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第166章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白雲非雲字數:3722更新時間:24/06/27 09:28:12
    第166章

    鍾應繃着一張臉, 看着眼前溫雅柔和的魔頭,思緒繁雜。

    他大概知道前世遇到的是屍骸, 這一世是活人的原因了, 因爲時間。他提前了幾年進入劍塔,而這個時候,被鎮壓在劍塔底下之人……還沒死!

    自重生之後, 並非事事都如鍾應記憶中發展。

    比如說,他在齊家滅門之後, 並沒有離開齊家, 而是在齊家等待鍾嶽的到來,導致被便宜爹爹提前送入書院。

    因爲提前兩年入學的原因,他遇到了自己手下魍魎君孟長芳,遇到了初初入學的君不意。

    從此與君不意糾葛的越來越深……

    比如說:離芳水鏡襲擊金玉城,導致中州劍塔崩塌, 洞明劍仙隕落。

    每一次改變,不是因爲他自己, 便是因爲“離芳水鏡”。

    最能明顯看出問題來的, 便是這一次——七院試煉。

    前世的時候,君不意拿到八項試煉第一, 衆所矚目。他們前往傳承島、劍島領取獎勵,並沒有發生意外。

    而這一世,因爲自己參加了論道之戰, 強行贏了君不意, 導致君不意只拿到七個第一, 卻意外登上花名冊,成了書院第一美人。

    因爲朝陽先生洛嶺混入劍島偷襲,導致鍾應提前幾年進入了鎮魔劍塔,前世遇到的屍骸,這一世成了大活人。

    鍾應能改變記憶,是因爲他重生了,他知曉未來很多事,只要他換個選擇,便會有不同的結果。

    那麼,離芳水鏡爲什麼能改變世界發展軌跡?

    離芳水鏡中發生了什麼和前世不一樣的事嗎?

    難道說……離芳水鏡中,有跟他一樣知道未來的人?

    鍾應擰起眉,心中微微不安。

    他自然不懼任何人,不管對方是神佛妖魔還是什麼,沒交過手,怎麼知道誰勝誰負?令他討厭甚至不安的是,他對離芳水鏡瞭解太少,目前根本找不出蛛絲馬跡。

    但是……

    鍾應鋒利的目光落在溫雅青年身上,透着幾分審視。他想,朝陽先生洛嶺會襲擊主劍碑,是不是說明,這個人和離芳水鏡有一定的關係?

    這麼想時,君不意上前一步,擋在了鍾應面前,只給鍾應留下一道修竹般的背影,這是保護的姿態。

    君不意雖然不清楚溫雅青年的身份,但是他既然被鎖在這裏,不管氣息多麼平和,都代表了“危險”兩字。

    在兩人無法運轉靈力的情況下,君不意的行爲顯然更加謹慎,更加合理。

    不過,鍾應並不需要。

    因此,鍾應上前一步,半靠着君不意的肩膀。

    沒人回答自己問題,溫雅青年看到君不意的動作後,訝異的笑了笑,溫和的解釋:“你們不用擔心,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又根本掙脫不開鎖鏈,不可能對你們如何的。”

    “小家夥們,你們看。”溫雅青年放下墨玉棋子,艱難的擡手,指了指夜色蒼穹。因爲他的動作,鎖鏈響動,寬大的衣袖滑落一截蒼白的手臂,“這是混元星辰大陣,陣法之下,世間一切力量皆無法運轉,你們大概會受一些影響,無法運轉靈力,而我……”

    溫雅青年微微仰着頭,銀髮垂落肩頭,明澈如鏡面的眸子印滿了繁星,他似笑非笑道:“整個混元星辰大陣,全部壓在我身上。”

    鍾應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眉梢一挑,隨口道:“你爲什麼告訴我們這些?”

    溫雅青年彎了彎眉眼:“數千年沒有看到新面孔了,忍不住想多說幾句話。”

    不等鍾應接話,他目光落在了兩人身上的校服,又掃過兩人腰間的身份令牌,聲音透着些許懷念:“而且,真要說的話,你們兩個小家夥應該算我後輩。”

    鍾應驚訝:“你喜歡亂攀關係?”

    溫雅青年莞爾,並未惱怒,柔和的眉眼透出幾分看到優秀後輩的包容來,問道:“你們進入塔中時,外面是什麼時辰?”

    “巳時。”回答這兩個字的是君不意,鍾應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巳時啊……”溫雅青年垂眸沉吟,“這麼算的話,現在已經子時了,已經到太一宗的宵禁時間了,你們便是現在回去,也要挨一頓罵。”

    鍾應抓住了重點——太一宗。

    道也者,至精也,不可爲形,不可爲名,彊爲之,謂之太一。

    敢以“太一”兩字做宗門名,不是不知天高地厚者,便是有這個底氣。然而,鍾應從未聽說過古往今來有太一宗這個宗門。

    鍾應目光落在君不意身上,君不意通古博今,想來比他知道的更多。

    然而,在他的視線中,君不意緩緩搖了搖頭。

    鍾應暗暗撇了撇嘴:“我們沒有宵禁這個規定。”

    玉馨書院存在於虛空,連接九州的橋樑是“日月臺”“星辰臺”。日月星辰臺一關,學生們根本出不去,因此並不需要宵禁。

    溫雅青年呢喃:“我還以爲,這種小規矩,永遠不會改來着。”

    鍾應涼涼又道:“我們也不是什麼太一宗弟子。”

    “……”

    鍾應:“我也沒聽說過什麼太一宗。”

    溫雅青年微愣,望着縱橫交錯的黑白子,似乎陷入回憶中:“當初,他明明跟我說……難道數千年過去,太一宗已經徹底消失了嗎……”聲音漸漸小去,微不可聞,很快他又擡眸,“但是,你們明明穿着太一宗的服飾,佩戴太一宗的身份令牌啊?”

    “最重要的是。”溫雅青年眸中透着難以理解的神色,“鎮魔劍塔便建在太一宗的範圍之內。”

    “不可能,鎮魔劍塔明明在玉馨書院……”

    “這便對了。”溫雅青年支着下頜輕笑,“原來太一宗改名了。玉馨……馨,馨,香之遠聞者也。”微微闔上雙眸,似乎在品味什麼,“垂馨千祀,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鍾應抽了抽嘴角,他最煩別人一個字都要掰成幾半去理解了。

    溫雅青年睜開眸子,笑盈盈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我的確算你們長輩,你們瞧,我們衣裳都是一樣的。”

    他穿着白裳金袍,而玉馨書院的校服爲白袍金邊,配色一樣,款式不同,鍾應粗粗瞧了一眼,正要反駁,便聽君不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君不意並未用敬語,因爲此人算是書院的階下囚。然而君不意的語氣清淡,並無不敬之處。

    鍾應因爲他的話,仔細瞅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這才勉強辨認出,他們身上的衣裳有着一模一樣的銀色暗紋……

    溫雅青年莞爾,調笑:“我名雪回,區區不才,太一宗開宗祖師也,世人尊我一聲神君。”擡了擡手,指着穿過肩胛骨的玄鐵鏈,他又道,“曾經罪孽深重,如今被鎮壓在這裏,算是罪有應得。”

    “……”

    鍾應覺得,這人口中,大概除了那句“罪孽深重”外,沒有一句實話。

    他說自己是太一宗祖師爺,又說玉馨書院便是曾經的太一宗,那太玄道祖算什麼?欺世盜名之輩嗎?

    然而爲了弄到這人一滴血,鍾應又不願意離開,只能瞎聊,看看能聊出什麼來。

    ——若是這人真沒反抗能力,鍾應想試試強硬把刀子架他身上取血的感覺。

    雪回神君大約是真的太久沒見人了,聊了這麼幾句,便很愉悅,歪着頭輕快喚道:“小喵兒,快過來~”

    聲音並不大,如酒香如絃音,遠遠傳開。

    帶着一定韻律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鍾應心中警惕,摁下腦海裏的念頭,側過身體,便見一道身影從通道陰影中走來。

    鍾應眯了眯眼,他沒想過不僅原來的屍骸活了,鎮魔劍塔中居然還有活人,並且是不被束縛、可以自由行動的活人!

    是看守雪回神君的人?還是一起被鎮壓在這裏的魔頭?

    穿過陰影,那道身影暴露在光線下,竟然是個穿着黑色短打衫,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

    少年端着一木盆,木盆裝着溫水,冒着白色霧氣,瞧着才十三四歲的模樣,過長的黑色額發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平淡無奇的嘴巴鼻子來,頸項處用雪白的布料包裹起來,瞧着又陰沉又寡言。

    因爲剛剛關於“衣服”的話題,鍾應此時對暗紋有些敏感,發覺少年頸項的白色布料也有着同樣的銀色暗紋……

    “他們是玉馨書院的小輩。”雪回神君細心的爲少年介紹鍾應兩人,“不小心闖進這裏的,現在找不到路回去,估摸着過幾天便有人來接他們了。”

    名叫小喵兒的少年點了點頭。

    雪回神君輕笑:“當然,如果你不放心他們,可以幫他們找找出去的路。”

    “……”

    “他們兩個小家夥站着怪累的,你搬兩個蒲團或者兩個小凳子來。”

    小喵兒沉默,將木盆放在寒玉牀上,從角落裏找出兩個蒲團來,安安靜靜的放在鍾應兩人面前。

    雪回神君似乎早就習慣了少年的沉默,抓了把自己的頭髮,輕輕蹙着眉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到外人,我居然披頭散髮的,真是失禮,小喵兒,幫我束髮。”

    小喵兒又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把木梳子,半跪在寒玉牀上,握住一束銀色長髮,將長髮梳攏。

    很快,他便熟練的梳了個半束半散的髮髻,以玉冠束髮。

    隨後,又爲雪回神君擦拭手指。

    鍾應瞧了眼蒲團,發現乾乾淨淨後,將兩隻蒲團緊挨着,兩人互靠着坐下。

    鍾應心想,這少年對雪回神君言聽計從,怕是他的奴僕,被一起關進來的,至於爲什麼沒被鎖住,肯定有什麼原因。

    後頭雪回神君又溫和的問兩人,需不需要休息,並告訴他們,整個鎮魔劍塔只有一個休息的房間,是小喵兒收拾出來的,若是他們不嫌棄,今晚可以跟小喵兒擠一間房。

    末了,雪回神君揉着小喵兒的頭說:“這孩子有些靦腆,你們可別欺負他。”

    無論是神態還是言語,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對晚輩的關懷和護短來。

    鍾應拉着君不意的手腕,跟在小喵兒後面。

    小喵兒所謂的房間,只有兩張牀榻罷了,空蕩的像沒人住過。

    那小少年手指纖細,指了指比較大的牀榻後,自己窩上了另外一張牀榻,轉身背對着鍾應兩人,沉默到死寂。

    鍾應將棉被推到一邊,利索爬上牀榻後,還把君不意拉了上來。

    睡着同一個枕頭,面對着面,兩人眼中只有對方。

    鍾應卻撈君不意頭髮時,君不意脣瓣微啓,無聲道:他們並非常人。

    雖然他們表現的並無惡意,甚至堪稱親切,可是鎮魔劍塔中哪裏有凡人?只有收起獠牙的魔頭罷了。

    而雪回神君的血能夠激發鍾應血脈,怕是魔中之魔。

    正巧,鍾應不慫,他也是魔頭,還是魔君。

    鍾應揪了揪君不意的頭髮,同樣脣語:反正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不如好好相處?

    君不意微微抿脣。

    鍾應眸中光芒流轉:我想要他一滴血。