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艦長的後手

    烏米爾斯的語氣充滿傲慢，且言辭中帶着屬於艦長的強硬感。

    而伴隨着他的高呼，唐九憫發現底下那些神族戰士看向他的目光，沒有剛纔那般忌諱，一個個緩緩逼近。

    看來，對方沒有妥協的意思。

    這是要撕破臉？

    這一幕讓唐九憫心裏疑惑更甚。

    這已經不是高傲不屑了，這是要斬盡殺絕，不給自己活路。

    真不怕把自己逼急了？

    還是說這艦長是個瘋子？

    帶着這些疑惑，唐九憫擡頭看向烏米爾斯，卻發現對方的嘴角微微勾起，帶着一絲嘲諷之意。

    看來......果然是準備了後手呢。

    這感覺不太好，因爲還真是沒得選。

    連續的思考在轉眼間完成，感受着周圍神族戰士的接近，唐九憫不再猶豫，將腳邊的箱子拎起，放在高臺中心，原本靜置銅錘的石臺上。

    稀有金屬特製的按鈕被唐九憫按下，來自漢默博士實驗室的晶石箱子開始逐步解鎖。

    先是沿着箱子外圍，一道道密封鎖打開，而原本的鎖口處，如流水狀白色的隔絕氣體緩緩泄出。

    被激活的大神官晶石，本就是靠着這些氣體隔絕能量，此時氣體泄出，晶石逐漸甦醒，精純的神族能量如潮汐一般向外涌去。

    很快，下面靠近高臺的神族戰士們頓時感覺到了什麼，腳步頓時停下！

    “那是什麼……”

    “我族的力量……”

    “不對，這能量也太純正了吧。”

    神族戰士們停下來，個個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同一時間，唐九憫卻是擡起頭，看向烏米爾斯，無比嘲諷的開口質問。

    “歪曲教義？神族的艦長，烏米爾斯大人，你說我歪曲你們的教義，但是實際上歪曲塞爾神族教義的卻不是我吧？”

    “而是你。”

    “要不要和你的艦員好好聊聊，聊聊關於你們基地深處的祕密實驗室？聊聊這箱子裏面的東西，聊聊你是如何歪曲信仰？”

    “哦，瞧我這記性。”唐九憫一拍腦袋，“真是太抱歉了，這已經不能說是歪曲了，應該說是……殘害。”

    “殘害一具神族遺骸，一具被議會祕密迫害致死，大神官阿特尼斯的遺骸。”

    唐九憫的話讓周圍塞爾神族聽的雲裏霧裏，而此時整個高臺也是白霧繚繞。

    但現在的他們，卻沒心思仔細思考唐九憫話裏的意思，而是緊緊注視着被白霧遮住的高臺。

    那裏，就算箱子被白霧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是每個神族戰士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熟悉的神族能量。

    溫和、包容、權威。

    明明只是一個尚且不知道的東西，但是他們居然能從那東西擴散出來的能量上，感覺到無法反抗的威嚴。

    白色的隔絕氣體很快散去，露出唐九憫的身影。

    神族戰士們第一時間看向石臺上的箱子。

    箱子此時被徹底打開，露出那顆兩個腦袋大小的晶石。

    與此同時，房頂上方四塊教義聖板爆發出有史以來最明顯的光芒，齊齊落在高臺上，被晶石吸收。

    這塊晶石上的光芒更加明亮，猶如活物一般。

    光芒開始輻射整個聖堂。

    首當其衝的就是射出光芒的四塊教義聖板。

    咔嚓。

    石板從中間開裂，它們在基地神族戰士們的印象裏，永遠都泛着神的光輝，此刻卻變得黯淡無光。

    清脆的聲音，暗下的光芒，令此刻多少神族腦海裏那根緊繃的弦也跟着斷了。

    衆目睽睽下，四塊神聖的教義石板徹底破碎，掉落到地上，砸得粉碎。

    這樣的變化對於所有神族來說，如同晴天霹靂。

    不管上面的四名神官，還是底下的衆多神族戰士，失態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

    這能量明明是神族能量，卻和神典中的能量不同源？

    這怎麼可能？難道是異端？

    但就在這時，公正之臺卻是爆發出有史以來最明亮的光輝，屬於神族的光輝！

    神族衆人感受到那強大的神族能量，突然明白過來。

    不是異端，這股神族能量反倒位階極高，神典石板中的神族能量，無法壓制，才導致破裂。

    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情況。

    包括四名神官，神族衆人正一個個惶恐不安。

    然而，晶石的活動卻沒有停下。

    吸收完神典的能量後，晶石越發活躍，純正的能量潮汐開始向更遠擴散，沒過一會，就充斥了整個聖堂。

    不僅如此，這股強烈的能量甚至以肉眼可見的形式，從他們的口鼻、皮膚……滲透到神族衆人的身體裏。

    聖堂內，除了烏米爾斯和暫時離開的副官，其餘神族都無一例外呆滯當場。

    眼見這一幕，唐九憫當即明白過來，他收回目光，看向箱子裏顯露的晶石。

    大神官，塞爾神族的神明，哪怕現在死了，但是整個神族能量的來源依舊是他。

    過了約莫兩分鍾，底下的神族戰士們紛紛回神，爆發出熱烈的議論，但這一次他們的眼神不一樣了。

    驚愕，疑惑，還帶有些許狂熱。

    “那到底是什麼……”

    “爲什麼，我的能量不再狂躁了？”

    “我也是，我以爲是幻覺。”

    “不，是真的！我的力量……身體內長期以來狂躁不安的力量，在剛剛平靜下來了！”

    “還有以前那些無論如何都理解不了的戰技、無法掌握的能量，現在我竟然會運用了！”

    人羣中，一名塞爾神族伸出右手，掌心突然升起一團能量烈焰，神情狂喜。

    “我也一樣……”

    “我也是……”

    一樓的神族戰士們反應激烈，但比他們更激動的卻是二樓審判席上的四名神官。

    神官，在塞爾神族中是比普通族人更接近信仰的存在。

    他們是神青睞的代行者，因此能接觸到更高的奧義，更高級的神族能量體系。

    可就是這四名冷靜的神官，在接觸到晶石擴散的能量後，卻是像驚慌失措的孩子一般。

    因爲他們聽到了神語，來自大神官的低語。

    比之前多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銘文，各種龐雜的古老奧義，在他們的腦海深處被喚醒，讓他們記起古老的神族能量體系。

    只在傳說中的戰技、前所未聞的古老奧義……

    而且他們不僅聽到了久違的神音，更聆聽到了直通奧義的，久違的大神官授課。

    這一切，直接讓最年長的神官老淚縱橫，他從來沒有聽到過這些，他以爲自己只有努力進入議會，才有機會聆聽到這些。

    激動之下，他的雙腿一軟，頭一次在人前失態，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雙手因爲過於激動而抖個不停。

    “這是大神官的意志，沒錯，是他，就是他......”

    另外三名神官雖然沒像他那麼失態，但也膛目結舌，好不到哪去。

    不過，作爲狂熱的信徒，這羣塞爾神族有這樣的反應並不出人意料，最起碼唐九憫覺得很正常，反倒是不激動的才不正常。

    想到這兒，唐九憫不由看了眼那個例外。

    烏米爾斯，對方正定定的望着箱子，表情陰沉無比。

    不過很可惜，唐九憫沒從對方臉上看出一絲慌亂。

    二樓上，四名神官激動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來。

    但隨着緩過神互相對視，神色卻猛的鄭重起來。

    最年長的神官率先點頭。

    他的態度無疑表明了一切。

    剩下的三名神官也各自點頭，表達同樣的意思。

    是了。

    下面這顆晶石蘊含着大神官的能量，乃是塞爾神族最頂尖的神力。

    本以爲下面那個人類滿口胡言，沒想到他說得不錯。

    作爲神官，他們能清楚的感覺到，晶石其實是一具遺骸。

    而其中蘊含如此強度的神族能量，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大神官的遺骸。

    可這恰恰是最矛盾的地方。

    大神官不是好好的在議會中？

    他們離開塞爾神族領地來到這裏，那個時候還能看到大神官出現在議會的消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四名神官緊緊盯着那塊遺骸晶石，不約而同看向旁邊揭穿這一切的人類，腦海裏不由想起剛纔對方說過的話。

    大神官......被議會殘害......

    四名神官，先後回神，通通慘白着臉，有兩個好不容易平復情緒，直接跌倒在地。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大神官一直沒出現，而議會總是說大神官身體抱恙，難道真的像某些神官懷疑的那樣，原來是、原來是……”

    神官們有自己的圈子，比普通的族人瞭解得更多，在神官當中，一直有同伴對議會不滿。

    因爲自從對人類宣戰，大神官再也沒有給他們這些神官進行授課。

    這是不符合常理的，更是不符合教義的。

    而議會後來更是以戰爭的名義，減少大神官絕大多數的出席，導致後者逐漸淡出大家視線。

    不是沒有神官提出疑問，對此，議會給出的說法是大神官身體抱恙，需要靜休。

    但現如今，感受到這種能量，聽到人類的指責，還有剛纔大神官的神音，甚至低語，四名神官哪還不明白怎麼回事。

    原來大神官早在很久以前，就被議會迫害而亡，之後議會推出來的，只可能是冒牌貨！

    “該死的！一羣混賬！不可饒恕的惡徒，背叛信仰的傢伙！”年長的神官突然出聲呵斥，罵的是誰，不言而喻。

    而伴隨着叫罵，四名神官更是轉過頭，齊齊盯向烏米爾斯，憤怒的目光宛如實質。

    此刻，如果站在這裏的不是艦長，而是議會那些族人，四名神官勢必要直接動手。

    可中位審判席處，在基地最強大的四名神官注視下，烏米爾斯卻臉色不變，不見心虛膽怯。

    看到這一幕，唐九憫心下微沉。

    果然，烏米爾斯向四名神官一一點頭，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

    “首先我在這裏表達自己最沉重的歉意，四位神官大人，其實關於這件事，我是知道的。”

    “沒有告訴各位，是因爲我一直在祕密調查這件大事，沒有確鑿的證據，實在不敢隨便說出來。”

    “沒想到今天倒是這個人類捅了出來，如果沒有他，我估計得徹底調查清楚，才會召集各位，通知這件事的結果。”

    “各位神官，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這些年來，我們明明有聯繫外界的方式，卻不知爲何突然失去聯繫外界的能力，在這個荒涼的邊緣星上，呆到現在。”

    審判席上，烏米爾斯的身子站的筆直，臉上表情悲痛，語氣愈發沉重。

    “在這裏，我們一方面需要不斷抵擋機械軍團的進攻，一方面又要抵抗邊緣星能量大爆發後食物匱乏的困境！”

    “戰士們一個接一個倒下，物資越發稀少。可誰能想到！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聯繫外界的方式被人爲破壞。”

    譁啦啦——

    說完，只見烏米爾斯的右手用力拽動。

    一陣鎖鏈聲響起，陰影中不斷傳出聲響，一團黑影從審判席後顯露出來。

    原來，鎖鏈末端，捆着的是一個渾身傷痕、半死不活的塞爾神族。

    果然有後手，這是……？

    唐九憫不由眯起眼睛，看了這名塞爾神族一眼，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扭頭看向四名神官。

    而四個神官看到那個神族，卻是感到特別驚訝。

    其中一名神官脫口而出：“艦隊的總工程師，奧賽，是你……？”

    原來是艦隊的總工程師。

    下一秒，審判席上，將人拖出來的烏米爾斯繼續開口。

    “既然事情到了這地步，那就由我來告訴大家，所謂的地下實驗室真相吧。”

    “沒錯，就是奧賽，我們艦隊的總工程師來到邊緣星後不久，發現了那顆晶石。”

    “那顆晶石，就是現在人類帶回來的那個，大神官的遺骸。”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下面聽着神官和艦長對話的神族戰士們，他們已經明顯覺察到不對勁，這會兒更是聽到艦長說那晶石竟然是大神官遺骸。

    亂了，全亂了。

    人羣的聲浪彷彿要把房頂掀翻。

    到了這個時候，連神官和艦長都無法令底下的神族戰士們安靜下來，當然，這會兒他們也沒有多餘的心思照顧下面族人們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