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塵歌遊 第五十四章 再啓行程

    一夜無夢，不待朝陽升起晨曦降臨，楚然便早早起牀，來到院子裏進行日常晨練。

    倒不是楚然不想再繼續多睡一會，他實在是擔心小小那丫頭提前醒來，過來叫自己起牀的時候再撞見那尷尬一幕。

    昨天晚上任憑楚然百般拒絕，姜紫仍然堅持留下過夜監督。實在沒辦法的楚然也只好答應，將整牀被子都分給了少女，自己和衣而眠對付了一宿。

    有着武夫體魄支持，深秋涼意自然無法凍壞楚然的身子。倒不如說昨天夜裏的少年一直到睡着之前都在想盡辦法平靜體內的沸騰熱血，將自己的注意力從枕邊少女的身上轉移開來。

    站在昏暗庭院的那棵老桂樹下，楚然分開雙腳與肩同寬，輕緩吐氣的同時屈膝下沉，垂手擡掌在停在胸前。

    “起勢。”

    雙目凝神翻轉掌心，一手前探一手後拉。少年的腰身、目光、呼吸都配合着手掌的緩慢遊移隨形而動，一起一落間雖然速度極慢，卻給旁觀者一種勢若千鈞的沉重之感。

    而在楚然配合步伐變換，準備開始那最經典的“抱圓”動作之際，原本綿長深沉的呼吸卻爲之一滯，旋即渾身上下開始輕微震顫，少年剛剛擡起的右腳再度落回到地面之上。

    “呼......還是不行麼。”

    吐了口濁氣理順紊亂內息，楚然望着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自言自語說道。

    而在少年右腳落地處，一隻清晰鞋印拓印在地面之上。

    作爲前一世裏大學時代體育必修課之一，這門簡化二十四式“太極拳”乃是楚然爲數不多考過滿分的科目。

    而當楚然從那場持續十年的怪病中醒來之後，便時不時練習這套簡易拳法來當做康復運動。

    這一套太極拳法看着很是簡單，可若將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標準無比，一拳一腳間變化流暢自然，其實也蠻有難度。

    更何況在靡呈的教導之下，小楚然也知道了所謂武夫拳架可並非是綿軟無力的花架子，練拳者要將一身氣力沉澱在拳腳之間，揮拳收拳間既講究全力以赴，又追求點到爲止。唯有將一次次練拳走架都視作與自己的過招對練，方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而不單單是強韌筋骨、增長肌肉。

    “唯有認清楚自我極限，方能夠完全操控肉身之力，進而再去一次次的突破極限、超越自我。”糜叔叔當年所說的這番話語，可是一直被楚然牢牢記在心底。

    而每日清晨早起練拳，也便成了楚然的一種習慣。

    全力出拳的同時又盡全力阻止自己這一拳遞出。看似矛盾無比，可當那一拳最終遞出之際，無疑便是等同於戰勝了一次全力以赴的自己。

    在楚府內裏持續三年的武夫築基過程中，楚然已經不知練習過多少次太極拳架。可當他成功邁入氣血境界之後，卻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完整打出一套二十四式太極拳。

    只因爲現如今的楚然體內多出了那道作爲氣血武夫根本的內息氣機。

    原本被少年當作健身體操的太極拳中灌注入內息氣機之後，楚然驚愕發現就連起勢的簡單動作都變得困難無比。

    少年體內那股綿長氣機竟是連一招起勢都無法支持下來，並且肉身之力的消耗也增長到了某種恐怖境地，導致起勢拳架剛行走到一半便力竭“斷氣”，不得不停下手來。

    而注入氣機全力施展的這半式“起勢”，對於楚然的消耗與收穫卻不亞於一次同境武夫的交手對決。

    隨着身心同時放鬆下來，汗水瞬間打溼了少年身上的晨練薄衫。

    楚然扯下樹枝上掛着的潔淨毛巾擦了把臉，蹲在老桂樹旁喘了口氣後這才站起身走向洗漱沐浴專用的那間偏房。

    打了一盆冷冽井水從頭頂澆落，楚然緩緩催動天地練氣決來安撫體內沸騰鮮血，同時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肩膀側腰。

    昨日與那些山賊惡匪們搏命廝殺所留下的傷口血痂已經徹底消失不見，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膚之上蘊藏着與表象截然相反的堅韌結實。

    “老爹配出的那一鍋藥浴當真神奇，怕不是丟進去一塊黑炭頭都能漂成白色的。”

    楚然滿意的點了點頭，沖洗身子的同時仔細感受四肢百骸的細微變化。

    此前一戰讓楚然收穫頗豐，不單單是肉身得到磨鍊精進，最是缺乏的實戰經驗也得到了長足長進。

    全身沒入在冷水浴桶內裏，楚然擡起手掌，望着曾經握住那把烏鋼長刀斬首山賊的修長五指。

    第一縷朝陽已經刺破夜幕灑落大地，將昏暗的庭院光景照亮的同時，也在少年的手背灑下斑駁熹微。

    伸手去抓那一縷射入屋內的光塵，徒勞無功的少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你教給我的那一堂課，我永遠不會忘記。

    ......

    ......

    “不再多待兩天麼？”望着水月別院門口前來辭行的楚然一行人，顧酒衣有些驚訝地問道。

    楚然笑着搖頭說道：“我與姜紫的傷勢都恢復得差不多了，也是時候繼續遊歷前行了。”

    一邊的糜小小與顧姐姐、採兒姐姐跟雲姐姐不捨道別，看得出這幾日相處下來，小家夥與傾劍山諸女相處得很是不錯。

    本想繼續開口挽留楚然等人，顧酒衣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一旁的李玄通扯住了衣袖。

    “也罷，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綵衣女子旋即打消念頭，揉了揉糜小小的腦袋安慰着這位忘年交道。

    “日後若是有空，記得來傾劍山找我玩。”

    揮手送別那三道小小身影，顧酒衣笑着與楚然喊道。

    “一定一定。”楚然也是嘿嘿一笑，客氣迴應道。

    “那少爺一定要帶上小小！”一旁倒騎在黑馬背上的糜小小一邊衝着大姐姐們跟玄通哥哥擺手，一邊與自家少爺大聲說道。

    “一定一定。”

    一旁的姜紫卻是接過話茬，笑着替楚然承諾說道。

    一眼便瞧出這妮子的打算，楚然扯了扯嘴角，卻也沒多說什麼。

    經歷過黑水城外荒原一戰，楚然對於姜紫的態度改變不少。

    既然趕也趕不走這傢伙，那便由她去吧。

    擡頭望了望晴朗秋空，少年無奈笑了笑後邁開腳步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