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倀虎

    “畫怎麼辦？”

    對柳子雲來說，既然要走，那就只有這一個問題了。

    “停！”張天道搶在最前，以最快的速度開口打斷。“千萬別打這東西的主意，如今它和周圍的一切極爲契合，如果動了，指不定有啥危險。”

    柳子雲聞言，有些可惜的收回目光，繼而轉向唐九憫。

    後者點頭。

    “先離開再說。”

    幾句招呼後，房間裏的人都退了出來。

    而院子內，心思各異的新人們也把目光轉了過來。

    他們面色緊張，卻也充滿好奇。

    一個個不自主靠近，喉嚨同時上下顛簸。

    顯然，這些人很想知道房子裏發生了什麼。

    但很可惜，不管是開路的葉菲姆，還是唐九憫，盡是一副沉思而急切的態度，絲毫沒理睬他們的意思。

    最後，還是大善人柳子雲照例停了停腳步。

    “都先跟上離開，這裏的事情回去再說。”

    他環顧了一圈院子裏的人，聲音透露出一種不容拖延的催促。

    很快，安靜的鄉鎮小路，再次堆簇着二十來人。

    不過，相比來時，氣氛卻更加沉悶。

    人皮畫的出現，讓大家都沉默下來，不再對周圍房屋好奇，甚至只覺得恐怖。

    一路不得線索，身邊新人的情緒，自然也充斥在柳子雲內心。

    他擡頭看了眼前方，正負責警戒探路的葉菲姆，不動聲色放緩腳步，慢慢靠到唐九憫附近。

    “怎麼辦，有主意了麼，這比上次還難找線索啊。”

    “這他媽......都是些什麼玩意……咱們連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提到難處，柳子雲看向旁邊，語氣急切。

    可身側，唐九憫卻微低着頭，沉思着繼續趕路。

    “唉……我說。”這人抿了抿嘴脣，將聲音努力壓低，“張天道那些，你怎麼看......”

    “你不是不信這些麼？”唐九憫瞥了柳子雲一眼，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漠表情。

    他繼續趕路，輕描淡寫地回覆道：“有點線索，還有他的占卜，這畫家問題很大。“

    “怎麼，屋子裏有收穫？”聽到這個推斷，柳子雲心中不禁聯想到那邊屋子。

    “有，我們在屋子裏發現了一具白骨，然後......”

    聲音嘎然而止。

    柳子雲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卻見唐九憫不知爲何站在原地。

    “然後什麼，怎麼了？說啊......”

    來不及細想，正着急的他立刻催促。

    可這句話，沒有得到唐九憫的迴應。

    或者說，後者繼而從背後取下霰彈槍，便是最明確的迴應。

    作爲‘老搭檔’，柳子雲立刻中斷自己思路，警醒起來。

    霰彈上膛和保險開啓的清脆響聲幾乎同時響起。

    他順着唐九憫的目光，看向前方......

    在那裏，負責爲隊伍探路的葉菲姆，不知何時也停了下來。

    而周圍，在兩人身後，其他人同樣察覺到異常。

    他們紛紛自覺停下腳步，擡頭看向兩側環顧四周。

    瞬間，只剩下新人們取出武器的響動。

    時間一秒秒流逝，鄉鎮小路肅然沉寂。

    可此時，位於隊伍最前的葉菲姆，卻渾身肌肉緊繃，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自從進入試煉到現在，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別人口中的危險。

    不是依靠感知，而是依靠其他東西......

    作爲全隊唯一有自我意識的武器，此刻嗜肉者的刀刃在半空中微弱顫動。

    這種感覺很熟悉，和之前與那頭熊交戰時一模一樣。

    葉菲姆並不是個聰明的人，就算是因爲閆芳玲的死，性情轉變，卻也無法像唐九憫等人那樣從細微察覺問題。

    但這也導致，他僅能依靠有察覺敵人能力的嗜肉者。

    甚至，在柳子雲等人的建議下，耗費晶石提升了有關靈魂強化。

    所以，任憑此刻周圍異風遊走浮塵，這人卻是專注刀刃所感方位，顧不上多餘心思。

    或者說，以葉菲姆的性格和脾性，壓根注意不到那些細微卻異常的變化......

    很快，面對這種不開竅的人，那股詭異的存在似乎也陷入疑惑，繼而退卻離開。

    隨着刀刃的顫動減輕消失，葉菲姆的臉上重新浮現迷茫。

    什麼情況？

    難道錯了？

    對自己判斷能力不夠自信的他，下意識將長刀扛在肩頭，轉向身後想找唐九憫瞭解情況。

    然而就在這轉身瞬間，手中武器的刀刃卻再次震顫，甚至嗡鳴作響。

    葉菲姆只感覺身後，自己剛剛面對的方向，一股冷風襲來。

    本能驅使下，他來不及細看，立刻向旁邊躲避，同時右手持刀轉身劈向危險來處。

    高達80有餘的肉體強度，配上其遠超常人的身高，力量何其巨大。

    哪管單手，揮出的嗜肉者也帶起破空之聲。

    可隨着一聲金相擊之響，刀刃竟在半空，被看不到的莫名存在崩的回彈而來。

    不僅如此，葉菲姆更是感覺到，自己後背傳來一陣劇痛。

    空氣中，有敵人，而且很快，很強......

    然而，他來不及體會痛意。

    因爲更緊急的是，冷風再次襲來，且一左一右分開。

    詭異的攻擊方式，虛虛實實，難以辨明真假。

    幾乎下意識，葉菲姆便後撤腳步。

    可下一秒，這人咬牙啐出一口惡氣，路數大變。

    不僅沒再後退，反而雙手持着長刀，盲猜左右中的一側狠狠斬去。

    刀刃帶起破空聲，比上次力道近乎高了一倍。

    這恐怖的架勢，無論人鬼都難以招架。

    然而很快，一聲悶哼卻從葉菲姆嘴裏冒出，同時，胸前防護衣飆出大片血液。

    隱約可見，那是足足一指多深的傷口。

    可禍不單行，遭遇這麼恐怖的傷害，他手中的刀刃卻斬空了。

    猜錯了？

    不對......

    左右兩側，就沒一處是真的！

    擊中前胸的攻擊，壓根不是兩道冷風中的任何一道。

    詭異的攻擊，防不勝防。

    但意外的是，面對這局面，葉菲姆眉頭都不皺一下。

    原來雖然感知不高，但這人有自己的辦法。

    一刀砍空後，便立刻激活手腕能力。

    隨着無視疼痛的藥劑注入身體，他手腕用力長刀急轉，迎着傷口受傷的走勢，快速劈出。

    攻擊變換得夠快，且沒有徵兆。

    偷襲者，也沒想到葉菲姆竟然還能反擊。

    長刀明顯一頓，似乎砍中了什麼東西，只聽見噗呲聲，憑空飆出一陣暗紅色血液。

    也在這時，那東西飛快撤退，刀下阻滯感消退。

    葉菲姆雙手持刀，胸膛劇烈起伏，雙眼不時打量四周，警戒且隨時準備戰鬥。

    最後，他目光落在不遠處。

    那邊，空氣中突然凝結了幾串血珠，看樣子似乎掛在什麼東西上。

    看來，就是偷襲者所在！

    果然，血液所在的位置，空氣一陣扭曲波動，有什麼存在開始慢慢顯露。

    先是一道微深的傷口，進而露出完整且鋒利的獸爪，接着僞裝向上繼續沿着偷襲者身體褪去。

    虎頭，虎身，虎尾......

    以上，像是一整只老虎的形態。

    可有一點讓它和正常的老虎區分開來，那就是它的尾巴，竟生着一張女人臉。

    一張諂媚且猙獰的女人臉。

    葉菲姆並非土生土長的華人，只是被機緣巧合下被賣了過來。

    沒從小聽過傳言，自然認不出面前這玩意是啥。

    可這似獸似鬼的傢伙一出現，他卻是瞬間感覺到危險，用力握緊長刀渾身肌肉緊繃起來。

    吼……

    低沉嘶啞的獸音，充滿不屑。

    面前的存在一甩尾巴，毫不在意葉菲姆持刀警戒姿態。

    它後腿下壓，強健的肌肉蓄力，做出捕獵的動作，彷彿下一刻就要撲出。

    可就在這時！

    空氣中嘭的一聲，一發子彈擊中它腿部。

    刺耳的撞擊聲響起，子彈像擊中鋼板般，被直接彈開。

    可偌大的虎頭卻依舊被吸引，它無視葉菲姆，看向另一邊，也就是子彈襲來的方向。

    柳子雲，出現在其視野中。

    他舉着一把銀白色的手槍，槍口冒着白煙，顯然剛纔那發子彈就是柳子雲射出的。

    只見，面對葉菲姆攻擊都頗爲不屑的怪物表情徒然憤怒，就像這一顆小小的子彈侵犯了什麼尊嚴。

    尾巴處，那張女人臉也快速轉過來發出刺耳慘笑。

    隊伍中，柳子雲原本正驚訝於子彈無法擊穿。

    見此，再度擡起槍口，打算繼續射擊。

    可惜不等他有所動作，隊伍周圍兩邊，卻突然響起低沉的嘶鳴聲。

    正全神戒備的衆人，幾乎出於本能的靠攏，向四周望去。

    明明空無一物，卻能聽到刺耳的聲音。

    他們恐慌張望......

    很快，情況有了變化。

    伴隨着沉悶的響動，不遠處空氣一陣扭曲，像被無形的力量撕裂。

    接着，出現一道道血紅色裂縫，從裏面鑽出來一個個粘稠、滑溜的腦袋。

    三角頭、豎瞳、吐着猩紅血信子的蛇頭。

    它們弓着身，一點點爬出，隨着蛇身脫離縫隙，居然長着翅膀。

    蛇身，蠅翅看得人頭皮發麻。

    剛掉落在地上，便嘶吼着朝隊伍襲來......

    不用任何指揮和命令，也不知道誰先動手，密集的槍聲瞬間在這方空間響起。

    還好，這些蛇蠅似乎沒任何防御能力。

    因爲下一秒，最近的幾隻便被凌空打碎。

    然而，還不等衆人鬆一口氣。

    更多的血紅裂縫，更多爬出的蛇蠅，在半空中繼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