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時光不可逆:朕和朕的后妃們(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6819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朱祁鈺在臨終之前,說了很多祕密。

    剛入六月,朱祁鈺就病倒了,這次是真的病倒了,無法再寫東西了,說話也變得費勁了。

    而且,吃東西就吐,基本吃不進去了。

    靠掛水支撐。

    “朕活夠本了。”

    “九十二歲了,莫說皇帝,就在民間也是長壽的人了。”

    “老四,這回江山真的要交到你手裏了。”

    “朕不能再扶着你,負重前行了,所有擔子都要你來擔起來,朕再也不能爲伱們遮風擋雨了。”

    這話讓朱見漭心酸:“爹,能治好的。”

    “呵,不治了,別讓朕遭這份罪了。”

    朱祁鈺道:“朕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套理論沒寫完,若朕早寫十年,該多好啊。”

    “上天對朕不薄,朕活了九十二歲了,不想再借五百年了。”

    “累了,倦了,該睡了。”

    “你總認爲朕怕死。”

    “其實是朕不放心大明而已。”

    朱見漭淚崩了,不停點頭。

    “無妨,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莫要悲傷。”

    “朕死了之後,將朕屍體焚燒,分成五份,東西南北的邊境,各葬一份,一份葬在北京,供後人祭祀,即可。”

    “祭祀與否,香火多少,對朕不重要。”

    “朕只希望開創的盛世,能夠延續下去。”

    朱見漭卻嚇到了:“爹,焚燒您的屍身?還要五馬分屍?爹呀,您要置兒子於死地嗎?”

    他要是敢,天下人就敢把他拉下馬。

    再說了,他也不敢啊。

    他爹可是千古大帝,就算未來大明沒了,後世也要祭祀他的,這樣的蓋世英雄,被粉身碎骨後,五馬分屍?

    天吶,他敢做,就得被唾罵一萬年。

    “朕會下明旨。”朱祁鈺不在乎這個。

    但朱見漭打死都不敢。

    “按朕說的做。”朱祁鈺堅持。

    朱見漭只是佯裝答應,任何事都能聽他爹的,這件事絕對不行。

    “朕將正統帝,葬去蝦夷島,世人罵朕無情。”

    “朕要將自己,葬去大明邊關各地,朕死後會化作保護神,護佑大明!”

    “記住,朕的陵寢裏,不許有陪葬品!”

    “任何東西都不陪葬!”

    “從朕之後,取消殉葬,取消陪葬等不利於民生的制度。”

    “朕要火葬,因爲朕要帶一個好頭。”

    “大明需要用朕的屍體,鎮守這天下,等以後不孝兒孫,丟掉疆土的時候,也想一想,他祖宗的陵寢都丟了,他有什麼資格做皇帝呢?”

    “從朕之後,皇帝都要卓爾有爲,無能之輩,不配爲君。”

    “從朕之後,大明可開疆拓土,卻不可丟掉寸土之地!丟寸土之君,不配爲帝,天下共擊之!”

    “從朕之後,大明確立新制度、新方向,在新浪潮中不斷求變,開拓創新,不許動搖。”

    “老四,朕相信你,相信太孫,但後世之君朕看不到,不敢說。”

    “朕希望你能做好表率,讓後世之君學朕與你兩代帝王。”

    “好了,今天就先說這麼多。”

    “讓朕歇歇。”

    朱見漭以爲老爺子說餓了,要吃飯呢。

    他讓太監把粥熱着,萬一老爺子能吃進去了,就喂兩口。

    可朱祁鈺吃不進去了。

    朱見漭出殿時,不少官員都在焦急等待,朱見漭搖了搖頭,劉大夏身體一軟,差點摔倒。

    完了,老皇帝怕是要不行了,他的官運也到頭了。

    “別在這裏哭,陛下幾日不曾進食了,心情正煩躁,切莫哭泣了。”

    朱見漭嘆息道:“太孫,你去進殿侍奉你祖父。”

    朱佑梐眼淚浸浸。

    “擦乾了,別讓陛下看着。”

    朱見漭訓斥道:“所有人都不許在陛下面前哭,都給孤樂呵點,哄着老爺子走完最後一程!”

    可朝臣還是忍不住哭聲。

    “想哭滾回去哭!在這就給孤笑!”

    朱見漭去東宮處置政務,他和朱佑梐輪班伺候老爺子。

    倒也不用伺候,就是在身邊照看着,老爺子會說一些話,他們負責當聽衆。

    “爺爺,孫兒親自下廚,熬了您愛喝的粥,您試着喝一口,孫兒喂您。”朱佑梐跟哄孩子似的。

    朱祁鈺搖搖頭:“喝不進去了,不喝了。”

    “人都有這一遭,只是朕至今仍然清醒,大腦意識清醒罷了。”朱祁鈺聲音很低很弱。

    “太孫啊。”

    “朕不擔心你爹,你爹的能力,是朕所有兒子中最拔尖的。”

    “你才是朕最擔心的呀。”

    “朕叮囑你兩件事,第一,戒掉壞習慣,多多鍛鍊,清淡飲食,剋制慾望,保持長壽。”

    “你是未來的皇帝,你死的早,會讓朝廷動盪,天下不安的。”

    “朕不要求你活到九十歲,七十歲!活到七十歲!”

    “哪怕晚年你不願意處理朝政,給煐兒處置便是,跟朕一樣,全權交給你們父子。”

    “不要太貪權,多多鍛鍊太子,人終究要死的,該放手的時候就要學會放手。”

    “第二,皇族教育,是重中之重。”

    “未來世界就沒有地盤可分封了,都要在京師做王爺的,那麼教育就顯得非常重要了,一個賢王,會被百姓稱頌,而一個惡王,會讓我朱家揹負罵名。”

    “憐子如殺子!”

    “煐兒你教育的就很好,朕很滿意朕的重孫。”

    “關於皇族的規劃,朕無法預判,你爹是莽撞性格,朕就將規劃的權力交給你,你覺得是效仿唐朝之政好,還是兩宋之政好,亦或是洪武朝、永樂朝,你隨便去抉擇吧。”

    “但要注重皇族教育,不可授人以柄。”

    “未來世界,和現在的世界不一樣了,皇族更該如履薄冰,才能在大潮中安穩度過。”

    朱佑梐眼淚殷然,磕個頭說記住了。

    “莫哭,朕九十二了,知足了,朝政莫要耽誤,去吧,朝政要緊,天下黎民百姓的生計,比朕一個將死之人更重要,去吧,朕身邊不用人伺候。”朱祁鈺昏睡過去。

    時間到了,有太醫給他注射葡萄糖。

    他就靠吊瓶活着。

    等朱祁鈺再睜開眼睛時,談妃在眼前忙碌:“愛妃啊,朕走在你前面了,對朕是大幸,對你是大不幸。”

    “朕已經交代老四了,讓老二接你出宮,去周國,有親兒子在身邊,比什麼都強,也離開這傷心地吧。”

    談妃強顏歡笑:“陛下,臣妾不走,臣妾還要和您葬在一起呢。”

    “朕要火葬,葬去大明邊關,不在京中了。”

    “朕這一生,都獻給了大明。”

    “死後亦如是。”

    “只是可憐了你們,跟朕一輩子,都沒享受到什麼福,朕這個夫君當得不稱職,父親當得也不好。”

    “若不在皇家,朕與你們是民間夫妻,該多麼快活啊。”

    “愛妃,你能理解朕的。”

    “朕是皇帝呀,肩膀上擔負着大明這擔子,朕必須承擔起來的,只是苦了你們了。”

    談妃搖頭:“臣妾哪裏苦了,臣妾享受世間最頂級的富貴,兒子們個個都是皇帝,女兒們都嫁得好,這還算苦?若這是苦,什麼是甜啊!”

    朱祁鈺卻搖搖頭:“平平淡淡才是甜。”

    “人吶,大富大貴不是什麼好事,當一個平平無奇的老百姓,才是最幸福的事情啊。”

    “權力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但世人都看不透啊。”

    “人這一生,快樂最重要。”

    “活得那麼累圖什麼呢?”

    “朕寧願做一世凡人,也不想御極九天!”

    朱祁鈺笑道:“朕尤記得你當年的夢想,是廣濟天下窮人,是朕阻攔你的夢想,還怪朕嗎?”

    談妃搖搖頭:“臣妾當年年幼無知,以爲憑一介弱女子,就能廣濟天下,如今想來,年幼時的理想甚是可笑。”

    “即便今日母儀天下,臣妾依舊無法廣濟天下。”

    “年輕時,臣妾還跟陛下抱怨過,說臣妾當初矢志不嫁,就爲了給窮人治病。”

    “現在想來,真的可笑呀。”

    “一人之力,只能救助幾個窮人而已,若能普天下之力,制定制度,高屋建瓴,方能救助整個天下的窮人。”

    “況且,今日大明,發展成這般繁盛,尚且有治不起病的窮人呢,唉。”

    朱祁鈺輕笑:“說得對呀,朕真想和你浪跡天涯,快意恩仇。”

    “老四認爲朕怕死,認爲朕捨不得死,苟且偷生,總認爲朕是貪權。”

    “其實朕早就活夠了。”

    “無非大明還需要朕而已,若大明不需要朕,朕早就睡去了,太累了……”

    談妃急了:“陛下切莫胡說!”

    “胡說幾句又如何了,馬上就要死了,朕聽老人說,死前都會對死亡充滿恐懼,求生欲十足。”

    “朕卻沒這種感覺。”

    “朕之前還想過,朕臨死之前,會不會將一世英名丟掉了呢?”

    “到時候大喊大叫,求求你們,給朕治好了,哈哈哈!”

    “幸好並沒有,朕的一世英名保住了。”

    朱祁鈺調笑道:“真到了這一步,朕反而釋懷了,因爲朕真的累了,朕想好好休息休息,睡去,就永遠不覺得累了。”

    談妃給老皇帝疏鬆筋骨:“您是千古一帝,當然不懼死亡了,不過臣妾看您氣色尚好,養一養身體就大好了。”

    又讓太監給皇帝喂了口甜水。

    “朕要是又好了,老四心裏該多麼難受啊。”朱祁鈺這個時候還能開玩笑。

    談妃覺得皇帝不像要死的樣子。

    “您呀,可把老四給逗壞了。”談妃接過碗,給皇帝喂糖水。

    朱祁鈺也笑了,老四盼着他死,他當然知道。

    “朕忽然又想到了,朕與你初見之時。”

    “朕當時病得很虛,所有醫者都不敢說真話,是你說了真話,說起來,你對朕有救命之恩啊。”

    朱祁鈺臉上帶着笑:“愛妃,時至今日,你可知當時的醫者,都不敢說真話嗎?”

    談允賢翻個白眼:“當時臣妾年幼無知,出門之前,家裏叮囑謹言慎行,可您的脈象明顯有問題,其他人都不敢說,所以臣妾才欲言又止。”

    “如果臣妾再年長幾歲,也不敢說的。”

    “只要是一個醫者,搭上您的脈,就能知道您的病,可大家都不說,很顯然是擔心被清算。”

    “您這皇帝做的,存在感太低了,民間都還以爲是正統帝當皇上呢。”

    “也是您發現臣妾不對勁,強行逼問臣妾的。”

    談妃苦笑:“若臣妾當時不說,怕是也有滅門之災的。”

    “當然,朕的身體明擺着有問題,卻都不說,朕再不殺人,還是朕嗎?”

    “所以那些不說真話的醫者,都沒必要活着了。”

    “活下來的,也要當一輩子軍醫,永遠無法回京了。”

    “朕當時存在感低。”

    “但民間百姓還以爲正統帝當皇上,可是扯淡了,不說土木堡之變,就說北京保衛戰,誰不知道朕是景泰?”

    朱祁鈺想抓住談允賢的手,卻毫無力氣:“朕若早幾年碰上你,該多好啊。”

    早幾年臣妾還是個孩子呢!

    “你一直想知道。”

    “朕心裏,哪個女人的位置最重。”

    “朕一直避而不談。”

    “朕行將朽木了,就跟你說了吧,省着你帶着遺憾去周國。”

    朱祁鈺看着她:“朕這一生,女人無數,各地進獻的,士紳家族的,藩國貴族俘虜,比比皆是。”

    “你也知道,朕不好瑟。”

    “且朕很長情,並不是見一個愛一個。”

    “朕心裏位置最重的,只有兩個女人。”

    談妃豎起耳朵來,這些年,她也在爭寵,後來是后妃陸陸續續都死了,才不爭的,因爲無人可爭。

    “你和胡妃。”

    談妃微微一愣:“那唐皇后呢?”

    朱祁鈺搖搖頭:“她和朕患難與共,朕很愛她,可是她背叛了朕,從那之後,朕與她之間,終究有隔閡。”

    “朕不愛她了。”

    “她也不愛朕了,她愛的是鳳印,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

    談妃想說,當年臣妾也騙您了。

    “當年你也騙朕了。”

    “朕剛開始也很討厭你,一度想將你打入冷宮。”

    “可你穿着單薄衣衫,跪在朕面前時,朕心軟了。”

    “你終究侍奉朕快兩年了,且事事爲朕着想,朕與你之間的感情,談不上多深厚。”

    “人和人的感情,是要慢慢接觸,才會深厚起來的。”

    “夫妻過成親人,是需要時間的。”

    “所以朕對你的恨,有,不多。”

    “之後幾年,你極力討好朕,朕也不願意看你,只是迫於無奈罷了。”

    “你應該能感受到的。”

    “即便你與朕巡幸南京,朕也只是應付於事罷了。”

    “那是景泰十三年末,吳太後病了,你在鹹安宮衣不解帶地照顧她,朕當時心裏一軟,才又願意和你接觸的。”

    “而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四年了。”

    “時間沖淡了一切。”

    “且咱們又有了兩個孩子,孩子的歡笑聲,終於沖淡了一些仇恨,而你知道自己錯了,並沒有因爲沒得到皇后之位,就怨懟於朕。”

    “這讓朕心裏舒坦了一些。”

    “而你最對不起的宋妃,也讓她再次成功受孕,朕很欣慰。”

    “你用你的善意,感動了朕。”

    “朕才願意放下過往的一切,再和你接觸,而經過幾十年的時間,朕與你,已經從夫妻變成了親人。”

    “朕老了之後,須臾離不開你。”

    談妃眸中閃爍着感動:“當年之事,是臣妾錯了,臣妾若早知會您一聲,不會讓您落入那般爲難境地的。”

    “是啊,你確實錯了。”

    “但你知錯能改,朕很欣慰。”

    朱祁鈺呢喃道:“另一個女人,就是胡妃。”

    “她入宮比你晚,但家世比你好。”

    “朕喜歡她,是因爲她能和朕談到一起去,國家政事,朕和她談論,她不止能做一個傾聽者,還會給朕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議。”

    “朕更愛她的地方,她有分寸。”

    “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這是她最大的好處。”

    “且當年之事,她受了驚嚇,導致大出血,差點沒了性命,說來說去,是朕虧欠她的。”

    “但這麼多年,她都沒有一句怨言。”

    “她是人啊,怎麼可能沒有情緒呢?之事她不願意跟朕傾訴,不想煩朕而已。”

    “朕愧對她呀。”

    “她走的時候,才五十一歲呀,她病了之後,朕沒去看她。”

    “她不像其他女人,日日給朕寫信,日日遣人來請旨,她沒有,一封信都沒給朕寫。”

    “她不想讓朕操心,或者說,她知道朕不會看的,徒增煩惱而已。”

    朱祁鈺嘆息道:“朕這輩子,最對不起的女人,就是她。”

    “幸好,老四登基了,她也被追封皇後之位了。”

    “求仁得仁。”

    “這是朕唯一能爲她做的了。”

    “朕不是一個好夫君。”

    “她那麼乖巧懂事,朕當她是個傾訴的垃圾桶,把所有負面情緒發泄給她,她短壽,跟朕有直接關係。”

    “愛妃,朕真的很自私。”

    是啊,您很自私的。

    談妃鼻腔堵住,眼淚含在眼眶裏:“您對大明無私,就夠了,您是皇帝呀,臣妾等後宮女人,享受到了女人一輩子最大的尊榮,還要奢求得到您的愛護,豈不得寸進尺?”

    “臣妾能理解,胡妹妹也能理解您的。”

    “所以朕說過的,不想做這皇帝,就想做一個富家翁,帶着嬌妻美妾,浪蕩江湖,才是朕最想要的生活。”

    朱祁鈺垂淚:“朕後宮這麼多女人,唯獨喜愛你們兩個。”

    “但朕向來雨露均沾。”

    “她們活着的時候,都認爲朕最喜歡她們的。”

    “朕不敢不騙她們。”

    “都是嬌滴滴的女孩子,都是在家寵慣了的,入了宮就是朕的女人了,朕若連自己的女人們都不愛護,還如何愛護這天下百姓呢?”

    “可朕沒有那麼多心給她們啊。”

    “只能騙她們,給她們最好的物質生活,僅此而已。”

    “這也是朕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所有入宮的妃嬪,與朕都有子嗣,這是朕帶給她們的唯一的東西了。”

    談妃趕緊抹了把眼淚,有皇帝這句話,不管是真是假,都值得了。

    “愛妃,你是後宮之中,唯一還伴着朕的了。”

    “去藩國吧,去兒子身邊。”

    “不用掛念朕,死後的靈魂,我們還會再見的。”

    朱祁鈺抓着她的手:“讓老二好好孝順你,過幾年安生日子,現在交通方便了,想去看哪個兒子,就去看看。”

    “也代朕看看他們。”

    “朕不是一個好父親,朕不曾將一滴愛,傳遞給他們。”

    “父愛如山,朕猶然記得,朕年幼時,父皇多麼寵愛於朕,雖然他駕崩時,朕只有八歲。”

    “但母妃常常把那六年的生活告訴朕,她說那是她這輩子最榮耀的六年。”

    “她說,宣宗皇帝每次來外宅,都要抱着朕,絲毫不肯鬆手。”

    “朕印象中,只記得一個偉岸的身影,託着年幼的朕,雖然記不清臉了,但能感受到濃濃愛子之意。”

    “宣宗皇帝和朕不一樣。”

    “他那般驚才絕豔,連無比苛刻的永樂皇帝,都極爲寵愛他,他什麼都會,軍政文詩畫,樣樣精通。”

    “他將自己的一生,奉獻在愛好上,在家人身上。”

    “朕還記得孫太後,提及先帝時那般神采,她愛煞了先帝,就如朕的母妃一般,她是漢王的妾室,卻也愛煞了先帝。”

    “先帝風神玉秀,說朕就像先帝,但沒有先帝那般俊美,最像先帝的是正統帝。”

    “朕卻只是一個普通人,只能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大明,給了江山社稷。”

    “所以朕不是一個好父親。”

    談妃搖頭說:“您是好父親,您讓所有兒子都去當了皇帝,難道還不是好父親嗎?”

    “朕就厭煩當一個皇帝,他們就真願意做一個皇帝嗎?”

    朱祁鈺苦笑:“愛妃,去了老二那,告訴老二,他在周國做的很好,不要事事都模仿朕,朕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

    談妃不停點頭,熱淚灑在朱祁鈺的臉上。

    朱祁鈺恍然不覺:“愛妃啊,朕這一生,藏有太多祕密了,朕看似坦蕩,其實只是表面坦蕩罷了。”

    “朕說自己不想做一個政客,其實還是個陰謀算計的政治家。”

    “所以走到生命的盡頭了,朕還不曾放下這些算計,也幸好,朕心態尚且平和,沒有因爲死亡臨近,就心態崩潰。”

    “朕的心態,磨練了整整七十年。”

    “早已看淡了一切。”

    “生死,在朕眼裏,不敢說是過眼雲煙,但朕能活着的時候,朕要努力好好的活着,朕知道要死的時候,就坦然面對死亡,不抱怨不崩潰不含恨。”

    “因爲朕在活着的時候,一分一秒都不曾浪費。”

    “生前不願多睡,死後永遠長眠。”

    “所以,生命的盡頭,朕看淡了,就是想多說說話,走完最後一程,因爲朕怕,死了之後太孤獨,無人陪朕說話了!”

    談妃眼淚止不住:“臣妾陪您一起走。”

    “說什麼胡話呢?你要好好活着,啊?聽話,爲朕活着。”

    “朕先走,將不幸帶給你,你就要活着給朕看。”

    “代朕去看看這世界,看看朕打下的藩國,看看咱們的兒子們。”

    “愛妃,朕走得沒有遺憾,你是代朕好好活着,你是朕的眼,去看看朕不曾看過的藩國世界!好嗎?”

    朱祁鈺仰起頭。

    熱淚灑在他的臉上,朱祁鈺咧嘴輕笑。

    他已經坦然面對死亡了。

    他要做的,都做完了。

    他能活着的時候,他會堅韌不拔的活着,明知必死之時,他也會坦然接受死亡。

    這是磨練六十二年得到的心態。

    穩。

    “陛下!”談妃抱着皇帝的頭大哭。

    “莫哭了,你是朕的眼,代朕看看這天下吧。”朱祁鈺還在笑。

    後面還有一張,別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