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塵歌遊 第六十八章 臨行前夜

    “......所以說安心待在這裏就好，沒有人再能夠傷害到你。”

    與身着麻衣的言若雨相對而坐，楚然望着女子的眼睛輕聲說道。

    “嗯。”

    對於楚然的信任壓過了內心的恐懼，言若雨用力點了點頭，而後又自言自語喃喃說道：“這裏很安全，這裏很安全......”

    終於搞定了言若雨之後，楚然衝着一旁的糜小小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照顧好還在不斷自我催眠的麻衣女子。

    糜小小擡手與自家少爺敬了個禮，比了個“保證完成任務”的口型之後便湊到言姐姐的身邊，跟着女子一起小聲唸叨起來：“這裏很安全，這裏很安全......”

    “......”

    神情複雜地望着活寶一般的小丫頭，楚然開始有些擔心拜託她來照顧言若雨是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走吧，我們出去說。”

    一旁的姜紫拍了拍少年肩膀，在楚然耳邊輕聲說道。

    兩人旋即跳下火炕，離開東廂房走進對面屋子裏。

    “那位鬱姐姐都與你傳音說了些什麼？”

    進屋之後，姜紫擡眼望向楚然直接開口問道。

    “許了我不少好處。”楚然將那枚芥子袋遞給姜紫坦白說道：“之所以把我也塞進進山隊伍裏，鬱姐姐大概是怕我對於言姑娘的影響繼續加深。我也確實應該與她保持些距離了。”

    “你也知道啊。”白了一眼撓頭訕笑的楚然，姜紫冷哼一聲過後從芥子袋中取出兩物。

    “言姑娘出身於彩雲郡落魄言家，親族亡逝過後又被逼着嫁入檜木郡北原榮家，掉進那位榮三公子暗中織羅的陷阱內裏。若非那一枚家傳劍符護身，恐怕早就被捉回榮家安插上莫須有的罪名了。”輕輕捏了捏指間那顆金色甲丸，將其激發成一件纏絲軟甲的姜紫淡淡開口說道。

    舉起寶甲走向楚然，姜紫衝着少年點了點下巴，而後繼續評價那位言若雨道：“那枚劍符雖然強大無比，卻也並非沒有什麼副作用。就拿那逃命用的挪移之法來講，每一次催動之際都會有洶涌劍氣裹挾人身化作劍光。自然會有大量劍氣倒灌進入人身天地內裏，帶給使用者極大的壓力與負擔。尋常修士每次使用之後都要調息許久，而言姑娘卻是在逃命途中不停激發，充盈劍氣沒能將她的身軀撐爆，反而助她開闢百脈竅穴，倒也是一件稀罕事。”

    被姜紫甩了個眼神的楚然自然懂得對方意思，伸手便解開腰帶，將棉衣外袍脫了下來，露出內裏那件單薄中衣。

    侍候着少年穿上那件纏絲寶甲，姜紫站在楚然面前微微傾身，將寶甲之上的結釦一一繫牢。

    “所以鬱姐姐看上了言姑娘的修行資質，想要帶她離開。”楚然接過姜紫的話語往下繼續說道。

    “你這話聽起來怎麼好像在說言姐姐已經成了你的所有物？”削蔥玉指捧住少年臉頰，姜紫擡起一簾秋水眸子，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少年。

    “別瞎說。”沒有拍開姜紫的雙手，楚然反倒是擡手扯住少女臉頰，從那張冷漠俏臉上比了個笑臉出來。“當時的情況你也瞧見了，我那可都是迫不得已的。”

    “我知道。”面露假笑的姜紫也不甘示弱，將楚然的英俊臉龐揉捏成整蠱鬼臉。“但我還是有些不開心。”

    “所以我不就答應了鬱姐姐的提議，先出去避兩天風頭嘛。”來回揉着姜紫的滑嫩臉蛋，有些愛不釋手的楚然有些無辜的說道。

    “我能一起去麼？”停止搞怪，姜紫望着楚然認真問道。

    “我不放心小小一個人留在村裏。”楚然捧着少女臉龐輕聲說道，隨後又補充了一句：“確切來說，我是擔心那丫頭再惹出什麼事端來。”

    早就知道答案的姜紫明眸微微黯淡，旋即開口說道：“那你可要平安回......”

    “哎呦喂，這話可不能亂說。”一把捂住姜紫的嘴巴，楚然趕緊說道：“在我家鄉那邊，這種插旗行爲可是臨出門前的大忌！”

    “你家鄉不就是我家鄉麼？”握住少年大手，姜紫有些好奇地望向姜紫。

    “額，你可以理解成爲夢裏的家鄉。”楚然抓了抓腦袋苦澀地笑了笑道。

    也對，前塵如夢，昨日雲煙。

    現如今的他乃是紫皇洲天霖王朝清水郡人士，唯一的家鄉就只有那座名爲清風城的小城。

    “楚郎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在瞞着我？”上前半步，姜紫伏在楚然胸口，熠熠明眸望向楚然的眼睛。

    “嗯。”少年點了點頭，迴應着少女的目光說道：“等到了合適的時機，我會與你坦白一切。”

    從那雙淺褐色的眸子中再瞧不見任何僞飾與刻意，姜紫的臉上終於浮現出燦爛笑容。

    少女踮起腳尖淺淺吻了吻少年的雙脣，而後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沒關係，紫兒也有好多祕密，會在將來一一說與楚郎聽。”

    忽然又想起來那許久未曾見面的純粹殺意，楚然不由打了個冷戰，旋即被姜紫擁入懷中。

    “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會蕩平整座沉香山脈。”姜紫輕聲說道，似是與楚然開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這便不算那什麼“插旗行爲”了吧。”

    “那怎麼行，沉香山脈可是鐵牛大哥他們的家園。”楚然搖了搖頭溫聲說道：“別擔心，替我照看好小小。”

    “嗯。”

    姜紫應了一聲，繼續垂首埋在少年懷中，享受着此間獨屬於二人的靜謐時刻。

    ......

    ......

    穿好棉衣外袍的楚然擦了擦嘴巴重新走回到東廂房裏，身後的姜紫則是俏臉含春滿面笑意，與此前冷淡氣場全力放出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而東廂房內的言若冰與糜小小也已經停下唸經，正在小聲聊着什麼。

    見到兩人回來，糜小小“噔噔噔”快步跑到炕沿之上，雙手叉腰與楚然自豪說道：“少爺少爺，言姐姐已經不怕了！”

    望向情緒變得愈發穩定的言若雨，楚然也不由心中一喜，誇讚起身前的小丫頭來。

    “這，這個給你......”

    一道微弱聲音忽然響起，楚然連忙望了過去，卻瞧見令他驚訝無比的一幕。

    只見縮在被窩裏的言若雨伸出一隻手來，舉着一隻破舊劍符遞向了自己。

    坐上土炕，楚然擡手拖住言若雨顫抖的手掌，笑着與女子溫聲說道：“沒關係，不用擔心我。”

    知道這枚劍符令牌對於言若雨的意義有多重要，楚然可不想在自己離開的同時又收走女子的另一道心靈支柱。

    “你說過，這裏很安全......”擡起頭來，言若雨望着眼前的少年顫聲說道：“安全的話，就不再需要它......”

    被言若雨用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反將一軍，楚然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卻又被女子的話語打斷。

    “這裏安全，外面危險。”

    望着處於天人交戰之中，卻依舊顫抖着手將劍符遞給自己的言若雨，楚然只得嘆了口氣，將那枚劍符令牌抓在手中。

    “我會收下，並且平安歸來。”終究還是自己給自己插了道旗，楚然拍了拍言若雨的手，對着女子溫聲笑道。

    “嗯！”一雙憔悴眸子內裏生出欣喜神采，言若雨用力點了點頭重重應聲。

    ......

    ......

    夜已深沉，糜小小陪着睏乏的言若雨一起睡去，就是不知道兩人誰會率先進入夢鄉。

    “言姑娘似乎是將楚郎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更重。”姜紫靠在楚然身邊拉開木窗，與少年一起望向窗外朦朧夜霧。

    “哦。”催動體內靈氣再度走完一個周天，楚然只是簡單應了一聲。

    “被人如此掛念，楚郎難道就沒有什麼感想麼？”斜眸瞥向俊朗少年，姜紫滿是玩味地眨眼說道。

    “早就習慣了。”楚然轉過頭來，應着姜紫目光笑着說道。

    “油嘴滑舌，當真會討女人歡心。”

    “那你開心了沒？”

    “要不要靠過來聽聽看？”

    “唔，說不過你，認輸認輸......”

    寒霧深夜裏，木屋小窗下。

    兩人肩頭並抵，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