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用燭臺幫漠北王修理睫毛!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12076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陛下!”常德笑盈盈地看着他。

    “滿朝文武,家中俊傑,你給嫺兒看着挑婆家,相中誰朕下旨賜婚。”朱祁鈺道。

    但常德還不滿意:“廈兒能否迎娶方瑛的孫女?”

    常德真的聰明啊。

    固安要嫁給方瑛的次子方涵,說明皇帝要扶持方瑛,而薛廈娶了方毅的女兒,也就和方涵沾親帶故。

    就算日後犯了錯,也能靠固安的面子,揭過去。

    爲了自己的兒子,常德可是豁出去了。

    “你是皇姐,該和方瑛一輩的,薛廈卻迎娶方瑛的孫女,豈不亂了輩分?”

    朱祁鈺不想讓常德和方瑛攀附過重。

    “陛下,輩分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親緣。”

    常德笑道:“您是臣妾的親弟弟,廈兒是您的外甥,固安又要嫁給方涵,方家皇恩之重,世所罕見,這是皇家提點方家呢。”

    朱祁鈺目光一閃,薛廈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德口中的信息,值多少錢。

    “陛下,母后宮中有一個小匣子,匣子斑駁,有些年頭了,裏裏外外有四把鎖。”

    “臣妾想看,母后都不允。”

    “從那之後,在母后宮中臣妾再也沒看到過那匣子。”

    “臣妾四下打探,宮人都沒見過那個匣子。”

    常德讓朱祁鈺掂量掂量價格。

    朱祁鈺目光一閃:“你把匣子拿給朕,廈兒和嫺兒的事,朕允了。”

    常德卻笑起來:“那這宮中……”

    “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伱可與皇貴妃一起協理六宮,如何?”

    朱祁鈺隱隱猜測,那個匣子,就是他一直想找的東西。

    他也豁得出去。

    公主與貴妃一起協理後宮,傳出去什麼事啊。

    常德明白了,那匣子無論對母後,還是皇帝,都十分重要。

    那她的價值又升高了。

    “常德,刀切豆腐兩面光,做人吶,切忌兩面討好。”

    朱祁鈺看透常德的想法,淡淡道:“這天下是朕的,你所要的,只有朕才能賜給你。”

    “但陛下能賜,同樣也能收回來,不是嗎?”常德算看透了皇帝。

    皇帝毫無信譽可言。

    反正是討價還價,什麼難聽的都說。

    “姐姐,朕能收回別人的東西,你的,朕能收回來嗎?朕捨得嗎?”朱祁鈺打親情牌。

    常德冷笑兩聲。

    忘了當初要剁了本宮的模樣嗎?

    本宮跪下苦苦哀求,才博得一次活命的機會,那時候你想過和本宮的親情嗎?

    “姐姐需要如何保證?”朱祁鈺眸中寒光一閃。

    “匣子放在本宮這裏……”

    “你想死嗎?”

    朱祁鈺聲音陡厲。

    常德嚇得身軀一抖,抹着眼淚道:“那總不能讓您寫個條子給臣妾吧?”

    “你想讓史書紀錄下來,嘲笑朕嗎?”

    “臣妾不敢!”

    常德跪在地上:“弟弟,姐姐就想要一個保證。”

    她就知道那匣子一定會賣個好價錢。

    同樣的,收益越高,風險越大。

    她拿到匣子後,皇帝也許會殺她滅口的。

    “乾脆算了吧,廈兒好好當他的陽武侯,等成年了,朕賜下一門婚事,也就罷了。”

    朱祁鈺淡淡道:“嫺兒長得像你,未來去了婆家也不會受氣,你說呢?”

    去婆家?

    難道要嫁出京師?

    薛廈的陽武侯,是靠着皇帝來的,等她沒用了,皇帝一道聖旨,就會收回爵位。

    他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陛下,他們是您的親外甥啊!”常德磕頭。

    “那你還想要什麼保證?”

    “朕能給你保證,也能撕毀保證。”

    “不是嗎?”

    朱祁鈺冷冷道:“朕不想跟你囉嗦,你若不願,有多是人願意爲朕賣命。”

    常德蠕了蠕脣,磕頭在地:“請陛下萬勿信守承諾。”

    朱祁鈺將她拉起來,輕輕幫她擦了擦淚:“你是朕的親姐姐,廈兒和嫺兒是朕的親外甥啊,朕不疼你們,還能疼誰呢?”

    您也能送把我們娘仨送去地下,讓先帝去疼愛。

    “天氣這般寒冷了,怎麼不添件衣裳呢?”

    朱祁鈺指了指椅子,讓她坐下:“凍壞了,朕會心疼的,親姐姐。”

    噗通!

    常德跪在地上,身體哆嗦成一團:“臣妾有罪,臣妾不該要挾陛下,求陛下恕罪,求陛下饒命!”

    朱祁鈺把她提起來,面容冰冷:“別跟朕耍小聰明,你沒資格討價還價,姐姐!”

    啪!

    他一鬆手,又將常德丟在地上。

    常德又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

    “朕會下旨給廈兒和方毅家定親,迎娶方毅的嫡女,做陽武侯夫人。”

    “你在宮中爲嫺兒物色夫婿,朕會封嫺兒爲郡主,以郡主禮下嫁。”

    “也給自己挑挑,看看喜歡誰,你喜歡誰,就嫁給誰,朕不強迫你。”

    朱祁鈺端起茶杯:“過年之前,朕要看到匣子。”

    “那後宮協理之權?”常德是個權力動物,她想要擁有權力。

    “給你。”

    朱祁鈺大方道:“等你辦成,過年時朕就封你爲長公主,讓你風風光光的……”

    給朕當狗。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

    “臣妾謝陛下天恩!”常德磕頭。

    “打個一模一樣的匣子,換出來,別讓皇太后察覺到;”

    “還有,你千萬別看,那是只有殺身之禍的匣子。”

    “朕是爲你好呀,親姐姐。”

    朱祁鈺提醒她。

    “臣妾知道。”

    正說着呢,固安覲見。

    看見常德跪着,輕哼一聲,然後跪下請安。

    “怎麼不拜見姑姑呢?”朱祁鈺問。

    固安臉色一怔,不情不願地向常德行禮,行禮後就站了起來。

    朱祁鈺皺眉:“朕允你站起來了嗎?”

    “沒規矩!”

    “貴妃就是這般教你的禮嗎?”

    “教習姑姑是怎麼教的?”

    “女兒知錯!”固安又跪在地上,小臉十分委屈。

    “馮孝,把公主的教習姑姑處死,伺候固安的宮人各抽二十鞭子,長長記性,再把公主教壞了,全都賜死!”

    馮孝從殿門外閃身出來:“奴婢遵旨!”

    “父皇,這不幹宮人的事啊。”

    固安指着常德:“是她,經常去女兒宮裏作威作福,女兒才討厭她!”

    趴伏在地的常德嘴角翹起:這蠢貨,和你爹是一點都不像啊。

    “你親姑姑去探望你,那叫作威作福嗎?”

    朱祁鈺面色陰沉:“長輩叫你站規矩,那是害你嗎?”

    “只要不順你心意的就都討厭,你還有什麼大出息?”

    “今天討厭姑姑,明天就討厭你父皇嗎?”

    “沒規矩的東西!”

    “女誡是如何教你的?”

    “滾出去!站規矩!”

    固安渾身一顫,眸中閃爍着怨色,兀自嘴硬:“父皇,明明是常德姑姑來女兒宮中,說些難聽的話,您不罰她,卻罰女兒,是何道理?”

    從她母親死的那一刻始,她的心裏就對整個皇宮充滿怨懟。

    尤其是她的父皇。

    常德擡起頭,辯解道:“臣妾尚是孩童時,嘉興姑姑便入宮管教臣妾,姑姑管侄女,有何不妥之處?”

    “難道本宮還能害你不成?”

    “小小年紀,便如此驕橫,待日後嫁出去,不知要如何興風作浪呢?”

    嘉興公主是張太皇太后的親女兒,時常入宮,她嫁給的是井源。

    固安氣得要死,你那叫管教嗎?

    “好了!”

    朱祁鈺擺擺手,拉偏架道:“朕是皇帝,對宗室裏的年長諸王,也是極盡恭敬,這是禮法!”

    “常德是你親姑姑,莫說說你兩句,就是打你,你也得忍着、受着。”

    “她是朕的姐姐,哪怕是教訓朕,朕也不能說什麼!”

    “何謂禮法,這就是禮法!”

    固安滿臉不屑。

    您哪件事按禮法做過了?

    您哪次恭敬過長輩了?

    這不都是跟您學的嗎?

    常德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在本宮頭上作威作福?

    固安越想越氣,但下句話,直接讓她臉色僵硬。

    “貴妃近來身子不爽利,固安無人管教。”

    “常德,就由你來代爲管教吧。”

    “朕這個女兒,不聽話得很啊。”

    朱祁鈺爲了拉攏常德,把女兒給賣了。

    “父皇……”

    固安臉色慘白,落到常德姑姑手裏,還能有好?

    她想說話,求父皇開恩。

    可,朱祁鈺瞪了她一眼:“滾出去,站規矩去。”

    常德掩嘴輕笑,挑釁似的瞪了眼小屁孩。

    固安跺跺腳,到承乾宮外站規矩。

    沒讓她在養心殿外站規矩,那是不能丟皇室的臉,否則她固安還能嫁得出去?

    “滿意了?”朱祁鈺漂着常德。

    “謝陛下爲臣妾出頭。”常德盈盈跪拜。

    “以後莫說酸話了,你在朕的心中,和朕的皇子皇女,分量是一樣的。”

    朱祁鈺站起來:“固安就交給你管教了。”

    “臣妾謝陛下天恩!”

    常德仰起高傲的頭顱,臉上洋溢着笑容。

    如一隻驕傲的孔雀走出了養心殿。

    別以爲她讓薛廈娶方毅的女兒,就是想攀附固安的勢了,大錯特錯,她攀附的是方家的勢。

    再說了,能管教皇女,那才是權力的象徵呢。

    馮孝進殿,低聲問:“皇爺,是不是過了?”

    “玉不琢不成器。”

    “固安受了其母的影響,人格扭曲,行事偏激,心中充滿怨懟。”

    “她在宮中什麼樣子,朕一清二楚。”

    “朕想管,卻有心無力。”

    “就讓常德幫她矯正矯正吧。”

    “以毒攻毒,讓她知道,做公主的使命是什麼。”

    朱祁鈺懶得思考這些細枝末節。

    心裏琢磨着,那匣子,是皇太后的煙霧彈呢,還是真有這個匣子?

    在漠北王府。

    一間破舊的柴房裏,門窗被釘死,沒有一絲光線映照進來。

    “讓本王睡覺,讓本王睡覺……本王要睡覺……”

    朱祁鎮被戴上枷鎖,眼皮子合上,就被蠟燭燒睫毛,逼得他又睜開眼睛,整個人渾渾噩噩。

    足足過去了三天,不許他閉上眼睛,不許睡覺。

    “把東西交出來。”黑暗中,許感的聲音傳來。

    “你個狗奴敢給本王動刑,本王必不饒你!”朱祁鎮像定時的鬧鐘,眼眸忽然清醒過來。

    “漠北王說什麼呢?奴婢哪敢對您用刑啊。”許感跪在朱祁鎮腳下,手裏拿着燭臺,滿臉無辜。

    “啊!”

    朱祁鎮慘叫一聲:“本王的眼睛!”

    眼睫毛被燒焦後,黏在眼珠上,想用手拂開,發現手被夾住,動彈不得。

    許感嚇了一跳,趕緊用袖子去幫擦。

    皇爺明旨,不許傷到漠北王,若傷了眼睛,把堂堂戰神大帝變成個獨眼龍,他可交代不了啊。

    咔嚓!

    朱祁鎮張嘴咬住許感的手側。

    狠狠拽下來一口肉來,痛得許感悶哼一聲。

    “放開本王!”朱祁鎮含着肉,雙目森然。

    像海盜一樣,呸的一聲,把咬下來的肉,吐在地上。

    嘴角含血。

    目光森然。

    富有氣勢。

    許感手掌顫抖,痛徹心扉,卻不敢叫出聲。

    他卻將另一只手,放在朱祁鎮的面前。

    “漠北王,請用!”許感臉上也在笑。

    一個嘴角掛血的兇惡笑;

    一個紅脣齒白的詭異笑。

    沒有血珠,沒有猙獰之色,但笑容充滿了毛骨悚然。

    這才是真恐怖。

    朱祁鎮想張開嘴,但燭火的光照在許感的臉上,映照出一張如鬼的面龐。

    他嚇得腦袋後退。

    許感卻把手往前遞了一下。

    “放本王出去,放本王出去!”朱祁鎮歪過頭,不去看許感的手。

    許感卻把手繼續往前遞:“咬呀,咬呀!”

    朱祁鎮抿了抿嘴角:“本王眼睛疼,快給本王宣太醫,宣太醫!”

    許感卻把手放在朱祁鎮的嘴脣上:“漠北王,你不是想咬死奴婢嗎?奴婢的手就在這裏,你怎麼不吃呢?”

    他語氣兇厲,比嘴脣染血的漠北王兇悍百倍。

    可他才是受害者。

    “你不要逼本王,不要逼本王!”

    朱祁鎮被許感逼的也一肚子邪火。

    猛地張開嘴,將許感的手側咬住,剛要用力,卻看到燭火中的許感,面色如常,卻形如厲鬼。

    不張牙舞爪的厲鬼,才是最嚇人的厲鬼。

    朱祁鎮下意識鬆開牙齒。

    許感卻使勁把自己的手塞進朱祁鎮的嘴裏:“你咬呀!咬啊!”

    “奴婢天生賤種,皮子不值錢。”

    “您是漠北王,尊貴的狠,咬呀!咬呀!”

    許感不斷往裏面塞。

    “啊啊啊!”

    朱祁鎮嚇得慘叫連連。

    關鍵許感把手塞進他的嘴裏,他被迫張大嘴巴,涎水流下來,全無半分王者氣概。

    許感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和皇爺比起來,你連坨屎都不如!

    “把東西交出來!”許感伸展自己的手掌。

    朱祁鎮覺得喉嚨發癢。

    嘔吐感隨之而來。

    許感的手,在划動他的上牙膛,往裏深入。

    嘔!

    朱祁鎮忍不住嘔吐,但許感卻不抽出手。

    噁心的東西進入他的手裏,他則塞回朱祁鎮的嘴裏。

    堂堂漠北王。

    曾經的皇帝,卻被一個太監糟踐成這般模樣!

    朱祁鈺,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的後人也會落到這個下場嗎?

    你讓太監折磨本王,何嘗不是在折磨自己!

    “你不說,就永遠不許睡覺!”

    許感邊塞邊說:“皇爺要的東西,就算奴婢豁出性命,也要拿到,這叫拜謝皇恩!”

    “您曾經是正統皇帝,應該知道呀!”

    朱祁鎮眸中閃爍着淚光。

    曾幾何時,多少人爲他而死,在土木堡,一個又一個爲他身死的身影;

    奪門之夜,那麼多人爲了他復辟前赴後繼,流乾了鮮血。

    結果呢?

    他卻窩窩囊囊地活着。

    那些忠心耿耿的人,卻都死了。

    “那些人能爲您豁出性命,前赴後繼。”

    許感小聲道:“奴婢也能爲皇爺不要性命,奴婢什麼都豁得出去的!”

    “就繼續耗着吧,奴婢無所謂。”

    “冒犯了您,大不了就是一死。”

    “奴婢命賤,有什麼捨不得的?”

    許感使勁摳。

    哇!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這個味道,又吐了出來。

    但許感的手,卻往裏面塞。

    越塞越吐!

    朱祁鎮實在受不了了,實在太噁心了。

    “別、別弄了!”

    把嘔出來的東西再吃掉。

    朱祁鎮已經快要瘋了。

    許感的手還在裏面擱勒,手指轉動,就是擱勒嗓子。

    “拿、拿出來!”朱祁鎮控制不住了。

    “這塊肉很軟啊!”

    許感使勁一彈!

    嘔!

    朱祁鎮狂吐,嗓子瞬間啞了,說不出話來。

    那是懸雍垂,也叫小舌。

    許感舉着燭火:“漠北王,千萬不能閉上眼睛噢!”

    燭火在朱祁鎮面前照了一圈。

    他的醜態,被許感盡收眼裏。

    “袁、袁彬!”

    朱祁鎮忍不住了!

    真的撐不下去了,再不吐口,只會受到更多的折磨。

    “什麼?”

    許感沒聽清楚,抽出了手,低頭問。

    朱祁鎮低下頭,但枷鎖夾着,他低不下頭去,導致嘔吐物掉在枷鎖上,十分噁心。

    “給本王打開,打開……”

    許彬害怕把漠北王玩死了。

    立刻打開枷鎖。

    朱祁鎮吐個不停,然後伸出手,要方巾,要人幫他洗漱。

    許感嫌他髒,在門口站着。

    朱祁鎮用袖子擦擦。

    重點是眼睛,眼睫毛都被火燎掉了,好在眼睛還能視物,沒瞎。

    “漠北王剛纔說什麼?請漠北王再說一遍!”許感真的沒聽清。

    但朱祁鎮卻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搖了搖頭。

    說不出話來了?

    那一彈,把小舌給彈壞了?

    “您寫在奴婢手上。”許感伸出手去。

    朱祁鎮卻背對着他:“水,水……”

    “您不是說不出話來了嗎?”

    許感感覺被騙了,走過去:“您先說,再給您拿水。”

    朱祁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若本王啞了,看朱祁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你敢直呼陛下名諱?”

    “水!”朱祁鎮就要水,不怕威脅。

    嗓子劇痛,他需要喝水。

    許感真擔心朱祁鎮被玩死了,敲敲門,讓人送水進來。

    朱祁鎮發現,許感怕他死。

    若他真有什麼事,肯定交代不過去。

    那他就有辦法了!

    許感把水接過來,屋裏的光線再次消失。

    把水遞過來。

    朱祁鎮毫無形象的狂喝。

    然後又漱了漱口。

    認真擦了擦嘴。

    啪嚓!

    他把杯子砸碎,拿起一片瓷片,抵在喉嚨上:“你再逼本王,本王就死在這!”

    許感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爲什麼用瓷杯子給他喝啊,不能用瓢嗎?

    朱祁鎮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許感怕他死。

    只要他以死相逼,許感一定會就範的。

    “您說,皇爺的心裏,是希望您死呢?還是希望您活着?”

    許感偏不按套路出牌:“只要這一下下去,皇爺就安心了,宮裏就安靜了,全國就消停了。”

    “您是自殺,是爲了贖罪而自殺的!”

    “您這一死,史書上一定會誇您壯烈!”

    “您的死,會永垂青史。”

    朱祁鎮臉色一變。

    他不想死啊!

    就算死,也不能讓那個廢人好過!

    啪嚓!

    他把手裏的瓷片丟在地上,不能死,不能死!

    啪!

    許感拿起枷鎖,啪的一下,就把他夾上!

    “手拿進來!”許感指了指放手的地方。

    朱祁鎮搖頭,不想把手放進去呀。

    許感指了指,讓他快點。

    “奴婢殺了您,然後把這房子一燒,也能僞裝成自焚。”

    “神不知鬼不覺。”

    許感小聲問:“漠北王,是不是啊?”

    他沒有聲音,只是嘴型在動。

    在燭火照耀下,朱祁鎮聽懂了。

    他慢慢將手放在枷鎖裏面。

    許感在笑。

    他又慫了!

    本來可以再咬許感另一只手的,許感真不敢把他怎麼樣的。

    可他慫了。

    退了一步,就會退第二步。

    優勢盡喪。

    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本王說,本王告訴你……”

    許感卻打斷他的話:“奴婢不想聽!”

    “漠北王不愛睡覺。”

    “那就一直不要睡。”

    “千萬別說,奴婢聽不進去!”

    他暗罵自己蠢。

    被漠北王給耍了,差點就失去先機。

    幸好,漠北王夠慫,給了他翻盤的機會。

    “嗚嗚嗚!”朱祁鎮嗚咽着。

    想說卻沒人聽。

    滋味更難受。

    鬧了一會,安靜之後,人實在累得不行,眼皮子發緊,實在想合上。

    但燭火轉瞬即到。

    這回沒了眼睫毛保護。

    眼珠子發燙。

    那火苗的黑煙撲入眼睛,眼淚嘩嘩地流。

    “本王都要說了,你爲何還要折磨本王!”朱祁鎮厲喝之後,悲慘的痛哭。

    全無王者風範。

    許感可不敢真把朱祁鎮燙瞎了。

    但胸口梗着一口氣,不吐不快。

    他指了指地上的污穢物:“吃掉!”

    朱祁鎮慘笑:“本王曾經是皇帝!”

    “雖當過俘虜,那也是皇帝!”

    “當今皇帝,也要叫本王一聲哥哥!”

    “本王曾經是太上皇!”

    “你個狗奴,算個什麼……唔!

    帥不過三秒。

    許感抓起來一坨,直接塞進朱祁鎮的嘴裏。

    “你還好意思說自己是皇帝?”

    “要不是你?大明會衰落至此嗎?”

    “奴婢雖是個太監,但也知道,宣宗皇帝時的大明,何其強盛!”

    “現在呢?”

    “被瓦剌欺負,被韃靼凌辱,連南方的土人,都敢作威作福了!”

    “你還有臉說自己是皇帝?”

    許感玩命往裏面塞:“若無當今皇帝,大明就沒了!”

    “大明延續至今,皆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擊敗瓦剌、消滅韃靼,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大明收回故土,整飭地方,還天下百姓朗朗乾坤,都是景泰皇帝的功勞!”

    “你!”

    “算個什麼皇帝!”

    許感在嘶吼。

    任何一個明人,都有着無與倫比的榮耀感。

    因爲我們是明人!

    我們是天下之最!

    曾幾何時,我們才站在山頂上!

    天下百族,皆匍匐於大明腳下!

    但這份榮耀、這份氣節,被一場土木堡,給敗光了!

    大明再也站不起來了!

    開始向漠北奴顏屈膝!

    開始滿朝清談,開始自我陶醉,開始自認爲自己是天朝上國!

    都忘記了!

    天朝上國,不是說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太祖皇帝恢復漢人衣衫,讓漢人認祖歸宗,創立大明,靠的是軍事強大!

    而不是鼓吹!更不是夜郎自大!

    太宗皇帝拓漠北、收交趾、開西域,七下西洋,那是軍事強大!

    根本不是靠什麼議和!

    宣宗皇帝雖放棄漠北,卻數次巡邏於邊關,數次親歷戰場,斬敵酋殺胡虜,展漢家雄風!

    靠的是文治武功!

    靠的是天下百姓,一心向上!

    而漠北王呢?

    他做了什麼?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悌,哪樣沒佔全?

    朱祁鎮淚水劃過眼角。

    “你當初就該死在漠北!我大明氣節方可不斷!”

    “你就不該回來,讓祖宗蒙羞!”

    “你更不配再臨帝位,你這種人,連跟奴婢這種奴婢提鞋,奴婢都嫌髒!”

    許感鬆開朱祁鎮。

    朱祁鎮撲倒在地上,枷鎖扛着上半身,他嗚嗚痛哭,痛徹心扉。

    這是悔恨的淚水嗎?

    不是!

    這是鱷魚的眼淚。

    朱祁鎮喃喃自語:“他做得好,那他就做呀?”

    “爲什麼要折磨本王呢?”

    “本王已經不想登基復辟了,爲何還要折磨本王呢?”

    “你口中的天朝上國,就靠折磨本王做到的嗎?”

    “你口中的煌煌大明,就靠折辱本王,完成的嗎?”

    看見許感又過來。

    他嚇得一哆嗦。

    “袁彬!”

    “名單在袁彬手上!”

    “你去找袁彬,讓他交出名單!”

    朱祁鎮害怕啊,不想再吃那噁心的玩意兒了。

    許感動了動嘴脣,還想逼他。

    但想了想,還是皇爺的大事重要,立刻讓人捉拿袁彬。

    倏地,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終究只是奴婢。

    漠北王,終究是皇帝的親哥哥,曾經的正統皇帝,曾經的太上皇。

    他一個太監,沒有資格指手畫腳。

    “睡吧,睡醒後,把自己收拾乾淨再出來,別丟您的臉!”

    許感解開他的枷鎖,心中頹廢萎靡。

    推門出去。

    停在門口,卻道:“您若要報仇,奴婢這條賤命,您隨時收走。”

    門外的漠北王夫人擁過來。

    “漠北王睡着了,請諸位夫人莫要打擾。”許感不敢造次。

    剛走兩步,他身體一晃,差點暈倒。

    他也三天沒睡覺了。

    朱祁鎮三天沒睡,他就陪了三天。

    “扶着本督上轎,入宮,快!”許感讓人去抓袁彬的同時,他必須入宮請罪。

    皇帝不讓他折磨朱祁鎮。

    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折磨了。

    而在江西。

    金忠正在審問胡可培。

    胡可培被吊在一個火盆上,身上一點傷沒受,唯獨雙腳被烤化了。

    骨頭都烤焦了。

    他已經欲哭無淚了。

    火苗越來越高,烤完了腳,就是腿。

    整個審訊室,傳來好聞的肉香味。

    “胡先生啊胡先生,您家裏的寶貝是真多呀。”

    金忠的頭髮被燒得一綹一綹的,成爲焦炭,貼在皮膚上,顯得十分噁心。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已經沒了根兒了,不能再損毀頭髮了。

    他請了剃頭匠,幫他修理一下,眉毛燒焦了,全都剃光。

    此刻,他面白無毛。

    臉上一根毛也沒有。

    “本督估摸着,你家也就抄出個兩千萬兩。”

    “結果呀,大大出乎本督的預料呀。”

    “三千七百萬兩現銀!”

    “本督報上去,皇爺怕是都不敢相信呢。”

    “你說說,運回京師都要走幾百艘船。”

    “還有數不盡的珠寶古董,還有不計其數的田產、農莊,粗略價值在五千萬兩以上。”

    “您家呀,真是太富了。”

    胡可培面無表情。

    整個胡家人,都完了。

    和胡家有姻親的,一個也跑不了。

    甚至,整個饒州府的人,都要遭殃。

    金忠就是個瘋子。

    “你以爲你把銀子埋在別人家裏,本督就找不到了嗎?”

    “你以爲狡兔三窟,就能逃過錦衣衛的手段嗎?”

    “你以爲的,只是你以爲的而已!”

    “就算你埋去海外。”

    “本督也給你摳出來!”

    “就像本督在摳你一樣!”

    金忠的手摳着胡可培的肚子,生生撕下一塊肉來,然後丟進火裏,火裏躥出一股焦香味。

    胡可培愴然慘笑。

    “本督跟你說過。”

    “閻王爺不收本督,就是讓本督蕩清世間污穢!”

    “而你胡家,就是污穢的源泉!”

    “本督希望這天下,乾乾淨淨的,沒有污穢!”

    金忠又抓住一塊肉。

    胡可培不吭聲,因爲哭喊叫罵都沒有用的。

    金忠就是想折磨他。

    折磨死他。

    “提督,我沒殺死你,是我的命。”

    胡可培聲音沙啞,被烤了這麼久,嗓子早就烤乾了。

    “我不怨任何人。”

    “但,殺了我,您除了解氣,還能得到什麼呢?”

    金忠鬆開他:“你想說什麼?”

    “我胡家的錢,和某些人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

    “景德鎮的瓷器,鉛山的紙,吉安的木雕,哪一個差?”

    “家家鉅富,家財不知凡幾。”

    “而在整條產業鏈中,生產的人又能賺幾個錢?”

    “大頭都被二手販子賺走了!”

    “但真正的大頭,卻是在海上交易的人。”

    “江西不靠海,想把東西賣出去,就得走南浙。”

    “他們才是大頭!”

    胡可培朝着金忠露出譏諷的笑容。

    你敢去清理南浙嗎?

    敢嗎?

    我江西是軟柿子,但南浙絕對不是,信不信,你按照在江西的手段做,你活不過三個時辰。

    “你在嘲諷本督嗎?”金忠在笑。

    手卻狠狠撕下一塊肉,丟進火盆裏。

    胡可培咬牙道:“不敢!”

    “我就想說,提督,咱們還有合作的機會。”

    “你都這樣了,還想活?”金忠反問。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

    “我也是人,當然不想死。”

    胡可培道:“而且,您可以用胡家人要挾我,我會爲您做事的!”

    但這些可打動不了金忠。

    “您知道這些銀子是從哪來的嗎?”胡可培仰起頭問。

    “自然是外貿來的。”

    胡可培笑他愚蠢:“外貿?哪來的這麼多錢?你就沒發現,江西的銀子,比大明市面上的都多嗎?”

    “我胡家這麼多,鉛山劉家會少?”

    “吉安的李家會少?”

    “江西十二府,會有多少銀子,您算過嗎?”

    他這麼一提醒,金忠察覺貓膩兒了:“你想說什麼?”

    “放過胡家,我幫您找出銀子的來源。”

    “哈哈哈!”

    金忠低笑:“來人,烤死一個胡家人!”

    胡可培臉色一變。

    就聽見有人慘叫,那是他的堂弟,是胡穆一支的。

    “再烤死一個!”

    金忠很怕火,但同樣,他也喜歡火。

    喜歡用火,燒死人。

    在火裏的滋味,他永遠不會忘記。

    也讓這些始作俑者嘗一嘗,相信他們會永生難忘的。

    “提督!”

    胡可培知道自己打錯算盤了:“大人,給我留下一份香火,好不好?”

    “把他兒子拉過來,投入火盆裏!”

    金忠可以和任何人討價還價。

    唯獨胡家不行!

    胡可培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投入腳下的火盆,一個好好的孩子,就沒了性命。

    “金忠!金忠!我與你勢不兩立!”

    胡可培目眥盡裂。

    可他忘記了,自己當初放火,燒死錦衣衛的時候了。

    “本督會和你站在一起嗎?”

    金忠指着眉毛:“看看,還有嗎?”

    他摘下官帽。

    頭髮仍有燒焦的痕跡。

    “這些都拜你所賜!”

    “還有我錦衣衛三百多條性命!”

    金忠冷笑:“殺你一子又如何?你家上下,都得死!”

    胡可培嚎啕大哭。

    一步錯,步步錯。

    但讓他再來一次,他一定還會燒死金忠,但不會站在院外燒,而是派人進去燒。

    做事不夠絕,所以反受其害。

    金忠也不再審問他。

    走出審訊室。

    審訊室是民居,被徵用,做成的臨時審訊室。

    張善卻跪在門口。

    金忠目光含怒,卻壓下去。

    張善沒做錯,他督建船支,封鎖鄱陽湖,日日巡邏,謹小慎微,沒有過錯。

    “標下知錯,求提督大人恕罪!”張善磕頭。

    金忠目光一閃:“當時你若能神兵天降,該多好啊。”

    張善滿嘴苦澀,純純的無妄之災。

    誰也不是能掐會算,怎麼飛到您身邊啊?

    “罷了,起來吧。”

    金忠走出院落,門口有個老人家往院裏看,彷彿擔心錦衣衛破壞了房屋。

    “沒給賞錢嗎?”金忠回眸問張善。

    錦衣衛都去修養了。

    張善剛來,他也不知道,看向朱儀手下的一個土兵。

    那個土兵表情糯糯,眼神躲閃。

    “拿出來。”金忠就知道,他私吞了錢。

    徵用房屋,是給錢的。

    這錢是要記賬的,上交宮中審計的。

    這點小事,不可能金忠過手,朱儀也沒工夫管,所以就交給了一個小兵。

    那土兵見錢眼開,就私吞了。

    “什、什麼錢?”那小兵操着土話,對金忠沒啥敬重之意,他也不知道錦衣衛是幹什麼的。

    “拿出來!”

    金忠確定。

    這小兵不給,那戶百姓也不敢要。

    “什麼嘛,我什麼都沒拿。”說着那小兵就要走。

    鏗鏘!

    金忠抽刀,一刀劈在他身後。

    抽出刀刃後,反手一刀劈在脖頸上,狠狠把腦袋削下來。

    然後金忠親自去搜。

    搜到了一個大錢袋。

    裏面有碎銀子,有銅板,估摸着超過十兩。

    金忠拿出一兩銀子,丟給那個老漢。

    然後把錢袋繫好,丟在死屍的身上。

    “把錢寄給他的家裏。”

    金忠提起這小兵的腦袋,走去城中簡單營帳,朱儀在此地辦公。

    徑直走進去。

    嘭的一聲,把腦袋砸在朱儀的案上。

    把朱儀嚇了一跳。

    發現這是自己兵卒啊。

    “此人貪贓,把頭掛在城門上,以儆效尤。”

    金忠冷冷道:“皇爺組建軍紀司,就是要糾察軍紀,這軍中有軍餉、有撫卹,就不許吃拿卡要!”

    “聽到了嗎?”

    朱儀打了個哆嗦,被金忠的模樣嚇到了。

    苦笑道:“提督,這蠻人和漢兵不一樣,要是不讓他們佔點貪點,怕是要造反的。”

    他認爲金忠小題大做。

    “曹泰率領的玄戈軍已經入境,他們敢造反,就造給本督看呀!”

    金忠根本聽不進去:“人生地不熟的,敢造反?本督接着!”

    朱儀叫苦不迭。

    蠻兵就是蠻兵,怎麼能用漢法約束呢?

    再說了,他手裏可是二十萬大軍啊。

    別看只配備了狼筅,真要打起來,也就楊信手下的虎豹軍不是對手,江西衛所兵,那是橫掃的局面。

    一旦二十萬大軍禍害江西,整個江西就淪爲一片戰火。

    您要從大局着想啊!

    金忠卻道:“肅清軍紀,刻不容緩。”

    “這些土兵還沒媳婦吧?”

    “正好,清掃出一批叛賊,陛下心慈,怕是不會趕盡殺絕,但江西肯定不能呆了。”

    “乾脆,把女人留下,嫁給這些土兵。”

    “按照軍紀優良,擇優配偶。”

    朱儀一聽,這是好事啊!

    只要有了婆娘,男人的心也就安定了。

    過年再生個孩子,也就是個家了。

    都是軍戶,肯定是要分地分房子的,到時候就能變成江西人了。

    “可蠻人醜陋,又不懂漢話,那些婆娘能願意嗎?”朱儀有些擔心。

    “由不得她們!”

    “都已經是戴罪之身了!”

    “還挑挑揀揀的?”

    “這是聖恩浩蕩,否則,她們都該死!”

    金忠語氣凌厲。

    二十萬土兵的軍紀要搞,江西也要清理。

    乾脆就一起做。

    等江西清理完畢,二十萬土兵,就成爲新江西人。

    而在江西清掃出來的罪人,則遷入廣西,成爲新廣西人。

    這是國策。

    不容動搖。

    今天病好了,結果我出去取快遞,回來又發熱,晚上又吃片藥寫的,這病怎麼如此詭異呢?三四天了,一直不好,明天再不好我去掛水吧。這個月預計要建峮的,裏面會大家喜歡看的內容,我打算寫完五篇就建,被病耽擱了,等我病好就開寫,寫完了就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