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挖士紳的根子,坐看土司攻伐,大明再次君臨天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11511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奉天殿陷入僵持。

    羣臣反對皇帝與各族土人聯姻,恐怕也會反對和漠北韃靼聯姻。

    這就是大明的氣節。

    “諸卿,朕想爲邊疆地方做點事啊!”朱祁鈺嘆了口氣。

    于謙跪在地上,高聲道:“陛下英明神武,克己奉公,已是明君楷模。”

    “地方漢化土人縱然難,但我大明衆正盈朝,能臣賢吏如過江之鯽。”

    “若用聯姻方式侮辱主君,主辱臣死,吾等臣子無顏站在奉天殿上!”

    于謙擲地有聲。

    堅決反對皇帝紆尊降貴,聯姻土人女子。

    “何況,陛下若施恩於土人。”

    “聯姻的家族,是否會仗着自己皇親國戚,在當地做大,成爲土司?”

    “屆時,雖然漢化了,卻是國中國。”

    “地方官吏爲了討好皇親國戚,必然層層欺瞞,等我朝國力衰弱時,必然又是一個百越、安南、朝鮮之徒!”

    “是以,臣堅決反對施恩於土人!”

    于謙侃侃而談:“土人和漠北諸族一樣,畏威而不懷德。”

    “但土人實力偏弱,兵勢不強,又無強勢統治者。”

    “靠的是名山大川,靠的是地勢險峻而已。”

    “但自西晉衣冠南渡開始,我漢人便開拓南方,不斷化土爲漢,壓縮土人的生存空間。”

    “但細究其因,乃中原淪喪,漢人不得不在中原之外重建家園,是以開發南方。”

    “如今我大明中原鍾靈毓秀,欣欣向榮,民間安樂,自然朝野懈怠,所以不願意擴大生存區域。”

    “微臣建議,朝堂當做思想引導。”

    “不宜強遷百姓過去,當以利趨之,告訴百姓,邊疆有發財的機會,令其自願移民過去。”

    “再鼓勵地方,開展商業,耕懇田土,潤物細無聲中,漢化土人。”

    聽着於謙娓娓道來。

    朱祁鈺點點頭,說白了就是炒概念,在雲南炒翡翠,在廣西炒旅遊,都是一樣的道理。

    人心趨利,有好處,自然會有人趨之若鶩。

    于謙話鋒一轉:“陛下強徵天下士紳填充邊疆。”

    “您想過沒有,您在擴大士紳的觸角。”

    “本來國朝士紳已經尾大不掉,那些士紳家族的士子,對朝政指指點點,對朝野上下不滿。”

    “陛下以強硬手段強遷士紳,導致天下哀鴻一片。”

    “殊不知,其士紳家族指不定多開心呢,您遷居庶脈去邊地,他們有錢有糧有關係,自然會成爲邊地大族。”

    “身處邊地,豈能不培養家丁武裝?”

    “有錢、有士、有武,假以時日,豈不唐朝藩鎮再現?”

    嘶!

    朝堂上下倒吸冷氣。

    於謙剛做了勳臣,轉頭就給士紳階層致命一擊。

    朱祁鈺眼睛一亮,這就是于謙!

    雖然他被強制填充進入武勳,那麼他就站在武勳立場上說話。

    從文勳到武勳,沒人比他更知道士紳的可怕。

    他今天敢說,是報答皇帝的不殺之恩。

    皇帝不但沒殺他,還給他無與倫比的恩寵,告訴天下人,朕有寬廣胸懷。

    于謙今日這番話傳出去,民間那些吹捧于謙的文人,一定會大跌眼眶,估計想轉頭就罵於謙。

    “諸卿怎麼看?”朱祁鈺看向羣臣。

    葉盛立刻道:“陛下縱然強徵士紳方式過激,但卻能迅速填充邊疆人口,尤其是遼寧那等苦寒之地。”

    “若移民普通百姓過去,先不說所耗甚巨,只說百姓不認字,有胡化的風險。”

    “士紳有錢有糧,強徵移民,中樞不必負擔移民費用,只要分地即可。”

    “所以移民士紳,是最優解。”

    葉盛話鋒一轉:“但邢國公之言,也不是危言聳聽。”

    “微臣以爲,當順勢導引,削天下士紳武裝,嚴禁私役,並將士紳傢俬役強徵入京,充入京營。”

    “這樣一來,士紳再做大,也只是癬疥之疾,成不了邊疆大患。”

    又來個狠的!

    士紳家族不是想培養家丁嘛。

    一經發現,就把家丁充入京營,去當軍戶,不問事由。

    葉盛說的是天下士紳。

    這番話傳出去,葉盛怕是要自絕於士紳階層了。

    “陛下,士紳能在地方做大,歸根結底是壟斷!”

    王竑叩拜道:“士人壟斷知識,只有士人家族的子嗣,才能高中進士。”

    “只要陛下降價書籍,再推廣陛下發明的簡筆畫,將開蒙書籍編成話本,發展戲曲、、簡筆畫,再將紙墨筆硯的價格降下來,知識壟斷自然會被打破。”

    “其次,是土地。”

    “士紳家族掌握的着地方土地。”

    “如老臣之家,名下田畝幾千傾,談不上多。但若細查,哼,老臣之家的土地,覆蓋整個江夏!”

    “這些土地,都是掛靠的,甚至老臣都不知道,究竟是我王家的土地,還是當地小士紳家族的掛靠我家的。”

    “老臣都不知道,哼,您說吧。”

    王竑殺瘋了!

    直接自爆!

    “其三,乃關係!”

    “當初老臣在奉天殿,怒而擊殺馬順,從而名滿天下。”

    “請陛下去想,老臣是如何揚名的?”

    “靠的就是關係!”

    “哪怕老臣不想藉此揚名,但有些人也會推動着老臣,被迫揚名。”

    “您也知道,自從老臣擊殺馬順之後,便得不到君王寵幸,老臣在都察院勤勤懇懇,卻當了十幾年的都御史!”

    “這揚名,是成全老臣呢?還是害了老臣呢?”

    王竑真的殺瘋了!

    用自己舉例,把士紳的來源、構成、弱點,詳細剖析出來。

    連朱祁鈺都傻眼了。

    人家於謙有爵位,你王竑、葉盛是文官啊,你們自己挖自己的根子,太狠了吧!

    “陛下,王家雖亂。”

    “但我王竑行得正做得直,吾父王少保(王佐)、吾王竑,吾子孫俱靠真本事顯赫於朝堂。”

    “絕不用蠅營狗苟之法,也不屑爲之!”

    這就是王竑的底氣。

    我自爆又如何?

    我爹王佐、我王竑、我兒孫都有真才實學,只要皇帝寵幸,自然魚躍龍門,不靠邪門歪道。

    “壯哉,諸卿!”

    朱祁鈺站起來,高聲道:“大明初建時,太祖重用士紳,壓制功臣集團,建文承上啓下,太宗以文治國,方有今日士紳之顯赫!”

    “朕也不是一定要掘了士紳的根子,讓士紳去死!”

    “但是!”

    “諸卿能和朕掏心挖肺,說出這番話,朕心甚慰。”

    “朕知道,爾等和朕一樣,都是希望大明好的,朕與爾等君臣,勠力同心,創造景泰盛世!名垂青史!”

    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邢國公所憂慮,葉盛、王竑之擔心,俱有道理。”

    “但填充士紳於邊疆,不可動搖。”

    “葉盛的辦法非常好,強徵天下士紳家中身強力壯者,填充京營,邊地也不許出現私人武裝。”

    “刑部,寫入大明律,有私人武裝者,一概誅族!年輕力壯者,未充入京營者,削掉手指!”

    “這些人更不能留在地方,這些人無孔不入,衛所糜爛,和他們不無關系。”

    朱祁鈺笑道:“朕剛纔也說了,不是要殺光天下士紳。”

    “而是要限制士紳。”

    “朕說的粗俗一點,都在大明這口鍋裏面吃飯,誰敢砸鍋,朕就誅了誰九族!”

    “只要想在這口鍋裏安安穩穩吃飯的人,朕才會容忍他們,永遠給他們留一口飯吃!”

    “今日暫且討論到這。”

    “諸卿回去後都想一想,明日給朕上奏章,明日朝堂上再討論。”

    “今日邢國公說的是土人,畏威而不懷德。”

    “那咱們就打。”

    “打到他們害怕!”

    朱祁鈺沒必要和士紳徹底撕破臉。

    他的兒子還沒出生,還沒長大,現在要剋制,要忍。

    仔細想來。

    當初,爲何扶他承嗣大統,沒有選擇朱瞻墡,因爲朱瞻墡有成年兒子,不好控制。

    他朱祁鈺絕不能像宣宗皇帝那樣,年紀輕輕就沒了,幼君登基,主少國疑。

    所以,還要剋制。

    “陛下!”

    于謙深深看了眼皇帝,皇帝成熟了。

    有了子嗣,就知道該後代考慮了。

    治大國如烹小鮮,總要一點點來的,您還年輕,國家在您手上,一定會重現漢唐榮光的。

    “靠武力,是永遠征服不了土人的。”

    于謙又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邢國公請細說!”朱祁鈺和顏悅色,他並不覺得這是忤逆,有不同看法,就要說出來。

    “曾幾何時,蒙人何其強大,鐵蹄蹂躪中原。”

    “但我漢人臣服了嗎?”

    于謙激動道:“沒有!我漢人從未臣服過!”

    “土人也是同理。”

    “我大明強勢攻伐,只會讓土人報團取暖。”

    “您知道爲何土人屢屢造反嗎?”

    朱祁鈺剛想說,是因爲貪官污吏,嚴酷剝削。

    于謙卻道:“因爲,我大明想化土爲漢!所以土人不同意!”

    “啊?”朱祁鈺愣住了。

    是啊,他苦心造詣,就是想將雲貴兩廣閩等邊疆省份,徹徹底底變成漢地,讓人說漢話,讓人變成漢人,徹底受大明統治……

    等等!

    這和蒙元馬踏中原有什麼區別?

    土人認爲,那是他們的土地啊,大明才是那個入侵者!

    朝臣也都露出恍然之色。

    “陛下想的沒錯,對土人而言,我大明就是蒙元!”

    “我們在壓縮他們的生存空間。”

    “所以,他們才會對我大明心生不滿!”

    “不願意被懷柔,不願意被漢化。”

    於謙笑道:“您可以問一問陳侍郎,他在雲南政通人和,是如何做的?”

    他看向陳文。

    陳文是孫原貞舉薦的吏部侍郎,他因母喪請求去官守孝,被朱祁鈺奪情啓用,如今剛剛入朝。

    “微臣拜見陛下!”陳文恭恭敬敬行禮。

    朱祁鈺看着他。

    “回陛下,回邢國公。”

    陳文如履薄冰,因爲他的舉主是高谷,按理說高谷一黨,應該不受待見。

    但他入京之後發現,各部都在忙碌工作,和之前他當京官時,風氣完全不一樣。

    辦事效率提升,各部百官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辦實事。

    反倒是競爭更加激烈,更加勾心鬥角。

    “微臣在雲南,僅做了一件事,就是爲百姓着想。”陳文說的簡單。

    但試問,地方官員,有幾個做到的?

    那些官員,哪個不在地方作威作福?當自己的土皇帝?

    有誰爲百姓着想過?

    古往今來,鮮有爲之!

    “對土人呢?”於謙問他。

    “人心趨利,給土人適當利益即可,他們自然願意被漢化。”

    “只是土司難制,土司會禁止土司境內的百姓被漢化。”

    陳文認真道:“只要推平土司,給土人利益,他們就會主動漢化,無非是順勢而爲。”

    “好一句順勢而爲!”

    于謙讚賞道:“陛下想過沒有,倘若咱們停止漢化,也不再擴大勢力範圍,會是什麼樣的情景?”

    “反而賣給各大土司武器。”

    “然後充當整個邊疆的裁判,任由這些土司互相攻伐。”

    “只要咱們不動,土司們自然會蠢蠢欲動,因爲一點利益就會打得頭破血流,和漠北諸族沒有兩樣。”

    “到時候,咱們大明就能漁翁得利。”

    嘶!

    這還是士大夫說出的話嗎?

    “此乃不仁……”陳文失聲道。

    “陳侍郎,咱們對土司講仁義,土司是怎麼對待咱們的?”

    于謙反問:“土司不願意漢化,認爲我大明在搶佔他們的領土!認爲土人應該自成一家!稱王稱霸!”

    “我大明又不是仁義善人!”

    “憑什麼對異族仁義?”

    “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土人又如何?陛下將大明國學送給土人學習,那是天恩浩蕩!”

    “若換做宋元,早就以強兵征伐,殺光了事了!”

    於謙厲喝。

    陳文發現,朝堂中無數道森冷目光看向他。

    尤其是丹陛之上的皇帝。

    “邢國公請細說!”朱祁鈺懶得搭理陳文。

    于謙拱了拱手,道:“陛下,隋朝時,長孫晟以‘遠交近攻、離強合弱’之策,分化瓦解突厥。”

    “如今土司,就如我大明國中國。”

    “與其強行征伐,空耗錢糧,還會令互相見血,互成仇敵,反而加重了漢化難度。”

    “不如行太祖之策,在邊地建立王府,分化土司,離強合弱,徐徐吞併。”

    “您之前讓邊地多多修路,是無比正確的。”

    “只要有大軍震懾,挖通山脈,多多挖出幾條道路,勾連水系,讓天塹變通途。”

    “咱們就能蠶食土司之地。”

    于謙侃侃而談。

    這不是西方殖民那一套。

    而是太祖用的殖民方略,所以在雲南建沐王府,就是讓沐王府做雲南土司的裁判,太祖之心,是想囊括雲南往南。

    可惜,後世之君沒人在用了。

    “此法是否太慢?”

    王竑皺眉:“我大明行了近百年,土地非但沒增加,反而還不斷被土司侵佔。”

    這能怪政策不行嗎?

    是皇帝不行好吧。

    “王閣老,一點都不慢!”

    “我明軍從徵召大軍,適應氣候,到訓練,起碼需要一年時間。”

    “而且,挖通道路,還需要當地土人配合,咱們是要讓利給他們的,那些土人可沒什麼遠見卓識,自然趨之若鶩。”

    “都需要時間。”

    于謙認真道:“既然準備時間長達三到五年,何不在此期間,削弱土司的力量呢?”

    “大明無非花費一些財貨,就如宣德朝,用馬市牽絆住漠北,是一樣的道理。”

    “咱們也能藉機捏住土司的錢袋子。”

    “等咱們平推土司時,土司連錢都沒有,拿什麼跟咱們打仗?”

    “憑地勢險峻嗎?”

    “別忘了,這期間,咱們把路都修平了!”

    於謙撫須而笑:“到時候,整個邊疆,都是我大明領土,陛下下旨,天下莫敢不服!”

    朝臣大多點頭。

    其實,土司一直都不是大明的心腹之患。

    甚至朝堂上下都不願意邊疆南擴,因爲消耗太大,治理難度太高。

    看看現在富裕的江浙,那是漢人幾百年耕耘的結果,從三國時期東吳開始,衣冠南渡之後,才真正富裕繁華起來的。

    所以,當漢人有了舒適圈後,就不願意開拓新的領土,不願意再耕耘新的土地。

    因爲所耗時間太久了,萬一發生戰爭,就便宜了其他人。

    想徹底把邊疆省份養熟,快則百年,慢則三五百年,期間需要海量的物資往裏面堆,試問哪個君主願意做吃力不討好的活?

    “邢國公,陛下在擴充鎮國軍,想平推廣西土司,您覺得呢?”王復開口問。

    于謙略微思考後,回答:“陛下想平推土司,在廣西可行,但在雲南絕對不行!”

    “廣西算不上生地。”

    “從宋元時期便不斷漢化,至今已經算得上內地了。”

    “廣西土司強大的,多在廣西和安南邊境,大明新擴入的領土。”

    “方瑛帶着鎮國軍,在廣西苦練一年,想平推廣西,大治兩廣,並不困難。”

    “但雲南可不一樣!”

    “雲南往南,有麓川、東籲等各國,錯綜複雜。”

    “而且雲南土司連成一片,實力強勁,想徹底漢化,必須先韜光養晦,再用強軍平推。”

    “還有一條,就是雲南的瘴氣過於厲害,十萬大山綿延於邊境,地勢才是我軍最大的難題。”

    于謙拱手道:“微臣以爲,可以征伐麓川國爲名,苦練新軍,在雲南本地徵兵,尤其是多多招募土人,建雲南軍。”

    只有當地土人,才能適應當地的氣候、地形,才能成爲強軍。

    朱祁鈺微微頷首:“邢國公老成謀國。”

    “就讓閣部列出的條陳,認爲招募多少人合適,再該派誰去領軍,都由閣部討論後決定。”

    “不建雲南軍,直接建雲貴軍。”

    “先拿貴州土司練手,再動雲南土司!”

    說到這裏,朱祁鈺沉吟,道:“想收買雲南土司,就大肆發展茶馬古道。”

    “用這條古道,把邊疆土司串起來,先捏住他們的錢袋子。”

    “再派人進行挑唆,合縱連橫,令各土司不停攻伐,咱們賣武器給他們。”

    “至於建王府,酌情建吧,不派諸王出京,暫時由朝臣管着,以王府的名義行事便是。”

    朱祁鈺兒子還沒出生,其他王他可不放心放出去。

    “陛下聖明!”朝臣叩拜。

    下了朝。

    進入乾清宮,朱祁鈺盯着地圖看。

    地圖重新畫了,把漢州都司、捕魚兒海都司和吉林都司全都畫出來。

    疆域擴大一倍。

    但都是貧瘠之地,得靠兩京十四省輸血供養。

    早朝時耿九疇還哭窮,未來兩年戶部更難。

    “皇爺,徐珵求見。”馮孝小聲回稟。

    朱祁鈺愣神,才想起來,是徐有貞。

    很快,徐珵穿着太監衣服,恭恭敬敬磕頭,張嘴叫了聲皇爺。

    眼淚差點流出來。

    好好的文臣,鑽營鑽營,鑽研成爲了太監。

    “回皇爺,那御米成熟了。”

    徐珵下意識自稱微臣:“微、奴婢親自試過了,確實無毒,而且果實飽滿好吃,奴婢估量着產量不低。”

    說着,進獻一支玉米棒上來。

    看着黃澄澄的玉米棒,又驚又喜。

    這玉米棒不大,不像後世用科技培育出來的玉米棒,又大又飽滿。

    這根果實還算飽滿,個頭不大,而且被吃掉了一半,這是層層驗毒的結果。

    “可否培植?”朱祁鈺問。

    “回皇爺,是可以培植的。”

    “因爲從南方運來一批成品,奴婢用了幾種辦法培植。”

    “如今已經長出了小苗,還不知道能長成什麼樣子,但奴婢估算,應該是可以培植的。”

    徐珵老老實實回稟。

    “畝產多少?”朱祁鈺問。

    “這是您賜下的第一株,當時只有一株,無法確定畝產,但僅此一株,結出兩根御米。”

    徐珵道:“奴婢以爲,如果做果時,只留一根御米穗,果實會比這一株大一些。”

    朱祁鈺頷首:“你覺得這東西習性如何?”

    “非常皮實好養,您送到宮中的一批,奴婢栽種在院裏,也不照看,基本不怎麼施肥,照樣茁壯成長。”

    徐珵道:“唯獨需要滅蟲,奴婢正在掌握經驗,日後會編纂成書,教導民間如何種植。”

    這就是大才!

    當初沒殺他,果然是對的。

    朱祁鈺笑了起來:“徐珵,伱做得很好,宮中設農業監,你來做提督太監。”

    “奴婢謝皇爺天恩!”

    徐珵已經不抗拒太監身份了。

    他這樣的人,能活命已經法外開恩了。

    “你在宮中好好幹,你家人朕自然會多多關照!”

    朱祁鈺給甜棗:“明年開恩科,讓你兒子徐世良參加吧。”

    “奴婢謝皇爺恩寵!”徐珵磕頭。

    朱祁鈺之所以留下徐珵。

    還有一個原因,他有兩個厲害的外孫,一個是祝允明,一個是蔣燾。

    祝允明號枝山,就是四大才子之一。

    蔣燾乃是切瓜分客的主人公,也是一代文學家。

    再者,朱祁鈺實在欣賞徐珵的才華。

    搞政治水平一般,卻是個實幹人才,這樣的人才大明最稀缺。

    “其他作物,培育得如何了?”朱祁鈺又問。

    “回皇爺,全都栽種下去,都生了苗,奴婢以爲這些作物都非常皮實好養。”

    徐珵老老實實道:“只是,奴婢不知道此幾種作物,能否在寒冷氣候下生存。”

    他也在投其所好。

    既然認下太監身份,就得在宮裏使勁往上爬。

    朱祁鈺略微沉吟:“這樣吧,你帶着作物出宮,去遼寧栽種,朕讓你做吉林都司鎮守太監。”

    徐珵眸現驚喜,皇帝的決心不可動搖。

    只要他培育成功這幾種作物,自然會青雲直上,說不定有朝一日,他能做司禮監掌印太監呢!

    咕嚕!

    徐珵吞了吞口水,當太監也許還真不錯。

    “徐珵,你只負責在不同環境下,培育作物!”

    朱祁鈺看着他:“政務暫時交給其他人,你就做這件事,只要能成功,朕在漠北挑一座城池,用你的名字命名!”

    “他日,你也能位極人臣,做司禮監的大璫!”

    徐珵可是官場老油子。

    瞬間明白皇帝的深意。

    如果他做不到,那麼就不必回宮了,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吧。

    這是死命令。

    “奴婢一定在今年之內,就培植成功!”徐珵叩拜。

    “需要什麼,跟李賢、商輅去要,他們必須滿足你。”朱祁鈺又叮囑幾句,才打發他走。

    “把這半根御米,送去內閣,讓閣臣品嚐一下。”朱祁鈺跟馮孝說。

    馮孝愣了愣神:“皇爺,這東西怎麼吃呀?”

    “試毒太監怎麼吃的?”朱祁鈺問。

    “生吃的。”

    朱祁鈺無語:“放進鍋中煮熟,就能吃了。”

    這麼簡單?

    馮孝趕緊讓尚食局做,然後送去內閣。

    工部來報。

    養心殿和軍機處竣工。

    在乾清宮右側,西六宮的前面。

    以後去養心殿辦公。

    “皇爺,談娘娘差人來稟報,到了該給皇爺請脈的時候了,問皇爺何時去永和宮?”

    正在處置政務的朱祁鈺擡起眼眸:“晚上便去,晚上便在永和宮歇息了。”

    談允賢懷孕,朱祁鈺不讓她來回奔波,免得傷了胎氣。

    “奴婢這就去稟報。”馮孝剛走。

    於謙和胡濙聯袂而來。

    進了乾清宮,行禮過後,於謙便急聲問:“陛下,此御米收成幾何?”

    就知道是爲了御米而來。

    朱祁鈺讓人把徐珵的記錄拿來給他們看。

    “朕已經讓徐珵去遼寧了,去遼寧栽種,過幾個月便知道,是否耐寒。”

    “微臣吃了一粒,味道甜美,入口甘甜,吃了一粒就想吃第二粒。”於謙笑道。

    胡濙也不停點頭:“老臣腸胃不好,但吃了幾粒,並沒有不適感。”

    “朕就說過,這東西是個寶貝。”

    朱祁鈺笑着站起來:“二位,等到了年關,朕的夢境一定能應驗!”

    “臣等亦希望陛下神機妙算。”

    “若御米能在遼寧栽種,說不定也能在漠北栽種呢!”

    胡濙笑道:“哪怕畝產低一些也無妨,只要能吃,咱們在漠北就能站穩腳跟!”

    “老太傅,等着土豆、地瓜成熟結果,你們就知道嘍,這些都是利器。”

    朱祁鈺笑道:“漠北,咱們這次徹底紮根,不走了!”

    “土豆、地瓜?”

    胡濙蹙眉:“名字過於粗俗,不如御米更高雅一點。”

    朱祁鈺起名御米,沒叫玉米,已經頭疼了。

    當時是爲了推廣便捷,但卻不接地氣,叫起來彆扭。

    “名字無所謂,只要這東西能吃,能飽腹,能在惡劣環境下栽種,就足夠了!”於謙道。

    又談笑了幾句,朱祁鈺問:“二位匆匆入宮,所謂何事?”

    于謙從袖兜裏拿出一本奏章,呈遞上來。

    朱祁鈺皺眉:“這驛遞裏,全是貓膩兒,才抓出這幾個人,殺得不盡心。”

    奏章是俞山上來的,關於反腐驛遞系統。

    “俞山也是個廢物!”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朱祁鈺收斂喜色,沉吟道:“也別回京了,留在山西吧,做山西巡撫,俞綱去做陝西巡撫。”

    “虎頭蛇尾!”

    朱祁鈺本想對驛遞系統大做文章。

    結果呢,雷聲大雨點小。

    讓那些宵小之徒再次隱身。

    “二位,朝中誰懂經商?”朱祁鈺問。

    這可難住於謙和胡濙了。

    “陛下想找一個懂商業的官員,去管驛遞系統?”於謙問。

    “沒錯,朕想把驛遞和邸報,都變成商業化,朝中需要人盯着,要懂商業,不能被人忽悠。”

    “陛下,微臣以爲可讓一忠貞之臣去管着。”于謙認爲,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國子監典籍錢溥修撰的奸臣榜,朕看完甚是滿意。”

    朱祁鈺頷首:“就讓錢溥去做吧,不行再替換。”

    “臣等無異議。”

    于謙躬身道。

    “邢國公,你對朝鮮怎麼看?”朱祁鈺問。

    于謙略微沉吟:“其實,朝鮮和遼東表裏一體,微臣在遼東時候,經常和李賢商議局勢。”

    “每次都把朝鮮算在其中。”

    “可朝鮮王昏聵無道,沒有藉機襲擾女真部,奪回長白山。”

    “所以微臣以爲,朝鮮勢弱,只要大明強兵入駐朝鮮,朝鮮自然會屈服於我朝。”

    胡濙卻道:“陛下,從羅綺傳來的消息來看,朝鮮國王李瑈是個野心勃勃的君主。”

    “他乃篡位奪權之君,於景泰七年被我朝冊封,方纔名正言順。”

    其實,朝鮮歷史,就是翻版明朝。

    李瑈是靖難奪位,效仿的是太宗皇帝,而太上皇李弘暐又復辟幾次,差點就復辟成功。

    靖難之役,奪門之變。

    看看,這就是小天朝。

    “老臣以爲,李瑈不是沒有野心,也不是沒有實力。”

    “而是朝中局勢詭譎多變。”

    “使得朝鮮進入內耗之中。”

    “幸好陛下預知先機,派遣羅綺和程信,以天朝使者的身份,坐鎮朝鮮。”

    “我朝方能藉機快速懷柔朝鮮。”

    胡濙看了眼於謙:“邢國公以爲用強軍彈壓朝鮮,老臣卻以爲不需要。”

    “朝鮮局勢,已是烈火烹油,我朝順勢利導,讓朝鮮局勢不斷傾軋。”

    “就能漁翁得利。”

    “畢竟朝鮮一向恭順,我朝沒有出兵的理由。”

    於謙剛要說話。

    胡濙卻笑道:“只有等朝鮮向天朝借兵,一旦借兵,咱們就屯守朝鮮,再也不回來了!”

    “倘若御米真能廣泛種植,在惡劣環境下生長。”

    “那麼朝鮮之土,就是我大明之土!”

    歸根結底,還是糧食問題。

    朝鮮窮困,所以被歷朝君主嫌棄。

    “老太傅以爲朝鮮會向天朝借兵?”于謙皺眉。

    胡濙卻笑道:“外來的和尚好唸經。”

    于謙恍然。

    胡濙是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他想用軍事實力強壓。

    朱祁鈺認爲都不錯。

    “還需要派誰去?”朱祁鈺問。

    “陛下,有羅綺和程信坐鎮,已經足夠了。”

    胡濙自信滿滿:“再令遼寧隨時呼應,有李賢和商輅在遼寧,完全無憂矣。”

    “等我朝將御米推廣下去,整個遼東都種上御米。”

    “哼,那麼天下都是我大明領土!”

    胡濙心情極佳。

    “老太傅老成謀國,朝鮮方面朕就不擔心了。”

    朱祁鈺看向於謙:“女真部呢?”

    “陛下,女真桀驁不馴,難以制服。”

    于謙慨然道:“微臣以爲暫不急懷柔,先讓兀良哈和女真消耗,也不怕他們跑了。”

    “遼東適合居住的地方就這麼多,他們跑不出咱們的手掌心。”

    聽於謙的意思是,今年不打仗了。

    遼寧要休養生息,重新建制。

    “傳旨,令於康收攏遼寧衛所,組建遼寧軍,於康任總兵,牛珍任副總兵。”

    “令胡豅建吉林軍,胡豅任總兵,顧榮任副總兵!”

    “建制……各十萬大軍!”

    話音方落。

    胡濙卻道:“陛下,二十萬大軍啊,遼寧一省,如何養得起?”

    “老太傅以爲多少是極限?”朱祁鈺問。

    胡濙認真思索半晌,才道:“整合遼東鎮,維持十二萬到十五萬即可,再令當地軍戶操練,隨時補充便是。”

    “允!”

    朱祁鈺沉吟道:“也該調河南軍回河南了。”

    樑珤去河南,完全是浪費。

    何況,林聰督撫河南,需要河南軍震懾的。

    于謙看出皇帝的擔心,拱手道:“陛下,當務之急是造船!”

    樑珤是近臣。

    所以派樑珤去督建造船。

    但啓用松江造船廠,朱祁鈺望而生畏,他不親自坐鎮南京,不能放心江南。

    “陛下,江南倭寇最是猖獗,不能安全造船。”

    於謙笑道:“不如在遼寧重建造船廠,微臣看旅大就不錯。”

    旅大隸屬於金州衛。

    “拆分旅大,改爲旅順和大連二縣,金州衛和復州衛、蓋州衛、岫巖合併爲金州府。”

    “設金州造船廠!”

    “令樑珤提督造船廠,在旅大訓練水師。”

    朱祁鈺走到地圖前,幽然道:“該水師對外保密,只說是遼東軍,一應用度內帑支撐。”

    “令從護漕軍中抽調出來一批人,充入遼東軍。”

    “再從地方抽調一批水師將領,歸樑珤管轄。”

    “造船廠所耗甚巨。”

    “朕派緹騎指揮使盧忠,親自坐鎮旅大。”

    “二位可有適合的文臣推薦?”

    朱祁鈺意有所指道:“要忠心的。”

    胡濙抿了抿脣:“陛下既然要保密,不如從新科進士中挑幾個人,去造船廠便是。”

    于謙點頭。

    “那便依老太傅所說,人選您來定。”

    朱祁鈺道:“海疆倭寇甚是猖獗,朕打崩了韃靼,打退了瓦剌,這回該拿他們開刀了。”

    “陛下,做事當輕重緩急,分清主次。”胡濙提醒。

    “老太傅放心,朕心中有數。”

    又討論了一會,二人離宮。

    朱祁鈺接着處置政務。

    枯燥的一天過去。

    晚上,用了晚膳,又看了會奏章,才去永和宮。

    談允賢還未顯懷,身體苗條、嫋娜,但吃食明顯用得多,她宮中所有用度,起碼要經過十幾道試毒,才能入她的口。

    味道肯定是不好吃了,但安全最重要。

    朱祁鈺把手,輕輕放在她肚子上面。

    “陛下,還未顯懷,尚無胎動。”談允賢笑道。

    她多麼盼望,這是個兒子啊。

    那她就能一步登天,母儀天下!

    “朕的身體如何?”朱祁鈺問。

    這次請脈,談允賢並未跪着,而是坐着。

    這是皇帝的恩典。

    “陛下身體康健。”

    談允賢用筆記下來,每一次請脈紀錄,她都認真記錄。

    還要存入宮中歸檔。

    “朕也覺得,近來身體愈發孔武有力,長時間鍛鍊的好處凸顯出來了。”朱祁鈺笑道。

    談允賢輕笑。

    皇帝從未有一天間斷過鍛鍊,日日不停,堅持不懈,可見大毅力。

    “你也是,孕期也要多多走動。”朱祁鈺笑道。

    千萬別以爲,中醫養胎,就是讓人躺着。

    其實,中醫早就寫明如何養生,如何養胎,早就成爲體系。

    “多謝陛下掛念。”

    談允賢輕笑,聽着夫君噓寒問暖,雖然這些關心的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但眼睛彎起一枚月牙,充滿歡喜。

    “陛下,臣妾不能侍奉陛下,請陛下移居他處。”

    談允賢的意思是,皇帝該寵幸新納的林氏。

    林氏被安置在景陽宮,懷孕後,自然會封妃。

    “朕又不是種豬。”

    朱祁鈺擁着她,笑道:“你和朕相互扶持,走到了今天。”

    “你在孕期,爲老朱家開枝散葉。”

    “朕剛好今晚沒有繁忙的政務,多陪陪你,朕也舒坦。”

    “可林選侍……”

    談允賢清楚,皇帝不會把愛交給一個女人的。

    後宮女人是天下最幸運的人,也是最不幸的人,她們只是皇帝的生育機器罷了。

    但世家大族,難道就不是嗎?

    “她欺負你了?”

    朱祁鈺看着她:“那就晾她幾天,懲罰她。”

    “陛下您千萬別……”

    談允賢大急,可回過頭來,看到皇帝眼中的促狹,登時大羞。

    朱祁鈺哈哈笑道:“只要愛妃高興,愛妃說什麼就是什麼。”

    “陛下就會糊弄人!”談允賢生氣地推開他。

    朱祁鈺大笑:“朕豈敢誆騙愛妃呀,要不就把她叫過來,在永和宮門口站規矩。”

    談允賢輕哼一聲,表示不信。

    可皇帝剛要下旨,她立刻道:“求陛下息怒,臣妾不過耍耍小性子罷了。”

    “哈哈哈!”

    朱祁鈺擁着她:“你是朕的妻子,和丈夫耍小性子,才是妻子該做的,不然女子爲何要嫁人?不就找個郎情妾意的男子,和他廝守終身,耍耍小性子。”

    談允賢訝異,她真的不明白,女子爲何要嫁人。

    彷彿是約定俗成的。

    “陛下此言,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談允賢驚呼:“女子在家便學三從四德,哪敢使小性子呀!”

    “朕家裏的談氏,何時拘泥於三從四德了?”朱祁鈺滿臉訝異。

    “臣妾哪有!”談允賢急了。

    她確實拋頭露面給人看病,但也是戴着惟帽的,不曾露臉,更不曾和人接觸。

    但民間尚且傳出她不檢點的流言。

    “哈哈哈!”

    朱祁鈺輕輕撫摸她的肚子:“朕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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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