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建立紫光閣,宋國篇:島嶼上的平頭哥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10921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太子來了?”

    朱祁鈺並沒有直接叱罵,而是讓他坐下:“坐吧。”

    “太子,朕知你銳意進取,是給朕看的。”

    “這是好事,說明你已經學會怎麼當皇帝了。”

    “可你知朕爲何對老臣情有獨鍾嗎?”

    “每次改革,朕都和老臣吵個臉紅脖子粗,互相說了多少狠話?之後朕又將他們迎回來,可知原因?”

    朱祁鈺讓太子扶着他去庭院走走。

    朱見淇心驚肉跳的心,終於放下。

    他爹變了。

    換做以前,他爹非讓他在殿外跪兩個時辰再說話,然後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回答這些之前,朕先問問你,你覺得朕天資如何?”朱祁鈺問。

    “陛下自然勵精圖治、氣度恢弘……”

    朱祁鈺打斷他吹捧的話:“朕說的是性格,天資!”

    “天資自然是極高的。”朱見淇心裏也是這樣認爲的,老皇帝能帶領大明變成今天這樣,肯定有着極高的天資。

    朱祁鈺搖搖頭:“其實朕的天資,遠遠不如你。”

    朱見淇嚇了一跳,失聲道:“怎麼可能呢?”

    “朕不過中人之姿,甚至說登基前八年都不知道該怎麼當一個皇帝。”

    朱祁鈺笑道:“論天資,朕不如你,也遠不如太孫。”

    “朕不聰明,也不睿智,更不寬仁,甚至朕都不懂怎麼治國。”

    連伺候的宮人都大驚失色,連說不能。

    朱見淇傻傻地看着他爹:“您不懂治國,那這大明怎麼有這般盛世?”

    “那你認爲朕懂打仗嗎?”朱祁鈺問他。

    朱見淇趕緊點頭:“您文治武功,可謂聖人之頂,歷朝歷代明君中,您能獨佔鰲頭。”

    天下人都認爲老皇帝會打仗。

    可朱祁鈺連兵書都看不懂。

    “伱又說錯了。”

    朱祁鈺笑道:“朕不懂打仗……”

    “可朝中武勳,皆是您選拔出來的,滿朝公卿,皆說您是大明軍神……您、您怎麼能不會打仗呢?”朱見淇完全呆住了,不應該啊,老皇帝怎麼可能不懂打仗呢?

    不可能的啊。

    景泰朝把世界都打下來了,你告訴我景泰帝不會打仗?

    這不是一個馬上的皇帝嗎?

    開什麼玩笑?

    “朕親自指揮過一場戰爭嗎?”朱祁鈺問他。

    “您確是沒有指揮具體戰爭,但整體戰略都是您制定的,您才是天下將領的統帥呀!”

    朱見淇一直以爲,楊信、李瑾不聽他的,是因爲他不懂打仗,甚至不贊成行軍打仗。

    因爲老皇帝是馬上皇帝,他最擅長的就是打仗。

    所以滿朝勳貴,對他拜服至極。

    別看老皇帝讓他染指兵權,一旦老皇帝想收回來,一句話就能收回來。

    因爲軍心在老皇帝手裏。

    可是,老皇帝竟然說自己不會打仗,這不扯淡呢嘛!

    “哈哈哈!”

    朱祁鈺失笑:“太子啊,朕不是神,誰告訴你每一場戰役的戰略是朕制定的了?”

    “朕要是會打仗,哪來的北京保衛戰啊!”

    “朕要是會打仗,瓦剌韃靼早就滅了!”

    “朕要是會打仗,朕會在京師坐鎮嗎?早就上前線了呀!”

    朱見淇也五十多歲了,仔細想想,他爹似乎真的沒參與過戰爭,也沒有制定過什麼戰略。

    但是,潛意識裏,他真的認爲他爹是大明軍神。

    可老皇帝真的一仗沒打過。

    不止是他,天下人潛意識裏,都覺得老皇帝是軍神,是天下最會打仗的那個人!

    民間甚至有人排序,認爲景泰帝的軍事才能,要超過唐太宗,臨近成吉思汗。

    天下人都認爲老皇帝會打仗呢。

    “你會點什麼東西,還四處顯擺呢。”

    朱祁鈺失笑道:“朕要是會打仗,豈能一直在京師枯坐?早就上前線打仗了,怎麼能從來沒參與過具體戰爭呢?”

    “不對,陛下,京師更需要您坐鎮……”

    “屁,你們都長大了,還用朕坐鎮?”朱祁鈺反問他。

    是啊。

    會點東西都會四處顯擺,這是人之常情,可老皇帝卻從來沒上過戰場。

    別說碰瓷唐太宗了,估計宋太宗的大張水平,都比朱祁鈺高。

    不然也不會玩一出驢車漂移。

    景泰朝,皇帝從來沒有親臨過戰場,一次都沒有,甚至提出御駕親征的次數都沒有。

    “這回明白了吧。”朱祁鈺笑道。

    朱見淇還有點懵。

    “朕根本就不會打仗,甚至連兵書都看不懂。”

    朱祁鈺實話實說:“但大明爲什麼能打下世界來?爲什麼?”

    “因爲您知人善用,任賢用能。”朱見淇回答。

    你是榆木腦袋嗎?這麼教都不會?

    朱祁鈺只能掰開了揉碎了給他講:“你也知道誰是賢才,可你會一如既往的用他嗎?”

    “就說王瓊,在奧斯曼戰敗,換做你當皇帝,你會不聞不問繼續用他爲帥嗎?”

    “太子,名將是用命堆出來的,是從失敗當中歷練出來的。”

    “你覺得楊信如何?”

    朱見淇如實道:“此人是我大明朝中頂級將才。”

    “他年輕時,還是個愣頭青呢,會個屁打仗啊。”

    朱祁鈺嗤笑道:“無非是朕用他而已,朕給他機會,讓他從失敗中總結經驗,才一步一步走成了絕世名將。”

    “明白了嗎?”

    “名將不是天生的,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朕封了一千多個伯爵,個個都是從屍山血海當中殺出來的,若無朕,他們泯然衆人矣,哪來的青史留名?哪來的千年富貴?”

    “就說你討厭的朱永,若朕不用他,他不過一個伯爵而已,可朕相信他,他現在也是國公。”

    “他鎮守東北,難道不穩固嗎?誰說過他不會打仗?”

    “太子,你是皇帝,你可以不會打仗,但你要把會打仗的人提拔出來,讓他們去領兵爲你打仗,既然用了就要相信他們,不要懷疑自己的選擇,信任到底,他們會給你回報的。”

    朱祁鈺這些年,看走眼的時候很多的。

    可大明底子足夠厚,戰敗一次兩次都無所謂。

    所以歷練出這麼多將才。

    以前擔心沒統帥,如今大明真缺統帥嗎?

    不缺的,缺的是敢用名將的人!

    就說太子,和楊信關係不好,難道因爲個人感情,就要耽誤國家大事嗎?

    朱見淇若有所思。

    老皇帝不會打仗,卻把世界打下來了。

    “朕建議你讀一讀元史,看看成吉思汗是如何用人的。”

    “一個崛起在蒙古高原上的部落,是怎麼一步步讓世界恐懼的?”

    “朕總結出一句話,用人!”

    朱祁鈺道:“成吉思汗是這個世界上,最會用人的皇帝,看看他的開國四狗,哪個不是普通人?可在成吉思汗手上,個個都是驚世名將。”

    “這和本朝太祖是一樣的。”

    “若無太祖,徐達常遇春馮勝李善長,不過芸芸衆生而已,如何名垂青史?”

    “朕和成吉思汗、太祖皇帝都不一樣,他們會打仗,朕不會。”

    “可景泰盛世差嗎?”

    “整個世界,不照樣臣服在朕的腳下嗎?”

    “成吉思汗不曾做到的事情,朕做到了!”

    朱祁鈺認真道:“用人。”

    他語氣一緩:“再說治政。”

    “朕壓根就不會治理天下。”

    “你也知道,朕本是藩王,是倭靈王兵敗被俘,大明最危難時刻,朝臣無奈之下推舉出來的皇帝。”

    “朕從來沒受過正統的帝王教育,朕壓根就不會治理國家。”

    “臨危受命而已。”

    “朕治政前八年,純屬瞎胡鬧,因爲朕根本就不會秉政啊。”

    “後來呢。”

    “朕忽然就明白了,朕不懂,可以不管啊,讓懂的人來幫朕治理呀。”

    “從那之後,朕就將朝政交給內閣六部,批紅權也交給了司禮監。”

    “一人計短多人計長。”

    “如果國政大事,都由朕一個人來處理,你說朕會不會累死啊?朕過度勞累之後,還會認真處理政事嗎?中樞錯一點,地方就錯一片,作爲皇帝,是不能出任何錯的。”

    “既然是中樞,既然滿朝文武,爲什麼不將政務交給他們呢?所以,朕就把政務全部交給內閣六部五寺來處理呢。”

    “朕只負責執掌大明這艘鉅艦的船舵,僅此而已,足夠了的。”

    “所以大明才有了今天。”

    “世人皆說是朕的功勞,其實是朝野上下所有人的功勞。”

    “前些年,你和你的弟弟們代朕秉政,天下不也正常運轉嗎?”

    “就是因爲有一個好制度。”

    “做皇帝,就老老實實拿個印章,管住皇權就夠了,千萬不要拿江山社稷開玩笑,更不能拿江山社稷置氣,絕不能拿江山社稷做實驗。”

    “高處不勝寒,中樞是丁點錯誤都不能有的。”

    “天下黎民百姓,都盯着中樞呢,中樞任何決策,都是關乎萬千黎民百姓的生計問題,要慎之又慎。”

    “即便今天,朕秉政,也是如履薄冰,一件事都要反覆在朝上討論討論。”

    “懷有名器,恰恰要如履薄冰,這個位子,不能出錯。”

    “所以朕給你配的都是老臣。”

    “這些老臣,個個都是人精。”

    “就說那王恕,軍政雙絕,朕遠遠不如他;馬文升、餘子俊,軍政全才,是朕的左膀右臂,王鏊、劉健、李東陽、謝遷、劉大夏、王華、楊廷和、楊一清哪個不是頂尖人才?”

    “隨便拿出來一個,無論是學識還是能力,都是比朕要強的。”

    “朕把這樣一羣人,放在中樞裏,可知多麼奢侈啊,這般豪華的陣容你不用?”

    “軍中有楊信、李瑾、朱永、趙輔、陶魯、許泰、劉寧、王信、李杲等等,哪個不是頂尖將才?”

    “你不信任他們?”

    “在大明之外的王瓊、王華、李承勳、顧鼎臣、李天和、費宏等等,哪個不是絕頂大才?”

    “難道他們對大明有異心嗎?對你有異心嗎?”

    “太子!”

    “朕知道你想做出一番自己的功業來,想擺脫朕的桎梏,走出一條屬於你朱見淇的道路。”

    “可江山社稷是不能出一丁點錯誤的,是不能產生絲毫波瀾的。”

    “如此龐大的帝國,饒是朕,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你怎能拿你的理想和中樞鬥法呢?”

    “這是戕害百姓,毀的是你的江山社稷啊!”

    噗通!

    朱見淇直接跪在地上:“兒臣知錯。”

    他得到老皇帝勸慰後,血脈覺醒,想帶領大明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不想站在他爹的陰影之下。

    可他爹這番話,卻讓醍醐灌頂。

    江山社稷,絕不能出現絲毫波瀾,任何都不行。

    “朕知道,老臣子思想腐化,對新潮流向來是很不支持的,朕深受其苦。”

    朱祁鈺把他扶起來:“但朕要告訴你,大明要的是穩,每一步都要穩。”

    “若是以前的疆域,兩京十三省而已,隨你怎麼折騰,有很大的容錯率。”

    “現在呢?疆域兩千多萬平方公裏!”

    “南北距離,火車都要一個月時間!還有孤懸在外的婆羅洲和呂宋。”

    “如此龐大的疆域,豈能由你玩笑?”

    “稍有不慎,就是有省份分裂出去,就會有省份動盪。”

    “可知朕爲何決議要加高興安嶺嗎?”

    “因爲北面太大了,氣溫太低了,根本沒法管理。”

    “一旦有一些亂臣賊子鑽進去,大明是無力剿匪的,還不如乾脆廢棄掉,等以後有條件了,再慢慢利用起來便是。”

    “千萬別以爲大明已經無敵了。”

    “恰恰相反,大明的敵人,就是自己的藩國。”

    “看看魏國的地圖,你就知道,他會成爲大明旁邊最大的敵人之一,未來的世界,誰也說不好的。”

    “你也知道老四,老四的能力,在衆多皇子中獨樹一幟,他早晚會成爲真的東歐皇帝,會成爲大明心腹大患的。”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朕知道你想改革,你想突破朕設下的束縛。”

    “可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的心意是好的,朕看到了你在努力,但要注意方法,要團結身邊的臣子們,他們才會真心實意的支持你,爲你出謀劃策。”

    “像王守仁,那家夥那臭脾氣,朕都受不了。”

    “把他丟給你,估計沒幾天你就讓他坐冷板凳了。”

    “可他是驚世大才,你用好他,就相當於朕的於謙,王恕給你,就相當於朕當年的胡濙!”

    “楊信、李瑾,你永遠可以毫不保留地相信他們。”

    “陶魯、許泰、劉寧、王信等等都可以成爲你朝中的中流砥柱,他們的忠心你永遠不需要懷疑。”

    “有這麼多精兵強將爲你保駕護航,你的皇位穩如泰山啊!”

    “太子,沒有臣子天生反骨,都是君逼臣反!”

    朱祁鈺語重心長,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

    “那司馬懿是曹氏逼反他了嗎?”朱見淇覺得他爹說的不對,對臣子總要防範一些的。

    “三國時期是三國時期,這是大明!”

    朱祁鈺失笑道:“大明沒有反賊生存的土壤的,更不會誕生司馬懿的!你覺得太祖、太宗制定的制度,會差?這麼多年你見過誰造反了?哪個臣子造反了?”

    “大明沒有后妃之亂,也沒有藩王之亂,更沒有權臣之亂,還沒有太監之亂。”

    “這是制度!懂了嗎?”

    “好,退一步說,王瓊、王憲擁兵一百多萬,不也沒造反嗎?”

    “那是因爲您在。”朱見淇對自己非常不自信。

    他不像老皇帝,老皇帝是真的放權。

    于謙爲什麼能封神,就是老皇帝真的放權。

    若王守仁早生十年,他現在就是第二個于謙,甚至會超過于謙。

    “你呀。”

    話不投機半句多。

    朱祁鈺已經掰開了揉碎了餵給他吃了,可他偏偏吐了。

    “朕說的,大明沒人能造反,你爲什麼不信呢?”

    那是您在。

    朱見淇還是這句話。

    蠢貨啊!

    朱祁鈺壓住怒火,又解釋一句:“廠衛番子,還有太監、文官在軍中,還有軍紀司、軍吏司,這麼多眼線,你覺得軍中會造反?”

    “動動腦子,那些番子,是埋下去的釘子,除了朕和你,沒人知道的!”

    “太監,只能依附於皇權存在!”

    “文官呢,和武將是天生的死對頭,看看都察院、監察司一天上多少道彈劾奏疏,他們會和武將同流合污?”

    “長點腦子吧,大明沒有武將造反的土壤!”

    朱祁鈺有點着急了:“王越活着的時候,掌兵幾十萬,二十年不回朝,他造反了嗎?”

    “就算他一百年不回朝,他也造不了反!”

    “除非你逼他反!”

    “不然沒人會造反,當勳貴不香嗎?與國同休啊,和你的皇位一樣穩固,誰冒着殺頭的風險去造反啊,哪個勳貴文官的家族,沒個幾百口子?”

    “瘋了才造反啊!”

    朱見淇又被噴一臉吐沫星子。

    我也沒說哪個臣子一定要造反,多防一分總是沒錯的。

    朱祁鈺表示無語:“用好老臣吧,多聽多看,少做決定。”

    不做決定還是皇帝嗎?

    朱見淇在這方面很擰的,一邊防着武將,一邊亂攙和,雖然不至於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卻大大降低了行政效率。

    朱祁鈺知道教不好的。

    若太子能選,他絕對不會選他做太子,太軸了,越老越聽不進去話。

    一個大國,若代代明君那還了得?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代不是昏君下一代也夠嗆。

    太孫倒是好一點,但太孫實在頑皮,把頭髮給剪了,這是昏招啊,可見其人治政水平。

    只能希望他聽話吧,大明尚且不會如何。

    朱祁鈺打發他走了。

    王守仁過來侍奉,朱祁鈺忽然問他:“你覺得太子如何?”

    “微臣不敢妄議君上。”王守仁不敢說。

    “朕讓你說。”

    王守仁略微猶豫道:“非仁君也。”

    “朕讓你評價他是仁與不仁嗎?”朱祁鈺失笑。

    “回陛下,微臣說完,怕是日後會隨您而去。”王守仁這是憋大招呢。

    “朕會給你一道金身的。”朱祁鈺道。

    王守仁咬牙道:“大明盛世,很可能毀於太子之手。”

    這話是真敢說呀。

    “太孫呢?”

    “太孫也非良人。”王守仁這是把未來兩代君主給得罪了。

    “朕看你真要隨朕走了。”

    朱祁鈺失笑道:“可還有救?”

    王守仁搖搖頭。

    朱佑榶屬於是越長越歪,一年不如一年。

    “連你都說沒救了,怕是大明盛世要戛然而止了,看看藩國誰會崛起吧。”

    朱祁鈺明白王守仁這話的深意。

    太子、太孫不會用人。

    大才就擺在這裏,他們都不會用的。

    太子的大舅哥楊廷和,跟太子關係也不好,若是太子重用楊廷和,也是好事。

    可楊廷和嘴巴也臭,每次都勸諫太子,太子最煩他。

    很少有人像景泰帝這樣用人的。

    其實太子這樣也未必是壞事,秉政這東西,天下人習慣便好,沒什麼對與錯。

    “都是沒經過風雨的花朵呀。”

    朱祁鈺道:“朕想讓太孫去坐鎮倭國幾年,歷練一番,你覺得如何?”

    王守仁立刻露出苦澀,原來這金身,是讓他陪着太孫去呀。

    “微臣還是願意伺候您。”王守仁和老皇帝還是很有話題聊的。

    “朕都是糟老頭子了,你也不能跟着去地下吧,好好侍奉太孫,朕很看好你未來宰執天下。”

    朱祁鈺道:“朕也希望,大明再出一位聖人。”

    王守仁嘟囔道:“我還是願意回家著書立說。”

    “大明聖旨一下,你難逃一死啊,朕在時能護佑你,朕沒了你也就沒了,去吧,太孫不是個心眼小的,你好好輔佐他,未來你的功績要遠在李東陽之上。”

    這可是最高評價了。

    他娶了李東陽的女兒。

    歷史上李東陽的兒子都死了,但因爲醫學發達,李東陽的兒子是保住了。

    又因爲老皇帝沒事給李東陽塞女人,李東陽有七個兒子,十二個女兒。

    但活到成年的卻只有七個,兩個兒子五個女兒。

    長女嫁給了皇十九子鍾王朱見汭。

    小女兒嫁給了王守仁。

    王守仁可是齊人之福,他有兩個妻子,一個是表妹諸氏,他父親至交諸養和的女兒,平妻是李東陽的小女兒。

    爲了他張羅李東陽的女兒,老皇帝可沒少刷臉。

    諸養和也是進士出身,老皇帝提拔了他。

    足見老皇帝對王守仁的寵愛。

    而王守仁的女兒還小,老皇帝已經預定了,嫁給自己小孫子,太子第八子朱佑柞。

    按理說,王守仁和天家聯姻,鍍金身了呀。

    可他那張臭嘴,這種鬼性格,也就老皇帝寵愛他,換了別人,早就讓他坐冷板凳了。

    朱佑柞的婚事,也是老皇帝拍板的。

    太子可不願意,他對王守仁印象很差,這傢伙總鼻孔朝天,對他這個未來皇帝都不假言辭。

    大明拽爺很多的。

    李東陽小時候就拽,現在才爲五鬥米折腰,朝中拽的比比皆是。

    有才的人,有點怪癖很正常的。

    但李東陽和太子關係很親密,因爲李東陽會說話,哄得太子團團轉。

    “對了,朕要興建紫光閣,要冊封景泰朝羣臣,想不想入閣?”朱祁鈺笑着問他。

    “臣?”

    王守仁既想又無奈:“臣哪有資格入閣呀!”

    “你是未來的大明于謙,怎麼就沒資格入閣了?你先去倭國,然後朕就給你機會入閣!”

    王守仁覺得自己沒戲。

    他也恨自己晚生十年啊,若能在景泰朝爲官,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你是朕留給太孫的驚世大才,未來還需要你挽救大明於水火呢,記住朕的話,去吧。”

    朱祁鈺心裏卻不踏實。

    太子太孫不靠譜,大明未來的路並不光明啊。

    皇帝要建紫光閣,封賞功臣的消息不脛而走。

    朝野上下都在議論,誰能列入紫光閣。

    重點是,要進多少人,若以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爲例,那麼很多人都沒戲。

    若是放開人數,那麼進去的人就多了,含金量也會下降。

    老皇帝也在思量。

    而這時,閣部重臣來養心殿拜謁。

    “都想知道誰能上榜?”朱祁鈺打趣道。

    大家都是俗人,誰不想上去光榮光榮?

    “陛下決定上榜多少人?”李東陽含笑問。

    “二十四人肯定少,先排着看吧。”

    必須入閣的:于謙、胡濙、張鳳、姚夔、王竑、徐珵、葉盛、朱英、韓雍、項忠、李秉、陳文、白昂、耿九疇、白圭、年富、李賢、王復、王越、範廣、楊信、李瑾、李震、原傑、寇深、李實、歐信、毛勝、趙輔、毛忠、于冕、胡豅、王來、李匡、方瑛、陶成、郭登、樑珤、神英、陶魯。

    這就是四十個人了。

    像王恕、劉健、李東陽、謝遷、劉大夏、馬昂、馬瑾、張敷華、程信、項文曜、羅綺、王偉、嶽正、呂原、商輅、彭時、何文淵、林聰、薛瑄、龔永吉、高明、夏壎、廖莊、邊永、陳嘉猷、左鼎、塗謙、軒輗、蕭維禎、周瑄、俞士悅、劉廣衡、宋琰、薛希璉、王福、餘子俊、馬文升、彭宜、閔珪、許寧、陳豫、許泰、任禮、曹義、陳友、周璽、王信、李杲、陶瑾、伊旭春、宋偉、劉寧、毛海、毛榮、宋誠等等,這些人難道不該上嗎?

    該上的人實在太多了。

    排出來,把老皇帝都嚇了一跳。

    這還只是一部分呢。

    還有多少在各大戰爭中取得至關重要的戰役勝利的勳貴。

    “乾脆紫光閣百位功臣錄,如何?”朱祁鈺沒必要厚此薄彼。

    剛剛列出來的必上人物四十個,功勞也夠上的有56個,那就只剩下四個名額了。

    王瓊、王憲、李承勳、王鏊,滿員了。

    李侃呢?周玉呢?沐琮呢?沐斌呢?王一夔呢?秦紘呢?錢溥呢?丘濬呢?尹直呢?費宏呢?閔珪呢?邢宥呢?楊廷和、楊一清、林俊、顧鼎臣、胡世寧、李天和這些人的位置呢?

    全都擠掉,可不對勁吧。

    “乾脆,不設具體人數,全都上榜。”

    朱祁鈺一錘定音。

    把景泰朝,有功勞的臣子全都列舉出來,塑像掛畫像,世代祭祀。

    一不設人數限制,人數直飆150人!

    晚上羣臣回去又扒拉一圈,又補進來五十個人。

    一共200人,按照功勞大小排序。

    紫光閣預期兩年建造成功,塑雕像、掛畫像,永遠祭祀。

    隨着天氣轉涼。

    朱佑枔兄弟們踏上出使之路。

    看見兩個哥哥去繼藩,他們說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騙人的。

    可天下都已經是有主的地盤了。

    想去繼藩,就得從藩王領地裏想辦法,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這次出使任務,也是老皇帝對他們的考校。

    老皇帝還攥着希臘沒有分封呢。

    兄弟五人,誰表現好,誰就可能去希臘繼藩。

    當然了,這是他們的臆想,老皇帝可沒說。

    朱佑枔去大洋洲。

    從京師乘坐鐵路去天津,乘坐出使的寶船,跨越萬里前往大洋洲。

    寶船要在在呂宋省停靠獲得補給,才能去大洋洲第一國,宋國。

    寶船已經不是木頭船了,已經是鐵船了,動力也是蒸汽機,不用管季風,任何時候都能在大海上行駛。

    大明只有呂宋一個島,其他島嶼,全部歸沈王朱見滸的沈國。

    作爲大明近鄰,沈王的地盤最小,也是最得到照顧的國家。

    這幾年,沈國不停向大明索要呂宋省,想將呂宋納入沈國版圖,卻遭到中樞的拒絕。

    大明的南方國境線,以呂宋島-民都洛島-科倫島-公主島-婆羅洲-新加坡-馬六甲封口。

    島鏈內部,所有島嶼歸屬大明。

    島鏈外部的島嶼,也都經過詳細劃分的,基本都屬於藩國。

    爲了補償沈國,大明給沈國無償修了全境鐵路線,又贈與沈國永久保護權,以及貨品進出口稅務優惠等好處。

    但在領土問題上,大明不會退讓一絲一毫的。

    因爲這樣劃分,正好形成南海島鏈,將戰爭永遠隔絕於大明之外。

    呂宋省,是大明領土面積最小的一個省。

    擁有本島呂宋島、龐阿尼班、民都洛島、洛克、科倫島、公主島、巴拉巴克島共同組成呂宋省。

    景泰四十五年,一度將寶州府劃給了呂宋省。

    但在景泰五十二年,又劃給福建省。

    大明在炎海的島礁,按照就近原則,劃給了呂宋省和婆羅洲三省。

    別看呂宋很小。

    呂宋很富裕的。

    這裏盛產金礦,有很多內地人過來淘金,島上全是橡膠園,椰子園、甘蔗園,還有茶樹、咖啡樹。

    近兩年,因爲歐洲瘟疫,內地轉移過來很多重污染產業鏈,帶動了呂宋的經濟發展。

    小小的呂宋省,人口已經達到恐怖的一個億。

    近兩年內地產業鏈轉移,已經讓呂宋人滿爲患了。

    因爲人口密集,呂宋省便建了很多高樓大廈,尤其是省治碧瑤,一種國際大都市的感覺撲面而來,沒有低於二十層的建築。

    這年頭也沒有電梯,全靠腿走。

    外面看着氣派,住的人很痛苦的。

    每天都要爬樓。

    景泰六十四年,碧瑤市已經成爲大明一線城市,人口突破1700萬,距離超一線,只有一步之遙。

    呂宋省有兩個一線城市,另一個是馬尼拉,這是個新興工業城市,人口達到1800萬,經濟總量和碧瑤市持平。

    呂宋本島並不駐兵,大軍主要駐紮在公主島上。

    公主島上也是呂宋水師衙門的駐地。

    長條形的公主島,連接呂宋島和婆羅洲,威脅整個蘇祿海。

    近兩年,公主島因爲地理優勢,被呂宋布政使重視起來,斥資建設,如今已經成爲重工業大島。

    朱佑枔在龐阿尼班獲得補給後,船隊便進入宋國海域內。

    景泰六十年,中樞公佈,所有藩國,劃分好本國領海,並以海域30公里爲劃分,超過陸地30公里地區劃分爲公海。

    像一些海灣、海峽,則要進行好劃分。

    像息國和宋國就有島嶼糾紛。

    息王朱見泗,封地在蘇拉威西。

    本來將馬古魯海的三島,是封給宗室裏的藩王的,當初都定好了,但息王繼藩蘇拉威西之後,就反悔了,覺得蘇拉威西又小又破,又常年有火山活動。

    非得索要馬古魯海諸島。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宗室巨大的不滿,連老皇帝都叱罵朱見泗。

    朱見泗本就混。

    他排行老十二,母親是烏斯贜美人,從小就調皮搗蛋,是個混不吝。

    連老皇帝看他都頭疼。

    最後只能將馬古魯海的諸島,劃分給息國。

    他這一鬧,郤王朱見淶不幹了,也跟着老皇帝索要東帝汶。

    而東帝汶,朱見泗也想要啊。

    息國和郤國差點開戰。

    老皇帝派使臣一人抽三十鞭子,兩國才算消停。

    東帝汶則歸屬郤國。

    兩國不許開戰。

    而馬古魯和宋國中間有一座島嶼,宋國和息國也因爲這座島嶼產生了糾紛。

    按照島嶼框架來說,應該是屬於息國的。

    可宋王朱見漪非要索要。

    兩國鬧得很僵。

    宋國和郤國也有島嶼之爭,東帝汶的一個小島,距離新幾內亞更近,但郤國也跟着要。

    三國因爲島嶼爭端,鬧得不可開交。

    但息王和郤王挨了三十鞭子後,不敢再瞎鬧了。

    朱佑枔的寶船,在索龍登陸。

    從地圖來看,這座島嶼面積廣闊,和婆羅洲面積差不多,78.5萬平方公裏,東西長約2400公里,中間寬640公里。

    中部卻是高原地形,海拔4000米以上,遍佈河流、湖泊和沼澤,尤其是沼澤最多。

    宋王剛來繼藩的時候,這裏的土人還是原始人呢。

    是他帶着明人,一點一點把沼澤填平,開墾耕地,一點點把這個在赤道上卻不宜居的島嶼,變得宜居起來。

    這些年,一點點把土著清理掉。

    宋王鼓勵生育,人口逐漸增長,截止到景泰六十四年,宋國人口達到了1.2億。

    這座巨型島嶼,可以擁有充足的戰略縱深。

    按理說,宋國只要安安穩穩的當一個島國,日子過得會十分舒坦,未來人口可能會達到兩個億。

    但是,被封爲宋王的朱見漪,明顯是一個不安分的性子。

    他是皇八子,是老皇帝年長的兒子。

    今年也五十四歲了。

    他前半生,都浪費在開墾皇帝上面了,後半輩子,他是想做出一番功業的。

    宋國擁有新幾內亞全島,俾斯麥海延伸出來的島嶼,則不屬於宋國。

    宋王剛開始想得到這塊。

    後來被宗室藩王舉報給中樞,宋王被皇帝叱責,轉而四處嘚瑟,跟對面的成國有聖保羅島的紛爭,和息國和郤國也有島嶼紛爭。

    反正他四處點火。

    還沒能力滅火。

    成王可不慣着他,幾次要興兵攻打宋國。

    也就老皇帝健在,列國還沒有打仗,否則大洋洲沒打起來,澳大利亞三王非聯合先滅了他宋國不可。

    大洋洲五王,就屬宋王愛挑事。

    宋國定都在波紋底格爾縣,叫炎京。

    朱見漪說自己是火德,所以就將國都叫爲炎京。

    這可是僭越啊。

    哪個藩王敢叫自己的國都爲京?宋王擺明了是不裝了,攤牌了。

    但宋王不是一無是處。

    大明開放鐵路後,他立刻請大明工程師來宋國修鐵路,並且學習相應技術,也跟着搞蒸汽機改革。

    宋國是大洋洲裏,第一個建工廠,踏上工業化的國家。

    宋國之前就搞種植業,宋國的沉香,是世界上質量最好的沉香,這座新幾內亞島,在宋國的叫法就是沉香島。

    因爲位於赤道上的地理優勢,宋國一直搞熱帶植物種植園,並給北方諸國豢養寵物,像袋鼠、各種鳥類、魚類。

    大明國內玩的鳥,基本都是從宋國進口的。

    宋國培育畜生頗有一套。

    種植園和糧食基地,也是宋國的生命線。

    截止到景泰六十四年,宋國全國,全部修通了鐵路,在宋國兩翼,宋國朝廷斥巨資建設了兩座工業城市。

    宋王除了四處點火外,他也是個頑主,喜歡瓷器。

    他就想得到瓷器燒製的配方。

    但大明對這些配方管制極嚴,絕對不可能透漏給他的。

    他就派人去偷。

    派去一波又一波人,還朕搞到了一部分配方,宋國都城炎京,就是有一座官窯,正在燒製瓷器。

    匠人問題也不擔心,宋國斥巨資去大明挖人。

    一口氣把一個個官窯的匠人都挖來。

    即便這些人不允許出境。

    但事在人爲,總有辦法讓他們出來的。

    老皇帝還不知道呢,大明的瓷器配方,被他親兒子給偷出來了。

    到景泰六十年時,宋國已經燒製出來瓷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