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矛盾的夜晚

    夜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但是孔方更喜歡今晚淡淡的月色，微微的秋風。第一小隊需要攀越奇險無比的懸崖，如果夜色太暗，危險係數將陡增數倍。

    他可不希望自己手下縣兵有非戰鬥減員，他們每一個人對於他而言都極其寶貴。

    選在有月色的晚上行動，是他再三思考後的決定。

    閱兵臺下，三百縣兵分五縱列隊。他們手握刀槍，肩上揹着弓箭，個個精神抖擻。他們的裝束、制式武器跟大興朝官兵沒兩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人人腰間掛着一個布袋。布袋裏有一包刀傷藥和一卷一米長，三指寬的布帶。

    布帶經過特殊處理，用止血消炎的藥汁浸泡透，然後晾乾，製成止血繃帶。大興朝沒有紗布，孔方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普通布匹裁剪成條狀代用。

    莫小看了這兩樣東西。

    前世他在網上看過一篇關於戰爭的文章，其中提到戰場上犧牲的戰士，大部分是因爲沒有得到及時救治，導致失血過多而亡。

    他給縣兵們配備這兩樣救護用品，目的就是讓受傷縣兵能在第一時間有條件自救，從而提高傷兵存活率。

    該安排的安排了，該說的話說了，孔方大手一揮。

    出發！

    第一小隊率先行動。作爲嚮導，猴子走在最前面，關雨緊隨其後，方世清、方伯最後壓陣。

    方世清數次回頭。

    她非常擔心自己那個冤家。關雨歸隊了，他身邊只有方世鉑，偏偏他們即將面對的是蘭陵陵笑笑生這個魔頭。

    萬一她自己、方伯不能及時跟方世怡匯合，並順利拿下蘭陵笑笑生，他將非常危險。

    畢竟蘭陵笑笑生此行的目標就是他。

    她本來不想讓他參與此次行動，讓他留守後方。但是後方不一定就安全，萬一有其他綠林亡命徒趁虛而入，他又完全沒有自保能力，那麼……

    後果她不敢往下想。

    臨行前她一再叮囑方世鉑讓他照顧自己姐夫，同時叮屬方世怡不要只顧着指揮戰鬥，要時刻注意隨時會發生的危險。

    她是平生第一次象女人一樣絮絮叨叨。

    “姐，你不是一直恨姐夫嗎？那麼關心他幹嘛？”方世鉑搗着耳朵提了兩個問題。

    他終究是太年輕了，處世經驗不是欠缺那麼一點兩點。

    果然不出意外，他被揪了耳朵。

    “如果你姐夫出事，我就把你吊起來三天三夜！信不信？”方世清惡狠狠警告，嚇得方世鉑連打幾個冷戰。

    數個時辰之後，第一小隊順利潛行到犁頭山東邊懸崖下，稍作休息，猴子便揹着一捆麻繩，開始徒手攀登。

    他的任務是攀到懸崖頂上，然後放下繩子，縣兵們通過繩索爬上懸崖。

    關雨逞能，也跟着猴子徒手攀爬，可惜他只攀不到兩丈高處便無奈放棄。

    懸崖太陡，他只能望崖興嘆。

    方伯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方世清壓壓手，所有縣兵迅速隱蔽，懸崖下靜悄悄，夜蟲的鳴叫再次響起。

    幾乎同一時間，樊快帶着他的第二小隊也潛行到一線天，他們隱隱聽到山匪崗哨的談話聲才停止前進，就地潛伏起來。

    他們要等到第一小隊發出信號才能行動。

    大部隊在方世怡率領下，在樊快身後百米外潛伏。方世鉑緊貼着孔方，手裏還死死拽着他的衣襟。

    孔方疑惑，“世鉑，你貼那近幹嘛？你害怕了？”

    方世鉑聞言，氣得差點一腳將孔方踹下山，“誰怕了？還不你那老婆非要我跟緊你，萬一你有閃失，她會把我吊起來打，還三天三夜呢！”

    方世鉑沒好氣地說道。

    孔方輕輕撫摩着他腦袋，“可憐的孩子，讓你受委屈了。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姐也不會吊打你。”

    “拿開你的狗爪！”

    方世鉑心情不好，“我說你這麼大一個人啦，還需要人保護，你就說你害不害燥吧？”

    “咳……”

    孔方喉嚨發癢，便宜小舅子，你這話過了啊，怎麼說你姐夫我可是堂堂清河縣知縣，身邊有幾個保鏢不正常麼？

    “世鉑，別亂說話。”方世怡小聲訓斥。

    方世鉑更委屈了，“二姐，你也欺負我！信不信我現在就走，誰愛保護姐夫誰保護去。”

    “我不信，除非你覺得被大姐吊起來打很光彩。”方世怡沒有慣他。方世鉑頓時感覺自己幼小的心靈遭受一萬點暴擊。

    “世鉑，聽話啊。你不是一直喜歡跟着姐夫嗎？這些日子不是你一直在保護他嗎？你不會就因爲大姐說了一句重話就想撂挑子吧？”

    “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向來刀子嘴豆腐心。話是說重了點，但是她對你其實是非常信任的，否則她也不會派你保護姐夫。”

    方世怡總是那麼溫柔，她的聲音總是那麼動聽。

    孔方趁着夜色，大膽地打量着方世怡，你是我千百年前放生的那只白狐，你願不願再爲我跳一支舞？

    衣袂飄飄，舞姿絢爛，天長地久……

    “姐夫，莫走神。”

    方世怡輕咬貝齒。孔方聞言大冏，是自己一時疏忽，忘了習武之人目力與感知力都比常人敏銳，這淡淡夜色擋不住她。

    他正尷尬，手掌心忽然傳來一陣暖意，柔而有力。他心尖顫了一下。只可惜那溫暖只存在一瞬間。

    “世鉑，保護好姐夫，我到前面看看。”

    方世怡輕且迅速鬆開手，輕聲交待方世鉑後便悄悄向前摸去。

    她的指揮位置不在前面，但是孔方瞭解她爲什麼要離開。唉，可憐的小姨子，她或許真是千百年前那只白狐。

    她是一隻千年狐獨的白狐，她只能在燈火闌珊處跳舞。

    孔方擡頭望天，空中半輪殘月，雲絮飄忽。本是傷感的月夜卻正在醞釀一場即將熱血賁張的戰事。

    矛盾的夜晚啊!

    “姐夫，二姐不是應該跟我們在一起嗎？萬一你出事了，我怎麼向大姐交待？”方世鉑正是看喜洋洋的年紀，哪能理解月夜下的悲傷。

    孔方手搭在他肩上，“世鉑，第一，我不會出事的。”

    “第二，你不能跟你大姐說你二姐壞話，懂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