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爹!咱照劇本演麼?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想喝胡辣湯吖字數:11517更新時間:24/06/27 09:38:57
    房間內。

    兩人對視了良久。

    終於。

    羋星璃輕輕地吐了口氣:「嬴兄,好自爲之!」

    「放心!」

    嬴無忌點了點頭,眼睛轉了轉:「話說……乳孃的事情怎麼說?剛纔你叫我過來細嗦的……」

    「滾啊,變態!」

    羋星璃拋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便小步跑開了,又稀罕地看了一眼睡着的小寶寶,才笑着跟白儀告辭。

    畢竟這裏是嬴無忌一家享天倫之樂的地方。

    自己暫時還不屬於這裏。

    等他走後。

    嬴無忌才跑到嬰兒牀旁,準備抱起孩子親暱一番。

    卻不曾想,剛伸出爪子,就被白儀狠狠地拍在手背上。

    嬴無忌吃痛,呲牙咧嘴:「娘!你打我作甚!?」

    白儀瞪了他一眼:「老孃好不容易才把這小魔王哄睡着,你把他弄醒了怎麼辦?」

    嬴無忌只得訕訕地把手收回去。

    事實的確如此。

    這小家夥的先天資質實在太好,在糖糖肚子裏呆了十個月,吸走了她近五成的元氣,精力旺盛得嚇人。

    從一出生就開始哭,哭的時候還蹬腿,又哭又蹬了三個時辰才累,剛吃完奶就恢復力氣了,繼續哭繼續蹬。

    折騰了一天才沉沉睡着。

    這帝軀的檔次,不得吊打嬴無缺?

    不過現在嬴無忌也不關心所謂的帝軀質量,他自己都不想成龍成鳳,對自己崽也沒有抱太大期望,這輩子能過得開心就好了。

    當然。

    過得開心的前提是,不能讓自己這個當爹的不開心。

    至少現在。

    安安靜靜睡一會兒,別給人添堵了,他這一哭,誰都休息不好。

    嬴無忌又看了看這小小的一隻,剛出生還有些幹乾巴巴,麻麻賴賴的,只想時間趕緊過去,變成像他爹一樣靚的崽。

    親子時間留得很多。

    但過得也很快。

    過了一會兒,其他人就都離開忙正事了,畢竟過些日子就要返回絳城,這邊要提前佈置很多事情。

    白芷還想逗逗小孩。

    卻被白儀無情扯走,讓她一起給寶寶洗尿布。

    白芷很委屈,指了指自己衣服上溼噠噠的一大片,說自己就是尿布。

    不過她扮可憐沒有用,還是被白芷給扯走了。

    於是房間內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嬴無忌小心翼翼地把嬰兒牀移了過來,隨後坐在牀榻上,輕輕伏下吻了吻李採湄的臉頰,笑嘻嘻地指着一旁的小崽崽:「糖糖,你最庸俗的夢想實現了。」

    李採湄嗔怪地看他了一眼,嘴角卻微微上揚。

    她一直都認爲自己是個庸俗的女人。

    相夫教子,無憂無慮。

    現在兒子有了,生活也……

    她眉頭輕輕蹙起,輕靠在嬴無忌懷中,聲音有些擔憂:「可是我們真的能安心生活下去麼?」

    嬴無忌笑了笑:「應該能吧!」

    「可是……」

    李採湄輕輕嘆了一聲:「可是你看到過父王看我的眼神了麼?」

    嬴無忌沉默。

    李採湄抿了抿嘴:「時至今日,我都認爲父王是一個極好的人,也是一個格局很大的君主。入宮多年,王室一直對我不差。我甚至認爲,他是真心拿我當女兒,因爲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女兒一樣。

    但……

    自從我肚子慢慢變

    大,趙寧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的眼神就慢慢變了。」

    嬴無忌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因爲事實情況的確如此。

    眼神裏的光,是騙不了人的。

    不過他還是輕輕撫了撫李採湄的臉頰,笑道:「你也不用如此擔憂,這些事情,我心裏都有譜。不論如何,你們母子都不會出問題的。」

    「當然不會出問題啊!」

    李採湄聲音有些激動:「我們的孩子,再怎麼樣都是顓頊帝軀啊,無非是嬴姓的顓頊帝軀,還是趙氏的顓頊帝軀。這世上,去父留子的事情還少麼?

    我,我不該說這麼多的。

    可天下王室皆是這般,讓我如何才能安心啊?」

    去父留子。

    嬴無忌目光微凝,因爲這個的確是最優的選擇方案。

    他信任趙暨,也願意信任他。

    但如果設身處地,自己是黎國的君王,若想最大程度並且最穩妥地保住趙氏江山,選擇的也必是去父留子。

    謹慎些,等趙寧孩子出生,再立太子。

    格局大點,立這個顓頊帝軀的娃當太子,再許配一個宗室的姑娘當王后。

    其實娃有沒有趙氏的血脈,並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和白家的勢力,能不能影響到黎國的政權。

    這便是剛纔他說「母子無恙」的原因。

    因爲問題從來不在糖糖和崽崽這裏。

    危機,只在自己和白家身上。

    羋星璃剛纔欲言又止,想說的恐怕也是這件事情。

    不過……

    嬴無忌笑着摩挲着她的臉龐:「真是一孕傻三年,你能想到的事情,難道我就想不到麼?」

    李採湄怔了一下,眼眸中的憂色頓時消散了不少。

    在她心中。

    嬴無忌可能並非無所不能的。

    但肯定是值得她毫無保留相信的。

    只要他說沒問題。

    那就一定沒有問題。

    這個時候。

    「哇哇哇哇……」

    嬰兒嘹亮的啼哭聲響起。

    這纔剛安生了一會兒,就又鬧起來了。

    「這是餓了!」

    李採湄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快給我抱過來!」

    嬴無忌也有點慌了:「哎哎哎!好!」

    「要死啊你,你是抱孩子,不是抱劍!」

    「哎!」

    過了一會。

    又安靜了。

    可能是母親的懷抱格外讓人安心,這次吃完奶沒有繼續鬧騰,翻了一個身就又睡着了。

    李採湄初爲人母,抱孩子的動作雖然比嬴無忌要熟練,但還是有些僵硬,生怕哪點做的不好,讓嬰兒睡得不舒服。

    還有。

    她有些苦惱:「得補補了。」

    嬴無忌:「要不……」

    李採湄剜他了一眼:「你要是跟我提讓羋星璃當乳孃的事情,我就弄死你。」

    嬴無忌咧了咧嘴:「我這不是看你辛苦……」

    「少來!」

    李採湄輕哼了一聲:「你們爺倆缺乳孃的是誰,難道我還不知道麼?一個個都吃不夠了還……」

    嬴無忌:「……」

    ……

    又是一個月時間過去。

    楚國妖患愈發嚴重,不過還是咬緊牙關,沒有向別國求援。

    畢竟是老牌強國,若連區區妖患都解決不了,怕是真的顏面掃地了。

    至於黎

    國這邊。

    依舊是歲月靜好。

    田間糧食已經有了豐收的跡象,各地招兵也無比順利,新兵訓練更是如火如荼,再過個一兩月就能正式入伍了。

    而剛剛喜得愛子的趙寧,也在孩子即將滿月的時候班師回朝了,隨行的還有大黎駙馬嬴無忌。

    這個消息,讓趙氏上下都無比激動。

    距離大部隊抵達絳城還有兩天,趙氏的歸宗儀式就準備好了,這是趙氏的規矩,胎兒滿月的時候,就把姓名登記在族譜之中。

    這可是顓頊帝軀!

    先天的顓頊帝軀!

    近些年,趙氏的喜訊一件接着一件,已經有了逐鹿天下的跡象。

    只是黎國馬上三分,終歸讓趙氏族老們心中有些忐忑。

    但這個剛剛誕生的小娃娃,彷彿一顆強心丹,讓他們所有人都放心下來。

    天命在黎!

    板上釘釘了!

    至於那子虛烏有的「王孫其實是嬴無忌子嗣」的謠言,管他去死!

    要真是嬴無忌的種。

    趙暨可能同意娃生下來麼?

    鬧呢?

    不僅是歸宗儀式,城門外歡迎太子歸絳的隊伍也是無比龐大。

    一羣羣身材英偉,氣質威猛的趙家爺們,都在城門口翹首以盼。

    排在第一排的,全都是老頭子。

    年紀輕點的,就算軍功再高,也得靠後站。

    畢竟,這可是整個趙氏的頭等大事。

    站在最前的,自然是大黎君王以及趙氏的家主,同樣也是這娃娃的爺爺——趙暨。

    道路盡頭。

    一行車隊轆轆趕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

    爲首的那輛馬車,坐着的自然是太子一家三口。

    「來了來了!」

    一衆趙氏族老一個比一個興奮,都跟着趙暨朝前涌去。

    馬車停靠之後。

    趙寧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由李採湄挽着,兩人一臉喜意地下了馬車,恭恭敬敬地朝趙暨行禮。

    「兒臣拜見父王!」

    「免禮免禮!」

    趙暨笑容滿面,連忙將兩人扶起,目光轉向孩子的時候,臉上笑意不減,但不知是不是錯覺,眼神好像晦暗了些許。

    趙寧連忙說道:「父王,您要不要抱一下您的孫兒!?」

    「這叫什麼話!」

    趙暨板着臉訓斥道:「孤的孫兒,孤豈有不抱之理?」

    說着,便小心翼翼地將孩子接了過來。

    左打量,右打量。

    這可是顓頊帝軀啊!

    嬰兒也早就能睜開眼睛了,瞅見這頭髮花白的老帥哥,也是滿眼好奇地打量。

    一旁一個趙氏老人忍不住讚歎。

    「真好!真好!真不愧是我趙家的種,陛下您看,這孩子的眉毛跟您長得多像啊!」

    「……」

    趙暨臉色僵了一下。

    這孩子眉頭上,就長了幾根絨毛。

    像個錘子像!

    就算真的像,也是跟那混小子像,跟孤有什麼關係?

    他朝趙寧身後看了一眼,發現那小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趙暨暗歎一聲,嘴裏卻發出了爽朗的笑聲:「廢話!我趙氏王室,代代雄主,你們都過來看看,孤的孫兒是何等的天資卓越。」

    說着,就抱着孩子在趙氏人羣中溜達了一圈。

    引起了一陣陣驚呼。

    雖說外表看起來與普通孩童差別並不大,但旺盛

    的氣血和炯炯有神的眼睛可騙不了人。

    大家修爲都不低,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孩子先天資質絕對是當世獨一檔的存在。

    趙暨不滿足,還特意解開了襁褓,露出了小揪揪。

    娃娃從出生都沒見過這麼多人,又猛得光了腚,嚇得哇哇大哭。

    一邊哭。

    一邊尿。

    跟噴泉一樣,滋了那些趙氏族老一身,惹得人哈哈大笑。

    趙暨展覽夠了,才心滿意足地把孩子抱了回來,小心翼翼地還給了趙寧,掃視了「夫婦倆」一眼,溫聲道:「你們一路上舟車勞頓,回了晴絳殿便好好休息,兩日後歸宗大典,你們人到就行,別的孤都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

    趙寧淡淡一笑:「多謝父王!」

    說着,便與李採湄相攜,一起回了馬車。

    上馬車前,衝嬴無忌投去了一個心安的眼神。

    趙暨衝嬴無忌招了招手:「混小子過來!」

    「哎!」

    嬴無忌笑嘻嘻地走上前:「拜見父王!」

    這才三個月不見。

    趙暨好像又老了幾分。

    自從跟魏韓兩家達成了協議,滅了李家之後,這老爺子就不再掩飾自己的衰老了。

    以前還經常拿黑色的顏料染頭髮,現在連頭髮都不染了,髮梢還是黑的,髮根處早已花白不已。

    若不是一國君王要講禮儀。

    恐怕連儀容都懶得打理了。

    就像在新黎行宮一樣,整個人的形象都在向鄉野村夫看齊,就連在絳城,聽說也都是王后幫他捯飭的。

    趙暨微微點頭:「在新地表現得不錯,過會兒孤給你派去兩個裁縫,兩天後趙氏族會,你也到場!」

    聽到這話。

    趙氏族老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嬴無忌雖然是王室的女婿,但嚴格來說並不屬於趙氏宗室,這種歸宗大典,按道理來說,嬴無忌沒有資格出席。

    以前就有很多駙馬,想要硬蹭趙氏族會,以昭示自己在黎國的地位,但最後一個成功的都沒有。

    嬴無忌這……

    居然是趙暨主動提出的。

    足以見得黎王對這個女婿多麼看重。

    不過趙氏族老也沒有人提出異議,雖然嬴無忌的變法對趙氏沒有那麼利好,但他對黎國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如此一個賢良之臣,沒道理連趙氏族會都沒有資格參加。

    前些日子,他們還聽說趙暨派趙渡接手新黎城城防是爲了防備嬴無忌和白家。

    現在看來完全是胡扯。

    趙暨交代了一句,就起駕回宮了,趙氏族老也紛紛散去,準備忙活今晚的洗塵宴。

    嬴無忌看着一大票人烏央烏央離開,在原地微微思忖了片刻,便笑着招呼人上了馬車。

    「走吧!回家!」

    ……

    相隔大半年。

    駙馬府還是原來的樣子,院落幽雅,纖塵不染。

    畢竟嬴無忌有錢,雖然搬離了絳城,但駙馬府的僕人丫鬟,可一個都沒裁。

    每天都過着按時領月錢,並且沒有老闆伺候的幸福生活。

    當然。

    工作還是認真的。

    偌大一個駙馬府,以前是什麼樣,今天還是什麼樣。

    不過……

    嬴無忌到了內院,轉頭望了一眼。

    看到有一間客房關着門。

    平常這個點,沒人住的客房都會開着門窗通風。

    嬴無忌看向門房,張了張嘴,正準備問。

    門

    房就趕緊解釋道:「駙馬爺,前日清虛道長到了絳城,說是沒錢住客棧,就來我們駙馬府蹭住了。我安排道長住下之後,就立刻準備給您寫信,不過想想您馬上就回來了,所以沒有寫。」

    「哦!」

    嬴無忌這才點點頭:「幹得不錯,道長現在在家麼?」

    離開絳城的時候他就交代過,一些人若是來拜訪,是可以隨便安排在駙馬府住宿的。

    這其中就包括清虛道長。

    門房搖頭道:「道長只有晚上在,等會兒到了飯點,他應該就會回來了。」

    嬴無忌嗯了一聲:「知道了,下去吧,去管家哪裏領賞!」

    門房大喜過望,一邊道謝一邊退了下去。

    白儀若有所思:「清虛道長居然這個時候過來了。」

    她跟清虛道長沒有見過面,不過卻知道,他是太上觀一脈在俗世中的代言人。

    即便楊朱一脈和太上觀一脈走動得並不頻繁,她也聽說了太上觀一脈的硬實力無比強悍。

    楊朱一脈得加上走偏的爲我教,才能算勉強持平。

    「他來做什麼……」

    嬴無忌揉捏着下巴,在他的印象中,清虛道長好像除了坑豪門貴族的錢之外,並且順水推舟的幾件小事之外,並沒有做太多的事情。

    這個時間節點頗爲敏感。

    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麼。

    「無所謂,先歇着吧!」

    嬴無忌笑了笑,便招呼着人各自回屋休息了。

    所謂的舟車勞頓,對於修行者來說,身體負擔並不大。

    就是一路上太過無聊。

    本來隨便劈幾刀,或者御劍飛行,幾個時辰的時間就能回來。

    偏要搞一大坨車隊,還要沿路慰問一下百姓,這就太過心累了。

    再加上馬上有大事發生,腦袋上面就跟懸了一把劍一樣。

    趁着這兩天清淨。

    他只想好好休息一番。

    眼看他要一個人回屋。

    白芷扯了扯花朝的衣角:「花朝姐姐,你快去陪公子休息吧!」

    花朝愣了一下:「啊?」

    往常這小妮子,雖然跟自己和和氣氣,但其實在陪睡這件事情上,經常暗暗地跟自己鬥智鬥勇過好多次。

    怎麼今天主動讓了?

    白芷笑着推她:「快去吧!」

    花朝沒有更多思忖,笑着應了一聲,便跟着嬴無忌進了屋。

    院裏只剩了兩個人。

    白芷抿了抿嘴,拉着白儀的手:「嬢嬢,快跟我來。」

    說着,便扯着她來到了書房裏。

    確定沒別的人注意到,便飛快關上門,並且貼了隔音符。

    白儀深深看了她一眼。

    發現這小丫頭的眼神出奇的明亮。

    容貌跟以前別無二致。

    但以前略帶呆萌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反而多出來幾分專屬於狐族的狡黠。

    她深吸了一口氣:「嬢嬢!我想幫公子。」

    白儀笑眯眯道:「你想怎麼幫?」

    白芷一臉認真道:「就按照您預想的方式幫!」

    白儀有種欣慰的感覺。

    這小丫頭,幼年在先天不足的情況下,強行化作了人形,導致很多天賦都被壓制住了。

    按理說,胎蛻之後,妖王血脈復甦,宿慧應該會立刻被開啓,留存在她內心深處的記憶也會復甦。

    但很長一段時間,這小丫頭都表現得跟之前沒什麼兩樣,白儀試探了好幾次都沒有反應。

    現在看來……

    小丫頭還挺會裝!

    這小丫頭從外域而來,實打實的狐王後裔,經由白家貧道之手,交到了自己這個曾經的白氏家主手上。

    過程如此繁瑣。

    自然不是單純給兒子找一個狐尾娘老婆。

    白芷身上,可醞釀着一個大計劃。

    這個計劃。

    只有白家貧道,和歷任家主知道。

    不過白儀轉交家主之位的時候,沒有告知嬴無忌,因爲嬴無忌未必願意,白芷也未必願意。

    所以她只等着白芷主動找上門來。

    白儀笑吟吟地打量着她:「你這麼做,就不怕無忌生你的氣?」

    「讓公子生氣的事情我不會做!」

    白芷嘟着臉,語氣當中滿是認真:「我只是想去幫公子找一條後路,我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公子究竟能不能解決,但這條後路不能沒有。嬢嬢你也看到了,趙氏之中精兵悍將無數,若他們真背信棄義動手,公子他如何才能逃脫?」

    「傻丫頭哎!」

    白儀揉了揉她的腦袋:「那你有沒有想過,尋這條後路,可能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風險?」

    白芷笑了笑:「風險就風險吧,公子他不也冒了很大風險麼?我總不能一直做一隻混吃陪睡的小狐狸吧,我想幫公子的忙,也想完成自己的使命。我……」

    她撓了撓頭:「我就是怕公子怪我!」

    白儀有些感慨,這小丫頭以前一直沒心沒肺的樣子,現在卻如此懂事,說心裏不感動那是假的。

    她撫了撫白芷腦袋上的秀髮:「那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太寵自己的媳婦兒,哪有關在家裏什麼事都不做的?你要是想做啊,那就去做吧,無忌那邊,我來糊弄。」

    「嗯!」

    白芷重重地點了點頭:「若公子這次出事,那我就傾力救援,若他沒事兒,那我就先消失一段時間。」

    白儀溫柔地抱了抱這個小丫頭:「嗯!」

    「那……我走了啊!」

    白芷眼眶有些發紅,旋即縱身一躍,直接化作了一隻漂亮的狐狸。

    朝空氣中一咬,便咬出了一道裂縫。

    然後整條狐都鑽了進去。

    ……

    王宮。

    重黎殿。

    父女兩個人相對而坐,侃侃而談。

    桌上擺着的,是整片中原的地圖。

    口中談着的,是將來天下的走勢。

    若是嬴無忌在這裏,一定能聽出來,父女倆談論的內容,跟當日百家盛會上,他推演的內容十分近似,只不過多出了不少變量,父女倆話題的關鍵就是,如何能夠利用這些變量,更快更徹底地一統中原。

    這個話題。

    由任何一個諸侯國提出來,可能都會被嘲諷不自量力,哪怕是被稱爲虎狼之國的乾國,因爲現在各國表現出來的紙面實力相當均衡。

    黎國即便是變法成功,也尚未露出實打實的戰績,再加上馬上三分,在別的諸侯眼裏,最多也就跟之前的黎國持平。

    但在父女二人口中,一統天下好像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甚至還在討論,如何才能最大程度地縮減這個時間。

    縮減的程度十分誇張。

    說出去必會被各國羣嘲。

    但父女兩個人,卻對最後的結論無比認可。

    不過……

    趙寧看着自己的父王,眼神中帶着一絲憂色:「若是一切都照計劃推進,這個年限並不誇張。不過父王,您當真會像跟無忌約定的那般……」

    「不然呢?」

    趙暨揮手打斷,臉上笑容不減:「既然已經約定過,便不會再反悔,連你也覺得孤是個背信棄義之人?」

    「不敢!」

    趙寧連忙欠身:「只是……」

    正在這時。

    殿外響起了曹公公的聲音。

    「陛下!清虛道長求見!」

    「清虛道長?」

    趙暨若有所思:「傳!」

    片刻後。

    清虛道長大踏步走入殿中。

    鬚髮皆白。

    仙氣飄飄。

    人未至,笑聲便在大殿之中迴盪起來。

    「黎王陛下,好久不見,近些日子可好!」

    「好着呢!」

    趙暨笑着起身,熱情地迎了過去:「只是比起道長還是有所不如,道長風采不減當年,孤卻猶如風中殘燭,指不定哪天啊,就被這風吹滅了!」

    清虛道長笑着擺手:「黎王陛下言重了!」

    趙暨撫着花白的鬍鬚,笑眯眯道:「什麼言重不言重的?道長不也是看孤大限將至,特意找孤開盤賭局,履行賭約的麼?」

    「那黎王陛下可真誤會我了!」

    清虛道長笑容和煦:「不過是楚國妖患,觀內派貧道來查。不過楚國那邊短時間內也無甚大礙,途徑大黎故地,又想到有友在此,特意逗留兩天,討杯茶水。

    至於那賭約……

    貧道也不是在乎輸贏的人。

    靜等着開盤便是,你我又不是輸不起的人。

    何必爲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的賭約而特意多跑一趟?」

    趙暨哈哈大笑,轉身看向趙寧:「寧兒,快泡杯茶來!」

    隨後。

    便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帶着貧道來了御書房。

    相比於重黎殿的正殿,這裏看起來沒有那麼恢弘,正適合接待客人。

    清虛道長看了一眼桌上的圍棋,眉毛動了動:「黎王陛下棋藝如何?」

    「一般一般!」

    趙暨擺了擺手:「除了能欺負一下無忌那混小子,誰也下不贏。」

    清虛道長來了興趣:「正好貧道也是個臭棋簍子,不如你我對弈一局?」

    趙暨多看了他一眼,思忖片刻,似笑非笑道:「求之不得!」

    一刻鍾後。

    趙寧端着泡好的茶過來的時候,棋盤上的黑白子已經殺得難解難分了。

    清虛貧道執黑,步步爲營,屢次三番將白字逼入險境。

    棋藝不錯。

    但也僅僅是不錯。

    至少在趙寧的認知當中,應該比趙暨還要稍遜一籌。

    趙暨棋風多變,無論是大開大合肆意攻伐,還是跟貧道對着挖坑,都不太可能落於下風。

    但實際情況卻是……趙暨的劣勢還不小。

    眉頭微微鎖着。

    看起來有些許煩躁之意。

    有時候,明明狠心放棄一小片子,就能打開局面的,他捨不得放棄。

    有時候,明明在必爭之地的博弈,他卻放棄得特別武斷。

    慢慢的。

    白棋就落了下風。

    趙暨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自從上一次黑子落下,他執棋的手已經在棋盤上空懸停許久了,卻遲遲沒有落下。

    雖然神情淡然,呼吸卻變得有些粗重。

    終於。

    他的手動了動,似乎是要落子。

    現在他想要破局,就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狠心壯士斷腕,要麼

    在泥潭中,跟黑子一條路打到天黑。

    這一子落下,便是定了。

    只是他的手剛剛落下半寸,就又收了回來,將棋子緊緊握在手心當中。

    握起的手緩緩放在桌子上。

    「道長好棋!」

    趙暨笑着擺了擺手:「孤認輸了!」

    清虛道長緩緩撫着鬍鬚,笑道:「此棋局並非必輸之局,黎王陛下不再試試麼?」

    「不必了!」

    趙暨搖了搖頭:「老了,腦袋跟不上。」

    清虛道長沒有強求,只是端起桌上早已放涼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多謝好茶招待!貧道明日便啓程去楚國,今夜當好好休息一番,這就告辭了!」

    說罷。

    便站起身來。

    笑眯眯地衝趙暨作了一個揖,便大踏步離開了重黎殿。

    「這老道,贏了就走!」

    趙暨笑着數落,好像輸了這局棋,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趙寧深吸了一口氣:「父王!這好像是您第一次下棋主動認輸。」

    「怎麼?」

    趙暨似笑非笑問道:「孤一把年紀,難道連認輸都不行了麼?你快把棋收了!」

    「是!」

    趙寧點了點頭,便不急不慢地收起棋來。

    趙暨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天不早了,孤要睡了,等會你收完棋,也去休息吧!」

    「父王等等!」

    趙寧叫住了他。

    趙暨問道:「還有什麼事情麼?」

    趙寧看着他的右手,淡淡笑道:「您手裏還有一顆!」

    趙暨眉尾顫了顫。

    緩緩張開握着的右手。

    裏面的那顆黑棋,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齏粉。

    而此時。

    趙寧也已經將棋盤上的黑子白子分別裝回了棋盒當中。

    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父王!兒臣能不能邀您再下一局?」

    說着。

    從懷中取出了一冊名單,放到了棋盤對面。

    那是黎國出席九州祭的名單,宗室之中的絕頂高手,皆在此列。

    ……

    駙馬府。

    嬴無忌打着哈欠,任宮裏來的兩個裁縫,把自己擺成十八般模樣。

    半眯着眼問道:「娘!白芷呢?」

    「那丫頭啊!」

    白儀擺手笑道:「她血脈二次覺醒,我讓她去找老長老了。」

    二次覺醒?

    嬴無忌感覺有些稀奇,血脈還能二次覺醒的麼?

    不過他也不疑有他,白儀口中的「老長老」便是超級大佬白家老道,絕對的大腿。

    至於白芷的安全,也不用特別擔心。

    因爲天狐入夢是兩人共有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白芷的安危。

    而且這小丫頭不止是自己學宮的助教,還是網課的助教,但凡自己教過的法術,她都學過,私下裏面也開了不少小竈。

    論戰力,普通的兵人境,恐怕只有被她拿捏的份。

    能有白家老道幫她二次覺醒。

    也算是好事一樁了。

    「哈欠……」

    嬴無忌伸了一個懶腰,只想着趕緊量完,然後吃個夜宵睡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思太多的原因,最近他一直特別困。

    很快。

    量完了。

    把裁縫打發走,他就坐在餐桌前,準備就着鍋,把烏雞粥給炫了。

    不曾想還沒動勺子

    ,門外就傳來一個聲音。

    「給貧道留一口!」

    「哎?」

    嬴無忌有些不情願,還是搞來了一個小碗,給清虛道長分了一碗。

    清虛道長聞了聞,讚歎道:「還真不錯啊!」

    說着,便捧着碗小口喝了起來。

    嬴無忌嘴裏吧唧着肉粥,含混不清地問道:「我們絳城這是又有什麼大賭局了?把您老都給吸引過來了!」

    「這話說得有問題!」

    清虛道長有些不高興:「老道我是出家人,難道除了賭就沒別的事情可做了麼?」

    嬴無忌笑嘻嘻地問道:「我聽說城南開了一家新青樓,姑娘皮實,價格親民,道長難道是奔着這來的?」

    「你,你這小子!」

    清虛道長被氣得不輕:「真是有辱斯文!老道練得是童子功,至今都保留着元陽,哪像你小子,腦袋裏整天惦記着女人!」

    嬴無忌有些失望:「原來不是啊!那我就當您是來見徒弟的吧!」

    清虛道長點頭:「老道我就是來見徒弟的!」

    嬴無忌右手一翻。

    含光劍直接甩了出來。

    「出來吧,倦子哥!」

    韓倦的虛影打了哈欠,神情當中帶着懶洋洋的怨懟,好像很不滿嬴無忌強行喚他加班。

    不過眼睛一睜就看到了清虛道長,頗有些驚喜:「徒兒韓倦,拜見師父!」

    「嗯!」

    清虛道長點了點頭:「見過了,回去吧!」

    韓倦:「……」

    他一臉莫名其妙,不過清虛道長都讓他回去了,那他只能回去。

    回劍身之前撓着頭打量了兩人一會兒,不知道這一老一少在搞什麼玄機。

    等韓倦回去。

    嬴無忌才笑着問道:「看來道長也不是來找徒弟的啊!」

    清虛道長被他搞得有些煩,壓低聲音問道:「小子,你現在就一點也不慌?」

    「我慌什麼?」

    嬴無忌一副不解的樣子。

    清虛道長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裝的,思忖再三才說道:「我回來之前,找老黎王下了一局棋。」

    「哦?」

    嬴無忌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長是想傳授我棋藝麼?」

    清虛道長把最後一口粥喝完,將碗放在了一邊:「傳授棋藝不敢當,只是聽你父王說,你下棋還從沒贏過他。你我有緣,十兩銀子,我讓你看看老道我怎麼贏他的。」

    「十兩……」

    嬴無忌終於收起那副無所謂的神情,眼神也嚴肅了幾分。

    右手虛握,凌空一懾,書房的棋盤便飛了過來,穩穩當當落在桌上。

    他從懷裏摸出了十兩銀子,似笑非笑道:「請道長指教,我還真有點想贏一把。」

    「好說!」

    清虛道長攏了攏頭髮,神情無比認真。

    左手執黑,右手直白。

    交替落子。

    完全是宮中那局棋的覆盤。

    就連落子的時間都一模一樣。

    嬴無忌看得眼角直跳。

    老丈人這局棋,竟然下得如此……糾結?

    良久。

    良久。

    棋下完了。

    清虛道長問道:「如何?」

    嬴無忌點頭:「學到了!」

    清虛道長又問:「可有所感悟?」

    「有點感悟,但不多!」

    嬴無忌笑着擺了擺手:「這並非我父王的真實水平,中盤的時

    候,有一步棋我父王勝算極大,只不過因爲疏忽漏了過去。道長這局棋能贏,也就佔了我父王精力不足的便宜。

    若我父王精心佈局,天下英豪盡在棋盤之中。

    無人能破!」

    清虛道長也不生氣,只是反問道:「那你們翁婿的精妙佈局中,可否出現過同樣的情況,你的勝負不取決於你,只取決於你父王願不願意讓你贏的境況呢?」

    嬴無忌臉上笑意不減:「存在又如何?莫非他會因爲一個我,而放棄費盡心血的大好局面?」

    清虛道長看了看棋盤:「若他年富力強,自然不會。但他下完這一手,執棋者便只剩你一人,他何嘗不會陷入勝負只取決於你一人的情況?」

    嬴無忌笑道:「他信我,便足以。」

    「信與不信,從來不是問題!」

    清虛道長有些累,擺了擺手道:「無忌,我問你一個問題!」

    嬴無忌問道:「道長您說!」

    清虛道長將棋子一顆一顆收走,一直倒退到嬴無忌口中的「趙暨必勝之手」,才問道:「若執黑的人是你,你可有把握面對這必勝之手?」

    嬴無忌思忖良久,笑着點了點頭:「這天下哪有什麼必勝之手,我隨口說說道長怎麼還當真了?」

    他捻了一顆白子,落在了棋盤上。

    這一步。

    仍然是趙暨下的棋。

    這一手,讓出了寶貴的主動權。

    臉上帶着笑容:「我還是相信,棋會按棋譜來。」

    清虛道長靜靜看他了些許時間。

    輕輕吐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也罷!」

    「保重!」

    說完。

    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庭院中。

    縱身一躍。

    咻的一聲消失了。

    ……

    某個不知名的角落。

    南宮燕靜靜地看着姬峒下棋。

    姬峒左手執黑,右手執白,照着棋譜,慢悠悠地將棋擺下。

    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黎王。」

    「趙暨。」

    「可惜……還是老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