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站着與跪着

    南蠻的這些人便是一些惡客，不請自來，跑到別人的家裏作威作福。

    對於這些，東唐的朝廷自然會做出反應。別的不說，光是蠻人佔據着自己的城池燒殺搶掠，這樣的事情便是不能忍的。

    先前的局勢太過緊張，不好往城裏送人。如今局勢稍緩，便是有着唐軍的人潛入江陵城之中。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情報對於戰場之上的交鋒來說是很重要的，這支先遣隊不管身負何等任務，情報這一方面卻是漏不了的。

    這些人進城之後短暫匯合便是再度化整爲零，繼續按照計劃分散行動，防止引起南蠻軍的注意。

    那名青年的面容卻是有些熟悉，如果林焱或者茗雅在的話，必定會認出他來。因爲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許久未見的李宗盛。

    只是即便見到，恐怕林焱等人也不敢輕易相認，因爲比之以往，青年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如果以實際來論，李宗盛絕對能被稱得上一聲“紈絝子弟”，怎麼想都應該和從軍扯不上關係。

    而且，他父親那邊兒也不屬於軍方系統的，即便是這傢伙心血來潮想要去軍中鍍個金什麼的，那也不可能來這種前線所在。

    畢竟，鍍金的目的便是安全的獲得功勞，以便那些二代子弟們輕易地躺在功勞簿上作威作福，怎麼可能真的來這裏玩兒命呢？

    如今的江陵城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地方，管你是什麼身份，在這裏都是差不多的，頃刻之間便有可能丟掉性命。只要李宗盛的腦子還沒有被門夾過，他就不可能來這種地方鍍金。

    現在想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李宗盛應該是真的從軍了，而且不是“花架子”，是真正的大唐軍士。

    他現在比之以往，身上少了吊兒郎當和玩世不恭，多了的卻是一種沉穩內斂的氣勢，臉上的線條也不是當初那種白麪小生的樣子，棱角分明，顯得剛毅了許多。

    只是短暫的露面之後，李宗盛的身形便是再度隱去，宛若幽靈一般，開始執行着他的任務。

    ……

    而在另一邊，林焱等人在掌握情況之後也便向着江陵城中趕來。

    如今唐國形勢危急，他自然不會自大到以爲憑藉自己一人之力便可以力挽狂瀾什麼的，但作爲唐人，更作爲一名曾經的軍人，在如此國難之際，也理應盡上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

    西荒的攻勢雖然猛烈，但是這最開始的軍隊似乎因爲精銳的關係，軍紀反而比較嚴明。他們的目的明確，只掠奪需要的東西，對民衆造成的破壞反而比較小。

    北漠佛國也是如同以往一般態度曖昧，雖然也是抱着趁火打劫的想法，但卻顧忌太多，終究不敢太過明顯。

    三方之中，造成破壞最大的反而是南蠻的這些人。本來他們與東唐便是連年征戰，仇恨不斷累積，下起手來則更加是毫無顧忌。

    這些人一路行軍而來，幹的全都是燒殺搶掠的勾當，比之尋常土匪強盜的手段要殘忍數倍，一路屍山累累，血海滔天！

    遠的不說，就拿江陵城破之後的“三日不封刀”來說，那些官員們被以各種方式殘忍殺害，有的被梟首示衆，有的被剝皮拆骨，如此殘忍的場面不一而足。

    平民百姓們也自然難以逃掉，基本上的情況便是男子殺掉，女子被擄走欺辱，即便用“人間煉獄”都不足以描繪這慘劇之萬一。

    自從煬廣登基之後，南蠻軍的行事作風便是愈發的失去了底線，彷彿徹底將人性的黑暗面引爆，變成了一羣恣意狂歡的惡魔！

    即便林焱已經踏足先天，但是想要憑藉一己之力便是將局面扳回，那便是癡人說夢了。

    高階武者的作用自然是不可忽視，但是人力有時而窮，戰陣廝殺則更是如此，個人的力量在這種時候便沒有想象中那般大的作用。

    不然的話如今天下便是成爲了高階武者的話事堂，國家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不過他能做的事情卻也是有的，潛入城中造成一些破壞，不僅是幫了唐國，盡了本分，而且還阻止了煬廣，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呢？

    林焱幾人也是分批進城的，其實實際上如今進城還是極其嚴格的，要經歷不少的盤查。

    但是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如今城裏不讓搶了，但是這些蠻人嘗到了甜頭，怎麼可能就此罷手？

    上頭有令，那便用點兒其他的手段，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總歸是能繞得過去的。

    林焱使了一些金銀與茗雅混入了一支商隊率先進入城中，反正如今於他而言，普通的金銀並不算太有價值的東西。

    進城之後一番調查，即便是早有準備，江陵城中發生的慘象還是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林焱雖說從過軍，但當時的他只是邊軍，與蠻人也是戰陣之上的正面交手而已。

    雖然知道蠻人的兇狂，但當時邊軍拼死而戰，並沒有讓蠻人進入太過腹地之處，所造成的破壞也被控制在小範圍之內，似如今這等慘劇卻是聞所未聞的。

    只是如今江陵陷落的消息雖然已經遍傳天下，但這裏發生的事情卻在南蠻有意的控制之下並沒有全部傳揚出去，世人自然也知道城破之後的殘酷，但卻沒有想到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南蠻方面如今趁火打劫之後，卻還是打着大義的名號，宣稱東唐無道，他們蠻人是出兵相助，讓唐境的民衆過上更好的生活的。

    如此不要臉的行徑簡直是讓人面紅耳赤，不禁怒髮衝冠。這不就是當了那什麼還要立牌坊嗎？真是什麼話都讓他說了，什麼理都讓他佔了！

    但即便如今的江陵城在南蠻高層的有意控制之下暫時的恢復了部分的商業流通，使得這座城市的機能恢復了些許，但這只是表面，內裏城中的慘劇還要延續。

    那些富賈鄉紳，豪強大族，不管是被迫也好，還是主動也罷，如今早已經從受害者轉變成了南蠻軍的幫兇，說是一丘之貉也不爲過。

    在面對危局之時，這些人總是能迅速的調整好自身，向着更有利益的一方傾斜，還美其名曰“識時務者爲俊傑”，卻是將寡廉鮮恥直白的掛在了門楣之上。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城破之後，面對着南蠻或威逼或利誘的招攬，還是有着一些人保持着風骨，挺起了唐人的脊樑！

    姜鴻文，本是江陵城中的一名大儒，在文人中有着極爲崇高的身份，與唐國朝中的一些重臣也有着不淺的交情。

    這樣的人要是能招攬爲己用，那麼便是可以狠狠的打擊唐軍的士氣，實在是一個絕佳的主意。

    只是這位年過七旬的老者雖然老邁不已，卻是鐵骨錚錚，寧死不降，最終全家幾十餘口人被蠻人在衆目睽睽之下斬了腦袋。

    在臨死之前，這位老人留下了這麼一句話：“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短短的八個字，卻是如此的振聾發聵。

    站一時是容易的，難的是就這麼站一輩子。有些人平日裏高談闊論，滔滔不絕，真當需要他站出來的時候，卻是毫不猶豫的跪下了，當初說的那一切彷彿化爲了一記最爲猛烈的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臉上。

    老人自始自終都堅持着自己的信念，挺直了自己的脊樑，就這麼轟轟烈烈的死去了。

    其實在城破的那時，有骨氣、有熱血的人便是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一些懂得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的人活了下來，繼續在百姓的頭上作威作福。

    對於這些人來說，比之國家，自身的利益是更爲重要的。與姜鴻文這樣的人相比，他們彷彿處在兩個對立面，彼此互不相交。

    如今城內只是維持着表面上的平和，其實內裏的混亂與無序狀態還在持續着。

    城中最近有着大批的女子失蹤，甚至有些在光天化日之下便被強行擄走了，什麼人幹的自然不言而喻。

    入夜，在城中的一處道觀之外，一道黑衣身影正在悄然接近着。

    此地名爲白雲觀，原先是一處道士修行的場所，但是自從城破之後，已經被蠻人所佔領，如今是一名將領的地盤。

    黑衣人身手敏捷，很快便是潛入了道觀之中，繞過前方看守的護衛，然後向着後面潛行。

    在進入一間大殿之後，入眼所及直接讓得他握緊了拳頭，不自覺的爆了一句粗口：“這羣畜生！”

    只見原本莊嚴肅穆的大殿之中，如今卻是排放着一個個的籠子，其中不是什麼猛獸，而是一個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她們有的神情恍惚，有的目光呆滯，有的滿身傷痕，躺在籠中不住的呻吟着，眼看出氣多，進氣少了。

    原本的三清塑像已經倒塌了，從塑像的後面還能隱約看到幾道人影晃動，期間夾雜着女子的哭喊和男子的淫笑聲。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淫靡惡臭的氣息，讓人直欲作嘔，黑衣人此刻雙目充血，直接拔出了隨身的刀，快步向着三清像之後走去。

    有人聽到了動靜，回頭厲喝道：“什麼人？”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刀光，緊接着頭顱飛起，血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