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成年人在末世的崩潰

    1503父子倆的發病是個開始。

    馬德祥也沒能倖免，發病後倒在牀上，整個人腫的像個球，渾身潰瘍發爛。

    來找蘇蜜求救的小弟也在次日病倒了。另外九樓的安慧娟一家人，除了安慧娟本人，兒子媳婦和孫女也都發起了高燒。

    29幢樓忽然變得寂靜無聲，只有夜裏偶爾水中竄上來呼吸的巨魚再次落水發出聲響。

    又過了一天，半夜裏，有衝鋒舟發動機的聲音由遠至近，29幢樓內忽然變成了煉獄場。血腥的殺戮由入室搶劫開始了。

    水位蔓延到8樓，殺戮就從8樓開始了。

    九樓的安大媽一家首當其衝，兒子死了，孫女兒死了，媳婦被破門而入的其中三個男子拉到臥室裏久久沒有出來。中途發出了好幾聲女子的慘叫聲，最終也沒有了聲息。

    安慧娟趁着幾人沒反應過來，衝出門去就喊救命。

    可惜，入室搶劫的人動作很快，又怎麼會跑不過一個瘋老太，連砍了好幾刀，像是在發泄心中的不快。

    十樓，十一樓，十二樓......5個人，一路將29幢用血染紅。

    13樓內住着的都是馬德祥的小弟們。其中只有馬德祥和其中兩個小弟染上了病臥牀不起。

    五個入室搶劫的男子到了十三樓與六個馬德祥的小弟打了起來。動靜驚醒了15樓的秦浩。

    蘇蜜對此一無所知。

    當她一大早從空間出來的時候，首先聞到的就是一股血腥味。

    樓裏出事了。這一天還是來了。

    血腥味很濃郁，濃的蘇蜜渾身極度不舒服，於是在家裏點起了艾草去味。

    她出門打算往血腥味的源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只見秦浩滿身是血地坐在樓道口。

    “發生了什麼事？”樓裏的血腥氣太濃郁，秦浩又這麼一個形象的出現，一定發生了什麼。

    “樓裏來了五個人，我把他們都殺了。”秦浩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神都顯得異常的空洞。

    蘇蜜腦袋靈活一轉，這個時候，敢頂着大雨，不懼水中的巨骨舌魚攻擊，還能活着出現在樓裏的陌生人，那必定是窮兇極惡。

    “入室搶劫”四個字出現在蘇蜜腦海。餓瘋了的人，什麼都幹得出來。

    “殺了就殺了。”

    蘇蜜的話剛說完，秦浩低聲自嘲地一笑。“是啊。”秦浩看看蘇蜜滿臉的雲淡風輕，他實在想不通，一個女孩居然都比他要想得開。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殺人不眨眼，動起手來幹淨利落，看待事情冷漠，不知道人情冷暖。

    開始我覺得用冷血都不足以形容你。”

    蘇蜜擡眉，不知道爲什麼秦浩不回家會坐在樓道裏跟她說這個。

    她不在乎任何人對自己的評價，只是好奇秦浩想幹什麼。於是沒有打擾他繼續說下去。

    “可是就在昨天夜裏，如果我不殺了那五個入室搶劫的，我在想，如果天天遇到了，是不是能從他們手底下活下來。

    可是我不敢想。我只要一想到天天有可能會受到傷害，心裏就好像有一種抑制不住的瘋狂，想把那些危險因素全部毀滅。

    我從前，不對，即使是幾天前，我還心存希望，幻想着暴雨可以結束，一切都能恢復到從前。可是，現在一切都回不去了。”

    從去警局大樓取槍，到小區門口他被偷襲反擊殺了那四個人，還有之前與蘇蜜馬德祥合作殺了27幢樓的幾人，最後還有剛纔殺的那五個人。

    每一次動手都讓他心中的底線和信念一次次崩塌。

    一個人高馬大的硬漢就這麼坐在樓道口，渾身是血，身上沒有一處地方是乾淨的。

    “早就回不去了。”

    秦浩擡頭看向蘇蜜，“蘇蜜，暴雨會停嗎？你在殺人前有沒有想過這樣的天災有一天會結束？”

    蘇蜜搖頭，靠在樓道門框邊，“不還手就死了，就算終有一天天災會結束，我還有命活到那個時候嗎？”

    秦浩對蘇蜜的表達方式感到奇怪，“終有一天？是啊，從高溫到暴雨，時日不短了。往後不知道還會發什麼災難。”

    “秦浩，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這是世界末日，不止天災。如果你想帶着天天好好活着，就別再想這些讓人軟弱的廢話。”

    “我知道，可是......”

    蘇蜜見秦浩撩開袖子，抹了一把皮膚上的血跡，以爲他受了傷，纔剛走近一點就被秦浩喝住。

    “別靠近我。”

    蘇蜜看見了：黑色斑點，紅色疹子。

    那是被雨水淋過染上皮膚病才會出現的症狀。

    秦浩身體素質好，那黑色斑點才沒擴展。如果像那些發病後陷入昏迷的人，這些黑色斑點將會擴散然後腐爛，讓人的身體免疫力直接崩潰。

    如果是那樣，那就離死不遠了。

    蘇蜜看着秦浩滿臉不甘心又落寞的樣子，知道他不敢這樣子回家。這個皮膚病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他不願意讓天天冒這個險。

    蘇蜜這會兒算是懂了，這個秦浩覺得自己活不長了，所以才那麼有感而發。

    末世後的人因爲飢餓賣兒賣女的多了去了，只要能換一頓飽飯就行。蘇蜜就嘗過那種餓到整個胃部都緊緊縮起來痙攣，五臟六腑都抽搐起來，她每咽一口口水都會讓頭更暈一分。當時她甚至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天是幸運的，有一個愛他保護他不願他受到任何傷害的好父親。

    但他同時也挺倒黴的，遇到末世，註定了他不可能再擁有童年。

    蘇蜜緊盯着秦浩，“所以呢？打算慢慢等死？”

    秦浩愣了會神。

    1502的門打開了。天天小小的個子在門口東張西望後，看到了樓道口的秦浩和蘇蜜，於是立刻跑了過去。

    “天天？”秦浩皺眉想躲開，可是看到天天走近後的動作，他神色大驚。

    “爸爸，我好癢啊。”

    蘇蜜也看向天天，小胳膊上是之前安慧娟抓傷的痕跡，當時只是破了點皮，可是此刻傷口居然發紅，裏頭有些要腐爛的跡象。

    他小小的手臂上也起了很多紅疹和黑斑，尤其傷口附近最密集。

    蘇蜜從秦浩的神情中看出他有些崩潰和絕望。他能接受他自己死亡，卻無法在活着的時候知道兒子也活不了的這個事實。

    末世的天災下，成年人的崩潰只在這麼一瞬間。秦浩捂着眼睛無聲地哭了起來。

    就在秦浩沉浸在自己的悲哀情緒中，腰上忽然一痛。

    擡頭看見了牽着天天手的蘇蜜。

    “沒殘廢就起來帶你兒子回去。得了這皮膚病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死。”

    秦浩驚訝的不是蘇蜜說的話，而是她拉着天天的手，絲毫就不畏懼不害怕自己是否也會染上。

    蘇蜜對於秦浩的多愁善感嗤之以鼻，“我賭我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