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皇太后,乖,當狗才會有富貴!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11684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養心殿。

    石璞跪在地上,丟失了權力,人蒼老了不少。

    “老臣對陛下忠心耿耿,是太傅冤枉老臣!”

    石璞和胡濙各執一詞。

    彼此矛盾。

    朱祁鈺心中有數,看向他:“京畿雲聚百萬民夫,差點就出事。”

    “你沒及時控制事態,也沒及時止損。”

    “終究是有罪的。”

    “朕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啊。”

    石璞一聽,皇帝這是要啓用他。

    “浙江無人督撫,朕想派你出京。”朱祁鈺直截了當。

    石璞臉色微變,立刻道:“老臣畢竟犯了錯,若不懲不罰,恐怕無法服天下人心!”

    “求陛下,重罰老臣!”

    石璞是真不想去啊,浙江可最難督撫。

    朱祁鈺眯着眼睛:“不願意去浙江?”

    “老臣絕對不是,老臣確實有罪,有罪便當罰。”

    石璞敢說什麼?

    “而且老臣不願意被閒置在家,想爲國朝做事!”石璞磕頭。

    “有罪沒罪,朕一言定之。”

    朱祁鈺目光凌厲:“朕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明白了嗎?”

    “老臣明白。”

    石璞知道,不去也得去了。

    南直隸、浙江、半個江西是江南士紳盤踞的老巢,別看皇帝在京師喊打喊殺的,聖旨在江南未必管用。

    他這個工部尚書,去了江南,怕也是一場笑談。

    “你去浙江,爲朕清查浙江。”

    石璞只能應答。

    “不必擔心,最晚後年,朕會巡幸南京,爲伱撐腰的。”

    “近來許貴身體好轉,朕打算派他做浙江軍總兵,爲朕重整浙江衛所。”

    “調禮部侍郎鄒幹和成安侯郭晟,去爲朕掌浙江備倭軍。”

    “鄒幹是有能力的,能文能武,郭晟是勳貴,爲人還算老實聽話。”

    “再調郭璟、新昌伯唐定入浙江軍做副總兵。”

    “令郭璟從京營中調五千人,隨你入浙江。”

    朱祁鈺看着石璞:“夠不夠?”

    “陛下垂愛之心,老臣感同身受。”石璞磕頭謝恩。

    他沒敢問皇帝要幹什麼。

    浙江是第二難督撫的省份。

    南直隸由張鳳去督撫。

    他石璞本可在京中做舒舒服服的工部尚書,結果卻被踢去了浙江。

    “在浙江,有困難可向南直隸求救,李震隨時能馳援浙江。”

    “若軍中有變,你要寫密旨給朕。”

    “等待廣西蠻兵入駐江南,你再行動便是。”

    朱祁鈺叮囑一番。

    便打發走了。

    天下省份,皆從中樞派去督撫。

    犁清了地方,天下也就抓在手中了,也該全力發展大明了。

    朱祁鈺站起來:“去仁壽宮。”

    孫太後剛收到口諭,就收到皇帝駕臨的消息。

    仁壽宮宮人有些緊張。

    “緊張什麼?按部就班便是!”孫太後呵斥一聲,然後仔仔細細的品嚐茶點。

    朱祁鈺從正殿進入,恭敬見禮。

    他發現孫太後面龐紅潤,嘴角抿着笑,看得出心情是不錯的。

    “陛下可要用點心?”孫太後指了指碟子裏的精緻糕點。

    “朕用過了。”

    孫太後點頭。

    咀嚼的時候,孫太後用寬袖擋着嘴,這是禮。

    朱祁鈺也不看,坐在牀桌的右側:“還未謝皇太后出手相助。”

    孫太後放下糕點,喝了口茶水,才緩緩道:“小事罷了,聽說兩位張太妃,都追隨兩位先帝而去了?”

    “太妃住在慈慶宮多年,仍與青燈古佛爲伴,可謂心誠。”

    “吊着一口氣不過是爲了太宗皇帝、仁宗皇帝祈福罷了。”

    “追隨而去,也是人之常情。”

    朱祁鈺說的是湯太王妃的事情。

    孫太後輕輕點頭,看了眼伺候的宮人:“都下去吧,哀家有些體己話要和陛下說。”

    她是懂事的。

    朱祁鈺不好開口,畢竟要維持體面。

    “陛下,如今後宮裏有四個嬪妃懷孕。”

    “都是哀家的孫兒,哀家便免了晨昏定省,讓她們安心養胎。”

    “哀家事務繁忙,也不便去探望。”

    “陛下切莫挑理才是。”

    孫太後撿好聽的話說。

    皇帝能讓她去看孕婦才是怪事。

    “皇太后有心了,等誕下嬰孩,朕第一時間抱來讓皇太后瞧瞧。”朱祁鈺笑道。

    你是想氣死哀家不成?

    孫太後側目看向朱祁鈺。

    朱祁鈺卻在笑,慢慢轉過頭,四目對視,悠悠道:“如今宮外並不安寧。”

    “有個什麼勞子的江左盟,在京中興風作浪。”

    “攪得前朝不得安寧……”

    話沒說完。

    “陛下,朝政之事哀家不感興趣,也不敢去聽。”孫太後端起茶水,輕啜一口。

    “此事涉及到先帝埋下的暗探,所以說給皇太后聽。”

    “朕來此叨擾皇太后。”

    “就是想皇太后將暗探名單給朕,朕一併拔除,還天下安生。”

    朱祁鈺見宮人全都出去,直截了當。

    孫太後放下茶杯的手一抖。

    幸好殿門是開着的。

    她害怕被皇帝折磨。

    “先帝所做之事,從不和哀家商量,哀家從何而知啊?”

    孫太後面露苦笑:“若陛下不信,可令人搜宮!”

    “皇太后,不至如此。”

    朱祁鈺笑着擺手,連說嚴重了:“皇太后既然不知,朕便能理解。”

    “但請皇太后下一道口諭,讓漠北王把名單交給朕。”

    “自此安生。”

    孫太後瞳孔一縮!

    原來皇帝打着漠北王的主意!

    他敲打完了宗室,敲打完了勳臣,敲打完了文臣!

    下一個,就是漠北王嗎?

    讓他認清自己?不要再垂涎皇位?

    “陛下,這偌大的大明,真的就沒有你親哥哥的容身之地嗎?”孫太後眼淚流了下來。

    “在皇太后眼裏。”

    “朕就是刻薄寡恩之君嗎?”

    “連親哥哥都容不下嗎?”朱祁鈺反問她。

    孫太後卻不理他,任由眼淚滾落:“哀家在宮中苦苦支撐,不就爲了讓他能安安穩穩地活着嗎?”

    “陛下!”

    “如今你富有天下,子嗣又臨近誕生。”

    “沒人能搶走你的帝位!”

    “爲何不能給你的親哥哥,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呢?”

    孫太後實在高明。

    皇帝要名單,她跟皇帝談親情。

    風馬牛不相及。

    “皇太后誤會朕了。”

    朱祁鈺拿起茶杯,打開蓋子,卻沒喝:“朕只是想要名單罷了。”

    孫太後閉上眼,絕望而笑:“陛下又要發瘋嗎?又要逼哀家給你跪下嗎?啊?”

    壞了!

    中算計了!

    朱祁鈺下意識看了眼殿門。

    殿門開着呢。

    若皇太后給他跪下,他的名聲就徹底毀了,好陰損的毒婦啊!

    朱祁鈺猛地看向她,壓低聲音嘶吼:“皇太后,你在恐嚇朕嗎?”

    孫太後癡癡而笑,鳳眼斜瞄着他:“哀家敢恐嚇陛下嗎?”

    “您是大明的皇帝,是景泰大帝!”

    “哀家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丈夫死了的寡婦罷了,被庶子欺凌的嫡母罷了!”

    “哀家不是你的生母,所以你才肆意侮辱哀家,好啊,這次又有什麼新花樣?”

    孫太後慢慢站起來,作勢要跪下:“哀家陪你玩!”

    朱祁鈺趕緊拉住她,整張臉冰寒冰寒的:“皇太后小心一點,莫要摔倒!”

    孫太後卻朝着他笑了:“若這時,哀家叫出聲,陛下會是什麼下場?”

    朱祁鈺心虛地看了眼門外。

    她真叫出聲,可就黃泥掉褲襠了。

    這婦人實在狠毒!

    “那你能得到什麼?”

    “若醜聞傳出去,你必死無疑。”

    “而漠北王,也會陪你而去!”

    “你能得到什麼呢!”朱祁鈺急了。

    孫太後笑得很得意:“陛下怕了?”

    旋即,收斂了笑容,惡狠狠道:“哀家能得到尊嚴!”

    “朕何時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後悔了,就不該開着門,否則她已經跪下求饒了!

    孫太後卻盯着他。

    “朕給你太后尊榮,又給你太后權柄,哪裏不給你尊嚴了?”朱祁鈺額頭冒汗。

    “陛下急了!”

    “陛下真的急了。”

    “哀家還是第一次看到陛下如此着急呢!”

    “哦,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是哪一次呢?你跪在哀家面前,求着哀家,不要喝那碗湯,是嗎?”

    孫太後臉上的笑容在擴大。

    憋在胸中的那口氣,正在紓解。

    朱祁鈺目光凌厲,卻轉瞬消失不見:“皇太后是朕的嫡母,朕着急嫡母,是很正常的呀。”

    “咯咯咯!”

    孫太後臉上洋溢着得意:“陛下還要名單嗎?”

    “不要了!”

    朱祁鈺想鬆開她,但這個毒婦,竟然下墜着身體,只要朱祁鈺鬆開,她就跪在地上。

    偏偏從殿外看,二人形態曖.昧。

    真是解釋不清了!

    孫太後計謀得逞,嘴脣翕動:“跪下!”

    “什麼?”朱祁鈺沒聽清楚。

    “哀家讓你跪下!”

    朱祁鈺彷彿一直都沒看透這個婦人。

    做事不經過大腦,想一出是一出。

    “你讓朕給你跪下?”

    “哀家是你的嫡母,兒子給母親下跪,有什麼錯嗎?”孫太後就想拿回尊嚴。

    “有你這樣不知檢點的嫡母嗎?”

    朱祁鈺雙手託着她:“有讓庶子託着的嫡母嗎?你起來!”

    孫太後卻笑容燦爛:“哀家不起來,除非你給哀家跪下。”

    “做夢!”

    朱祁鈺眸光一厲。

    孫太後卻揚起臉:“打呀!”

    “打你的嫡母,打當朝皇太后!”

    “讓殿外伺候的宮人都聽聽,讓天下臣民都看看!”

    “這就是大明的皇帝,如此不孝!”

    孫太後怡然不懼。

    “朕怕了你了。”

    朱祁鈺悶哼:“朕給你跪下,可以,但朕跪一次,就讓漠北王跪一輩子,你信不信?”

    孫太後脣角一緊,手攥起拳頭,又鬆開。

    “那又如何?”她兀自強硬。

    “不能如何?朕能讓他死,也能讓你的孫兒全死了!”

    朱祁鈺目光森然:“還有常德,也會沒命!”

    “到時候朕讓你一個人,住進慈慶宮裏,滋味如何?”

    慈慶宮是奉養太妃的宮殿。

    孫太後臉色微變,還猶豫不決。

    “起來!”朱祁鈺低吼。

    孫太後慢慢站起來。

    朱祁鈺往殿外瞧了一眼,確定沒人,才鬆了口氣,想喝茶壓壓驚,剛拿起來又放下。

    他看了眼孫太後喝過的茶,直接調換。

    才喝了一口。

    “陛下可真謹慎啊,哀家能在自己宮裏給你下毒不成?”孫太後冷笑。

    嘩啦!

    茶碗裏剩餘的茶水,全都潑在孫太後的臉上。

    孫太後神色一驚:“你、你敢?”

    泡軟的茶葉,貼在臉上。

    茶水灑入髮髻裏。

    狼狽至極。

    “賤人!”朱祁鈺把茶碗丟在桌上。

    孫太後作勢站起來,就要跪下。

    “你敢跪,朕就賜漠北王死!”朱祁鈺厲喝。

    孫太後剛扶着桌站起來,又頹然坐下。

    朱祁鈺又想喝茶。

    指了指那碗沒動的茶:“你喝一口。”

    “你這麼怕,就不要喝嘛。”孫太後氣樂了。

    “朕讓你喝,你就喝!賤人!”朱祁鈺肝火大動。

    “陛下罵哀家是賤人,卻還要喝哀家喝剩下的,不諷刺嗎?”孫太後輕輕喝一口,放在桌上。

    “哼,諷刺朕嗎?”

    朱祁鈺看了一眼:“再喝一口,喝大點口。”

    “陛下如此鼠膽,怎麼統治天下?”孫太後怪笑。

    “朕能統治你,統治漠北王,統治常德,還不夠嗎?”朱祁鈺反脣相譏。

    “陛下只能窩裏橫嗎?”

    孫太後喝完一口,往茶裏吐了口口水。

    朱祁鈺一陣噁心:“你全部喝掉!”

    孫太後也犯噁心,拿起茶杯,譁啦啦倒在地上,把茶碗丟在桌子上,胸口起伏。

    “朕讓你把地下的茶湯舔了呢?”

    朱祁鈺話音未落,孫太後就要蹲下去,真的舔。

    “打住!”

    孫太後算抓住皇帝的小辮子了。

    歪着頭挑釁地看着他,哀家不要臉了,你又能如何?

    該死的門。

    怎麼就沒關呢!

    “皇太后,朕是想跟你和平相處的。”

    朱祁鈺有些渴,吞了口吐沫,潤潤嗓子:“把名單交出來,你繼續做你的太后,朕不再踏入仁壽宮。”

    “呵呵,這樣的傀儡,當着有什麼意思呢?”孫太後將臉上一片一片的茶葉撿下來,丟在茶碗裏。

    “朕當了七年傀儡,不也過來了嗎?”

    朱祁鈺眸光便厲:“七年來,你是如何對朕的?朱見濟是怎麼死的,你這麼健忘嗎?”

    “你能當狗,哀家也能嗎?”孫太後鳳目瞥着他。

    朱祁鈺冷笑:“那你沒當嗎?”

    登時,孫太後氣息不穩,作勢要大叫出聲,毀了皇帝。

    “皇太后,咱們像小孩子一樣爭辯,是沒用的。”

    “朕只拿到朕想要的而已。”

    “你給朕,朕自然就走了。”

    朱祁鈺目光幽幽,看着殿外的天空:“否則,朕確實不敢對你怎麼樣,但漠北王就要遭罪了。”

    “你敢!”孫太後厲吼。

    “朕有什麼不敢的?”

    朱祁鈺扭頭,森然地看着她:“那個什麼江左盟,要謀朝篡位,背後是誰,還用朕說明白嗎?”

    “朕只要名單,沒有罰他,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你要記住了,你還當太后,是因爲朕,不是他!”

    “他只是親王!”

    “從他那論,你最多是個王太妃。”

    “湯太王妃的輩分高不高,什麼下場?”

    “常德,只是郡主罷了!”

    “天下有多少郡主,就這次被強遷入京的有多少郡主?”

    “你想讓常德變成那樣?”

    “你們的富貴,都來自於朕!”

    朱祁鈺狀若吃人:“可你非但不感恩朕,還和他同謀害朕?你還要什麼尊嚴?你配嗎?”

    孫太後面露驚恐。

    當年迎立朱祁鈺登基,就有這一層考慮,她還是皇太后。

    可讓親兒子登基,她還是太后,比現在更尊貴!

    “你這五十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嗎?”

    “腦子都不如個三歲小孩?”

    “他做的那些事,就差直接告訴朕,是他幹的了!”

    “在朕臨死之前,一定會帶着他走的!”

    “到時候,便宜了誰呢?”

    “宗室裏的誰,你看看誰登基,還能讓你當太后?”

    朱祁鈺叱罵她:“你個蠢貨,幫着別人害朕?有腦子嗎?”

    孫太後抿了抿脣。

    “哼,你說說,周王登基能尊你當皇太后?”

    “還是淮王登基能啊?”

    “宗室哪個王登基後,還能尊你當皇太后?”

    “只有朕,才能敬着你,給你現在的富貴!”

    “換了別人,你就得討飯吃!”

    朱祁鈺冷喝:“也許,你還有幾分姿色,能給新帝一點別樣的感覺呢。”

    “你,你豈敢如此辱罵哀家?”孫太後大急。

    “既然知道,你還敢算計朕?”

    朱祁鈺死死盯着她:“動動你那豬腦子,朕和朱祁鎮廝殺,能便宜誰?先帝還有兒子嗎?”

    “尚有孫兒……”孫太後怔怔道。

    “你哪個孫兒能尊崇你?”

    “人家沒有母親嗎?”

    “太子的母親周氏,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心裏沒數嗎?”

    朱祁鈺打破她的美夢:“信不信,周氏得勢,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蠢貨!”

    孫太後靠在軟背上,眼神迷茫。

    “只有朕才需要你。”

    朱祁鈺長舒口氣:“等皇子誕生,朕的皇位穩固,自然要給你百年富貴的!”

    “朕活着一天,就得敬着你、尊着你一日。”

    “死後也是極盡哀榮,和先帝合葬,受後代世代供奉。”

    “誠然,朕說話不好聽。”

    “但你是朕的嫡母,朕雖非你生,但也要永遠尊崇着你,這是禮法啊。”

    “有朕在,天下所有婦人,都要聽你的。”

    “如此權力,難道你真捨得放棄嗎?”

    朱祁鈺語氣充滿蠱惑力。

    孫太後蠕了蠕脣:“天下婦人嗎?”

    “當然了,你是皇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啊,朕見了你不也得行禮嗎?”

    “試問天下人,誰不尊崇你?”

    “你告訴朕,朕去殺了他!爲你出氣!”

    朱祁鈺連唬帶騙。

    “你生母吳氏呢?”孫太後看向皇帝。

    “說句不好聽的,她是妾,你才是妻,你調教她,誰能說出個不字來?朕能嗎?”

    朱祁鈺告訴她,你才是母儀天下的皇太后。

    孫太後真聽進去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朕和漠北王,是親生兄弟。”

    “朕記得,朕是郕王時,他對朕百般愛護,他終究是朕的兄長啊。”

    “朕能虧待自己的親哥哥嗎?”

    朱祁鈺苦口婆心:“只要朕有了皇子,皇位穩固,如何容不下他?”

    “還有常德!”

    “朕對她如何?”

    “可以說是千依百順,她要天上的星星,朕也得給她摘下來。”

    “朕有妻妾,但妻妾哪裏趕得上親姐姐呀。”

    “朕和她,才是真的血脈相連。”

    “皇太后,照這麼說,你和朕也是血脈相連的。”

    朱祁鈺蠱惑着她。

    孫太後竟然點點頭:“是啊,你和鎮兒廝殺,兩敗俱傷,便宜的只有那些宗室,得不償失啊。”

    “皇太后能想通此節,便是最好的。”

    朱祁鈺展演而笑:“把東西給朕吧。”

    “什麼?”

    孫太後傻傻地看着皇帝。

    看着皇帝的臉,眸光竟漸漸清明,眸子愈發凌厲:“你敢誆騙哀家?”

    “朕哪句話騙你了?”朱祁鈺十分無辜。

    “不對,哪裏不對!”

    孫太後眼裏茫然,卻又想不明白:“不對,你說的不對!”

    “皇太后啊,你對朕的戒心太重了。”

    朱祁鈺站起來:“來,朕幫你將臉上的茶葉拿下來。”

    孫太後往後仰頭,不想讓朱祁鈺碰她。

    但當朱祁鈺站在她的面前,巨大的身影籠罩着她,彷彿深淵籠罩着她一般,讓她喘不上氣來。

    “你不要碰哀家,讓開,讓開!”孫太後感到的是恐懼!

    朱祁鈺則摘下一片茶葉,放在茶碗裏:“只有朕,才能尊崇着皇太后啊。”

    “不對!”

    孫太後察覺到了邏輯漏洞:“你怎麼就斷定,你和鎮兒,會兩敗俱傷呢?”

    “朱祁鎮是朕的對手嗎?”

    朱祁鈺反問她:“現在的朕,和宣宗皇帝比起來,誰的權力更大?”

    不用說,朱祁鈺的皇權,幾乎和宣宗皇帝差不多。

    “就算朕忽然病了,可否一道聖旨,要了朱祁鎮的命?”朱祁鈺又問。

    孫太後恍然。

    所以皇帝說,會便宜宗室。

    還讓她以瑟娛人,簡直不當人子!

    孫太後看向皇帝,目光竟柔和了一些。

    皇帝說的對呀。

    他是皇帝,自己就是太后,永遠有權勢。

    “陛下說的都是真的?”孫太後臉上綻放出笑容。

    “自然是真的。”

    朱祁鈺不想對孫太後喊打喊殺的,因爲沒關門,沒法處置她。

    否則,朕才不多廢話呢?

    幾個耳光就教她做人。

    孫太後將臉上的茶葉拿掉,拿來銅鏡照照自己靚麗的容顏,確定儀表端正,看不出什麼異樣,臉上綻放出笑容。

    “拿來吧。”朱祁鈺道。

    “什麼?”孫太後訝異。

    “名單!”

    孫太後放下銅鏡,皺眉道:“哀家說了,沒有名單呀。”

    朱祁鈺看着她。

    她滿臉坦誠。

    倏地,朱祁鈺笑了起來:“皇太后覺得朕有閒情逸致,在哄您老人家開心嗎?”

    “陛下剛說完的話,就要反悔嗎?”孫太後反問。

    “朕沒讓你反問朕!”

    “哀家也說了,真的沒有!”孫太後道。

    朱祁鈺拿起銅鏡,用銅鏡照着孫太後:“鏡子裏的皇太后,容貌仍是一等一的呀。”

    孫太後聽得出來這是諷刺。

    諷刺她和先帝青梅竹馬,先帝崩逝多年,她依然美麗。

    她心裏真的有先帝嗎?

    啪!

    朱祁鈺忽然將銅鏡貼在孫太後的臉上,冰涼的銅鏡,驚得孫太後驚呼一聲,身體後撤,旋即掩住嘴,不敢發出聲。

    “皇太后這麼愛照鏡子。”

    “這麼欣賞自己的容顏。”

    “若朕毀了你這張臉呢?”

    朱祁鈺收回鏡子,慢慢站起來:“殿門開着,朕不能處置你。”

    “但是,你還是去地下,享受皇太后的尊榮吧。”

    孫太後站起來,下意識要跪下。

    朱祁鈺冷盯着她:“你敢跪下,朕就刮花了你的臉,不許你和先帝合葬!”

    “哀家真的沒有名單!”

    孫太後委屈地哭了起來:“陛下需要別人的時候,就溫言細語,淨說好聽的。”

    “等陛下不需要別人時,便棄之如履。”

    “你這樣,會有人真心爲你賣命嗎?”

    “哀家若有名單,便讓上蒼責罰哀家,讓哀家後半生不得安生。”

    “夠了嗎?”

    孫太後想跪下。

    但又不敢。

    尊嚴,再一次被踩在腳下。

    她以爲自己行了,但僅僅是她以爲而已。

    “給漠北王下懿旨,讓他交上來。”朱祁鈺不能長時間和嫡母共處一室,即便開着殿門,也容易傳出閒話。

    朱祁鈺走出大殿。

    看見仁壽宮的宮人,全都跪着。

    “都用心伺候好皇太后,皇太后乃朕之嫡母,誰敢怠慢,朕誅誰九族!”

    朱祁鈺凌厲掃視一圈:“羅氏呢?”

    “奴婢給皇爺問安。”羅秀娥爬出來。

    “皇太后說你是她的貼心人。”

    “你要用心伺候,朕自然會重用羅綺。”

    “等你出嫁時,朕自然會多多賞賜的,懂了嗎?”

    羅秀娥沒想到,皇帝會關注她。

    趕緊磕頭謝恩。

    “皇太后有眼疾,迎風流淚,這是老毛病了,以後有風沙的天氣,不許皇太后出殿,都聽清楚了嗎?”

    羅秀娥一愣,聖母有這病嗎?

    “再宣太醫入宮,給皇太后調理身體。”

    朱祁鈺嘆了口氣道:“雖然皇太后憐憫後宮,免了晨昏定省,但後宮嬪妃仍要侍奉婆母,方是孝道!”

    “奴婢等遵旨!”仁壽宮宮人都懵了。

    都知道皇帝和聖母不睦。

    難道和解了?

    “裝模作樣!”

    孫太後聽到皇帝的話,真想把手裏的銅鏡砸了:“你欺辱哀家,哀家夜夜向先帝稟告,先帝一定會降下災罰,讓你早死!”

    她正在梳理妝容,不能讓人看出來。

    她還要當這天下最尊貴的皇太后。

    權力的滋味呀。

    得到了,就放不下啊。

    “不,他死了,鎮兒不能登基的話,哀家算什麼?還能是皇太后了嗎?”

    孫太後覺得自己好悲涼啊。

    當皇后的時候,盼望着婆母死了,她好當後宮之主。

    千盼萬盼,熬死了婆母,她才當家,但好日子沒過幾年,鎮兒就把江山葬送了。

    她也苦啊。

    那個該死的皇帝,何時才能不折磨她呀。

    這時,宮人進來。

    她趕緊露出笑容:“陛下倒是關懷哀家。”

    “後宮嬪妃懷有身孕,哀家憐憫她們,免了晨昏定省。”

    “但陛下以此認爲媳婦不孝,那便由着陛下吧。”

    “傳哀家懿旨,令那些沒有身孕的嬪妃,日日來伺候便是。”

    宮人們都沒看懂。

    皇太后和皇帝真和解了?

    “再給南宮傳一道口諭,令漠北王遵循陛下之意便是。”

    孫太後慢慢站起來:“哀家乏了,要睡一會,一些小事莫要攪擾哀家。”

    “奴婢等遵旨!”

    羅秀娥看着聖母,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懿旨曉諭後宮。

    鹹安宮的吳太後直接摔了個花瓶:“她倒是會拿把做樣!”

    “後宮的嬪妃,是哀家的兒媳婦,不是她的!”

    “就她能傳懿旨?”

    “哀家就沒有懿旨了嗎?”

    “皇兒也是,和那個賤人走得近,不親近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到底知不知道,是從誰的肚子裏爬出來的?”

    吳太後滿腹牢騷。

    而此時,孫太後的懿旨傳到漠北王府。

    在山西大同。

    舒良還在商討如何移民。

    “廠公。”

    “下官聽說,今年朝堂徵的伕役,陛下寬宥,每人一天給一個銅板。”

    “山西百姓雖然不餓肚子。”

    “但家中有餘錢的肯定不多。”

    “只要咱們說是去河套做工,只招那些沒有家眷的,尤其是沒成親的壯小夥子。”

    “朝堂花一筆工錢。”

    “讓他們去河套做工,幹個兩三年,在河套娶個媳婦,成家立業,也就能留在河套了。”

    郭登受了朝堂的啓發。

    舒良皺眉:“兩三年,朝堂要花多少錢啊?”

    “廠公,徵兵的話,不也一樣花錢嘛?”郭登笑道。

    剛見到舒良時,他心中惴惴。

    以爲舒良和其他太監一樣,只知道伸手要錢。

    但接觸一段時間發現,舒良是願意做實事的,當然了,搜刮錢財搜刮得也兇。

    “花了軍餉,是能打仗啊。”

    舒良猶豫:“而伕役,是天下百姓必須負擔的役,給他們一個銅板,都是虧的。”

    “廠公,那您說有什麼辦法?”郭登算領教過舒良的摳兒。

    舒良清理掉山西所有商賈後。

    掘地三尺,搜刮十遍以上,一枚銅板都不放過。

    而山西的礦山,全都被舒良攥在手裏。

    究竟賺了多少銀子,連山西督撫都不知道。

    “先這樣徵吧。”舒良沒法子。

    這錢還得內帑出。

    其實就是舒良口袋裏的錢。

    這些錢都沒運出山西,一部分運去了宣鎮和河套,剩下的則留在山西。

    舒良管着的。

    忙正事的同時,舒良也在忙私事。

    他每走一個地方,都悄悄徵召一千個家世清白的百姓從軍,如今已超過五千人。

    在太行山裏開闢一個據點,日夜操練。

    這筆錢,是舒良自己掏的。

    不走內帑的賬。

    所以他四處搜刮錢財,全都砸進軍隊裏,京師定期會有一批軍械祕密送到他的手裏。

    這支軍隊,掛在東廠之下,是番子的編制。

    其實是按照正規軍操練。

    完全聽命於皇帝。

    舒良坐鎮山西,表面犁清山西,其實是在祕密訓練這支軍隊。

    郭登也十分忙。

    大同鎮北移,如今正在集寧海子旁邊建造集寧城。

    集寧城往西,則是卓資城、歸化城(呼和浩特)等等城池,都在修建的範圍內。

    黑河往南,黃河以東,全被劃歸爲山西省。

    按照中樞的意思,要大肆興建歸化城,將歸化城打造爲草原上的樞紐城池。

    大同鎮已經拆分成南北兩路,一路鎮守歸化城,一路鎮守大同。

    瓦剌敗走,韃靼被滅後,山西控制歸化城後,已經變成了內陸省份,不再和敵人接壤。

    山西北面是熱河,西面是寧夏,東面是北直隸。

    大同鎮、宣鎮都會北移。

    當然了,這是要守住北方草原的情況下,一旦丟掉,還是會退守長城的。

    山西也要遷徙人口到長城外。

    良善百姓肯定不願意。

    但舒良抓了那麼多商賈,大部分沒殺,用這些人充實這些城池的人口。

    這也是舒良坐鎮大同的原因。

    而在廣西。

    方瑛正在清掃泗城府、田州府和安隆司。

    陶成親率一路,合計十萬大軍,圍攻安隆司。

    結果安隆司的土司越境跑貴州去了。

    導致貴州變得人心惶惶。

    貴州督撫項文曜,正在整軍,卻聽說土司結寨自保,切斷交通,不和漢人聯絡。

    他整個人都懵了。

    立刻給方瑛傳信,互通信件才知道,方瑛已經快要把廣西犁清了。

    而貴州動盪,他只能給朝廷上書,求中樞支援。

    方瑛很快就釐清了廣西西部。

    然後兵勢南進。

    像鎮安府、歸順州、太平府、思明府等廣西南部府,其實是廣西和安南的分界線。

    這些府在大明地圖上,是大明的府。

    但在安南的地圖上,他們又是安南的府。

    都是些隨風倒。

    “朱儀,你來打這場仗!”方瑛給朱儀一個機會。

    成國公府的世券被收走。

    朱儀需要立功,拿回世券。

    “總兵大人,咱們真的不吃掉?就把人驅趕到安南去?”朱儀覺得全部吃掉,戰功才大。

    如今方瑛手裏的大將,陶成鎮守桂西,鎮守廣西和雲貴邊界。

    歐信在廣東,楊嶼等將鎮守桂北。

    能用的將領不多。

    “咱們手下有多少蠻兵?”方瑛問。

    “120萬。”

    朱儀抓了抓頭髮:“朝堂下旨,令打仗之後,將這些人移入江南嘛?”

    “你豬腦子啊,咱們手上有多少漢人啊?再收降的話,如果不打仗的話,咱們能鎮得住嗎?”

    方瑛呵斥他。

    朱儀迫切想立功,拿回世券。

    他祖父朱能被追封爲親王,是收回世券的補償,也在告訴他,立下功勞,就賜回世券。

    朱儀率領蠻兵平推。

    方瑛懶得理會這場戰爭。

    廣西本就貧瘠,經此一戰,倒退二十年。

    但廣西不殘破,如何能徹底變成漢地呢?

    等把這些蠻人移去江南,廣西就安生了,全是漢人的天下了。

    他不停催促江西,移民過來。

    江西督撫馬瑾十分頭疼。

    湖南、湖北、廣西全都伸手跟江西要人。

    江西人是多。

    但也不能隨便給啊。

    何況,他犁清江西,也面對巨大的困難。

    江西士紳盤根錯節。

    要說南直隸犁清難度第一高,第二是浙江,第三就是江西。

    不止有士紳,江西也有土司!

    但都是半開化的,比廣西土司強一些。

    好在有金忠坐鎮。

    錦衣衛可不管那些。

    如今,他正在廬陵費氏家中做客。

    費氏傳承千年,僅宋元就出過十幾個進士,家學淵源。

    分支盤踞整個吉安府。

    梅林費氏,才是費氏主宗。

    金忠造訪梅林費氏,在費氏家中轉一圈,他才知道園子也能建的這麼大。

    還不違制。

    因爲人家把一個龐大的園林切分開來,變成一家一家的園林,中間有一個拱門,當做一戶。

    梅林費氏近主宗就有幾十房。

    分支不計其數。

    每一房擁有一部分園林,組建起來,就是浩蕩的一片大園林。

    還不違建,鑽大明律的空子。

    在皇宮裏當差二十多年的金忠,都會迷路。

    “費氏不愧是千年世家。”金忠看了眼費鶴。

    費鶴趕緊拱手:“不敢當,哪裏是什麼世家呀,只是小門小戶罷了。”

    “江南的奢靡之風,已經傳到了江西嘍?”金忠笑問。

    費鶴摸不清錦衣衛的路數。

    以前的錦衣衛,只會伸手要錢。

    這個新晉的錦衣衛指揮使金忠,要什麼,他費鶴也不知道。

    “算不上什麼奢靡,和江南的園林比起來,我家的只是小巫而已。”

    費鶴引領着金忠到正堂,上最好的茶水。

    喝茶更是十分講究。

    按理說天下最講究的該是宮廷。

    其實不然,是江南。

    江南的士紳是天下最會享受的人,沒有之一。

    在費府中,泡茶的是專屬茶道師傅,按照費鶴說的,他府中養着一百多個茶道師傅。

    想喝什麼茶,就得讓專門的茶道師傅來泡。

    在江南,這樣的茶道師傅,比當朝首輔的俸祿還高。

    好的茶道師傅,更是供不應求。

    能令茶道師傅委身做奴的,那都是顯貴人家。

    金忠喝了一口,如鯨吸牛飲,喝不出兩樣來。

    費鶴笑他無知。

    不懂這茶湯的美妙。

    “提督大人,可知這茶葉,有何特殊之處?”費鶴笑着問。

    金忠當然不知道,喝了幾口,卻喝不出個一二三四來。

    有點上火,好像發燒了,心太軟不是好事,容易受傷!人還得變得人狠心硬,我這人是嘴狠心軟,在別人眼裏,我特別灑脫,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我很敏感,對別人的眼光、語氣、語言等等都很在意,但我裝作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別人都以爲我是社牛,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是社恐。而且我嘴不好,什麼話都說的死,說出去就死犟着不認錯,就像狗送走,我說送走,立刻找個人家就送走了,跟誰都說我不在乎,一條狗我在乎它幹啥,其實我心裏很不舒服,唉,嘴硬的人真可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