記憶便是出現在了林焱的腦海之中，這便是女子所要傳承的功法。

    因爲有着血脈的限制，所以倒也不擔心林焱偷學，他便是看到了也難以修行。

    林焱本身也沒有這個想法，這次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而已，也算是報這女子之前指引的一份情罷了！

    他辭別女子，然後踏步而出，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神樹之外，而那三隻神鳥還依舊停留在原地，只是此時看向林焱的目光之中已經沒有了敵意。

    林焱召出青銅小獸木木，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三隻神鳥，問道：“木木，你現在能操控它們嗎？”

    木木偏着腦袋，似乎是在思考，然後點了點頭。

    林焱大喜，道：“那便召它們過來吧，我們也該出去了！”

    隨着青銅小獸輕輕的擡起爪子，那三隻神鳥便是自然的振翅飛到了林焱近前，並沒有之前的兇悍，一副被馴服的乖巧模樣。

    林焱踏在了其中一隻神鳥的背部，然後道：“走吧！”

    神鳥振翅而出，向着出口飛掠而去，海面之上留下強風劃過的痕跡……

    神樹扶桑之內，那名女子看着林焱離去的身影吶吶自語：“或許，這年輕人便是那個變數吧！”

    她的目光彷彿穿透了空間，直射天外，道：“大劫將至，也快到該出世的時候了！”

    ……

    雖然如今的林焱手中並沒有雷擊樹作爲開啓空間裂縫的鑰匙，但是得到了“乙木之精”的他自可以隨意進出此處空間。

    只是，當初和巫醫他們說好的一個月，如今已經過去了三月有餘，對方可能已經不會在此處等待了。

    林焱獨自一人出了神樹空間，將神鳥留在了其中，畢竟這般龐大的機關造物隨意帶出去無疑會引起震動，還是要到關鍵時刻拿出來才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而且，有着木木在身邊，無論相隔千山萬水，他也可以輕易召喚神鳥前來，所以也無須將之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他踏足海面之上，看着茫茫海面，心中一嘆：“接下來該怎麼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