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 第247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白雲非雲字數:3485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247章

    蘇有福坐在長廊邊椅上, 白嫩嫩的手搭在大腿上, 遲疑的問:“鍾師弟,你是說你想知道君師弟的事?”

    鍾應憑欄而倚, 點了點頭:“是。”

    正午的陽光斜斜穿過屋檐,落在欄杆上,鍾應半邊身子籠在光線中。一隻眸子落滿了金輝, 如岩漿一般流淌, 一隻籠罩在陰影下,昏暗晦澀。

    而他的神色,格外的認真。

    蘇有福低着頭, 眉目間劃過一絲不解:“原來鍾師弟不知道啊?我還以爲君師弟的事你都清楚。”

    她只是隨口一說, 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鍾應卻有些出神。

    籠罩在衣袖下的微微蜷縮,鍾應胸口有點兒悶。

    在玉馨書院時, 他在傅瀟湘的敲打下明白自己的心意後, 就直接將君不意“拐”到了手。那個時候他放肆張揚,滿心歡喜, 恨不得跟全天下宣佈兩人在一起的事,更是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鍾應不由想, 大約書院沒有誰不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了吧?

    並沒有人閒言碎語,並沒有人指指點點,所有人都抱着祝福、調侃的態度, 便是鍾嶽也只是一臉暴躁, 覺得自家兒子被搶了而已。

    他們曾在紫藤花架下飲酒玩鬧, 曾在八角亭中品茶觀月,曾在學堂課桌上頭靠着頭補課說笑……

    所以,他是最有資格知道君不意一切的人,也是最應該知道君不意一切的人。

    可是,事實卻是他對這六十年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僅僅只有屬下蒐集來的隻言片語。

    沉默了許久,鍾應才淡淡開口:“我畢竟在魔界,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只知道他這些年來幹了不少大事,不是在哪裏斬妖除魔了,就是受到哪位散仙大能的讚歎,得到什麼厲害傳承……”

    鍾應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乾巴巴,直到徹底梗在喉嚨裏。

    因爲,蘇有福用一種極爲驚訝的眼神看着他,彷彿他說了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事。

    鍾應問:“……怎麼了?”

    蘇有福答:“這些全部都是假的啊!”

    鍾應:“……”

    以前在九州時,鍾應總是一句話懟着姑娘們目瞪口呆,跺着腳發誓跟鍾應勢不兩立。如今鍾應遭了報應,他每一句話都被蘇有福懟的心尖發疼。

    偏偏鍾應嘴巴開開合合,一個反駁的詞都說不出。

    鍾應:“阿姐,我……”

    蘇有福感慨:“原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鍾應:“……”

    “我已經六十年沒見過君師弟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如何了,若是知道,我也不可能在連雲城把你當成了他了。”

    這件事鍾應在連雲城時就知道了,他覺得自己和阿姐老是說不到重點。

    “不過,六十面前的事我卻知道。”蘇有福聲音甜糯,卻吐字清晰,“六十年前,君師弟受了極重的傷。”

    受了極重的傷……?

    傷?

    鍾應整個人差點兒跳起來,想也沒想便一拍欄杆,斬釘截鐵的說:“不可能!”

    欄杆被拍的震了三震,險而又險才沒塌,蘇有福有些驚訝,解釋:“六十年前,邪修和魔族聯手,封禁了空間……”

    “這件事我知道。”鍾應沒耐心等蘇有福說這些他早就清楚的事,“那個時候我也在,我眼睜睜看着那些邪修魔修潰敗,才離開書院前往魔界的,那個時候君不意好好的,一點兒傷都沒受,而且,憑君不意的本事,那些魔族也很難傷到他,更別說重傷了。”

    最後幾個字,鍾應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然後,他聽到了蘇有福清晰又肯定的話語:“但是,鎮魔劍塔塌了。”

    “!!!”

    鍾應站起身子,瞳孔收縮,緊緊盯着蘇有福,忽而,他笑了笑:“怎麼可能?爹爹和重明皇都活的好好的,鎮魔劍塔怎麼會塌。”

    “因爲君師弟在。”蘇有福說道,“他當時用了什麼禁術,用山河卷將劍塔託了起來。院主們反應過來後,便齊心協力啓動陣法,將劍塔撐起來了。”

    “那個時候,君師弟直接從雲端掉了下來,掉進了蓮池中,他好像沒力氣爬起來了,是他弟弟將他救了上來……”

    “我當時沒受傷,便跟在夫子後面,遠遠看到了君師弟,他情況非常糟糕,失去了意識。”

    “而且,而且君師弟的頭髮在禁術反噬下,全部白了……”

    “白了?”鍾應問。

    他渾身有點兒冷,儘管今日是魔界少見的豔陽天,寒意依舊從四肢百骸侵入他的心臟。

    很多他並沒有深究的事,一股腦的涌入心頭,有前世的,有今生的。

    他很輕易便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

    比如說:前世可能便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因爲上一世,他成爲魔君之後,再見君不意時,君不意是白髮,白的像蒼冷的霜雪,沒有一絲生機。

    前世之事太過複雜,他晃了晃腦袋,將之沉入心底,卻又記起了這一世的疏影君。

    他問疏影君爲什麼頭髮白了,疏影君答:與你無關。

    而在他答應當疏影君十天男寵時,他發現疏影君的頭髮又成了黑色,他好奇問了問,疏影君說:染的,用烏葉汁染的……

    鍾應有些茫然時,蘇有福再次開口:“因爲這件事,重明皇直接將君師弟帶走了,之後,君師弟再也沒有回來,直到我從書院畢業,君師弟也沒出現過。”

    “……”

    “鍾師弟?”

    “……”

    “鍾師弟!”

    見鍾應不言不語,目光怔怔,蘇有福有些擔憂,便柔聲安慰:“鍾師弟,你不知道這些也正常,因爲鎮魔劍塔關乎整個九州,中州劍塔已經倒了,若是鎮魔劍塔傾斜過的事被天下所知,整個九州都會震盪,所以諸位前輩商議過之後,決定徹底封鎖此事,魔界自然得不到消息……”

    “我沒事。”鍾應聲音含着些許飄忽,很快又趨於平靜,“阿姐,你繼續說。”

    “哦哦。”蘇有福胡亂應了幾聲,再一次說起了陳年舊事。

    赤丹太子君不意以一己之力挽救鎮魔劍塔一事,本該揚名天下,本該受整個九州修士尊敬敬仰。

    然而鎮魔劍塔傾斜一事不能泄露,因此,除了那些大能和當事者外,外人根本不清楚其中真相。

    所幸,九州大能大多公正,在玉馨書院的一力引導下,他們決定換個方式讓赤丹太子得到應有的敬重。

    所以,這些年來,那些大能斬妖除魔的功績,便落在了君不意身上,這便是蘇有福說“鍾應得到的消息都是假的”的真相。

    ——這些事,有一部分是蘇有福軟磨硬泡,纏着長輩才知道的。

    “而且,許是道祖也爲君師弟品行動容,道祖的玉如意認君師弟爲主,換一句話來說,君師弟得到了道祖的傳承,爲此,整個玉馨書院都是君師弟的後盾……”

    鍾應揉了揉太陽穴,呢喃:“這六十年來,君不意都在重明國養傷嗎?”

    “嗯嗯。”蘇有福點頭,“據說……鍾師弟,只是據說,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說吧。”鍾應扯了扯脣角,苦笑,“我總不能一直什麼都不知道,阿姐,全部告訴我吧。”

    蘇有福眉頭皺成一團,小心翼翼的開口:“據說,君師弟一直在沉睡,沉睡了六十年了……”

    沉睡了六十年,所以這六十年來,九州所有關於君不意的消息都是假的,所以,身爲書院夫子心中最優秀學生的君不意,甚至不曾從書院肄業。

    而這些事,鍾應一無所察。

    他只覺得,便宜爹爹罵他的話,似乎罵對了。

    鍾應心緒繁雜,沒見到君不意之前,完全理不清楚,鼻尖有點兒酸澀,聲音也是乾巴巴的:“我知道了。阿姐,這段時間你繼續在九幽宮養傷,別出去,我去一趟重明國。”

    他原本決定,跟疏影君的約定達成後,便去無盡深淵取陸離槍,尋找到父母屍骸,現在覺得,這些事都可以推後。

    陸離槍什麼時候都能拿。

    父母屍骸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到的,畢竟便宜爹爹找了十來年都沒找到。

    披上玄色斗篷,以面具掩蓋氣息,鍾應急匆匆的離開九幽宮。

    蘇有福看着鍾應的背影,雙手合十,輕輕闔上眸子,祈願:“鍾師弟,君師弟,你們一定要好好啊。”

    開啓封禁之門後,鍾應甩掉了幾個麻煩,一路往重明國而去,沒有片刻停息,直到在重明宮外圍停下。

    上一次來重明國,有君不意帶路,一路暢通無阻。

    這一次卻有些麻煩。

    且不說重明國人排外,單單只說重明宮。重明宮陣法重重,又有無數大能坐鎮,戒備森嚴,即便是鍾應也要考慮考慮硬闖的後果,更何況,他又不是來砸場子的,而是來見人的,他完全不想在這個關頭,得罪重明國的人。

    所以,鍾應在重明宮外,釋放些許氣息。

    很快,便有一隊守衛乘着靈舟法器而來。

    一名守衛停在鍾應面前,目光凌厲:“來者何人?”

    鍾應攤開掌心,掌心是玉馨書院身份令牌,又擼上袖子,露出手腕上懸着的兩個手鐲來。

    “我是玉馨書院學生,同赤丹太子是故友,今日前來拜訪故人。”鍾應又指了指玄曜手鐲,“這手鐲是霄後所贈。”

    守衛古怪的瞧了鍾應一眼,回了靈舟。

    “隊長,書院的身份令牌是真的,但是,此人沒有太子殿下的信物,又藏頭露尾,身份可疑。而且……”守衛摸了摸下巴,“這人有病,他居然說霄後殿下送了他一個手鐲,我只聽說過手鐲送道侶,送兒媳婦,可從來沒有聽說過從給一個大男人的。”

    守衛傳音:“此人言論不可信,要不將人轟走?”

    守衛隊長沉吟。

    若是平時便罷了,將人放進去也翻不了天。但是這種“特殊時期”,他可不敢胡亂放人進去,若是出了什麼事,可不是他擔當的起的。

    正打算將人“請走”,守衛隊長看到了鍾應臉上的面具,神色瞬間一變,那是太子殿下的面具!

    守衛隊長說:“請稍等片刻,我去通傳一聲。”

    鍾應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他的心臟跳的很快,平生第一次如此緊張。

    然而,鍾應並沒有被守衛帶進重明宮,也沒有等到君不意,反而見到了君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