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興河西文脈,拆分孔氏!兩軍並出,逼天下藩王入京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蕭藍衣字數:11523更新時間:24/06/27 09:43:24
    “陛下之心,感人肺腑,但萬萬不可封爵!”

    亦失哈趴在地上:“太監封爵,前所未見!而且,老奴沒有戰功,如何封爵?”

    “老奴知道陛下惓惓之忱,已然心滿意足!”

    “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父母爲子女計深遠,施帶兒雖非老奴親生,卻也是老奴一手養大的。”

    “求陛下賜他一個官職,他不怕苦不怕難,雖有手腳不乾淨,有貪污的小毛病,卻也是可用之才!”

    亦失哈知道,若不要點什麼,就沒法息了陛下封爵之心。

    但是,他不懂皇帝的心。

    朱祁鈺給太監封爵,是鼓勵宮中的太監,爲他的大業努力奮鬥。

    太監沒有子女,世券也不必賜下。

    不過一個名頭罷了,亦失哈又這麼大歲數了,指不定過幾天就死了。

    所以朱祁鈺想封爵。

    亦失哈明顯會錯意了,以爲皇帝是真心實意想給他封爵,卻不想想,自己有什麼用?

    若是令其嗣子入蔭,可就是另一碼事了,若後面的太監,有樣學樣,天下官職豈不被太監嗣子給霸佔了?

    朕活着尚能鎮住,後世之君呢?這可不是個好風氣。

    “施帶兒有何本事?”

    “老奴多次出巡奴兒干都司,他都陪同,又隨老奴鎮守遼東多年,對遼東之事,瞭如指掌。”

    亦失哈竭力舉薦兒子施帶兒。

    估計也是打這個主意,他不要虛名,要一個實職。

    畢竟在宮中伺候這麼多年了,都不是省油的燈。

    “嗯,讓他來宮中伴駕,朕考校他一番,再酌情啓用。”

    朱祁鈺沒直接賜予官職,岔開話題:“亦失哈,你爲大明鞠躬盡瘁,便賜你鄭姓吧,賜名鄭哈,你兒子施帶兒賜名鄭戴。”

    說着,他提筆寫下兩個字,讓太監賜給亦失哈。

    亦失哈捧着賜字,哭個不停:“謝陛下賜字天恩!”

    “若有一天,陛下收復奴兒干都司,請將老奴的屍體,葬在松花江岸畔上!”

    “朕允了!”

    朱祁鈺讓他起來,又說了幾句,便打發他走。

    永樂朝真是人才濟濟啊,連個女真族的太監,都如此出類拔萃,朕身邊怎麼就沒有呢?

    王朝盛世,果然能批量製造人才啊,朕什麼時候能創造景泰盛世呢?

    朱祁鈺嘆了口氣,繼續批閱奏章。

    直到深夜,才看完奏章,在屋子裏轉悠一會,便安枕了。

    翌日早朝。

    “諸卿,朕昨日詢問了太監鄭哈,他對奴兒干都司非常熟悉。”

    “今早,朕讓太監讀了太宗朝關於奴兒干都司的記載。”

    “朕發現奴兒干都司是一片寶地啊!”

    “朕突發奇想,想懷柔兀良哈,把兀良哈安置在奴兒干都司,伱們怎麼看?”

    朱祁鈺直接開口。

    天氣愈發悶熱,金鑾殿上,擺放着數個木箱空調,有太監搖着把柄,散發着冰冷之氣,衝散金鑾殿裏的悶熱。

    羣臣狂翻白眼,您拿人家的地盤,賞賜給人家,可真有您的!

    “陛下,倒是可行,只是微臣擔心,兀良哈不願意啊。”耿九疇苦笑。

    王偉送他一個大白眼,廢話,人家兀良哈能願意才怪呢!

    大明能出關保護兀良哈還是怎的?

    人家歸附大明,年年進貢,然後您拿人家的地盤賞賜給他們,捱打了您也不聞不問,拿兀良哈當傻子呢?

    “哈哈,不願意就打到他們願意!”

    “遼東的局勢來看,最弱的就是兀良哈。”

    “朕昨晚在思考,韃靼正在整合草原各部,用不了幾年,就會出現一個強大、統一的韃靼!”

    “他們能整合部落,咱們爲什麼不能?”

    “此消彼長,咱們收服的部落越多,韃靼越弱。”

    朱祁鈺笑着說。

    羣臣狂翻白眼,您不如直說,何不食肉糜!

    咱打得過嗎?腦子是個好東西。

    真到草原上,和那些部族野戰,咱們能打過誰?

    就算千辛萬苦,加僥倖,打贏了,如何守住呢?

    而且,韃靼部落,逐水草而居,世代不止,除非您能掏錢養着牧民,否則人家憑什麼固定在一片草場上,受您管制呢?爲大明放牧呢?

    “陛下,若說守着城關打,大明尚有一戰之力,若是和韃靼野戰,老臣擔心啊。”

    胡濙打擊皇帝的積極性,這話也就他敢說。

    咱們不怕守城,但出城野戰,還是算了吧。

    “王偉,你怎麼看?”朱祁鈺問問懂兵事的。

    “野戰以騎兵爲主,我朝騎將稀少,精銳騎兵也不多,若是拿出去消耗,恐怕得不償失。”王偉拐彎抹角說不行。

    朱祁鈺的臉垮掉,寒聲問:“那懷柔兀良哈,可行?”

    “陛下,兀良哈打不過大明,但兀良哈和韃靼勾連。”

    “尤其依附喀喇沁部,喀喇沁部擁兵五萬,賊酋孛來又野心勃勃。”

    “大明雖說不怕喀喇沁,沒有利益,平白無故打這一仗,怕是得不償失。”

    王偉說不行。

    朱祁鈺的臉色陰沉下來:“這不行,那不行,朝堂花錢養着那些兵丁有什麼用!”

    “乾脆解散了,讓韃靼、兀良哈進來算了!”

    “請陛下息怒。”羣臣跪在地上。

    “怎麼息怒?”

    “朕想收服韃靼部落,你們說不行!”

    “朕想收服兀良哈,又說打不過,不敢打!”

    “朕想收復奴兒干都司,你們肯定在心裏罵朕吧,罵朕瞎折騰!”

    “這不行那不行,朕要你們有什麼用!”

    “你們就這麼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嗎?”

    “你們就想着自己舒服,考慮過子孫後代嗎!考慮大明國祚嗎?”

    “沒有!”

    “你們心裏只有自己!”

    “就想過安穩小日子!”

    “居安思危,今天安穩,明天就得死人!後天大明就得滅國亡天下!”

    “朕就要收復奴兒干都司,要收降兀良哈,要收降韃靼部落!”

    “你們給朕想,想不出來就別睡覺!”

    羣臣瑟瑟發抖,皇帝又發怒了。

    關鍵這怒火很無厘頭啊。

    奴兒干都司有什麼好的?

    年年冬天都會凍死人,又是一片荒蕪,連糧食都種不了。

    您想收復河套,可以呀,起碼河套能種糧食啊,又是黃河上游,可以治理黃河,起碼有個由頭。

    再看看奴兒干都司,那裏除了冷就是冷,連牧民都不願意放牧,根據永樂朝記載,都是野人呢!

    胡濙幽幽一嘆,還得他來。

    “陛下啊。”

    “您想收復失地,老臣等都能理解。”

    “想收降兀良哈、韃靼部族,都可以。”

    “但奴兒干都司,就算了吧,那裏種不了糧食啊,又多有野人部落,就算收回來,朝堂每年要花多少錢駐軍?要花多少錢,封賞那些野人部落、令其歸順?”

    “永樂朝建永寧寺(廟街,傻俄)時,老臣是知道的。”

    “老臣說一句大不敬的話,除了昭示文治武功外,收復奴兒干都司,又有什麼用呢?”

    胡濙這話,有諷刺太宗皇帝之嫌。

    但胡濙年紀最大,有這個資歷。

    “而且,奴兒干都司的土地含水量高,多是填平的沼澤,道路坑坑窪窪,崎嶇難行,諸多水系又互不統屬,困難重重。”

    “當年,亦失哈從奴兒干都司回來,老臣親自問過他。”

    “那種土地,是種不出糧食的,連牧民都嫌棄寒冷,而不願意去奴兒干都司放牧!”

    “倘若奴兒干都司能自給自足,不說給中原納貢,能自己養活自己。”

    “老臣都同意收回來!”

    “可是不能啊陛下,別折騰了,內帑有些銀子不容易,把這些錢放在湖廣、放在兩廣,都是好的啊。”

    胡濙使勁磕了個頭。

    “老太傅,您是說,若奴兒干都司能種出糧食,咱們就要?”朱祁鈺問他。

    “對,能種出糧食的土地,就是寶地,老臣就要!”

    胡濙斬釘截鐵道:“哪怕是寒冷些,凍死些人,也無妨,老臣也能說服朝臣,收復奴兒干都司!”

    他非常確定,天下不存在這種作物。

    所以,用這話糊弄皇帝吧。

    “好,起居郎,把老太傅這話記上。”

    “等有一天,天下有了耐寒的作物,能在奴兒干都司種植的。”

    “屆時朝堂不許攔着朕,去收復奴兒干都司!”

    朱祁鈺認真道。

    “老臣願意認賬。”胡濙不信,因爲天下根本就沒有這種作物。

    “那朕要收降兀良哈、韃靼部族,老太傅是同意了?”朱祁鈺笑眯眯問。

    小機靈鬼,原來在這等着呢?

    “老臣是同意,問題是怎麼收降啊?”

    胡濙開始和稀泥了:“宣德朝,兀良哈投降了大明,後來勾連瓦剌,成了帶路黨,才有了土木堡之敗。”

    “如今瓦剌退去,還有正在整合草原的韃靼。”

    “兀良哈完全可在大明和韃靼中間遊走,兩邊要好處,兩面三刀,憑什麼甘心被漢化?”

    朱祁鈺眯起眼睛:“有困難就不做了?”

    “陛下,當務之急是整飭河套,治理好了河套,便能重開西域,您不是心心念念,重開西域嘛!”胡濙繼續和稀泥。

    朱祁鈺臉色越來越黑。

    朕說的話,都是放屁?被你一盆稀泥,和沒了?

    “陛下,攘外必先安內,湖廣尚且未平,如何平兀良哈?”

    “老臣的意思是,應先安置湖廣,將湖廣打造成兩宋時的糧倉,再以湖廣之糧,征討草原!”

    “您看如何?”

    胡濙這和稀泥的手段,硬生生把朱祁鈺的眼睛,從遼東拽回到湖廣。

    “湖廣朕心裏有數。”朱祁鈺不領情。

    “要不派遣使者,去探探兀良哈的底?總要先知道兀良哈的情況,就先動手吧?總要有個輕重緩急,主次順序。”胡濙見和稀泥不靈,乾脆來一個拖字訣。

    朱祁鈺不跟這老頭說話了。

    只要跟他說話,就會進入胡濙的節奏,掉進他設計好的陷阱裏。

    這老頭,有一萬個心眼子,但都是歪的!

    “朕想辦點事,是真難啊!”

    朱祁鈺嘆了口氣:“罷了,朕不管了,啥都不管了。”

    “朕這皇帝啊,做得無甚趣味。”

    “漠北王的王妃又懷孕了,這回生個嫡子,王府的王位、皇位都有着落了。”

    “反正太子也不是朕的親兒子,朕死了,管他死後洪水滔天呢!”

    完了!

    皇帝要耍無賴了!

    羣臣臉色煞白,趕緊磕頭請罪。

    胡濙都快哭出來了,士大夫心心念念的,不就是希望皇帝是個明君,愛民如子嘛,結果人家皇帝做了,你們士大夫不願意啊,等着被史書罵吧。

    尤其不能涉及漠北王!

    這就是個神坑,多少人掉進去了!

    等等,漠北王有又嫡子了?殘疾的錢皇後……哦,錢王妃有喜了?

    漠北王是真能生啊。

    現在想想,若是奪門之後,漠北王復辟,未嘗不是好事。

    當今陛下給人的壓力太重了,思維跳脫,今天要做這、明天要做那的,安穩慣了的百官,跟不上他的節奏。

    也不想跟,安安穩穩的,老婆孩子熱炕頭,不好嗎?

    折騰什麼啊!

    “陛下不可亂說!”沒人敢露頭,胡濙硬着頭皮說。

    “罷了,給朕遴選天下美女入宮吧,以後朕也不出宮了,早朝也罷了,大朝會也不必開了。”

    “朕垂拱而治,天下事讓有兒子的人心煩吧。”

    “要不明日讓漠北王和太子臨朝處政?”朱祁鈺幽幽道。

    您就別釣魚了!

    信不信,現在誰敢應,您就會誅了誰的九族!

    這招都玩爛了!

    “臣等皆是陛下忠臣,不敢懷有二心!”胡濙帶頭,百官齊聲高呼。

    信不信,誰敢說同意,錦衣衛就誅誰九族!

    皇帝要不霸權,能殺了那麼多人?

    他要是肯放棄權力,能又收復河套、又要奴兒干都司的?

    這樣的人,敢讓他放權?

    都是套,誰信誰傻子。

    “爾等都是忠臣啊,爲太子效勞吧。”

    “朕回後宮了。”

    “下了朝,便讓京中女人全都站在街上,朕派人去挑選,好看的都納入宮中。”

    “以後君王不早朝了,你們也安生了。”朱祁鈺來勁了。

    胡濙算看出來了,只要不同意皇帝的想法,皇帝就繼續耍無賴。

    就跟小孩一樣,動不動撂挑子了。

    問題是,若由着他撂,轉瞬皇帝就要動刀子,罵死羣臣,說羣臣不忠,鬼知道要殺誰!

    “陛下,老臣想辦法,收降兀良哈便是!”胡濙咬着後槽牙說。

    朝中百官都不給力!

    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陳循在時,都是陳黨,所以陳循爲他們出頭,心甘情願。

    如今呢?除了皇黨,就是帝黨,壓根就沒有胡黨!

    可每次出了事,都讓他這個老人家頂缸!欠你們的呀!

    被硬頂上去的滋味,胡濙受夠了!

    朱祁鈺想說話,但沒人遞臺階啊,只能繃着。

    “微臣等請陛下,切勿玩物喪志,以江山社稷爲重!”耿九疇是會撿便宜的,立刻給皇帝遞臺階。

    胡濙瞥了他一眼,好處都讓你佔了。

    “既然老太傅開了金口,朕便繼續再處理一段時間朝政?以觀後效?”朱祁鈺試探着說。

    陛下您可做個人吧!

    皇位是你家傳的,您沒兒子,怪我幹啥?

    我們這些人才冤枉!

    “求陛下以天下蒼生爲重!”胡濙不讓耿九疇撿便宜了。

    朱祁鈺目的達成,笑道:“老太傅說說良策吧。”

    “良策倒是沒有,只有個老辦法。”

    胡濙苦笑道:“打服,招降。”

    他有點明白皇帝的深意了,皇帝哪裏是收降什麼兀良哈、韃靼部落啊,更不是更遙遠的奴兒干都司。

    而是整飭遼東鎮啊!這才是他的目的!

    藉着孔氏遷居,皇帝就有藉口收降兀良哈、韃靼部落,又藉口收降兀良哈等,收回遼東鎮!

    把遼東鎮攥在他的手心裏。

    不然,皇帝爲何調劉廣衡回京?又調施聚、焦禮回京,等到於謙移鎮遼東,就會把曹義調回京中。

    這是要打破曹義等將門世家在遼東的勢力,然後整飭遼東鎮。

    皇帝兜這麼大圈子,目的在這!

    胡濙也暗罵自己老糊塗了,和皇帝犟什麼收降兀良哈啊,難怪皇帝想撂挑子不幹了,朝臣太蠢了,沒人看透皇帝的真實目的。

    也怪皇帝,上來就把朝臣一頓臭罵,都罵懵了,誰也沒往這方面想啊!

    您上來就扣帽子,扣得跟真的一樣!

    這就是帝王之道,真真假假,愛兜圈子。

    “陛下,無論是收降兀良哈,還是收復奴兒干都司,都要先整飭遼東鎮、薊州鎮。”

    胡濙道:“老臣以爲,先整頓好兩鎮,再談其他。”

    此言一出,朝臣明白了。

    難怪胡濙屹立五朝不倒呢!

    原來只有他懂皇帝的深意啊!

    皇帝哪裏是要收什麼兀良哈啊,就是單純地想整飭邊鎮!

    遷居孔家,倒是個好藉口,卻不能一以貫之,最多徵召大軍,穩定四平城罷了。

    收復奴兒干都司,收降胡人,可就不一樣了。

    陛下呀陛下,您直說不就得了,非要繞彎子,嚇死寶寶們了。

    “老太傅此言甚是,遼東鎮乃大明東北屏障,絕不能有失。”

    耿九疇率先道:“等於太保移鎮遼東,便可開始整飭,陛下,微臣願意去遼東,爲陛下盡忠!”

    把撿便宜進行到底,耿九疇不會放過拍馬屁的好機會。

    白圭、項忠、朱英等人皆爭着搶着表忠心。

    朱祁鈺嘴角翹起。

    遼東鎮和薊州鎮,必須攥在手心裏才行,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

    “劉廣衡,你怎麼看?”朱祁鈺看向曾任遼東總督的劉廣衡。

    劉廣衡出班跪下:“回稟陛下,老臣以爲,遼東兵乃天下強軍,若一味整飭的話,怕是傷了軍心。”

    羣臣瞪大眼睛,您是真敢說呀!

    “如何不傷軍心啊?”朱祁鈺問。

    “老臣以爲一切照舊便可。”

    劉廣衡道:“陛下遷居北孔,尚需十萬大軍在側,不如以此替代原遼東鎮兵丁,再將遼東鎮兵丁北移,再建邊鎮,陛下想收兀良哈人,自然需要強軍在側,那樣的話,收降的兀良哈,才不敢反叛。”

    移鎮!

    讓遼東兵離開遼東,再建重鎮,便能以此爲藉口,整飭遼東軍,將遼東軍攥在手心裏。

    劉廣衡這辦法好啊。

    朱祁鈺翹起嘴角:“不錯,你看該在哪裏建鎮啊?”

    “朵顏三衛之地,便適合建新鎮!”劉廣衡明貶暗吹,換着法逗皇帝開心。

    “薊州鎮也北移,去草原上建鎮。”

    朱祁鈺一出手,就要拿下兩座邊鎮。

    遼東、東北的軍鎮,都該替換上他的人,劉廣衡給的建議是,以移鎮爲藉口,替換總兵,整飭軍心。

    而原遼東鎮,則以新兵填充,皇帝想派誰去,就派誰去。

    有了這幾根肉骨頭,投靠皇帝的勳臣,必然更多。

    “都平身吧,這事就這般定下。”

    朱祁鈺悠悠道:“朕派李震出京,督促正一道,搬遷至賀蘭山。”

    “正一道乃是道教執牛耳,地位和衍聖公一脈不相上下。”

    “衍聖公不容有失,正一道也不能滅了教統!”

    “諸卿有什麼辦法?”

    陛下您就瞎折騰吧!

    在遼東徵召十萬大軍,在賀蘭山還要徵召大軍,朝堂有多少錢,扛您這樣禍害的?

    徵召容易,裁撤難啊!

    以後有你受的。

    “陛下,賀蘭山尚且是大明領土,由毗鄰銀川,可令寧夏鎮協防便是。”

    張鳳老大不情願:“陛下,瓦剌退去後,西北暫無戰事,我朝應該以重建爲主,而且陛下可令正一道的道士們強身健體,若有外族攻山,可令其跑去銀川。”

    朱祁鈺送他大白眼,銀川雖然依賀蘭山而建,但多遠路程呢?

    你讓道士跑過去?還不如讓他直接投敵了呢!

    “張鳳。”

    “朕派正一道去,是想讓道教傳到草原上,同化牧民。”

    “總不能讓道士去死吧,道士也是明人,朕豈能忍心讓孩子去死呢?”

    朱祁鈺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逼着道教爲大明收復邊鎮做背書。

    道教牛耳都被逼去了賀蘭山,以後誰敢說,放棄賀蘭山?

    連道教,都得逼着鼓吹,正一道何其氣節,爲天子守國門云云。

    賀蘭山,沒人敢丟掉了!

    “京中隆善寺乃是朕親建的。”

    “朕打算牽隆善寺去賀蘭山,令寧夏鎮建造一座整個西北,最宏偉、最壯觀的寺廟,爲隆善寺。”

    “隆善寺主持慧靜禪師,佛法高深,常常入宮爲朕講解佛法,朕聽完都有遁入了禪宗的念頭。”

    “所以,慧靜禪師親臨,擔任賀蘭山隆善寺的主持。”

    羣臣狂翻白眼!

    還您的座上賓,聽說那老和尚,被巡捕營折磨廢了,不然能去銀川?不就爲了保一條性命嗎?

    慧靜被派去銀川,必然老老實實做您的忠狗,不敢反刺兒。

    您就折騰吧。

    “治理河套不易,勸人向善更難。”

    “但有了正一道和隆善寺,道佛之首,爲朕經營河套。”

    “朕無憂矣!”

    朱祁鈺又道:“這北孔族人數萬,何不拆出一脈,去賀蘭山,再立道統,一來教化河西百姓,二來也讓河西文人,有了朝聖之所,豈不美哉?”

    嘶!

    羣臣算看出來了,皇帝是非要折騰死孔家啊!

    人家孔家多聽話啊,您讓遷去遼東,就乖乖從了;

    您把一個五十歲的宮女嫁給十歲的衍聖公,衍聖公也沒說什麼呀。

    您怎麼還不放過孔家啊?

    您也是讀聖賢書的人,怎麼能這麼折騰衍聖公的後人呢?

    “諸卿,是不是認爲朕在折磨孔家啊?”

    “這是好事啊!”

    “人皆有野心,難道孔家就沒有嗎?堂堂聖人之子孫,豈能庸庸碌碌一輩子?”

    “去賀蘭山,再立聖統,將聖人的光輝,光照河套,何其榮耀啊!”

    “當然了,朕會讓孔家人自己選,他們若是不願意,朕可就將這好事,送給南孔了。”

    朱祁鈺笑道。

    白圭咂嘛着,陛下說話的真對。

    丁口越多,人心越亂。

    衍聖公只有一個,孔家有上千房,豈能都是混吃等死之輩?難道就沒有想另立門戶的人嗎?

    當年南孔是怎麼來的?

    不就是野心滋生嘛!

    “陛下此言甚是,給孔氏另立西孔,乃是大好事啊!”

    耿九疇坦然道:“吾等皆讀聖賢書而成人,所以明事而懂禮,豈能不允許河套百姓,讀聖賢書、沐浴聖賢的教化呢?”

    “微臣以爲,北孔必然雀躍,此乃流傳青史美名的好事啊。”

    百官都微微頷首。

    只是,你們看是好事,對混吃等死的人來說,卻是災難!

    “那此事就定了,北孔不願意,就去問南孔,總有人願意的!”

    朱祁鈺道:“朕爲河西重建文脈,也是操碎了心。”

    “因爲,朕希望河西好起來!”

    “這些年科舉,看看北榜的士子,朕都不想說,怎麼連本書都讀不好呢?”

    “再看看朝堂上,有幾個北人站在這裏啊!”

    “北人又不是腦子不好,都是一樣的人,爲什麼考科舉,就考不過南人呢?”

    “所以呀,朕要爲河西立文脈,讓他們好好讀一讀聖賢書,別滿腦子放牧,放牧有什麼用?放一輩子牧,都不如讀一天聖賢書!”

    朱祁鈺又生氣了。

    如今的西北,已是各民族雜居,所以朱祁鈺是想快速用佛道儒整合思想,切勿被某種不良思想侵襲。

    朝堂上下全都點頭。

    “陛下,微臣就是北人。”

    “微臣認爲,北人不是腦子不行,而是缺少更好的老師。”

    白圭坦然道:“微臣幼時求學時,家父走訪千里,尚且尋不到一位名師!”

    “北人文脈不通,蓋因名師稀缺。”

    “如今陛下,拆分孔氏,另立西孔,乃是千古聖明之舉,河西文昌不盛,蓋因離中樞甚遠,莫說名師,連說漢話的漢人,都越來越稀少了!”

    “那些考上河西舉人、進士的讀書人,也都早早離開了西北,遷居內地,導致文風愈加衰微。”

    “所以,微臣以爲,陛下想興河西文脈,當請南方大儒去河西,在河西開學宮,給河西學子講解經義。”

    白圭這話說到了很多北人的心坎兒裏。

    能站在這裏的,祖上皆是名門,就像是白圭,祖父尚且做過元朝的兵部尚書。

    他求學尚且困難,何況小門小戶了。

    “白愛卿說的有道理啊。”

    “若非太宗皇帝遷都北京,莫說河西,整個北方的文脈更加衰微。”

    “不得不管啊。”

    “但是,名滿天下的大儒,怎麼可能願意去河西那不毛之地呢?他們都喜歡歌舞昇平的江南。”

    朱祁鈺冷笑道:“朕一個人,說建學宮,有什麼用?”

    “陛下,老臣願意帶頭,請好友去河西學宮出一份力。”胡濙率先支持。

    百官都跟着支持。

    “去河西傳儒家教統,並不容易啊。”

    “朕能理解,萬事開頭難,朕會讓人在銀川、蘭州、西安,設下學宮,請大儒去給秀才們上課。”

    “也准許遊學的飽學之士,入學宮講課、爭辯,內容言之有物、頗有創新的,選上邸報,發往全國。”

    “但是,光給秀才上課,只讓秀才們懂禮,不是朕的初衷。”

    “朕希望河西多出進士,最好能出個狀元!”

    “就需要孔家,去河西爲河西百姓,再立文脈!”

    朱祁鈺認真道。

    反正,孔家必須出一支,去河西立文脈。

    至於拆分出來多少人,那就是朱祁鈺說了算的了。

    “陛下想增加河西的進士,便請陛下,改革注音之法,讓小門小戶的百姓,通過注音之法,能自己誦讀聖賢之書方可。”

    在朝堂上沉默寡言的王越,忽然站出來,說道。

    所有人瞳孔一縮!

    王越這是要幹什麼?

    聖賢之書,豈能人人可讀?

    讀書人向來敝掃自珍,自己把書讀明白了,輕易不外傳,教的都是親徒弟、親兒子。

    現如今書籍隨處可見,草民百姓都能買到。

    但是,買到又如何,給你看,也看不懂。

    一個普通百姓,拿了本論語,你都不會斷句,如何讀得懂?

    四書五經,之所以成爲萬金油的課本,就是因爲可以隨便註釋,不同的斷句,分析出不同的意思來。而註釋權掌握在大儒手中,再往上掌握在中樞手中。

    只背會上面的文字,根本沒用。

    考的是註釋,是理解。

    而用漢字注音,很早就有了。

    甚至,羅馬字母注音也有了,宮中藏書閣的典藏本裏,就有羅馬字母注音。

    注音簡化,讓百姓看得懂文字。

    那豈不是擋了讀書人的道?

    朝臣當然不高興了。

    “好辦法!”

    朱祁鈺看向王越:“王越,你這個想法非常好,只要讓百姓懂了注音,就能讀懂書籍了。”

    “就算讀不懂聖賢書,那民間的話本、戲曲,總能讀懂幾本。”

    “讀了書,便懂了禮儀,才知道天地君親師,這個主意出的好!”

    “微臣不敢擔陛下稱讚。”王越不悲不喜,經歷了山東事之後,斷了條腿,人變得非常沉默。

    至於天下讀書人怎麼想?

    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本官就想往上爬。

    “說到話本,朕覺得三國演義、水滸傳,也算不得什麼禁書,由翰林刪減一番,便直接解封了吧。”

    皇帝太跳脫,羣臣有點跟不上皇帝思路。

    “陛下,這兩本書,有勸人造反情節,不利於維護統治啊。”馬瑾直言不諱道。

    “馬瑾,你看過沒?”朱祁鈺問。

    馬瑾訕笑着點頭,他這麼大歲數了,專挑禁書看。

    “你看完,可有造反的念頭?”朱祁鈺問。

    “微臣不敢有這叛逆想法!”馬瑾磕頭。

    “那不就完了,不過看個熱鬧罷了。”

    朱祁鈺道:“如三國演義,維護漢室正統,大明就是漢室,勸人維護漢室正統,有什麼不對的?”

    “就讓翰林院,酌情刪改,加大忠君報國的篇幅,宣講一些爲國爲民的好事。”

    “再讓教坊司、鐘鼓司,編些忠君報國、報效國家、效忠君上的小曲兒,讓百姓們聽得懂,推廣下去,全國各地都唱。”

    這想法靠譜。

    “臣等遵旨。”百官叩拜。

    “河西該興文脈,湖廣雲貴也該興文脈,從南孔或北孔中,拆分出一支,去貴陽,教化當地生員!”

    朱祁鈺淡淡道:“之前提到湖廣,湖廣乃天下中心,朕自然在乎,過一段日子,朕自然要建設。”

    “李震正在整軍去江西,如今京畿的匪類基本清除。”

    朱祁鈺開口:“朕打算派楊信的虎豹軍,往福建方向走,沿路清繳土匪山賊,還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您派兵清繳土匪是假,震懾東南諸王才是真的!

    您的詔書下了半個月了,天下諸王遲遲不動身,您感覺被打臉了,所以派兩軍出征剿匪。

    其實是給東南諸王看的!

    再不老實聽話,你們就是匪,全都給繳了!

    “西北便不用了,朕讓範廣動手。”朱祁鈺道。

    虎豹軍框架剛搭建起來,兵丁尚且不足,沿途正好挑一些兇悍的匪類入軍,差些的淘汰掉,充勞役去。

    京中願意從軍的不多,四軍總共招了四萬餘人,便招不到了。

    這次京畿大剿匪,倒是收了些作戰精悍的匪類,充入各軍,罪大惡極的凌遲,其餘的都送去宣鎮,充作苦力。

    “陛下,白眊、背嵬兩軍,必須返回京師,駐守京師,不能輕易動彈。”胡濙道。

    “老太傅放心,朕會派人傳旨,令那兩軍回京的。”

    當初計劃徵召七萬人,朝堂徵召一萬人。

    朱祁鈺賜下軍號爲玄甲。

    總兵本來由龔永吉擔任,龔永吉被調去懷來,就由張固擔任總兵。

    這支軍隊,被牢牢攥在文臣手裏。

    朱祁鈺並不在意,這支玄甲軍,只有一萬人。

    “諸卿莫憂,就算韃靼來攻,也不必擔心,太保給朕上了密奏,說在山東順利推進,已經押解山東官吏入京了。”

    朱祁鈺道:“山東官場清除,需要中樞的人補全啊,僅靠林聰一個人,撐不住偌大的山東!”

    “諸卿有什麼人選,都說說!”

    羣臣立刻明白了,皇帝這是要將清理乾淨的山東,抓在手心裏啊。

    他相信的人,必然都是軍機處的人。

    提及山東,王越臉色並不好看,卻只是低下頭。

    這段日子,他承受很多不該有的嘲諷,他的心態,正在慢慢改變。

    若無殘疾,主政山東的人,應該是他。

    此刻,他幽幽長嘆,化作一聲無可奈何。

    “有沒有自告奮勇的,想去山東歷練一番的?”朱祁鈺問。

    去了山東的,必然是陛下鐵桿。

    “陛下,微臣願意去!”馬瑾挺身而出。

    他不喜歡中樞的氛圍,早朝、早朝、早朝,做不了一點實事,每天勾心鬥角,他想去地方,做一點實事。

    “嗯,馬瑾不錯。”

    朱祁鈺對馬瑾十分滿意;“但是,馬瑾,你身體不好,年紀也大了,太醫說你身體不佳,你不許去。”

    “在京師給朕好好調養身體,等調養好了身體,自然有你大放異彩的機會!”

    “微臣謝陛下厚恩!”馬瑾恭恭敬敬磕頭。

    “這話,朕不止對馬瑾說,是對滿朝的老臣說的,都給朕好好調養身體,不許死了!”

    “朕還要開疆拓土,再造盛世呢!”

    “你們,要幫着朕,看着這大好盛世!”

    朱祁鈺站起來。

    百官叩拜。

    “年輕人,勇敢一點,去山東歷練一番。”朱祁鈺就差點名了。

    “微臣願意去!”朱英站出來道。

    朱英也是允文允武,名臣良將的種子,朱祁鈺對他寄予厚望。

    “朱英啊,你去朕是捨不得的。”

    “當初,你資歷不夠,被朕越級提拔入中樞,於你官途有害。”

    “這次你能去山東也好,去做山東布政使。”

    “輔佐林聰,大治山東。”

    朱祁鈺允准了。

    見朱英第一個出頭,就謀求了布政使當,不少人跪下,願意去山東。

    朱祁鈺點了幾個人,都去山東。

    “尹直、丘濬都是朕的愛才,也去山東,再從進士中,多挑些人,主政山東。”

    朱祁鈺認真道:“朕將山東,交給你們了!”

    “朱英,朕要看到一個富庶的山東。”

    “能不能做到?”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若無掣肘,微臣可在三年內,使山東大治!”朱英認真道。

    “何爲掣肘啊?”朱祁鈺問。

    “上級不胡亂指揮,下級聽從微臣之命,便無掣肘,微臣敢立軍令狀!”朱英慷慨道。

    這人膽子是真大啊,就差說林聰不許瞎指揮。

    “哈哈哈,林聰雖是督撫,但朕准許你,讓他不胡亂指揮你,朝堂上也不給你增添負擔。”

    說到這裏,朱祁鈺看向文武百官:“朕向來如此,放手權力,便完全放權,絕不瞎摻和、亂指揮!”

    “外行亂指揮內行,絕對是兵家大忌,也是爲政大忌!”

    “朕都不瞎指揮,朝臣誰敢?”

    “朱英,朕給你最大的權限,讓你在山東內部隨意折騰,朕一概不過問。”

    “朕只要看到成果,夠不夠?”朱祁鈺問。

    “回稟陛下,微臣敢立軍令狀,若治理不好山東,請陛下誅微臣九族!”朱英高聲道。

    “好!豪氣!”

    朱祁鈺大笑:“你們還有誰,有朱英的豪氣?朕也給你們一地,去治理!”

    王越、耿九疇、白圭、項忠、寇深等都站出來。

    “看看,這就是大明的氣節!”

    “朕這皇帝有氣節,朝臣就有氣節,大明百姓也有氣節!”

    朱祁鈺笑道:“朕今日心情甚佳,剛好,雲南進獻了一批新木料,便由諸卿先挑,挑好的給自己建宅子用,都是重建宮城的木料,俱是絕佳木料啊。”

    “臣等不敢逾制!”百官跪在地上。

    “挑些不逾制的用,都是朕賞賜的,無傷大雅。”

    朱祁鈺道:“退朝吧。”

    剛到勤政殿,馮孝小心翼翼稟報:“皇爺,鄭王上表,正在來京師的路上。”

    “鄭王?”朱祁鈺微微皺眉。

    那個性情暴戾的鄭王叔,居然第一個入京,倒是有點意思。

    朱祁鈺伸手,要看看鄭王的上表。

    鄭王是朱瞻埈,乃是仁宗皇帝次子,母爲李賢妃,宣德四年就藩鳳翔府,正統八年改封懷慶府,一直至今。

    這位鄭王,可以說是近親中的諸藩之長。

    雖然不如彘墡,也沒有彘墡母族勢力強大,但在封地上,也是屢屢打死人,屢教不改。

    仗着是皇叔,胡作非爲,不把朝堂放在眼裏。

    沒想到,他這次賣了個乖,第一個入京的,看來平時莽撞暴戾,都是他裝出來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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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